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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了捏小兔可爱的面庞，十分大度道：“行吧，让给你了。”
一个晚上，十来个人轮番上场拿不到的胜利，被许夏致拱手送出，大家艳羡小兔的同时，又开始揶揄许夏致冲冠一怒为蓝颜。
吵吵闹闹的声音里，庾殊是唯一的旁观者。
他安静的注视着朦胧的夜色灯光下许夏致仰头向宋凭舟的侧脸，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睥睨牌场，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他的守方。
庾殊干了口酒。
斯年已逝。
游戏桌前依旧是闹哄哄的一片，大家挤眉弄眼等着素有“流氓”之称的小兔问出一个年度劲爆的话题。
小兔清了清嗓子，在万众瞩目中问：“庾老师最喜欢什么文学作品？”
众人：哈？
许夏致不可置信，流氓兔子放水放到太平洋了吧，都是成年人了、如狼似虎的年纪还不发挥一下本性，问问大家想知道的话题。
还文学作品......就、她平时看文学作品么？！
庾殊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这也像他，既然决定参与游戏，那么输了无论是自爆情史这种尴尬的挑战、还是说出今天喝了什么茶这样放水的示好，他都不会有什么波动。
“我看的书其实不多——”
许夏致麻了。
她撑着下巴睨着庾殊，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凡尔赛言论。
“喜欢的文学作品有，但是如果说最喜欢的，其实只是一首诗，”庾殊停了一下，“《题都城南庄》。”
许夏致摆弄小蛋糕的叉子突然掉在了桌子上，银质的叉子与紫檀木桌一碰一弹，声音沉闷、淹没在闹腾的欢笑中。
庾殊一边在大家好奇的询问中解释，视线却停滞逗留在对面。
许夏致刚刚的动作带出了一小块蛋糕，躲避间掉落在了宋凭舟的衬衫上，她有些发愣，回过神后就压制着慌张拿着湿纸巾给宋凭舟擦蛋糕留下的奶油。
她是因为弄脏了宋凭舟的衣服惊慌，还是因为......
“当时我语文成绩一般，但是网络上有位老师，她能完全从学生的视角讲解题目思路，偶然讲起这首诗时，她说‘爱在很多时候是一种未完成的状态’......”（注1）
餐桌上有七./八个和小兔一样年纪的女孩子，许夏致木呆呆地扫过她们，就知道从此之后这首诗就成为她们最爱的文学作品，没有之一。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庾殊说出这样的遗憾的话。
如果拥抱可以治愈并满足一个人对爱的需求，那么小兔她们几个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拥抱住庾殊。
直至走进洗手间，许夏致脑中还反复回荡着华贵清冷的声音。
“人生最多的就是遗憾，无意中邂逅一个人，无意中就又错过。”（注2）
面对小兔她们的追问，庾殊慢慢道：“其实挺不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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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庾殊和萧漫正式确定关系。
许夏致记得那节课，她在网络的背后，在很多同学感叹太可惜时，予以回答。
她自嘲：“可惜也没办法。”
“谁让有的人一辈子、只有深爱一个人的力气。”（注3）
第7章 爱人错过007
洗手间的镜子光洁明亮，照映出一张清雅的面庞。
许夏致是冷白皮，经过晚风一吹，面色又白了一分，临界在江南美人与病美人之间。
她不满意这个状态，仔仔细细补了妆，又涂了点口红，看着镜中人精神起来，才收拾好手包走了出去。
圣华代别墅区的过道奢华靡丽，金色的顶灯上缀满水晶流苏，折射光五颜六色铺在墙壁上，构造出梦幻与迷醉；地面以大块大块的墨色金沙大理石铺成，一步落下，高跟鞋与地面的清脆撞击，发出碎玉之声。
显然，设计师并不是只会堆砌昂贵材料的滥竽充数之辈，这些金玉珠宝，被恰当地作为修饰，镶嵌在合适的位置，并最终呈现如中世纪欧洲王庭建筑的华贵风格。
但是，许夏致没有心思参观。
庾殊就在前面，隔着圣华代绚丽的灯光，沉沉看她。
她刚刚压下去的话又翻涌上来：
谁让有的人一辈子，只有深爱一个人的力气。
这句自嘲像是为她下了禁制，有关“庾殊”两个字都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和无措，以至于最后一次毕业聚会的见面上，她慌不择路给了庾殊一个很大的难堪。
事实上，许夏致也没想到她会被萧漫的闺蜜团激怒犯下低级错误，当着所有人的面口不择言说出“庾殊算个什么东西，能滚多远滚多远”这样的话。
是她弄糟了最后一次可能与庾殊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的可能。
十年过去，恩怨翻不过去就随便吧。
许夏致只想快刀斩乱麻。
她踩着高跟鞋，气势拉满直接走向庾殊。
“在堵我？”
许夏致问话很直白，但庾殊并没有接，他只是定定看着许夏致，思忖一下开口：“刚刚，你慌什么？”
这句话没头没脑，许夏致却听懂了。
她一贯的、名为淡然镇定的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就在她装糊涂打算修补时，庾殊打断了她。
“那个网络老师是你？”
许夏致十秒钟前鼓足的气势被刺破了。
她清淡的面容闪过羞恼，但看到庾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庞上浮现一个比她好不了多少的表情时，她舒服了很多。
都到了这个份上，否认其实比承认还掉价。
许夏致摆出刀枪不入的姿态，睨他：“是。”
庾殊苦笑。
他早该有察觉的，哪有那样的巧合，平台的老师ID叫“一只小鱼”。只是当时他以学生的眼光从没想过同样是学生的许夏致会充当网络平台的小老师，更何况她们声音不像。那位老师的声音温柔典雅，但许夏致的声音清脆如铃。
如今想起来，许夏致做这一行真是天赋。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许夏致问。
庾殊语速慢了下来：“可是，高考前你也没断过讲课。”
高考前两周，许夏致删除庾殊的所有联系方式，决绝到大有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但网络平台每周天的课程她接着上完了。
“为什么，为了钱呗，”许夏致很自然地说：“没办法，大家打赏真的挺多的，就连你，当时不也打赏了五六万。”
她是一座坚固的堡垒。
庾殊闭了闭眼，心中更为感叹的是自己。
他明明不是一个固执、刨根到底的人，他明明知道从道德角度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今晚不知道什么刺激了他，他看见许夏致落单的背影，竟然直接跟了过来。
空气变得稀薄，时间也安静下来。
许夏致忽的一哂：“看样子你不相信啊。那怎么办？”
她一副解决问题的模样，“你想听什么，我说一遍算完事行吗？”
这句话太刁钻。
许夏致心满意足看到庾殊神色一僵。
她知道怎么夺取主动权，很容易，毕竟庾殊的家世太好、他站得位置太高，所以这样的直白的敷衍反而让他无法接受。
许夏致自问她的姿色比不上娱乐圈能够围在庾殊身边的人，当然，更不用说拿下春华奖最受欢迎女演员的萧漫。
她说过，丢人的事情只做一次。
许夏致一边与庾殊对视，一边回复着手机，叮叮咚咚的提示音响起，宋凭舟的消息混合着她清丽撩人的嗓音，“我不知道你现在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兴趣为十年前不成熟的喜欢做出解释。不过你非要无视我们的不愉快，来这里刨根问底，那我也可以负责任的改变一下措辞。”
她扬扬手机，无所谓地笑：“人真的很易变。”
许夏致没有错过庾殊的变化，他一向迷人的浅棕色眼眸竟然在如此光亮的走廊暗淡下来。
她喉头一梗，明明是艰涩的话，偏偏她说出了几分过来人的语重心长：“庾老师，享受欢愉、游戏人间，这样的生活真心挺不错的。”
说完，许夏致绕过了庾殊。
走廊安静下来，几秒钟后，庾殊才侧身去看那窈窕的、决绝的背影。
往昔与现实重叠，像是一记闷锤砸在了庾殊的心上。
别说是朋友，就连比陌生人好一点的普通人，她也不想要了。
*
许夏致一口气走出了别墅区，等到了外边的长廊，看见小兔后才惊觉自己腿有点软。
果然，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人是不能持续保持一种Bking的状态的。
她颤巍巍扶着墙，小兔见状，立刻跑了过来：“夏夏，你这是？”
许夏致胡话张口就来：“卫生间，腿蹲麻了。”
小兔狐疑的扶住许夏致，问：“不都是马桶吗，为什么要蹲的？”
许夏致：......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三三两两往外走的人，生硬地转变话题：“大家玩开心要散了吗？”
小兔点点头：“快了，但大多数人都喝了酒，得算一下怎么送人。”
许夏致哦了一声。
送人的任务有点繁重，经过不断地盘算，只有三个不玩游戏的妹子外带一个没有输过的许夏致没喝酒，四个人送十六个人，勉强刚好。
就是这么晚了，有点累。
正当大家要出发时，圣华代的总经理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向众人点点头，之后道：“庾总觉得大家都玩得很累了。他建议先由圣华代这边的车辆送大家回家，之后你们的车明天再派人送到扬声公司楼下。”
“大家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很好啊！
在同事们激动的目光中，八辆价值千万的豪车齐刷刷停在了面前。
这算是圣华代最顶配的待遇了，众人感叹，这次没有白来。
小兔心心念念着偶像：“庾老师不回吗？”
总经理笑道：“庾总在这边有套房。”
......人和人不能比，人和人的差距不能消弭。
秦浔道：“我们坐自己的车，有助理。”
宋凭舟拉过许夏致：“我送夏夏回家，大家注意安全。”
车辆次第开出了圣华代，许夏致没拒绝，上了宋凭舟“低调”的保时捷。
长时间的游戏或者是说话，让许夏致有点乏了，她一上车，就头靠在座椅上，放空思绪。
宋凭舟经过刚刚清点人数，早就醒了酒，他朝许夏致身边靠靠，“别那么睡，到时候脖子疼。”
许夏致没和自己的革命战友瞎掰扯，接过了宋凭舟手里的抱枕。
宋凭舟让司机把车载音乐音量关小，换成钢琴曲，一时间，温柔静谧地音符在车厢内流淌。
是改编版的《知足》。
“夏夏，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来做金融？”在娱乐的时候，宋凭舟听小兔说许夏致曾经是北徽市高考状元。
许夏致随着音乐跑神，半晌，她抻着脖子，扭了扭道：“大概是怕你们资本家剥削。”
宋凭舟低笑了两声：“我剥削过你吗？”
“这不是还挂着小宋总女朋友一职，要是真成了你手下的，那我就是个黄金矿工。”
宋凭舟越和许夏致扯越开心，他一搭不搭和许夏致聊着，直到看见许夏致有点困了，让人把音乐关了。
瞬间，车里安静下来。
在黑暗里，宋凭舟视线落在了许夏致身上。
她身材很好，偏单薄，整个人没什么攻击性，只是单纯的清淡，从骨子里带了份疏冷。她和他之前交过的女朋友不像，那些人秾丽，是一眼就能夺人眼球的美，但经不住细品。
许夏致耐看，特别耐看。
宋凭舟看着许夏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一晃，把肩膀凑了过去，许夏致没意识，只觉得靠着舒服。
等到了小区，宋凭舟把许夏致轻轻地摇晃醒，许夏致没有辜负过一次小兔在别人面前吹得牛，她几乎一秒就进入状态，彻底醒了过来。
宋凭舟看着她如同进入工作状态般坐起来，只觉得见识到了。
他笑得痞气：“厉害呀，黄金矿工。”
“你要是矿工，封你为黄金级别都不够，怎么得也是至尊星耀矿工。”
许夏致白了他一眼：“滚！”
许夏致用门禁卡刷开楼门，也没邀请宋凭舟，嘱咐他在群里报个平安，之后就走了。
等回到家，群里已经开始叮叮作响了。
【不良少女】：回家了。
下一秒，弹出一条消息。
许夏致看到名字，暗叫不好，但还是打开。
【秦浔】：小夏，你和小庾......
许夏致没想好借口，今天庾殊不对劲，秦浔混了这么多年娱乐圈，这个眼力劲绝对有。
【秦浔】：算了，小庾的八卦好吃难消化。
【秦浔】：不过小夏，李导对作品要求很严格，你和小庾顶着牛，到时候肯定出问题。他身份摆在那里，你俩合作不愉快，换掉的肯定是你，你怎么混？
【秦浔】：今天我看出来了，小庾想找你和谈，你捡着台阶赶紧下。
许夏致：......此生最怕马后炮。
别说台阶被挖平了，她今天嚣张成那样，怕是连坟也挖好了。
第8章 爱人错过008
第二天上班前，许夏致脑中还反复播放着昨天晚上秦浔的话。
真的、太有道理了。
她揉揉眉心，坐在地铁的角落发愁，说实在的，她很少因为前路忧心，在她的人生指南里，遇事直接干，或好或坏的结果都一定比徘徊更有效率。
庾殊除外。
他总能什么也不做，就扰乱她的步伐。
《繁华》没接也就算了，但接了就要为整个团队和观众负责，她不能因为自己和庾殊闹掰了，就影响整个扬声公司的进度。
可是——
昨天晚上才讽刺了人，今天就凑到跟前，跟犯贱有什么区别！
许夏致有点绝望，她难得后悔，不应该把话说得那么绝。
地铁吵吵嚷嚷，许夏致拿手挡着脸，闭着眼睛想解决方法。
周遭像是电影被按了快进键，成为一道一道的虚影，她沉静在自己的思绪殿堂，最后终于作出决定。
没有什么比直接滑跪更有效果。
既然撕破脸了，就把自己当成全公司最卑微的打工人。
打工人就要有打工人的心态，投资方是财神爷，她跪着供着。
许夏致调整地很快，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出地铁口时都轻松了很多。
她走进电梯时，都已经想好该用什么样的面孔、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庾殊了。
她忐忑又鼓足勇气推开了工作区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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