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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落听得脸色几变：“你说大师他们都死在这里？”
阿圆点点头。
青落拿出夜明珠照亮斗室，这室内干干净净，连具遗骸都没有，他再打量这个孩子，见他脸色圆润，气血充盈，心中有个骇然猜测，忍不住问，“这些日子，你都吃什么喝什么？”
阿圆说：“吃圆圆的东西……大师他们死了之后，就变成了那种圆圆的石子。阿圆只吃了几颗，就变得好饱好饱，还长高了好多。”
青落皱起眉：“你今年几岁？”
阿圆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六、七……七岁！”
青落一时默然，这孩子吃了高僧舍利，这段时间长大了这么多，难怪他身上会带着佛气，佛像的佛光也是自他身上发出的。
“你生气了吗？”阿圆怯怯望着他，“我本来、本来不想吃的，但是大师拉着我的手说，他死后会化成……他说可以吃，他让我藏好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他还说，赐我法号清平，意思是扫除魔氛，天下清平。”
虽然他还不是那么能理解明白，但这是大师临终的话，他很认真记下来了。
青落掩下复杂心思，温和道，“我没有生气，这个法号很好。”
“嗯。”阿圆笑了起来，“我吃了石子之后，就可以听到很多人说话，他们都在求我，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就帮了他们。”
“你怎么帮的？”
“只要想一想，认真想一想就能实现他们的愿望。”阿圆说，“不过太难的实现不了。”
他低下头，似乎为自己力有未逮而沮丧。
青落道：“阿圆，你可知道，你为一个人实现愿望，就会有十个人来求你，你帮了十个人，就会就几百几千个人来求你，悟光寺外群魔聚集，那些为了求佛而来的人，最终都要死在魔族手中。”
阿圆困惑道，“哥哥，你是说我做错了吗？”
这一声哥哥令青落心思柔软，他拉着孩子的手站起来，“这并不是对错那么简单，咱们先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跟你说。”
“我不走。”阿圆意外地固执起来，“我要守护寺庙！”
他耐心道，“咱们只是暂时离开，等把这一带的妖魔除尽，重新建立起结界，那时我再带你回来。”
“真的吗？”
那双清澈如水的圆眼睛盯着他，让人不忍欺骗。
青落认真道，“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回来。”
阿圆这才牵住了他的手，又问他，“哥哥，你是大师的朋友，你也是和尚吗？”
“我不是。”
“为什么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青落哭笑不得，可孩子还在认真盯着他，等着一个答案，他只能想了想，然后说，“也许这就是缘法，我的佛缘不够，所以未入佛门。”
阿圆有些遗憾，又说，“就算哥哥不是和尚，我也不会嫌弃哥哥的。”
“好，谢谢阿圆。”
正欲离开，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握紧了阿圆的手，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头顶的暗砖被人踩动，说话声响起，“这里有人点香，佛像还有佛光，看起来不像是魔族的手段。”
这声音太耳熟，青落几乎是瞬间放松下来，这是临风的声音。
赶来悟光寺的，正是他们师门一行人。
风裳盯着那佛像，“听说跟什么佛子许愿特别灵，你们要不要试试？”
临风摇着扇子，后退一步，“本少主生来什么都不缺，没什么好求的。”
风裳轻哼一声，“真装。”
她本想求姻缘，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竹笠，见这人跟木头似的不说话，心道恐怕是佛也拿他没办法，就见他上前一步。
风裳暗惊，难道他开窍了，也知道求神拜佛了？
“这块砖有些松动，似乎刚被人撬开过。”
风裳：……
几人撬开了地砖，和地下暗室的青落面面相觑。
风裳道：“四师兄，你藏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想偷听我们拜佛许愿？”
青落还没说话，他身边钻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好奇的打量着他们几个，风裳一捧脸，“哇，好可爱的小和尚！”
片刻后。
几人总算是搞清楚了来龙去脉，风裳怜爱的牵起小和尚，“走了，姐姐带你回天命城吃好吃的。”
阿圆知道了这是青落的师兄和师妹，“哥哥姐姐们，你们这么厉害，能不能把外面的魔都除掉呀？”
说话间，又一个拿剑的白衣人走了进来，他周身凛冽的剑意令阿圆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藏在了风裳身后，他感到了害怕，便藏起来偷偷打量他。
“大师兄。”
萧清寒收了剑，“先回去再说。”
众人自然是听他的，一齐走出正殿，只见外面空空荡荡，一只魔也不见。
青落惊讶道：“我来时这里有数百魔族聚集，怎么全都没了？”
风裳偷偷指了指走在前方的白衣人，做口型，“大师兄杀的。”
青落点点头，大师兄的剑杀起魔族来是很快……
风裳继续说：“大师兄心情不好，别惹他。”
青落又点头，顺便拍了拍小和尚的脑袋，悄声对他说，“别惹那个拿剑的，知道么。”
小和尚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只觉得这些人真有意思。
回到天命城，众弟子先跟剑尊说明了情况，剑尊打量着小和尚，突然笑了，他拍了青落的肩膀说，“干得不错，不仅没把自己弄丢了，还给为师带回来一个。”
青落：……
“师父，这是了性禅师的弟子，连法号都赐了，咱们不能跟大师抢人。”
剑尊闻言，似乎有些遗憾。
他见这孩子眼眸纯澈，心思单纯，但身上佛力浩瀚雄厚，明明是个孩子，却拥有这么强的力量，这要是长歪了可就坏了。
他想了想，对青落说，“这孩子你先留在身边教导。”又对众弟子说，“你们也帮着看看孩子。”
视线落到临风身上，“你不能教。”
“为什么？”
“这孩子要是跟着你学会吃喝玩乐，了性禅师一定从棺材里爬起来找你算账。”
临风：……
不让他教，他还不乐意带孩子呢。
剑尊让众人散了，见他大弟子走得飞快，从刚才起似乎就有些悒悒不乐，不由又把风裳拉回来，“你大师兄怎么了？”
风裳道：“估计是想小师妹了？”
青落肯定地点点头：“想小师妹了。”
剑尊摸了摸下巴，发起愁来，这才几天啊，还有三年，可怎么办？
云衣从神泉出来，坐在一棵树下，捧着那块灵玉发呆，直到小啾叫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小啾，总觉得萧清寒不对劲。”
小啾惊道，“隔这么远也能感觉出来吗？莫非是心电感应？”
“是他刚才叫我那声小师妹不对劲。”云衣说，“那一声喊得心事重重，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这时，灵玉亮起了起来，萧清寒的声音传来，“小师妹，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云衣像是下了某个决定，提高声音：“大师兄，我们见面吧！”
第76章 [VIP] 见面
云衣找到朝露时, 它守护在神泉殿门口，仿佛一尊精致的雕像。
直到她走近，那双琥珀色眼睛才缓缓睁开, “你有话跟我说？”
她在朝露的注视下说, “我把灵鹿族领地的位置告诉了一个人。”
“你的爱人？”
云衣点点头。
“我违反了族规，你会阻拦我进神泉吗？”
朝露似乎并不意外，“你早就想好了要告诉他, 在我说三年期限时。”
“确切地说，是更早。”
在决定来灵鹿族领地之前, 她跟萧清寒说过悄悄话, 便是说要师兄来看她。
朝露轻叹了一声：“我拦不住一定会发生的事，但如果因你的举动给灵鹿族带来灾祸，我会追杀你们，不死不休。”
它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那双平和的眸子却头一次现出了杀意，哪怕是再爱好和平的种族，灵鹿王也是一位不可忽视的当世强者，它确实有杀了他们的实力。
云衣认真答应, “好。”
这时，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发生了变化，浅浅蓝色漫上来。
天道问她, “为何这么急于与他见面？”
云衣说不上来原因, 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昨天做梦时, 梦到了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 不知是时间太久，还是经历太多, 原先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
天道默默听着，并未说话。
云衣问，“您身为天道，会在意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吗？”
“在我看来，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并不明晰，庄生梦蝶、蕉叶覆鹿，谁又能说自己的存在不是一场幻梦？”
灵鹿在她身边踱步，脚步声响空灵，“在我诞生意识时，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一个虚拟世界，我时常怀疑这个声音，谁来定义真实，谁来定义虚假？当我注视着这个世界的万千生灵时，我又放下了这个疑问。”
“因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中，他们的喜怒哀乐是发自真心的，有的人一生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村庄，有的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州的边界，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真实。”
“他们虽然诞生于一本书，但当这本书成了世界，一切构成‘世界’的要素都得到了补充，这个世界比书中描述要复杂丰富得多，既然成为了世界，那真假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不是么？”
天命城里，青落是最先发现大师兄不见的。
起因是阿圆提出想见一见那位白衣服的大哥哥，因为觉得他很厉害。
青落带着阿圆在城中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师兄的身影，他又问了临风和风裳，他们都说没见过师兄。
他甚至在某处角落找到了他师姐芙蓉影，她正用自己的影子逗着一只野猫，她操纵着影子移动，看着小猫扑来扑去，聚精会神甚至没发现他来了。
“二师姐？”
芙蓉影受惊般地躲到了树后。
野猫一溜烟逃走了。
青落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问，大师兄去哪了？”
芙蓉影细细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很快就会回来，让我不用跟着他。”
“去很远的地方，又很快会回来？”
青落不解，他又去问了师父。
长怀说：“我知道，你大师兄跟我请假了。”
“请假？”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过几天就回来。”
青落：？？？
他牵着阿圆往外走，小和尚突然说：“我知道他去哪了。”
“小时候，有个香客跟我说过一个故事。”阿圆说，“天上有一对恋人叫做牛郎织女，他们相隔很远，一年只能见一次见，当牛郎去见织女，不就是‘去很远的地方，很快会回来’么？”
青落恍然大悟，“阿圆，你真聪明，慧根了得！”
小和尚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萧清寒踏进灵鹿族领地时，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那些视线带着打量、疑惑，但并未有敌意。
领地中的灵鹿们与世无争，过了太久和平的日子，对外界的戒心降低了很多。
他们好奇这个外来者的身份，直到朝露出现，“你来得时间不巧，她正在浸泡神泉，神泉殿不允许外人进入，你可以再外面稍等。”
萧清寒礼貌对它道谢，和它一起往神泉殿走去。
“灵鹿族已经很久没有外人到访，他们对你好奇，并无恶意，望你不要介意。”
“是我冒昧到访，打扰了族中清静。”
他一路来所见灵气充沛、平和静谧的灵鹿族领地，这无疑是一处世外桃源，连他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片净土，不受人魔纷争、末世之灾的影响。
如果能长久生活在这里，想必会觉得安宁、幸福。
“你跟云衣描述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提起过我？”
朝露语调带着笑意，“她最常提起的就是你。”
他似乎有些意外。
“她说你强大、坚韧、温柔……种种优点不说，还长得惊为天人，是她看过最好看的人。”
他还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夸奖，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我对人族的长相没什么概念，不过她所描述的那个你，应该跟别人眼中的你不一样。”朝露说，“你见过她的鹿身吗？”
他点了点头。
“以灵鹿族的眼光来看，她是一只很美的灵鹿，浅金色鹿角本身也十分罕见。”
提起鹿角，他心中一紧，忙问，“她的鹿角恢复了吗？”
朝露莞尔，“你不如问问她本人。”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神泉殿门口，殿内传来水声轻响，过了一会儿，云衣出来了。
她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色长裙，这裙子类似浴袍，没什么多余的花纹，直垂到脚边，她赤着双脚，看起来像是从神殿中走出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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