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动身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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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沈佑之早早地就起来了。说实话,他昨晚也没有睡好,一想到温遇安在桌上写下又擦掉的那八个字,他的心中就隐隐不安,以至辗转反侧。
他总觉得,温遇安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
于是他用过早膳之后,便动身前往昨日约定好的地方。
城外五里处的长亭。
到了那里,果真见到了在亭中负手而立的温遇安。沈佑之让冬青将马车停在一旁,自己孤身直入亭中。
“温兄约我至此,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温遇安转过身,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方才对他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沈兄听后,慎重考虑。”接着,他就开始讲起他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情。
因为赶上春汛,所以青州水患比别的地方都来得早了一些。因青州只是江宁府治下的一个州,所以当时他就将这情况上报江宁知府,那江宁知府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会安排的。”然后就没了下文。
他放心不下,又写信上报了应天府,也迟迟不见回信。于是他就亲自来了一趟,却赶上周时逸外出,归期不定。
在等待的期间,他又去打听了其他几个出现水灾的州县情况。几番交谈过后,才得知那些地方官都和他一样,也是报信无门,只能自己苦苦支撑。
温遇安回到青州后,发现雨势虽小了不少,但依旧没停。况且往年夏季的暴雨就快来了,若是不能赶紧修筑堤坝、安置百姓,只怕情况会越来越危急。
他可以等上面的消息,可青州的百姓等不了。
情急之下,他决定直接写信送至京师。
“恩师乃是工部侍郎陈玄清,于治水一事颇有造诣,在工部也是分管水利。按照往日的情况,一个月便能收到回信,况且我寄出的还是加急信件,直走官驿,快马回京,甚至用不了那么久。可我等了一个半月,也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当时我就猜想,要出大事了。”
“温兄的意思是……信件被拦截了?”沈佑之心下一凉。
那可是官驿。这种话,可不好乱说啊。
温遇安却神色如常,继续说道:“当时我就猜想,莫不是我被人盯上了,不管是我要送到哪的信,都会被拦截,或许连周大人也没收到。于是我又让手下的一位同知写家书回京,直到昨日,他也没收到回信。”
“江宁知府恐怕是不会管此事的,至于巡抚周大人……上回来的时候他不在,这回来他又卧病在床,不能见人。我不清楚他是否也参与其中,又或是被人控制了,无法出面。”
“时至今日,青州水患过去了两个多月,虽已渐渐放晴,可先前淹没的田地已经荒废,赶不上的播种了。很多村庄的重建也才刚刚开始,还需要大量的钱粮才能做好赈灾工作。可州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江宁府也不管,京城又没有回信。现如今,我已是束手无策。”
“今日与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沈兄不要再走我的老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若有门路,最好找个信得过的人亲自进京报信。否则再这么下去,江南危矣!”
听完温遇安这番肺腑之言,沈佑之彻底清醒了。
的确不能再拖了。
“多谢温兄告知。”沈佑之向温遇安作揖,郑重道谢,还对他说道,“温兄放心,我必会想尽办法,将此事告知京师,为江南求援。”
和温遇安道别后,沈佑之立刻赶回扬州。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这滩浑水深不可测。一旦搅动,怕是又要掀起一场大案。
沈府。
上回沈佑之从兴安县回来后,就差人在城里又搭建了几个临时住所,将那些兴安县来的流民也安置在了城中。
沈云舒自然也回到府上住下。
傅氏见她出去这几日,不再似以前那般贪玩爱闹,说话做事都稳重了不少,很是欣慰。一边感慨自家女儿终于长大了,一边暗自感叹曹老夫人教导有方。
听到门外那熟悉的马车响声,沈云舒便知道是沈佑之回来了。
她兴奋地跑到前院,随傅氏站在廊下等着他进来。只见他丝毫没有久未归家的欣喜之情,反而一脸凝重,一进到正厅,便屏退了下人。
沈云舒隐隐感觉事情不太顺利,否则沈佑之的脸色也不会这么难看。
很快,她便听沈佑之说了应天府之行的所见所闻,不禁目瞪口呆。
她一直觉得江南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地方,是鱼米之乡,是富庶之地。人人安居乐业,到处一片祥和。没想到一场大雨,就洗刷掉了这些美好的假象,露出内里的满目疮痍。
沈佑之说这些的时候,并未避开沈云舒。
经过上次青莲庙一事,他也意识到沈云舒长大了,是可以肩负起很多事情的。所以这一次,他也想听听她的看法。
“爹,让我去吧。”沈云舒再一次主动请缨。
沈佑之一时间还不太敢相信,“你要去哪儿?”
沈云舒回道:“不是说要有人去京城报信吗?就让女儿去吧。此时此刻,还有谁能比女儿更让您信得过呢?”
沈佑之一脸严肃:“京城岂是你说去就能去的,你知道要找谁报信吗?”
“可以去找子澈哥哥他们,义父不就在京城当差吗?”
“不妥。你义父虽在京城当差,但那是京卫指挥使司,在朝中并无话语权。”沈佑之分析道,
“况且京中党派林立,现在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江南水患这件事的背后一手遮天,想要瞒天过海。若是轻易请他们帮忙,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们。”
“那还能去找谁?”沈云舒也开始苦恼了,“对了,那位温大人不是说他的授业恩师是工部侍郎吗?或许可以找他试试?还有白石先生,您之前不是说过,他以前是内阁大学士,门生遍天下吗?要不问一问他?”
沈佑之摇了摇头,“那位陈侍郎虽是掌管水利,可若真想解江南之急,还需户部拨银赈灾。但赈灾之事,还需内阁决议,若是能......”
说到此处,沈佑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叹了口气,陷入沉默。
沈云舒猜测,他是想让信件直入内阁。
虽然她不懂朝堂之事,但她听裴湛说起过,内阁是当今天下实权最大的地方,凡事朝中大事,都需内阁决议。而为官之人,都以入内阁为自己仕途的最终目标。
可内阁,又岂是说进就能进的。哎,也难怪沈佑之要就此叹气。
谁知就在此时,一直侧耳静听的傅氏突然发话了:“找我爹吧。”说着,她看向沈佑之,眼神坚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没有时间继续等了,既然要进京,就应该直接找他。”
“可是他......”沈佑之还是有些犹豫。
傅氏却道:“你放心好了,他不是分不清是非轻重的人,否则也坐不到那个位置。如今遇到这样的大事,他又怎会袖手不管?”
沈云舒越听越糊涂,什么叫“那个位置”?难不成她外祖父还是个大官?能大得过那位管水利的陈侍郎?
许是看出了沈云舒的疑惑,傅氏向她解释道:
“事到如今,也无需瞒着你了。你外祖父,便是当今内阁首辅。”
沈云舒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站稳,还好后面又把椅子让她扶了一下。
内阁首辅?
开什么玩笑?内阁首辅的外孙女能十多年没去过京城?
傅氏却顾不上向她解释那么多了,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便递到她手上,“这块玉佩是傅家的信物,你带着它和信件一起入京,亲自交到你小舅舅或者外祖父手上。”
沈云舒虽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多的消息,但也知道事关重大,不容儿戏。
“放心吧,此事就交给女儿来办。”
见着母女俩都已经达成了共识,沈佑之也只得选择相信她们。他回书房写下一封书信,交代清楚目前的情况,并请求朝廷尽快拨银赈灾,解江南危局。
因此事不容耽搁,第二日天刚亮,沈云舒便出发了。
这回她还是只带了小棠和青阳两个人。
青阳的父亲本就是县尉,有武艺在身,他自小也跟着学了些。后来父母双亡,被沈佑之带到沈府,又有幸得裴英指点,更是精进了不少。
这次随沈云舒进京,也是为了保护她。
临行前,傅氏再三叮嘱:“记住,在见到你小舅舅和外祖父之前,不可向别人透露半点消息。路上就住普通客栈,夜里关好门窗,少和来路不明的人搭话。”
“女儿知道了。”
沈云舒辞别了沈佑之和傅氏,坐上马车,正式启程。
刚下过雨,路上有不少地方还泥泞不堪。马车一晃一晃地,倒让沈云舒开始琢磨起了傅氏昨日同她说的那些话。
外祖父是内阁首辅傅昀,大舅舅傅轻寒是正二品的都督佥事,驻守在东南沿海一带,小舅舅傅轻舟是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
论官职,那都是极高的,是沈佑之老老实实再干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也未必到得了的位置。
但其实仔细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只不过从前太过天真,傅氏随口说说,她也没往心里去。
年年生辰礼都那么贵重,不是东海的奇珍异宝,就是京城来的新鲜玩意儿,这怎么也不像是傅氏口中说的“普通大户人家”能够弄来的。
傅氏说过,傅轻寒在东海当兵,傅轻舟在京城干的是抓人的活。这些话,如今想来倒也不假,只是没说清楚罢了。
也难怪傅昀看不上她爹,一个出身商贾之家的普通进士,如何能得内阁首辅的青眼?
这回入京,她定要为他爹说说好话,让傅昀看到他这些年的努力。不然这一家人总这么闹矛盾,也不是个办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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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这本应该也不会写太长,所以尽量剧情进展快一点。男女主很快就要再见面啦!
第17章 险象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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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马车已经到了文山附近。从此处过,便算是出了应天府地界了。
天色已晚,继续赶路也不安全,沈云舒便让青阳寻个客栈歇脚。很快,青阳便驾着马车到了山脚下的一家客栈。
梅英客栈。
名字倒是有几分风雅。
下马车后,三人一同进入客栈,由青阳前去定下房间。
那店家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文人模样,与这客栈的名字倒是相配。他一边登记信息,一边同青阳交谈了起来:
“这位小哥,听您的口音,可是江南来的?”
青阳也牢记着沈佑之和傅氏的嘱托,十分谨慎,“嗯”了一声就没再多说。
那店家又道:“瞧您家小姐这衣着打扮,不是言情书网,就是官宦人家。我家那小丫头也喜欢读书,不知您家小姐是否方便指点一下?”
青阳抬眼看了看沈云舒,见她没有要答应的意思,便替她婉拒道:“我家小姐这几日赶路累了,恐怕没那份心思。”
眼见那店家还要继续说,沈云舒便开口催促:“青阳,还没好吗?”
“小姐稍等,马上好了。”
得了沈云舒的指示,青阳也壮起了胆子,语气冷上几分,“我们可以进去住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
那店家递上房间号牌和钥匙,没敢再多问。
青阳就开了两个房间,一间上房一间下房,这一路上一直是如此。小棠晚上都是和沈云舒住在一起,方便照顾。青阳也不会住太远,一旦有动静,他立刻就能赶到。
夜间,店家亲自送来了饭食和茶水。只不过沈云舒没什么胃口,没吃两口就放下碗筷,到床上歇息去了。
谁知这一躺就到了夜里。
沈云舒迷迷糊糊地起身,喊了小棠好几声都没听到回应,只得亲自下床倒水。不知为何,夜里突然特别渴,猛一起身,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沈云舒晃了晃脑袋,向小棠走去。见她趴在桌上还以为是睡过去了。推了她好几下,又叫唤了几声,却怎么也叫不醒。
看着桌上的饭菜和茶水,她这才意识到出事了,恐怕这饭菜里给人下了药。
难道是家黑店,趁她们睡着了劫财?
沈云舒立刻去翻包裹,发现银两都在,又陷入了疑惑。不图财,那图什么?
霎时间,她想到了放在身上的信封。仔细一找,果真不见了。此时她也顾不上叫小棠了,跑下楼就敲开了青阳的房门。
“青阳,青阳!”
见没人开门,沈云舒心下一急,还以为他也被迷晕了,直接推门而入,却见他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从帘后走了出来。看到他没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见沈云舒一脸着急,青阳便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沈云舒解释道:“这是家黑店,他们在晚膳里动了手脚,把我和小棠迷晕,偷走了我身上的信件!”
“什么!”青阳吃惊道,“小的这就去帮小姐把东西拿回来!”
青阳刚往前走了两步,立时转过身挡在了沈云舒面前,按住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沈云舒刚开始还没明白,直到她顺着青阳的目光看向那两扇木门,看到半隐在门后的四道人影,顿时心下一惊。
那四个黑影身型高大,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不是什么善茬。
沈云舒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刚把手放在门框上,那四个人影就往两边闪开了。
这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心里发怵。
她开始琢磨,为什么他们只取信件不取性命?想必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如果没有官府加盖官印的信件,只凭她空口说大话,是不会有人相信江南灾情严重的,更不会相信应天府有官员瞒报灾情。就好像衙门办案,没有证据也不能定罪。
所以只要没有信件,就没办法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那她就算到了京城也是徒劳。
但一想到他们抢走了信件,必然是不想让消息传回京城,这就是要置江南千千万万的百姓于不顾,沈云舒便心中一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信件抢回来,护送回京。
眼下只靠青阳一个人,是没办法和他们对抗的。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须把动静闹大,找到更多帮手。
她就不信,这整个客栈住的都是他们的人。
于是她往屋外走了几步,见那些人没有行动,心里也就有底了。于是她又转身折回青阳屋内,侧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吩咐他暂时按兵不动,看她眼色再见机行事。
接着,她在那四个黑衣人的暗中监视下,神色如常地走回房间,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心中则开始默默盘算了起来。
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要找到那封被他们拿走的信。至于如何逃出这件客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云舒索性回到屋里,倒头就睡。这间客栈里住的人不算少,他们应该不打算在这里动手,所以才暂时留住了她们的性命。既然如此,那她就等明早人多的时候,再把事情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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