在这地球十分之七的领域上,形成一座移动的豪华灯塔,指引银河坠入以它为中心的海域。
无比浪漫。
宋凭舟对这一场告白很有底气,他凝望着眼前面容清淡耐看的女孩,期待她的回答。
许夏致只觉得分外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
长久的等待中,宋凭舟没由来眼皮一跳。
他看见许夏致抬起头,眼神明亮而富有神采,但跟什么浪漫、什么感动毛线关系没有。
她薄唇翕动,吐字当头,身后有人打断了她。
袁瑞站在十步之外:“宋总,许老师,庾哥想请你们在拍卖会上和他坐在一起,他想和宋总谈谈之前说的那块地。”
宋凭舟绷紧的肩背倏地放松。
许夏致也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去,游艇甲板灯光如昼,在漆黑的海面上如同一道盛满星光的通路,通路尽头,庾殊静静地站在那里。
许夏致心绪复杂。
自从她和庾殊在录音棚内尴尬的重逢开始,其后每一次见面,她总是充满警惕,恨不得下一秒时间终结到《繁华》结束。
可今天,面对宋凭舟的告白,她才知道什么叫度秒如年。
短短一息时间,许夏致想到她远在北徽催婚帮的母亲,想到未来漫漫的一生,甚至想到宋凭舟或许是不错的......
可最后的最后,翻过记忆书页,底封的彩图还是高一生日那天,陪着她坐在游乐场长椅上,问她要不要坐旋转木马的少年。
许夏致颓唐地想,她的终局其实在高三那节课上就已经初现。
她以网络老师的身份对网络那边的学生说:有的人一辈子只有深爱一个人的力气。
所以当这个人注定是天上明月,那她的终局就只能是踽踽独行。
许夏致微不可查叹了一口气。再抬头,她脸上挂着合宜的笑容,那种容光焕发让宋凭舟都觉得刚刚她所表现出来的为难是他臆想的幻觉。
许夏致跟随宋凭舟走向庾殊,三人一同去了拍卖会场。
庾殊的座位被安排在最舒适的视野区域,长两米的弯弧形皮质沙发坐三个人绰绰有余。
许夏致到现在已经兴致缺缺,毕竟第一轮的珠宝藏品她买不起,第二轮的土地资产包与她而言更是没用。
她意兴阑珊、甚至有点迷糊困倦地听着一轮一轮叫价,直到身旁的身旁举起牌子,以她绝对不会忘记的声线叫了第一声价格后,她陡然清醒。
许夏致看向台前的玻璃展柜,里面盛放着一条手链。
手链的基底是银和镶嵌在其上的钻石,通过玫瑰切割的方式钻石产生许多细小刻面,营造出梦幻般的颜色,中间又点缀纯度极高的绿钻、粉钻、蓝钻,而这些钻石的延续,是一颗被打磨成圆钻模样的珍贵陨石。
设计师Pace.Anlai给它的寓意是:给某人一场银河级别的邂逅。
场上叫价此起彼伏。
许夏致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两指宽的手环,啧啧,别人的手链是银河的浪漫,她的手链是闺蜜方清扬到灵隐寺上求的招桃花姻缘链。
真.....都是人而已,何必如此差距。
“420万!”
“480万!”
作为著名设计师Pace.Anlai生前最后一件作品,这条名为“Galaxy”(银河)的手链,其收藏价值远远超过了它本身68颗细小钻石的价值。
拍卖会场上,叫价持续上浮。
“500万!”
“510万!”
这个价格已经超过太多。毕竟Anlai设计时,为了表达银河这个意向,将钻石敲得太碎。
再跟就没意思了。
就在许夏致认为花落远处赵总那家时,庾殊举起了牌子。
他声音不高,轻描淡写:“600万。”
600?万!
许夏致眼睛一下睁大了。
她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可能打工人身份已经入了骨髓,她自觉为人心疼的毛病犯了。
如果她有庾殊这样花600万买一个实际价值只有150万的手链,那她一定要狠狠打他的屁股。
“六百万一次!”
“六百万两次!”
“六百万三次!”
许夏致的心随着拍卖会主持人的“成交”二字,一起碎成渣渣。
接下来她主动关闭五识,不再听一群富翁在这里烧钱,直到拍卖会尾声,宋凭舟以意料之内的价格拍下一个土地资产包。
许夏致眉眼浅浅弯起,鼓掌祝贺他。
宋凭舟嗯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今天的资产包对于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
他今年的重心在云南的地上,拍卖会之前,庾殊承诺要为那块地投资。
无论庾殊是以个人名下公司加入,还是以庾氏明熙集团加入,都会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利好。
因为和庾氏的合作,他在宋氏集团的地位将彻底坐稳。
这是远远超过他预料的大好的结果。
宋凭舟手指蹭着指腹,其实他一直心情很好,只是在拍卖会结束之际,他又想到许夏致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为难的表情。
公事已经彻底结束,私事就突兀显露出来。
游轮回港靠岸,秘书开着车等在岸边,上车后,海风顺着降下的玻璃窗密密麻麻渗透,终于,宋凭舟忍不住转向一路安静的许夏致。
“为什么不说话?”
许夏致看着车窗外,没有回头道:“不想说。”
宋凭舟意有所指:“也不回答吗?”
许夏致:......
宋凭舟闭了闭眼,原来一闪而逝的为难并不是侥幸的幻想,它真实存在,在此刻甚至被提及两遍。
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的事情。
半小时前深沉的海面、奢华的游轮、甲板上温暖的光,他精心准备的告白像是一场笑话。
自从他十六岁混迹情场开始,从来都是女孩贴着他跑,许夏致怎么敢这样对他!
宋凭舟俯身过来,声音沉得像海水:“为什么?是我长得不够帅,不够有钱,还是对你不够好?”
热气打在许夏致耳朵,宋凭舟收起吊儿郎当后散发出的野性荷尔蒙让人难以忽视,但她清淡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睫如同鸦羽微微下垂,挡住她沉静的视线。
宋凭舟发现她绷直了肩背,不是因为怕他,更像是即将发起反击的猫,做好了最佳的冲击姿态。
她似乎有一道应激线,平日里浪里白条、爱玩爱闹,但一旦有人触碰这条线,她就会顺势弹起。
果然,许夏致回过头,她微微抬起下巴,优雅修长的脖颈直接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她淡淡地笑,竟然让宋凭舟品出几分凉薄的味道。
“大少爷,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你没忘吧?”
宋凭舟当然没忘,那天她穿着热辣的吊带和短裤,和方清扬一起来的酒吧。
明明是一张清雅的脸,在酒吧绚丽的灯光下,却格外契合。
许夏致道:“那时你说你需要一个不哭不闹,分手后不上吊的性./冷淡女友。”
宋凭舟难以置信问:“当时的话谁当真!”
许夏致平静果断道:“我当真。”
“我只是应付我妈不去相亲,如果当时你告诉我未来会有这么一下,我不会和你合作。”
合作。
宋凭舟心里默念一遍。
她把近两个月的所有情谊用合作两个字代替。
宋凭舟怒极反笑:“许夏致,你可真没有心。”
许夏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昏暗中宋凭舟没有看到。
“是啊,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她低下头:“这不是你能消弭的问题,我记得我当时就说过,我爱人的能力在不断减弱,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我爱一个人没法长久,我没法接受稳定的男女朋友关系,游戏人间、来去自由,这是我的基本要求。”
车内陷入可怕的死寂。
宋凭舟顶了顶腮,他“哐”的一声向后靠到车的座椅上,狠狠地、重重地呼出几口气。
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惊心动魄。
突然,宋凭舟坐了起来。他毫无预兆地拍了几下前座的靠背,“停下!车停下!”
黑色的保时捷像是出击的猎豹,在一个瞬息抓住猎物,猝然站定在草原的烈风中。
宋凭舟“唰”地打开安全带,手撑在前座的靠枕上,形成一个逼仄的包围。他坚定道:“你说谎!”
许夏致微不可查蹙眉。
宋凭舟问:“那个男人是谁?”
铮——
许夏致的应激线,崩裂了。
她定定盯住宋凭舟,忽地扭身解开安全带、摁下解锁键、开门一气呵成。
初夏的晚上并不寒冷,许夏致却觉得她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上都是细小的疙瘩。
她搓了一下胳膊,拎着礼服裙摆,踏着高跟鞋,毫不犹豫走上了马路。
宋凭舟攥着手松开又攥紧,等许夏致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地推门下车。
“许夏致!”他冲着前面的清瘦的背影喊道:“你总要给我个说法吧。”
“你不能让我走到这一步还糊里糊涂吧?!”
许夏致脚步一顿,她心里冷冷强调:怎么,还要道德绑架吗?
说合作就只是合作,难道是她让他越过界限的吗?
在长久安静中,许夏致叹了口气。
或许是她真把宋凭舟当朋友,更或许是爱而不得的共鸣让她对自己也生出些可笑的同情。
她第一次向其他人承认了庾殊的存在。
“是。”许夏致道,“我喜欢过一个人。”
第17章 爱人错过017
夜色深沉。
路上的行人慢慢减少,沿途的路灯如同这座城市发着光的脉搏,指引归家的车辆回到他们温热的心脏。
许夏致和宋凭舟两人加起来身穿近二十万的礼服,一个直挺肩背,一个大马金刀,齐齐坐在了柏油马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在他们身边,一辆车身流畅、价格昂贵的保时捷亮着车灯,宋凭舟的秘书从车后备箱又拿出两瓶酒。
许夏致收了收自己的青玉色吊带晚礼服,宋凭舟大喇喇给她披上了自己的S家定制的西装外套。
宋凭舟喝了口酒,在晚风中仰了仰脖子,问:“你喜欢过一个人,之后呢?”
许夏致安静了几秒。
她从来没有想过相隔十年,有关于庾殊的记忆她依旧记得这么清楚。
她记得高中第一天上学,因为堵车的缘故,等她冲到班级时除了庾殊座位的内侧,大家已经坐满了。
他在睡觉,许夏致没想弄醒他,只是他睡得很浅很浅,在许夏致穿过时,他懒洋洋抬起了眼皮,困倦却很礼貌:“你要进去吗?”
许夏致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实验班每一个月考一次考试,三次成绩出年级前三十就会被调整到其他班,他很聪明,但又不太用功,成绩稳稳卡在班级后三名,所以他是我的帮扶对象。”
许夏致从头讲到尾:她和他讨论物理题目,她加入有他的乐队,她在运动会上给他加油,她熬夜两个月为他写语文和英语笔记,她做了一个ID在网络上讲解课程......
直到高考前两周。
“我删了他。”许夏致平静地说,听不出情绪。
宋凭舟在酒会上本就喝了酒,这会儿又没有停,已经七分醉了。
他甩甩头,晃清醒几分后,迷迷瞪瞪问她:“你就删了?没接受他的道歉?他也没再找你?”
找了。
许夏致心里回答。
只是她当时说,庾殊算是个什么东西,能滚多远滚多远。
“嗯,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他去了美国。”
“艹!还真他么是个情种!”宋凭舟对天敬酒,又和许夏致碰了一下酒瓶,赞美,“当然,你也是。”
两人静默了一秒。
宋凭舟借力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走到许夏致面前,撑着膝盖俯身看许夏致,嘴里说话含糊:“他是多好看的人呐忘不掉。”
“来来、你给我说说他多好看。”
宋凭舟歪着头,手指比划着:“和庾殊比怎么样?”
许夏致愣了一下,抬头盯着宋凭舟意味不明笑。
宋凭舟双手十指相交叉比出个“十”字:“不是、我说,我就想不明白,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十年?”
许夏致抿了抿唇,其实她还有不想和其他人说的。
事实上,她没怎么帮扶过庾殊。
他的时间几乎被各种多姿多彩的事物围满,乐队、篮球、话剧社,他耀眼的像是太阳,偏偏温和雅致,并不灼人。
任何时候,他都是万众瞩目的光圈中心。
但就是这样的庾殊,他会在运动会班级庆功聚会时注意到一个女生离席太久,怕她出了危险来到洗手间门外发消息询问。
许夏致记得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因为生理期不规律,等发现时已经难逃尴尬。
在最窘迫的时候,她听见洗手间外的声音。
庾殊叫住饭店的服务员说:“姐姐,麻烦你把这件外套送到洗手间我的朋友那里。”
十五分钟后,庾殊回来了,他用相同的方法带进来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放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和一包卫生巾。
手机一响,庾殊发来消息。
【Y.】:这件裙子和你的很像,不会被别人发现。
【Y.】:我不知道你用什么牌子的东西,但买多带不走,所以我挑了一个。
许夏致换完衣服后,磨磨蹭蹭不想回去包厢。
庾殊站在她的后面:“不回去就出去呗,玩的地方那么多,我们逃了去其他地方。”
很奇怪,许夏致一向是最为规矩负责的学生,身为班长,她本该一直组织同学,但那天,她就是给副班长和学习委员发了消息,离开了饭店。
她在前面漫无目的走,庾殊就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就到了游乐场。
许夏致站定看了一眼,她是个大孩子了,像是游乐场这种东西已经和她格格不入。
庾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生日的时候还是应该在游乐场的。”
他挑挑眉,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带着少年独有的气息,倒走着超过她:“小班长,生日快乐啊!”
......
许夏致默默喝了一口酒,宋凭舟叹了口气,保证公平似的开始交代他的情史。
二十几个女朋友的事情他说的颠三倒四,有些连人名都对不上,前脚马冬梅,后脚马冬雪。
许夏致面无表情扶额,给远处待着的秘书招了招手,和秘书把喝醉的宋凭舟拉上了保时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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