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区满满当当坐着人。
许夏致发誓,扬声公司的企业文化绝不是按时打卡,更不用说提前半小时到公司。
他们都是为了看庾殊的脸!
许夏致咬了咬嘴唇,准备好用来滑跪的话绝对说不出口。
她朝最空旷的地方看过去,脸霎时白了白。
简直无语问苍天!
她和庾殊今天穿的衣服简直不能再同款。
都是偏浅色的阔腿裤,都是克莱因蓝的连帽卫衣,甚至庾殊卫衣上的大面积海浪和上空初升的华阳、洁白的海鸥图,都在她这件卫衣上缩成了一个画框大小的相似图案,印在了胸口上......
她脑子懵了懵,突然想起这是小兔半年以前送她的明星代言同款,结合这几天她的表现,这个明星该不会就是......庾殊吧?
该怎么说呢。
昨天晚上在圣华代嚣张放肆,口口声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断情绝爱的浪里白条,结果今天穿着庾殊的代言同款,还甚至有点像情侣款。
欲擒故纵吗?
许夏致此时后背的冷汗,比第一天与庾殊毫无防备见面时还多。
大概是她站的时间太长,工作区的同事都看向她,询问的目光投射过来,又停顿在她衣服上,很快就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许夏致更囧了。
她吞咽一下,保持镇定勾出个“都是小场面”的笑,硬顶着:“庾老师,现在忙吗?我有些问题想要咨询你。”
庾殊放下了手中的台本,很快就走到许夏致面前。
他身高优势明显,阴影笼罩,带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像是海洋上的晨风,清透而浪漫。
许夏致转身就走,庾殊默默跟着,到了没有人的走廊。
因为昨天和今天连着两个插曲,二人独处时,许夏致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空气里弥漫着凝滞感,像是化解不开的糖霜,要将人溺毙。
时间被拉长,计数在此刻显得多余。
许夏致脑子里紧绷着弦,莫名地,她想说,相对论是有道理的。
“抱歉。”
庾殊的声音蓦地响起,一瞬间,被抽离出这个时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回归秩序,时间流动,秒针旋转。
许夏致抬眸,她不明白庾殊为什么道歉,但视线相接时,她突然就懂了。
庾殊在为昨天他在过道堵她道歉。
他一贯是谦谦君子,很少有什么情绪失控、咄咄逼人的时候。
但是,说起寸土不让、话如利剑,昨天该道歉的人,应该是她吧。
庾殊显得很平静,仿佛昨天的事情他已经翻过一页,并且给许夏致也翻过一页的台阶。
他说:“你觉得,我们两个工作期间,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比较合适?”
许夏致在地铁上构思好的滑跪说辞已经毫无踪影。半个小时前,她甚至在为不得不以最卑微的姿态将这位掌握绝对话语权的投资方供起来而发愁。
但她现在什么也没做就达到了效果。
因为庾殊把她千方百计想要引出的话题主动说了出来。
许夏致忽然就不是个滋味了。
她宁可和庾殊相互挑衅、互不相让。
她嘴唇动了动,硬邦邦道:“普通同事就很合适。”
庾殊唇角弯起,语气坦诚轻松:“至少不是讨厌的陌生人了。”
许夏致面皮发烫。
因为庾殊的这一句话,她对昨晚圣华代的事情越发尴尬。
好在配音后期最多一个月,之后,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她想。
*
许夏致和庾殊说完话,没有多停留,立刻回了工作区。
没待多久,秦浔就在群里叫大家去会议室参与围读。
正常情况下,围读应该在影视作品拍摄之前,在围读期,确定好的配音演员就已经参与了,但《繁华》例外。
李导当时没有选到自己心目中“陆锦时”的声音,就单单把这个角色留了出来。
所以这两天的围读,说是大家一起,实际上主要是许夏致和众人找配合感觉,而与“陆锦时”关联最大的,无疑是庾殊饰演的“楼归川”。
许夏致到了会议室时,大部分人已经坐好了。
秦浔拉过一个位置的椅子:“小夏,过来吧。”
许夏致看着那个比较靠前的椅子,大概就知道秦浔是怎么想的。
她没有拒绝,既然已经和庾殊商量好了,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她坐下没多久,庾殊就走了过来。
二人没有寒暄,从包里齐齐拿出了笔记本。
......
许夏致微不可查地舔舐了一下嘴唇。
她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那个让人烦躁的下午。
自从萧漫闹过那么一下子后,许夏致明显改变了一个习惯,她开始做笔记。
这个行为后来证实是有益的,特别是上了大学后,这种方式让她的思维更加的清晰,思考轨迹也有迹可循。
只是庾殊......
许夏致没有往下想,她按着团队的进度,全身心投入到了剧本当中,从一个小镇的乡下大小姐的视角去解读那个动荡的年代和那位贵不可言、无所畏惧的青年。
专注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两个小时后,故事停在了陆锦时为楼归川挡下枪杀,楼归川在病床前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姑娘对他意味着什么的节点。
许夏致揉揉脖子,将笔记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应和着小兔吃饭的号召。
公司的食堂就在楼下,但是位置偏靠繁华的路段,对于聚集在录音棚的四五位演员显然不友好。
庾殊把笔记放在了桌上,给自己的助理袁瑞打了个电话,让他直接把饭带上来,他在休息室解决。
许夏致到食堂时,小兔已经点好了餐。
她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地段,一边欣赏着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一边给许夏致推过去一个草莓冰淇淋,巴巴看她。
小兔今天有点奇怪,许夏致舔了一口冰淇淋,心里默默想。
“怎么样?”小兔问。
许夏致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衣服!衣服!”小兔一副安利成功的样子:“我那次买了就觉得你穿着肯定好看,要是知道今天鱼仔会穿,我发誓我今天也一定穿出来,到时候还能要个合影。”
“呜呜呜,你们跟情侣似的......”
许夏致:......
“夏夏,要不你和鱼仔拍一张照片,给我留个纪念?”
“咳咳、”许夏致呛了一下,匆匆拿纸擦过后,连忙摆摆手,“别,绝无可能。”
小兔撅撅嘴,有点看不上许夏致拒绝似的抱怨:“干嘛这么坚决嘛,搞得就像我偶像多不行似的!”
“那可是庾殊!女娲毕设大美人懂?”
小兔眼里亮光闪闪,伸出三个指头发誓:“经过昨天,我已经是鱼仔此生的唯粉,我发誓,我绝不会有爬墙的一天。”
“你看看鱼仔昨天游戏操作里智商拉满的样子,而且还派圣华代的车送我们!我发誓,昨天,没有一个粉丝比我幸福。”
许夏致给她泼冷水:“有,昨天在场的其他的庾殊粉丝也是这么想的。”
小兔愣了一下:“等等,你怎么能直呼鱼仔大名?你好嚣张。”
许夏致:......
这就是友谊,轻如鸿毛。
许夏致不想再听小兔谈论这件让她差点尴尬到去世的明星情侣同款,也不想听庾殊随便拿出一件就闪闪发光的事迹。
真就是奇了怪了,十年了庾殊与她毫无牵扯,可是自从接了《繁华》这部戏,就像是要把十年的空白全部补齐似的,她的生活里到处都是他的信息或者他的狂热活粉。
许夏致把冰淇淋飞快解决掉,餐盘里的饭扒了扒,向小兔直接说再见:“我去开工了。”
第9章 爱人错过009
许夏致走出餐厅,并没有直接上楼回会议室,而是到附近商城溜达了溜达。
南江人的作息时间与北徽不一样,在北徽,中午的时间会空余出两小时以上,大家都可以充裕地享受午休,但南江讲究效率,中午时间被压缩,一般情况下一点上班,四点半调整下班,所以大家都选择趴桌稍微眯一眯。
许夏致来到南江九年,还是没有适应趴桌睡,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兴奋性,中午饭后她就到附近商场或者其他地方逛一逛。
等到十二点五十左右,她才往会议室赶。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隐约看见乌压压趴了一片。
许夏致轻手轻脚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同样趴桌的庾殊。
她本以为庾殊会在自己保姆车里休息,没想到这位太子爷是真不讲究。
她放轻脚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侧眸看向小憩的庾殊,他的皮肤在透过玻璃的光照下有一层暖意的透明,脖颈修长,性./感的棘突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摆在她的面前,蛊惑人心。
许夏致想起前两天翻看庾殊微博时,一条很出彩的评论:
「没人能抛开庾殊的皮相看这个人。」
他生了美人骨,会让靠近他的人自卑的美人骨。
许夏致心中叹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台本,打算继续熟悉。
翻开第一页,她的手就停顿住了。
那是庾殊的台本。
但是里面做笔记的方式和习惯和她一模一样。
许夏致难以置信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她当年唯一算是整理性质的笔记,只有给庾殊的那两本。当时她存了小心思,故意反人类做标记。
她的笔记里,绿色是重点考点,橙色是补充,红色是非重点、知道就行。
许夏致的心脏又被人捏住了。
在她还处于不可名状的混乱情绪中时,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庾殊刚睡醒、下意识嗯了一声,声音很轻,蝴蝶翅膀扇动似的,在她心上卷起了风暴。
她瞬间清醒发现自己还捧着个烫手山芋,慌乱中想要放下庾殊的台本时,却对上他干净的眼睛。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许夏致现在已经理不直气也壮了,她摸摸鼻尖,“是你的台本放在了我的上面,我才拿错的。”
庾殊坐起身来,从许夏致手中接过台本。停了一下,他从善如流:“抱歉。”
他道:“下次我放远点。”
许夏致:……
庾殊这棉花拳打得真让人心塞。
这时,旁边走来了个看上去阳光开朗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两杯水:“庾哥,夏夏姐,先喝水。”
庾殊看了袁瑞一眼,向许夏致道:“这是我的助理,袁瑞。”
许夏致接过水,道了声谢。
她摩挲着茶杯,把庾殊笔记和她的相同之处的疑问压了下去。兴许这位曾经也不爱做笔记的大少爷以为天下人的笔记都是用绿色代表重点呢?
问出来倒显得她很奇怪。
等平复一下,许夏致和庾殊继续对起了台本。
不得不承认,她之所以能强势地在season扎根,与她和庾殊的默契分不开。
他们对台本的解读和完成速度远远超过团队进度。
在谈及其他角色时,许夏致也能跟得上,甚至还能提出自己在声音情感处理的见解。
等把陆锦时逃婚这个情节完成后,庾殊放下台本随口问:“你连其他角色的笔记也做?”
许夏致点头:“习惯了。”
庾殊了然。
许夏致总是把所有事都准备地相当完善,以至于只要是送到她面前的机会,她都能拿下,比如让李导挑剔许久的“陆锦时”一角。
庾殊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四点半了。
刚刚有几位扬声的同事过来和许夏致打招呼,就闲聊的空档,会议室只剩下了他们。
袁瑞这时候走了进来:“庾哥,外面下雨了。”
“你带伞了吗?”
袁瑞正要点头,发现自家老板的脚步停在了夏夏姐身后,他心里悄咪咪开始打铃。
没听到回答,庾殊无奈道:“普通同事,也能问一下的吧?”
许夏致猝不及防被点名,她“啊”了一声,摸摸鼻尖,“我以为你问的是你的助理。”
“嗯,我带了。”
庾殊没再多说话,他戴好帽子、口罩,在袁瑞的遮掩下匆匆离开了公司。
街道边,一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停在了雨里。
隔着被水雾模糊的玻璃,庾殊静静的看着扬声公司的大门。
不一会儿,许夏致蹭着墙边走了出来,蓝色卫衣在雨中显得格外鲜明。
她停下脚步,先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像是犹豫了两分钟,没想到雨势陡然大了起来。
袁瑞向后视镜瞥了一眼,见老板面色凝重仿佛天地间只有唯一的身影,他突然福至心灵。
这么多年,往老板身边凑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老板总是疏离地、毫不犹豫地不给眼神。
但今天……
袁瑞眼观鼻鼻观心地嘿嘿两声:“庾哥,那不是许老师吗?”
“雨这么大,许老师又没有带伞,要不要……”
庾殊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袁瑞几乎立刻寒毛耸立,一种名为八卦的热血直冲头顶。
他一边开车一边大脑飞速旋转,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他有必要提前给老板的经纪人季展发个微信,告诉他随时要为微博瘫痪做准备,并且提前想好公关的说辞。
甚至、以老板这张不下海挂牌就是暴殄天物的脸,这个时间可能就是明天。
袁瑞颤抖着把车稳稳停在许夏致面前,在对方惊讶的目光里,体贴降下了老板那一侧的车窗。
许夏致透过雨幕与庾殊四目相对。
二十分钟前、扬声公司会议室,许夏致说谎不打草稿的“我带伞了”此时如同打脸神器,啪啪在雨声中作响。
她脸有点烧。
“那个、”许夏致嘴角牵拉一下,朝身后公司大门指了指,“我等人。”
雨线仿佛能把时间也拉长,一片死寂中,庾殊无可奈何笑了一声。
华贵与清冷完美融合的声线破开虚空,让许夏致较高的道德底线面临一天之内从道德标兵变成匹诺曹的现实中轰然倒塌。
她攥了攥衣角,等着庾殊出招。
谁知下一秒,一把伞撑在了她的面前。
袁瑞面带谄媚的微笑,撑着伞侧过身让开了自家老板的视线。
庾殊道:“给同事发消息你先走吧。今天晚上有大雨,这里离地铁站不近的。”
许夏致没动。
庾殊向后靠靠,眼睛微眯:“许老师这么大一个人应该不会怕我拐卖吧,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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