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严嬷嬷等伺候的人也拦着不让出去,不一会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安如只能重新坐下来,无奈道:“算了,我不上山去了。春阳道长,府里暂时没有事了,你先回山上去,如果有任何进展,随时报我知晓。”
春阳道长长嘘一口气,立即告辞,然后拔腿就跑,生怕晚了一脚,安如就要改变主意了。
出门碰到了乌默多,他也只是行礼,毫不停留地告辞。
乌默多在外面听了两句,已经大概猜出来了事情的原委,难怪严嬷嬷着急派人请他回来。
他上前对安如严肃道:“公主,千金之体坐不垂堂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吧?而且你身后牵连的可不是几个人。”
如果真出问题,不是几个九族能抵挡了康熙的怒火的,而他和车臣汗部也会受到波及。
他半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办?我后半辈子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家。”
安如顿时愣住了,看着他湛蓝眼中的脆弱,他却垂下眼睑,让他生生有了破碎感。
她心中一软,拉住他的手,道:“我不去了,等他们做好了,确定安全了再去看。”
乌默多抬起头眼睛一亮,道:“真的?”
安如没有好气地捏捏他的脸,道:“喂,演戏演得有点过了啊。”
乌默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拉着安如坐在他腿上,道:“公主,你的戏班子演戏挺好看的,不如等下次那达慕的时候,请戏班子给牧民们也表演一下?”
还是关内玩得花呀,他们草原上仅有的几个节日那达慕、马奶节、燃灯节、白节等,不是跑马,就是射箭、歌舞,看一两次还觉得新鲜,可是年年如此,大家也没有那么热情了。
每次都是小孩子更开心些。
不像关内,果然是地大物博,历史延续几千年,特别的热闹。不光有歌舞这些,还有唱戏、冰嬉等各种好玩的。
安如笑道:“当然可以。”
然后心中一动,道:“不光戏班子可以去演,到时候我再找些新奇的戏耍一起表演,如何?”
这是宣扬文化的好时机啊。
乌默多高兴道:“那就太好了,臣谢谢公主恩典。”
车臣汗部的那达慕一般七、八月份举行,不过今年因为干旱,估计要等到八月底再看了。
汗部好多臣子觉得这两年有灾,更要把那达慕办好,越盛大越好,让大家感受到好年景。
这话也没错,即便去年遇到了雪灾,今年有旱灾,可是牧民生活却有了很大的改善,至少没有以前只能等死的绝望了。
这就是进步!难道不值得庆祝?
安如起身道:“还有一个多月呢,我们慢慢准备,先做好灾后安抚。”
前几天下了雨,虽然下得不大,但是她觉得干旱应该会结束了。结束了就得开始准备过冬生活物资和来年经济计划安排。
比如马牛羊的下崽、牧草的生长收割等。
马和牧草不能随便买卖,可是牛羊却是可以交易的,可以趁着干旱结束,赶快卖出去。
还有城墙可以打地基了,她想做一个牢固至少可以管百年的雄关。
百年以后火器大发展后肯定就不管用了,但是也可以居高临下防范敌人。
总之城墙还是有好处的。
至于几百年后,虽然彻底无用了,却有可能还会变成旅游打卡圣地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
不过牢固得城墙可不好做,得有水泥。当然现在做出来的水泥肯定比不上后世,那就在里面加草木灰、泥瓦碎等,在加上古法城墙中的生石灰,打碎融合,应该也不输混凝土。
以前还有用糯米和鸡蛋盖城墙的呢。
总之是取其长处去除糟粕,但这些得让工匠们一一试验,也不能急。
灾后重建事宜乌默多是知道的,并在朝会上和臣子们商量过了。
至于售卖,只能靠慧安公主了,通过她的手就什么都不用担心,直接拿钱就好了。
不像以前他们还得求着人买,一不小心没有保存好肉类或者被奸商骗了,有可能血本无归。
且因为公主,他们肉品的种类也多了不少,像牛肉粒啊,羊肉串啊,酱牛肉、烤羊肉等。
品类众多,花样百出,比他这个自小在草原上长大的人知道的吃法还多。
以至于宾塔还感叹,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汗部的账上有这么多银子。
最后索性建议他把户政交给慧安公主管。
果然换了公主后,账面上的银子如流水般涌了进来,就连臣子的俸禄都提了一级,大家干劲更足了。
只不过公主赚得多,花得更多。
只是都花在民生上,大家也基本上得到了好处,也就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有那贪得无厌、好吃懒做的勋贵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称呼牧民为贱民就算了,竟然还想把牧民的好处也占了。
可还不等慧安公主发话,其他人就把他给揍了。
以前什么日子现在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吗?别惹慧安公主生气撂挑子了,大家再回到以前没有油水的时候,都不用活了。
想到这些,乌默多勾起嘴角,有人还在他耳边挑拨他和公主的关系呢,说现在车臣汗部的钱袋子都被外人拿着了,就等于他被拿捏了,长此以往,只怕他这个车臣汗王都被架空了。
呵呵,他怕被架空吗?要是怕大权旁落,他就不会主动让慧安公主参与朝政了。
他自己其实明白搞内政,尤其赚钱他并不擅长,比起这些纸墨笔砚的东西,他更喜欢率领骑兵保卫家园。
如今有慧安公主帮忙,他的大后方更加安全了,臣民们日子更好过了。
如果慧安公主真是拿捏他,那他也甘愿被拿捏,哪怕只做个额驸。
思及此,他笑得越发温柔,道:“公主,听说仓央嘉措大师受伤了,我们一起去看下他吧。”
听说花和尚满脸疹子,他一定去看看,看他还怎么用他那张脸去勾引女人。
安如起身道:“也好,去看看他好些没有?”
过敏哪有那么快好的?尤其疹子痒得很,如果挠的话立即破皮,又疼。
幸好仓央嘉措也不是普通人,他常年打坐念经,定力十足,如今也是如此。
安如去的时候他正端坐着背经书,完全看不出半点红疹的痛苦,看到他们的时候,甚至还笑了。
安如见状,赞道:“大师就是大师,意志力坚定,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不能比的。”
我们这两个字愉悦到了乌默多,要不是时机不对,他觉得要得意笑出声。
尤其看着仓央嘉措这幅有碍观瞻的样子,他心里已经笑着打滚了,面上却保持肃然。
仓央嘉措没有错过乌默多眼中的笑意,他看着他,微笑道:“汗王可安好?多年不见,您已经长成草原的雄鹰了。”
乌默多:…………他差点忘了,他以前被带去见过这厮,在布达拉宫住了大半年。两人算是有些交情,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安如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人,这俩人看起来挺熟?怎么上次见面两人却中规中矩的?
唔,也不算陌生,乌默多可直接说仓央嘉措是花和尚呢。
看来她的额驸有很多有趣的事呢。
仓央嘉措说完,不等乌默多开口,主动对安如,道:“慧安公主还不知晓吧,汗王以前到布达拉宫请求赐福,住了一段时日,贫僧和他也算是儿时玩伴。”
“后来也经常通信,只是渐渐长大后,汗王估计忙起来了,信也就断了。”
“上次见面,看汗王有点不认识贫僧。也是,大家都长大了,想必汗王有自己的想法吧。”
听他说完,乌默多手捏的嘎嘎响,怒道:“仓央嘉措,你够了吧,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是什么意思?”
仓央嘉措愕然道:“汗王,您说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安如惊讶地看着仓央嘉措,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会茶言茶语?不过想想也是,写出:“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的人,可不就是有两副面孔?
乌默多只怕不好应付这个绿茶男吧,还挺有意思的。
她也不说话,安心地看着两人斗法。
乌默多本来很生气,想像以前那样挥舞拳头,可是每次扬起手他就会倒霉,如今已经形成印迹了,反射性制止了躁动的手。
他微微一笑道:“大师怎么会说错话呢?大师说得都对。只是不知道大师是以什么身份来说呢,是仓央嘉措活/佛,还是达桑旺波呢?”
安如饶有兴趣问:“达桑旺波是谁?”
后世野史上说仓央嘉措晚上就是以达桑旺波的名字,身穿绸缎便装,手戴戒指,头蓄长发,醉心于歌舞游宴,流连于拉萨街头的酒家、民居,夜宿于宫外女子之家的。
合着竟然是真的啊。
仓央嘉措看了一眼乌默多,垂下眼睑道:“这是贫僧的俗家名字。”
安如:这是欺负她没有文化吗?他的原名明明叫计美多吉协加衮钦。
不过想必他的原名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就随便他编呗。
她也无意拆穿。
仓央嘉措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年少无知,对什么事情都感到新奇,然后就用俗名和汗王出去游玩。”
乌默多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这厮还是这么狡猾,这是在警告他,别两败俱伤吗?算了,懒得和他计较了。
乌默多不出声后,仓央嘉措实适说:“算了,往事不提也罢。贫僧要做经科了,公主和汗王随意。”
然后开始大声背诵经书,其他的和尚也跟着念,一时间院里面传来了朗朗的梵音,让人不忍心打扰。
双方偃旗息鼓,安如只好和乌默多出了院子。
等回到主殿内,不等安如问,乌默多主动解释道:“公主,那时候我们都年少,对拉萨也很好奇,所以就出去玩了几趟,只是玩乐,没有做别的事。”
安如打量着他,也不做声,等乌默多汗毛直竖的时候,才笑道:“没事,我相信你,再说你那时候年少也做不了什么啊。”
十二、三岁的小朋友能做什么?不过仓央嘉措就不一定了,但他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何必打听别人的隐私?
乌默多:…………他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无论是关内还是关外,很多男人都是十二、三岁就成婚了。公主这么说,是不相信他吗?明明……丽嘉
想着想着他又脸红了,反而安如有些莫名其妙,问他:“你们两个人有什么恩怨吗?后来怎么不通信了呢?”
听着仓央嘉措话里的意思是乌默多主动断绝关系的。所谓长大了,潜台词不就是说乌默多发现他是傀儡了,才不想联系的吗?这是在骂乌默多趋炎附势吧。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啊。
乌默多无奈道:“因为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让臣不要打扰了他清修。”
“实际上是第巴桑结嘉措给他的旨意,现在想想,恐怕是怕被人发现了他的阴谋。想想这些年仓央嘉措大师也过得不容易啊。”
草原上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安如笑道:“第巴已逝,以前的事情解释清楚就行了。”
乌默多点点头,道:“臣也是这么打算的,等这几日有空臣去见见他。”
他本来也打算和那个花和尚好好聊一聊,可别胡说八道了。
安如拍拍他的手,然后说起春阳道长的药物研究进展,在听到青霉素可能能治疗肺痈之症等,乌默多惊喜道:“要是真能治,那就太好了,公主和春阳道长就说能媲美圣人的功绩了。”
以往得了肺痈的人可只能等死。
安如道:“可千万别,现在还没有确定呢,这得经过安全试验了才能用。”
“那也有个盼头啊。”乌默多笑道:“公主,拖诺山那边要是需要臣去办的事,你尽管吩咐。”
安如应道:“放心,我可不和你客气。”
不一会严嬷嬷叫他们用午膳且不提,第二□□会后,乌默多就直奔迎客院。
看着仓央嘉措脸上一点红疹都看不到了,愕然道:“你还真是皮糙肉厚啊。”
仓央嘉措喝了一口青稞茶,让其他的和尚出去之后,才缓缓道:“你还是这么不会用词语,不过你真是长进了很多。”
以前说不过就会挥舞拳头的乌默多,如今也会用言语回击了。
乌默多不想和他拐弯抹角,道:“你最近都在温度尔汗吗?如果在的话,你就和我一起住在汗王府吧,公主府毕竟大半都是女人,你住着也不方便。”
仓央嘉措挑眉道:“那不还有一小半有男人吗?怕什么?再说你不也经常住在公主府吗?我住在公主府的话找你更方便。”
乌默多瞪他:“别顾左而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仓央嘉措不回答,他冷笑道:“以前你曾经开玩笑说过,我们俩眼光差不多,喜好也很多都是一样的,所以才能成为好友。”
“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开玩笑吧,可是达桑旺波,你别忘记了,你已经受过戒了,别总花花肠子。”
以前仓央嘉措还是计美多吉协加衮钦的时候,信奉的是红教,而红教不禁止僧侣娶妻生子,也没有那么严格的清规戒律。
后来改信黄教,仓央嘉措才受不了。可是无论受得了还是受不了,他的信仰已定,那么多信徒信奉他,他总不能还像以前那么荒唐吧。
仓央嘉措听出他的潜台词,叹气道:“你的确是我最好的好友,十分的了解以前的我,不过却不了解现在的我,你放心,我现在一心只侍奉佛祖,也不会在温都尔汗多待,过两天我就走。”
“以后我会做一个苦行僧,赎以前的罪孽,也会为公主和汗王祈祷平安健康,希望车臣汗部在你们的护卫下每个人都吃饱穿暖,康健无忧。”
乌默多狐疑道:“真的?你对公主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难道真是他看错了?
仓央嘉措垂下眼睑,掩下满腹的心思,双手合十道:“汗王多虑了。”
他本来只是想当面谢谢慧安公主这个救命恩人。说起来慧安公主在青海湖救了他,也是他无意中发现的。那些人以为他听不懂汉语,就大大咧咧在他面前说了出来。
然后到了大清他就有意套话,他装作好奇地样子问扶蒙公主的相关情况,那些人说着说着就说到慧安公主身上了。
于是在未见的时候,他已经心生向往,在脑中无数次描绘了慧安公主的样貌,等真正见面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和他想象中一样美好。
他立刻就痴了。
不过慧安公主明显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也许他的人救了他也不过是顺手而为,且她也救过很多的人,如果都想报救命之恩,她怎么接见得完?
罢了,她没有宣扬,就说明她不想让人知道,那以后就他一个人放在心里,带入坟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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