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暗了几下才显示出画面,任逸应该是刚洗完澡,黑色的头发湿哒哒的,估计是该剪了,显得有些长,衬得他皮肤更加冷白,偶尔还有水珠垂落,顺着脖子滑到锁骨,最后消失在了衣领之下。
沈乐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回住处了?”任逸低声问。
经过扩音效果处理,男人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沈乐绵只觉得一股酥麻感一下子从耳边传到脚尖,不由得蜷缩了一下脚趾。
“嗯。”她软绵绵地说。
——人一旦遇见心上人音调就会不由自主地变软,饶是沈乐绵平时讲课再怎么声音洪亮也无济于事。
“你要睡了么?”沈乐绵问。
“一会儿。”任逸说。
“哦,那......最近工作顺利吗?”沈乐绵有点没话找话。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打字时还能侃侃而谈,但一对上任逸这张近距离的脸,就开始紧张到语无伦次。
“你能不能稍微把灯开亮一点啊......”女孩小声嘀咕。
“什么?”任逸没有听清,不过上一句倒是听到了。
“都要休息了,还聊什么工作。”任逸微垂着睫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被这样认真注视着总归是一件很不自在的事,沈乐绵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特别是在听见男人嗓音沙哑地对她说出那几个字时,整个大脑只剩下“轰——”的一声嗡鸣。
“什,什么?”沈乐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帮我。”任逸在那头说,“做上次做过的事。”
“可......”
沈乐绵眼睁睁看着那只令她朝思暮想的手慢慢往下探,她觉得今晚不光她爹不正常,任逸也没正常到哪儿去。
“沈乐绵。”任逸又说,嗓音明显比先前染上了别的情绪,墨色的眸子像是一片夜色中的海,外表平静安详,实际在酝酿着滔天巨浪。
“想着我。”
沈乐绵咬着嘴唇,脸上飞起红晕,不知过了多久才用腿夹住被子,轻轻地说了声“好”。
那个夜晚,沈乐绵把宋琪骂了好几次。
叫她生着一张乌鸦嘴。
她果然会对着手机发情。
第74章
“呦, 几天不见,墙上的锦旗又多了?”
刑技的老梁笑呵呵的,手指在崭新的红色绸缎上反复摩挲,羡慕得啧啧不已。
“哎呀, 你说这人民群众怎么不给我们搞技术的也送面锦旗?我们明明也很辛苦的好嘛!”
“人民群众哪懂那么多, ”蔡静宜仰躺在办公室的躺椅上, 眼皮敷着两块消肿冰贴, “人民群众只看眼跟前的,你们这种‘幕后人士’, 谁会想得起来啊......”
“?”
老梁东瞅瞅西瞄瞄, 这才注意到原来办公室还有一个人呢。
“......你这是打赤道回来了?”
蔡静宜:“......”
蔡静宜:“滚滚滚!梁叔!你不安慰我也罢了, 还落井下石, 你良心不痛吗?!”
“叫谁叔呢?!”梁丞初吹胡子瞪眼。
他昨晚做检验又做了个通宵,一大早脸还没刮,确实和刚从云城回来的美黑版蔡静宜有的一拼。
“要不我用福尔马林给你泡泡?泡泡就白了。”老梁露出一个瘆人的笑。
“我才不要!!”蔡静宜嗷嗷乱叫, 企图逃离梁丞初的魔爪。
“我要偷偷告诉你家小娃,他老爹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旁, 刚想小憩一会儿的任逸被蔡女士的高分贝惊醒,吵得头疼。
这位爷现在不爽得很,本来说好沈乐绵是今早的飞机, 结果赶去机场一看,只接回来蔡静宜和小胡这俩“难民”, 最宝贝的那个却不在其中。
他走的时候没带手机,后来才发现,沈乐绵因为临时有事被耽搁住了, 不得不改签。
总之就这么白跑了一趟,之后又忙着处理各类案件, 基本都不算大,但零散而繁杂。
特别是又一起儿童拐卖案,被找到的孩子怎样都不配合警方工作,哭着喊着不想和父母分开,那对养父母更是心眼活份,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干脆反咬一口,说是警察故意拆散他们一家三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了王法!
“要吵出去吵,既然不想休息,就继续干活,干不完今晚加班。”任逸“咚”的一声将水杯放在桌上。
——杯子是沈乐绵新买的,买一赠一,贵的那个当做弥补冯局的赔礼,便宜的就顺手给了任逸。
某大队长因为这份“区别对待”,自是又郁闷了好几天。
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寂静无声。
任逸原本就不易亲近,一冷下脸,更是没人敢再招惹霉头。
蔡静宜赶紧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缩着个脖子回到工位,老梁也默默偃旗息鼓,又飘回对面折腾试管去了。
“任队,你这脾气,真是除了你妹,没人受得了你。”
罗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笑着从门外进来。
蔡静宜跟见了救星似的,嘤嘤嘤地扑了上去:“罗姐!!你快救救我,你们部门还缺不缺人,这鬼地方我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任逸一脸冷漠,并且看了眼手表:“一秒,行,小胡,记得和冯局提,该招新人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胡:“好的!老大!”
蔡静宜:“......”
“啊啊啊我开玩笑的!老大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蔡静宜一副梨花带雨状,见任逸没有屁点反应,又扭头去看和罗雪一起来的林祥。
“林副队......”蔡静宜拼命眨着眼睛。
那尾音转的,都可以来出山路十八弯了。
林祥直接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边搓着胳膊边说:“别了妹妹,我宁可再来十年单身。”
蔡静宜:“?”
怎么还开始人身攻击了?
“我怎么了我?”蔡静宜一百个不服气,“我不就是刚从云城回来,晒黑了点儿,你还敢瞧不上我了?你个大龄剩男!”
林祥脾气好,大家都爱和他闹,又因为林祥万年单身的问题,队里没少给他撮合对象,蔡静宜也算其中一员。
结果俩人刚见面就达成了共识——对方不是自己的菜。
从此便称兄道弟的,偶尔开点情感玩笑也不会往心里去,一般互相伤害一波就完事了。
谁知这次却有了新的台本。
“蔡姐,虽然不想刺激你,但我感觉咱副队很快就不是大龄剩男了。”彭皓幽幽道,“前一阵一直有个带小孩的长发美女,开着比林副还高级的豪车,整天接林副上下班,你没发现最近林副连他小老婆都不开了吗?”
惊恐万分的蔡静宜:“???”
“我我我去......不是吧副队,您最后还是走上了被富婆包养这条不归途了吗......您怎么可以,您可是人民警察啊!您......嗷!”
林祥实在是忍不了了,就着手头的文件卷成卷,给了某史上最聒噪女警花当头一棒:“行了你!跟着起什么哄!人家那是最近搬家,我过去帮忙,我的车正好又送去检修了,人家送女儿去幼儿园顺道才会捎带我一程的好不好!想什么呢都!”
蔡静宜委屈地扁了扁嘴,“哦”了声。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就林祥这种前三十年桃花运为负的,好不容易碰见个美女,还是个富婆,不得尾巴翘上天,挨个部门穷显摆去?
想当初多少次误以为自己收到了女生送的礼物,拎着在局里溜了大半圈才发现是给任逸的,然后追着任逸一路臭骂。
怎么这回反而走起低调路线了?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蔡静宜死死盯着明显有所隐瞒的林祥,可惜后者已经成功把话题转走,说:“这次罗雪姐来可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的,你们想不想听?”
“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想听想听!快来说说!”
就连一直懒得搭理队友的任逸也分出来一点眼神。
罗雪抿着嘴笑,说:“是这样,咱们局将来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的‘打拐办’,也可以叫做打拐大队,这些年来,你们刑警一队在打拐方面做得最好,这是有目共瞩的,尤其是任队,每次老梁找我聊天,都在抱怨就属你锦旗多,墙上都摆不下了也不肯分他一张。”
任逸挑了挑眉,为自己辩解道:“我从来没说不能分,他可以自己来拿。”
隔了一条过道那么远的对门老梁:“——我可听着呢!等下班我就去顺几面过来!可不兴反悔啊!”
汗颜的一队众人:“......”
市局的隔音效果果然太差!
“总之就是这样,”罗雪清了下嗓子,“怎么样?你们都什么打算?”
“我觉得超好!”蔡静宜激动道,“这个提议很有意义啊!我听说其他省份很多年前就开始搞了,我们也不能落后嘛!”
“我也没什么意见,”彭皓说,“现在网络发达,到时候专门建立一个网上寻亲系统,不光遵城本地的案件可以解决,全国的走失拐卖案都能共享,肯定比现在效率要高。”
小胡也跟着点头:“对,没错,而且还有DNA基因库,这几年更完善了,都可以成为很好的辅助手段,副队,你怎么看?”
“我?”林祥摸着下巴,“我自然也愿意......只是我们的人要是都走了,这二队不得开心死?没人跟他们抢任务量了啊!”
再次“碰巧”听到的二队队员:“姓林的!别仗着我们队长不在就欺负我们!等田队回来我就告诉他!”
林祥:“啧,什么破隔音,真是该换换了。”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好了好了,”林祥做了个“收”的手势,把最终的决定权交给某任姓队长,“就是不知道,咱任队怎么看啊?”
好歹是二十来年的发小,任逸闭着眼都知道林祥这货在不怀好意。
“我能有什么意见?”他头也不抬地说,随手把处理好的表单放在一旁,又翻出新的一摞,“上面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没有意见。”
林祥就等着这句话呢,笑得十分欠揍:“哟,怎么?突然不想着去抢老许饭碗了?你这不行啊,咱为了梦想,可不能为五斗米折腰!”
“想死就直说。”任逸冷冰冰地剜了他一眼刀。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林祥举手求饶。
罗雪忍不住轻笑,别看过了这么久,这俩人还和大学时一个样,整天打架拌嘴没个消停。
“那就算是全员同意了,等我回去和领导说说,再进行下一步安排。”
罗雪走后,大家的热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来越高涨,只不过这次,任逸倒没有再嫌吵,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最里边。
他确实不是在赌先前的气,如果说缉毒是对父亲死亡的执念,那么打拐,就是他遇见沈乐绵后新的决心。
他不希望其他孩子也会受和沈乐绵一样的苦。
这次的锦旗是上回被拐幼童的家属送的,那三名嫌犯近期正在审讯,多半都要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那名被称作“大哥”的首要分子,更是可能要判无期。
原因无他,根据后来的相关审问与调查,此人不光犯下这一个案子,早在二十年前便留下过犯罪记录。
那是一次入室拐卖案,发生于H省,被害人有一家自己开的小铺,孩子就是在自家小铺中玩耍时被嫌疑人拐走的。
可或许是人生第一次参与拐卖的缘故,嫌疑人留下了一枚指纹,给了警方追踪的线索。
被害人家庭在那个年代又属于相对富裕的一批,这意味着他们有足够的财力维持寻亲之旅,当地的警察也十分认真负责,才会一直调查到今天。
指纹对比显示吻合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大哥”也终于做不成大哥了,在看守所哭成了孙子,并在警方的逼问下,交代了这些年更多的罪行,以此恳求开审后,法官可以饶他一命。
任逸现在正在看的,就是他的审讯笔录。
“21岁开始加入拐卖团伙,一干就是二十年,”林祥也凑过来看,难免有些心情复杂,“啧,现在谁还不流行个跳槽转行?怎么这些人贩子,反而这么专一呢!”
“人家也换,只不过换的是犯罪同伙。”任逸轻嗤。
“也是,”林祥无奈一笑,“唉......有的是忙的了——碰见嘴巴太松的嫌犯也不全是好事哈?这一下子供出来这么多人,是想让咱们方便赶绩效kpi?”
“有功夫贫嘴,不如赶紧干活。”任逸把文件拍在他的肚子上,随后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来,尽管面上看起来依旧冷淡。
林祥不解地看着他,一副“你想说啥”的样子。
然后就听这货不冷不热道:“——你是不是胖了?”
林祥:“......”
“胡、胡说!”林祥登时用力收腹,胸脯挺得老高。
实则心虚得要命,眼神都开始飘忽不定起来。
“怎么可能胖?!你不要污蔑我,老子每天都要围着市局跑好几圈的OK?”
任逸不置可否,只是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她做饭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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