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一脸感谢地看向许夏致:“许小姐,我先送你回去。”
车到了晴山小区,宋凭舟酒醒了一半,他看见许夏致下车走向小区大门的背影,降下玻璃叫她:“许夏致,那个人会回来找你吗?”
许夏致心口一窒。
庾殊一直就在光芒里,哪用找什么人?
“但我走了可就走了。”宋凭舟道。
许夏致回过头,像从心灵上卸下了一个包袱般轻松的笑:“大少爷,凌晨一点半了,赶快回家睡觉。”
宋凭舟怔愣一下,笑了两声。
“行,过几天莫总的局,我先谢谢你了。”
许夏致摇手打住:“别谢,以后要报恩的。”
*
许夏致回到家后,已经累麻了。
她躺在懒人沙发上,半晌,才侧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酒气,坚持在浴缸里放水,洗干净后爬上床。
因为吹风又红的白的掺着喝,凌晨三点多,许夏致头痛欲裂。
她爬起来喝了个药,回卧室的路上翻了翻手机备忘本。
正好明天早上她没有配音任务,可以下午再去。
大概是失去了打工人这个担子,再加上布洛芬的药效,这一觉她睡得昏昏沉沉,直到第二天太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投射进来,她才迷迷糊糊动了一下。
她的头痛并没有好转,大概是梦里遇见了见不得的人。
许夏致小臂搭在了眼睛上,良久,惺忪地半睁眼睛,手摸向床头柜。
她拿起手机,屏幕解锁后几个红彤彤的未接把她的灵魂勾回来一半。
许夏致回复过去。
【不良少女】:怎么了。
几乎是消息发过去的同时,手机响了。
方清扬的声音随视频电话接通的动作一起发出:“夏夏,昨天庾殊也在?”
许夏致没来得及说话,方清扬就噼里啪啦说了起来:“我去,你没事吧?”
“要不是我今天早上才看见热搜——”
方清扬像是突然卡壳的旧磁带,一下止住了声音。
许夏致狐疑地打开热搜,五六天前的事情戏剧化地又上演了,微博首页一溜儿红彤彤的爆,连标题也不变一下:
# 庾殊,蔡荔 #
# 庾殊、蔡荔共赴Mercury慈善拍卖会 #
# 庾殊、蔡荔恋情 #
许夏致退出微博,抿了抿唇:“我为什么有事?”
方清扬嗯了一声,确认道:“你真没事?”
许夏致幽幽叹了口气,怎么会没事。
高中毕业之后,许夏致几乎断绝了所有高中同学的往来,只有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方清扬,她是许夏致从学生时代最辉煌的顶端到打入尘埃的见证者。
方清扬比谁都清楚,庾殊对许夏致的意义。
所以她无比担心,在同一个会场,许夏致看见庾殊领着一个女人、并且这个女人的风格和萧漫如出一辙时,该是怎样的心痛。
许夏致停顿两秒:“我真没事。”
方清扬放下心来,她嚣张道:“那是,你现在朝前看了!那个人算什么!”
她故意搞怪:“而且,听说宋凭舟在那个方面很靠谱!你懂的。”
许夏致没说话。
她想起自己酒意上头,竟然把和庾殊的经历倒给了宋凭舟。
巨大的懊恼充斥着她自昨晚以来颤抖的应激线。
半晌,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我和宋凭舟分了,昨天晚上。”
方清扬:“!!”
—
许夏致坐着方清扬价值两百万的摩托到达公司楼下时,刚好迟到。
这辆坐骑在熟悉的城市公路上行驶出史无前例的龟速,只因为方清扬要在和她争论时保证安全。
方清扬:“不是,宋凭舟给你告白有错吗?”
“你不值得吗?”
许夏致无奈:“不是值不值得问题。是我不能给他回应。我不能坑他啊。”
“谈恋爱结婚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必须要做的,我有热爱的工作,有喜欢的你们,已经很好了。我的人生价值始终在体现,我的世界观依旧稳定,我确保我活到八十岁时仍然乐观生活,这不就够了!”
“够个屁!我看你就是要吊死在庾殊这棵树上。”
许夏致:……
她知道方清扬这句话逻辑不对,但24小时内高强度的情绪起伏让她反驳力量下降99%。
更何况,她没必要因为爱情问题和闺蜜争个你死我活。
许夏致止战:“我先上班。”
许夏致呼吸不稳进了控制室,一抬眼就对上了庾殊。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太念叨他的原因,许夏致觉得庾殊似乎又变了。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千米高空上织给猎物的绝无可能逃脱的网,里面带着晦暗不明的深沉……甚至,带着生气。
许夏致气笑了,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他是谁?什么身份?
许夏致愤愤不平打开台本,翻到今天在棚里配的内容。
大抵是昨天酒喝多了,她竟然忘记今天她和庾殊要配的内容是《繁华》感情最外露的高./潮、她最不愿面对的——
一场女主“勾引”男主的床./戏。
第18章 爱人错过018
许夏致警铃作响。
她从业七年, 第一次怀疑自己能不能在精神力消耗殆尽的情况下完成这样的情感喷薄,特别是和庾殊。
她捏着自己的台本,缓慢地打开录音棚的门, 磨蹭地拉开庾殊身旁的椅子。
控制室里站着《繁华》的李导,他目光锐利,面部肌肉绷紧,每一处的姿态都透露他对这部作品精益求精的态度。
“开始!”他道。
显示器上播放着这个部分的片段, 许夏致抿了抿唇,绷紧后背, 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这是一场让人心痛的戏。
女主陆锦时在南江护城河旁边捡到了喝醉的男主楼归川, 一向矜贵自持的楼家二公子此刻连人都认不出来, 却一反常态抱着她不撒手。
陆锦时知道为什么。
楼归川既然决定赴死, 她虽然不能阻止, 但她也不想留下遗憾。
她把楼归川带到了自己租下的阁楼。
阁楼不过方寸天地,逼仄、拥挤,甚至没有楼公馆几千分之一的大小, 但此时成为两个末路之人最温暖的避风港。
她眼中闪着柔和的光,像一位爱人,也像一位母亲。她笑问:“你干什么抱我?”
楼归川不说话。
“我没有嫁人, ”陆锦时喃喃自语,“我看到你冒充我亲戚留给我的八抬嫁妆了。”
“那么贵的夜明珠,我一个乡下来的, 用不起。”
良久,陆锦时摸了摸伏在自己怀里的楼归川的头发, 郑重地重复:“楼归川, 我逃婚了。我没嫁人。”
“看过了南江的繁华,又当了女校的老师, 我做不了深闺内宅的怨妇了。这是你想让我做到的,对不对?”
“我到南江后,不敢去找你。你是民族英雄,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的事业,我在安全的地方给学生们讲你教给我的时局之论。”
“当时我只是觉得,靠近你一点就好。”
“现在,我又不满足了。”
暗沉沉的屋室内油灯的火苗跳动。
本来喝醉的人却有几分清醒:“我该走了。”
陆锦时拦住他:“楼二,你连死都不怕,却怕爱我吗?”
楼归川明亮又孤独的瞳仁闪过痛色。
眼前的姑娘,是他小心捧着、不敢碰的人。他怎么可能狠心到现在,将死之时,却逾越雷池?!
陆锦时一点一点解开了旗袍的蝴蝶盘扣,她用足以包容一切的伤痛和悲哀的语气,轻轻攀在了楼归川身上:“你别怕。”
“你死了,我去刑场给你收尸,我打棺材埋你,我来为你哭。”
黑夜里风呜咽着,情感和理智的天平不断倾斜。
实际上,当天平上有了情感的砝码,爱意终究会冲破枷锁。
楼归川红着眼睛吻了上去。
“我爱你。”
许夏致说完台词,后背瞬息渗出冷汗。
下一秒,庾殊以十年未变的默契接上。
他是吻戏。
许夏致余光看见庾殊亲./吻着他的手背,模拟剧中两个人亲./吻发出的声音。
缱./绻、纠葛、缠./绵。
许夏致听不下去了,她想转移视线,于是转眸向显示器。
显示器上,庾殊饰演的楼归川亲了亲女演员的头发,他们亲昵地触摸,交颈而卧、耳鬓厮磨......
许夏致脑子里“嗡”地一声,一刹那,她分不清是戏剧还是现实。
脑中名为理智的弦摇摇欲坠、如同蛛网最细的丝,只需要一缕清风即可崩断。
清风来的太快。
许夏致听得身旁庾殊华贵清冷的声音,带着难以言明的爱意和珍重:“我能碰你吗?”
一幕戏即将结束,许夏致接喘息。
她低./喘啜./泣两几秒,终于喘不下去了。
许夏致猛地站起身来。
控制室的人都惊诧于突如其来的变化,眼里满是不解。
庾殊摘下耳机抬眸向许夏致,清楚看到她眼睛里闪动的不耐烦:
随便吧,我不伺候了!
电光火石间,庾殊握住许夏致细白的手腕:“夏天!”
控制室里观看这场重要情节的配音演员、实习生们万脸懵逼,齐齐睁大了眼睛。
许夏致则是在反刍庾殊脱口而出的、在十年前五月二十七日微信上最后一次听见的昵称——
夏天。
庾殊丝毫不在意众人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缓缓站起身,186的身高极具压迫感。
“我们谈谈。”
说完,他拽许夏致的胳膊,推开录音棚的门,毫不在意、目不斜视地在众人的目送下拉着许夏致离开。
录音棚里如同煮沸的油锅里浇了一瓢水,直接炸开了。
小兔哆哆嗦嗦去拉老郑的袖子:“天天天,刺激!两周前,夏夏还在给庾老师自我介绍。”
“原来,庾、庾老师才是夏夏金屋藏娇的——”
袁瑞目光幽幽打了过去,小兔抻了一下脖子,把“男人”两个字咽了下去。
一向以严厉著称的李导摸了摸下巴,不仅没有责怪两位演员一起罢工,甚至饶有兴趣盯着刚刚他们坐着的地方,脑补一场比小说还精彩的大戏。
录音棚内所有人神色各异,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
妈呀,我吃到了本年度足矣让微博瘫痪的第一手热乎乎大瓜。
袁瑞以最佳公关的姿态与在场各位进行了“友好的”目光对接,确定大家都把嘴用针线缝起来后,他掏出手机,拇指翻飞给庾殊的经纪人季展通信。
【小猿】:展哥展哥,出大事了!!庾哥他要搞强./制爱了!!!
【小猿】:他把扬声的许老师带走了。现在地点不明确,干什么事也不明确。
【季展】:?
【季展】:不要紧,他为爱守身十年,没有人能破了他的处男之身。
【小猿】:可是他喊许老师夏天!!
远在另一个空间的季展从沙发上翻了起来,他一把捞过自己放在茶几的电脑,打开Word,噼里啪啦往上面敲字。
台头:关于庾殊的恋情问题。
【季展】:猿!不要给他工作室的账号密码!!!
五分钟后,控制室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心思各异地保持了一种诡吊的气氛。
与控制室八卦满天飞不同,休息室里则显得过分安静。
庾殊与许夏致面对面无声对峙,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战火味,在你争我夺的紧要关头,他的思绪却不可抑制跑偏。
他在想昨天拍卖会结束的场景。
晚上十点,他小心地放置买来的Galaxy手链,突然莫一鸣急匆匆走了过来。
“阿殊,你要投资宋凭舟看中的那块云南的地?”莫一鸣有点奇怪,“不是,你怎么想的?”
庾殊淡淡道:“公司做过土地评估,可以投资。”
“我不知道你吗?你对生意根本不感兴趣。”
莫一鸣道:“更何况,这块地关系宋家内部,你干嘛插手。”
庾殊沉默了。
他在甲板上听到宋凭舟在向许夏致告白。
既然宋家太复杂,那他就让宋家变得简单一点。
莫一鸣掏出手机,沉默了几分钟道:“你当年去美国,不是因为萧漫,而是因为夏致?”
庾殊斜睨他,只见莫一鸣抓抓头发,嘴里说了七./八句“卧槽”。
“我他么就说今天你不对劲。”
“但是你这波真的没必要啊。”
莫一鸣手指翻飞,打开了一个视频,“我先说,你别生气。”
“我那会儿猜了一下你的心思,之后打听了一下宋凭舟和夏致,结果知道了这个。”
庾殊接过手机,低眸看过去。
视频中,酒吧气氛沸腾,紫蓝色的炫光看得人眼花,一群男女在舞池里热./辣地释放自己。
庾殊看到许夏致穿着吊带短裤,一节细腰不堪一握、白得发光。
她淡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我爱一个人没法长久,我没法接受稳定的男女朋友关系,游戏人间、来去自由,这是现在的我的基本要求。”
对面宋凭舟笑得痞气。对于一个有钱的富二代来说,这样“识趣”的女朋友再好不过。
他摇摇酒杯,隔着酒水在灯光下折射出来的光:“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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