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看着阳光洒在李玄的脸上,纵然他的面容骇人,但不知为何却独有一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李玄洋洋得意地享受着姑娘凝视他的目光。
他还未说话,刹那间一个香软的小手带着八百里的速度打在了他的左脸上。
李玄捂着瞬间涨起来的脸颊,震惊地说道:“小丫头,我劝你切莫轻生,你打我作甚?你看看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闺秀的样子!”
姜听并未搭理他,此时就像一只优雅的天鹅,嘴角微微翘起,她已然走到了下山的路上。
打你,自然是有理由的。
“先是偷了她的马,还没有分寸的用帕子擦她的脸,最后便是今日多管闲事揽着她的腰,把她拖出山崖......”姜听在心中暗念道。
“唉呀!”
下山之路分外崎岖,一脚深一脚浅,姜听光顾着在想李玄的罪证,却一脚踩到了满是青苔的青石板上,左脚一歪,脚腕便火辣辣地痛。
但想着身后的络腮胡,她的后背依旧笔挺,丝毫不愿让人看到她的脆弱,就连呼痛都没有说出。
第四章
但脚步的变化怎会瞒得过李玄,只听一阵爽朗且充满着嘲笑的笑声传到了姜听的耳中。
姜听看着李玄逐渐超过她,以及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在心中默念道:“幼稚。”
这世间真是一报还一报,她才得罪了李玄,现下却崴了脚也没有人来救。但姜听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
她坚定地扶着路边的树干,以龟速在一步一步往回挪,额头却是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转过小路时,她却在路的尽头看到了原本离去的李玄。
他削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棍,微弱的阳光洒在他绯红肿胀的半张脸上,少年人独有的认真使得姜听心中多了几分过意不去。
她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你不是走了?”
李玄环臂,不满地说道:“小爷怕你死了,家里人来讹我。”
还未等她回应,姜听盈盈一握的腰肢在一瞬间被强壮有力的臂膀紧握,她的身子就像麻袋一样被李玄扛在肩头,腾空且无所依的害怕使得姜听紧紧攥着他的衣裳。
李玄却是从未想到姜听的腰肢竟然这般纤细,若是一用力,仿若会被折断一般,他掩饰着自己已然泛红的脸颊,在心中暗下决心道:“但揽了这事,就得把这个小祖宗安稳送回寨子。”
活了十六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姜听,现下淡漠的脸颊已然裂开,她感觉着自己腾空的身体,惊呼地揪着李玄后背的衣衫:“李玄,你快放我下来,现在像什么样子!”
李玄想起方才被打了一巴掌,故意装作踉跄两步,逗弄道:“扛你回去啊,回去给我当压寨夫人。”
此时姜听却急了,她的脑海已然不能冷静了,她纤细滑嫩的手指紧紧掐着李玄的脖子,呼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拐良家女子了!”
李玄却没有预料到姜听竟然这般粗鲁,充斥着玫瑰香的味道窜到了他的鼻尖,脖子却是愈发难受。
他饶命似地说道:“快松手,我错了,我错了。”
姜听却不依不饶地拍打着他宽厚的背:“骗子。”
李玄只得加快下山的脚步,在行至山中央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你用长袖遮住面容,现下是大家起床去往田地的时候,若是被寨中的人发现,我可顾不得你。”
此时的姜听已然冷静了下来,她轻哼一声后,便用衣袖遮住了面容。
李玄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年少气盛的小伙子扛着美艳动人的姑娘自然是山寨之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瘸腿五叔扛着锄头笑着问道:“我们寨主抱的是哪家姑娘?”
李玄爽朗地应道:“五叔你可莫要笑我,也就月桃这个小丫头让我扛了。”
他话音刚落,肩上的姜听便顺势重重地踢了他一脚。
李玄愣了一下,随后捂着胸口,尬笑道:“您看,她正和我闹别扭。”
五叔叼着水烟,满脸笑意地便离去了。
在绕过人流密集的地方后,李玄终于扛着姜听走到了她们的小院之中,并把木杖递了过去。
姜听笔挺地站立在小院中间,轻柔地拂动着自己的衣袖,仿若方才地失礼和失态都是别人所为一般。
但细细想来,她活了十几年都没有方才那般粗鲁,她甚至都不敢细想方才失控的样子。
看着李玄的面容,她越想越气拿过木杖,一瘸一拐地甩袖离去了。
以至于这个络腮胡,他们之间便是结下梁子了。
-
月桃原本很讨厌这个浑身散发着漠然的姑娘,但是当她拿着三颗小金珠递给她,说是她以后衣食住行的费用后。
从此,月桃便对这个金主充满了笑意,就连今日金主唤她一起去马厩,她也毫无怨言。
“喂,那里都是些牲口,你去哪里作甚?”月桃疑惑地问道。
姜听浅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想看看我的驴过得怎样?”
其实姜听一方面想看看自己的灰驴和那匹被络腮胡抢走的良驹,另一方面她可是听说李玄每日都来此处。
该解的梁子,她今日定日想法子解决了。
刚行到马厩的门口,一阵刺鼻带着阵阵酸臭的味道传到了她们的鼻中。
月桃嫌弃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这里臭死了。”
姜听眉目微皱,心头刚升起一股退意,便听到了马厩之中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她遮掩着鼻子,嘴角微微勾起,不顾月桃的劝阻,径直地行了进去。
但还未去寻李玄,她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马,马面上的鎏金铜当卢还镶嵌着一颗绿松石,马鞍也是她专程定制的。
但现下它的身体似是出现了问题,圆溜溜的眼睛还带着些许疲惫。
姜听当即抚着它,眉目之中满是怜惜。
而在它身旁还站着陪她了许久的小灰驴。
月桃依靠着门,冲着在对面马厩的人问道:“大哥,这匹马怎么样了?”
兴许是马料太粗伤了肠胃,最近李玄每日都会去马棚看看自己的马匹的情况。
此时他手中正拎着一瓢马尿,正在观察马的具体情况,听着月桃的声音,他站起身来,瞟了一眼应道:“无事,这个家伙大抵是曾经吃的草料太过精细了,养上两天便好了。”
姜听却看着李玄拎着马尿的样子,眉眼之间悄悄流露出狡黠的目光,随后又变得分外震惊,磕磕巴巴地说道:“李大侠,你怎么做出这般事情?”
随即,月桃和李玄疑惑的目光都聚集到姜听的身上。
“前朝曾经有人以喝马尿的方式来增强体魄,咳,你这般年轻,切莫要照顾好自己。”
姜听说完之后,满眼怜惜地扫视着李玄的身体。
李玄的眼睛瞪得巨大,他赶忙放下手中的瓢,反驳道:“我身体很好,根本不需要这个。”
月桃似是信了姜听的话:“大哥,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去县里的医馆看看。”
姜听连连点头道:“毕竟身子重要,喝马尿这种偏方,兴许是无效的偏方。”
李玄被她们的话却是气笑了,根本听不到他的反驳,他只得无奈地说道:“大小姐们,算我错了,你们赶快回去吧。”
月桃却是分外真诚地应道:“哥,一定要去看看身体啊。”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惊呼声传到了马厩三人的耳中。
姜听朝外看去,之间一个头戴花布的婶子拎着竹筐,满眼震惊地看着李玄的下腹部。
这是寨子中卖烧饼的铁花婶,她为人一向热情,但嘴却是没有把门的。
李玄似是察觉到铁花婶奇怪的目光,便知晓她定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赶忙出声道:“婶子,我没有病。你莫要听她胡言乱语。”
姜听却是满脸疑惑,她只是想污蔑李玄偷喝马尿,怎么现在却是在往奇怪的方向走了。
铁花婶放下手中的竹筐,疾驰到李玄的身旁,抚着他的腰,忧心忡忡道:“你孤苦伶仃没有家人,婶子就像你的亲婶子一样,有什么难题一定要说。有隐疾不要怕,趁着年轻,趁早治。来日娶了媳妇,便能生个大胖小子,你一定要有信心。”
此时,姜听却是听出了铁花婶的话外之音,她悄悄瞟向了李玄精壮的腰肢,顺着铁花婶的目光也顺势看了下去。
倏然,名门淑女以及规矩礼仪冲到了她的脑海中,姜听的脸颊在一瞬间变得绯红,在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之后,她轻咳一声,带着些许同情道:“你照顾好自己,我们先离去了,你记住照看一下我的小灰驴。”
李玄满脸尴尬且幽怨地看着姜听的背影,他刚踏出一步,便被铁花婶拉了回来,听她絮絮叨叨讲着什么壮阳的古法。
事情就这般结束了吗?并没有。
寨子是不透风的墙,尤其还有铁花婶这个小喇叭。
从清晨,李玄便能在自家门前拾到一筐韭菜,以及各种动物的奇形怪状生殖器官,这大概就是寨中人们淳朴的祝福-以形补形。
当他走到寨子的大树下,热心的婶婆们还会把他拉到一边,一人讲述着如何壮阳以及生娃娃的偏方。
每当他说出:“婶子,我真的没有问题。”
婶婆们都会怀着怜惜的眼神看着他,应道:“你般大了还未娶亲,定是怕耽误了姑娘们,莫要逞强了,婶子都懂。”
李玄羞愤地心道:“你们懂什么了?”
现下,他的清誉却是被那个小姑娘给毁了,这般隐私的事情便是怎么都说不清。
不仅没法证明,只能把苦都吞到肚子中。
入夜,从后山赶回来的沈扬似乎听到了风声,悄悄问道:“你真的有那方面的问题?定北侯府就你一个,要不要寻太医看看?”
李玄咬牙切齿道:“我没问题。”
“对了,你要赶快想想法子,官府把控盐铁,结果咱们后山却有铁矿,若是一朝被人发现牵连了京中,咱们家中的头都不够砍。”沈扬说道。
李玄长叹一声道:“知道了。”
沈扬坐在桌子上随意地翻动着书册,倏然看到了一张正红的信笺,他赶忙说道:“你是不是忘记月桃定亲之事了?三日之后,县城书坊的老板娘就要去提亲了。”
李玄猛然抬头,这段时间寨子中的事务太过杂乱无章,他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当初为了能在县城之中行事方便,他便买下了一处宅院,对外声称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小老板。
而月桃便是以老板妹妹的身份认识了书坊的小儿子周意。
沈扬之前见过周意,不说是学富五车,但才学却是没得说,若是黑风寨的事情解决后,来日他一朝进京赶考,兴许还有相见的机会。
周意自是知晓月桃的脾气火爆,但他的母亲只喜欢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但周意的缺点却是太听家中寡母的话,谁能想到他竟然为了迎娶月桃,甘愿哄骗母亲。
因着这点,李玄也觉得周意才学人品皆是上乘,不失为良婿。
李玄越想越头痛:“短短三天,我从哪里找一个懂得礼仪的管教嬷嬷。”
一筹莫展之际,倏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敏敏姑娘。”
“兰婆婆院子里的小麻烦!”
第五章
尽管逃离了英国公府,但姜听这失眠头痛的毛病却是丝毫没有减轻,听着村中的传来了阵阵鸡鸣,眨眼之间天已然亮了。
她放下手中的红宝石匕首,把桌面上无意识削落的碎木屑塞到炕洞之中,轻挽发髻,整理好衣衫后,便推开了房门。
她前脚踏出了房门,在看到站在院落之中的不速之客,立刻退回了屋内,正欲关上房门,却被李玄一把抵住门板。
“你莫不是来寻仇的?你身子不好的事情,我可没有与别人说。”姜听正经地说道。
李玄嘴角微微抽搐:“不是,我专程是求你一件事情。”
姜听听到不是来问罪的,她轻咳一声后,轻扇着蒲扇坐在木桌前,反客为主道:“你且说说,所谓何事?”
李玄一五一十地把月桃未来婆母的要求说了出来。
姜听反问道:“所以是需要我在三天之内教出一个贵女?你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李玄满眼真诚地说道:“月桃的父亲是之前的老寨主,他曾经救过我一命,算是我求你了。”
姜听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与我何干?”
她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一切的事情与情谊都是利益的链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而她对别人好也是需要利益的。
更何况她生性淡漠,这世间的事情与她何干?
“敏敏,该吃早膳了。”
倏然,姜听听到了兰婆婆苍老的呼唤声,她透过窗子看着兰婆婆满眼慈爱地看着她。
姜听眉眼微低,低声说道:“看在兰婆婆的面子上,我答应你,你且欠我一个人情。”
已然面露苦恼的李玄在听到姜听的回话后,他激动道:“当然,敏敏姑娘若是有所求,在下定会全力以赴。”
李玄说完后,便急匆匆地跑到月桃面前讲述着此事,兰婆婆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他们。
不知月桃说到什么,他们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与刻板的世家规矩相比,这里却是多了几分自由与欢快。
在姜听的记忆之中,英国公府饭前餐后的流程总是一板一眼,进膳过程中不许言语,吃多少膳食皆有定数。她看着拿起饼子匆忙离开的李玄,心中却是多了几分羡慕。
但姜听仍有一点不懂,明明他们三人毫无血缘关系,李玄为何这般掏心掏肺对她们这般好?对寨子中的人这般好?
兴许是利益吗?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毕竟京城之中的社交皆是有利益的链接。
但她们并不会给李玄提供任何的价值。
生在高门大户的姜听在经过短暂的思索,怎么也想不通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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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兰婆婆心疼地看着碎在地面上的碗,劝道:“桃桃,婆婆家的这点家当都要被你弄坏了。”
月桃却是分外气恼,她看着悠闲坐在树荫之下吃着瓜果的姜听,甩袖放弃道:“不练了,不练了。你莫不是在刁难我,怎么会有人在头顶和肩膀上顶碗走路还不会掉下去。”
“是谁在欺负我妹妹?”
一道熟悉的清亮男声出现在院中。
月桃眼睛一亮,赶忙跑到门口把李玄迎了进来。
她告状道:“大哥,她在刁难我。哪有人走路是这样扭着走,一步的距离还没有鸡崽走得远,还得顶着碗走,你看我浑身都湿透了。”
话毕,还冲着姜听做了一个鬼脸。
听着月桃的话,李玄狐疑道:“你真的是在好好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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