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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时, 尹洧吟又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烟味混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不难闻。
“闻也。”尹洧吟喊他一声。
闻也：“嗯？”
尹洧吟：“你……”
不知道怎么说, 斟酌很久，顿了又顿，还是觉得语言浅薄。
“我或许知道你想说什么。”闻也透过窗台洒进来的日光看她难过的样子, 认真道，“晋医生不是说等动态图出来吗？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说。”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两个人去了一楼。
一楼有专门的佩戴间, 尹洧吟从护士手中领到了佩戴机器, 简单的贴片, 中间连着一根纤细的线。
护士接过贴片正要动作，站在一侧的男人走上前来，对护士沉声道，“你去忙吧，这个我来。”
“闻医生，这是？”护士开始以为是心外的病号，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闻也：“我老婆。”简单的三个字，让这个空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顿了几秒，男人又不轻不慢地补了句，“办婚礼的时候给大家发邀请函，欢迎大家都去，不用随份子。”
小护士难得听闻医生说这么长这么劲爆的话，很想尖叫，但考虑到场合，又只能手动闭麦。
闻也没顾身后人的反应，他目光注意到尹洧吟有些泛红的耳垂，不动神色弯了下唇。
“可能会有点凉。”闻也手心捂着那个贴片对尹洧吟道，“得忍一忍。”
尹洧吟迅速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沾染了些温度的贴片固定在头皮上，有些不舒服，但还算能忍，闻也给她贴完最后一片，整理丝线。
尹洧吟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忍不住想看他，但碍于人多，还是没看。
忙完医院的一切，尹洧吟回餐厅。
她目前症状不算严重，工作还要继续，而闻也则回了他们的公寓，说晚上来接她回家吃饭。
他说的是“回家”，尹洧吟清晰捕捉到。只是她来不及开心，因为不知道这个刚刚建好的家会在哪天破裂。
尹洧吟在后厨试完新菜，和主厨确定好菜单，去了二楼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用手机翻到闻也的微信。
两个小时前新加的，当时她把手机递给闻也，操作都是闻也来，所以她还没看过他的资料。
尹洧吟点进闻也的头像，点开大图，看到一张风景照。
七座白色断崖相连，溺在黄昏里。
尹洧吟目光定了定，想起自己也去过这个地方，大一刚接触摄影，扛着相机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去的就是这里，英国最南端，七姐妹白崖，还是周杰伦一个MV的取景地。
尹洧吟看完头像，又翻了翻闻也的朋友圈，果然像尹洧林说的那样，除了昨天那条，空空如也。
昨天那条有一些共同朋友点赞评论，最引人注目的是闻宛：「二哥！我疯了！我真的真的疯了！」「我高兴疯了！」
闻也给她回复「疯了来医院挂号。」
尹洧吟：“……”
唇角的弧度不自觉浓了些，但很快又暗下去。
临近傍晚，店里来了个客人，是时祺。
时祺跟朋友一起过来，后来朋友有事先走，就自己坐在那发呆。
尹洧吟还是在前台和经理对账的时候看到她，开始没敢认，因为时祺今天穿了黑色皮衣、戴鸭舌帽，看起来和白大褂时不是一个风格。
最后是经理提醒了尹洧吟，问是不是认识6号桌的客人，那个客人一直在看她。
尹洧吟朝那个方向看，眼睛瞬间亮了亮。
“我认识，是个很好的医生。”和主厨说完这句话，她去后厨重新做了道甜品，然后端着甜品往6号桌走。
走到餐桌前，时祺还在发呆。
“时医生。”尹洧吟冲时祺笑笑，说，“我新做的，你要不要尝尝？”
时祺回神，先看她，又看那块漂亮的彩虹蛋糕，点点头，怕尹洧吟送完蛋糕就离开，迅速道，“能陪我坐一会儿吗？我最近失恋。”
尹洧吟：“……”
虽然不太安慰人，但还是坐了下来。
时祺说自己喜欢的人最近结婚了，她为她开心也为她难过。还说觉得上帝不是个好上帝，不公平，不知道给好人好福气。
要不是尹洧吟没闻到酒味，桌子上摆着的又都是饮料杯，她还以为时医生喝醉了，醉后才会和她这个陌生人吐露心思。
尹洧吟跟着难过，电光火石间，在这难过里捕捉到什么， “时医生。”
“嗯？”
尹洧吟：“你喜欢那个人是闻也吗？”一切信息好像都对的上，但是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该问，很不礼貌也不友好。
“不是，”时祺迅速否认，很想说，“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但怕吓到她，时祺忍住没说。
尹洧吟安慰她：“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吃点好吃的，就不那么难过了。”
时祺摇头：“你陪我坐一会儿就好。”
尹洧吟笑：“好，我现在不忙，可以多坐会儿。”
两人没什么目的的聊了会儿天，到快六点，尹洧吟的手机震动，是闻也打来的，说十分钟后到餐厅门口。
“那你等我一下。”挂完电话，尹洧吟看到时祺脸上难过的神情消减，放松下来一些。
时祺问道：“是闻医生？”
“嗯。”尹洧吟说，“他来接我回家吃饭。”
时祺冷哼了句，想说些什么，但没说。
两人一同走出餐厅，时祺开了车，尹洧吟便坐上了闻也的副驾驶。
车内有浓重的消毒水，尹洧吟侧过头看了闻也一眼，觉得他不像刚从公寓过来，像是从医院。脸上有疲惫，今早见他还没有。
闻也察觉到她的目光问怎么了。
“我来开车吧。”尹洧吟找了个话题说，“顺便练练车技。”
闻也：“好。”
尹洧吟其实没想到他能同意。
闻也把车子临时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和尹洧吟换了个座位。
他简单给尹洧吟介绍车子的功能，然后告诉她不用着急，他在旁边会一直看着，“不用怕，真有什么不对劲，我会拉手刹。”
因为这句话，尹洧吟想到之前考证的经历。
尹洧吟对开车没有天赋，不仅没有还尤其笨拙。
每次去练车，教练看到她都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当本就不多的耐心耗尽，教练会讲一些比较难听的话。
所以后来有段时间她对开车是有阴影的。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不是打压式选手，是鼓励式。
启动车子，尹洧吟把车开向大路，等红绿灯的间隙，闻也突然开口：“要不要先回你之前住的公寓拿东西？”
像是问句，也不像。
尹洧吟这才想起昨晚收拾的几个大行李箱，她顿了顿，“那我先拿一部分。”一小部分，不占地方，也很容易挪动。
花了半个小时整理日用品，一个20寸的行李箱不像是搬家，反而像旅游或出差。闻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接下来的路是由闻也开的，尹洧吟因为情绪不高，就坐在驾驶座偏头看风景。
她又听到虫鸣声了，声音大到掩盖闻也的声音，她想或许她不用等动态图出来，她能给自己确诊。
车子驶入停车位，闻也打开车门下了车，尹洧吟也跟着下车，两人隔着车子，闻也立在有些黑暗的停车场，突然想抽烟，但他忍着，灯光暗淡，他的身影高大但单薄：“有没有不舒服？”他问和自己隔着一些距离的尹洧吟。
尹洧吟怔了下，坦诚说：“刚才有点耳鸣，会有些听不清晰你的声音。”
闻也攥了攥口袋里的烟，回她：“上楼了我送你个礼物。”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公寓，闻也把尹洧吟的行李箱放进主卧，告诉她他睡隔壁。
尹洧吟庆幸他这么说，这样她就不用找借口。
餐桌上的保温箱里放着几道菜，闻也在打开保温箱之前先去了趟书房。书房的黑色箱子里存着一些老旧的礼物，只有一个是他新放进去的，他把礼物取出来，走到客厅，当着尹洧吟的面打开。
“送给你的礼物，我先帮你试试功能。”闻也说。
尹洧吟看到盒子里装着一个白色的听诊器，听诊器被取出，有黑色绵软的硅胶耳塞的那头被闻也递到自己手里。
“你戴上试试看。”
尹洧吟规板的按照他的指令把耳塞赛到耳孔。
而冰冷的合金听头，则被闻也拿到靠近他唇边的地方。
尹洧吟迷茫的用余光望着他。
很快，她听到他用不远不近的低沉声音缓缓问了句：“现在我的声音有没有盖过虫鸣？”
尹洧吟在想。
“有。”
整个世界都只剩他的声音。
第21章
◎有心事的人◎
021：
晚上十点, 公寓里的灯都熄灭。
尹洧吟坐在主卧的飘窗上写自己当天的日记。
「也许时医生认识我。」她这么写，写完把这行字划掉，「最好是不认识，不然她会很难过。」
这行字也划掉。
尹洧吟端起飘窗小桌上的温热牛奶抿了一口, 记录和闻也有关的事。
一个崭新的本子, 所有本子里最漂亮的那个本子。
「还有六天, 我想给他准备一个礼物，不知道他缺什么，总觉得他什么也不缺。」
「他今天送了我一副听诊器, 或许我应该送他一口锅？送锅是不是寓意不好啊, 如果是黑色的锅，寓意就更不好。那还是算了。」
翻新的一页，继续写。
「闻也。」
「对不起。」
*
或许是到了新环境的原因，尹洧吟这晚的睡眠更差，凌晨四点睡, 凌晨七点醒。
十几分钟简单洗漱, 准备到厨房做早饭却发现餐桌上放着食物。
白水煮蛋, 手磨豆浆, 两碟小菜, 还有一块甜点。
甜点旁边贴了张白色便签。
「我去医院了，好好吃饭。」
尹洧吟坐在餐桌前，把那颗剥好了壳的鸡蛋放到唇边, 胃口不算好，但不想浪费食物, 更不想浪费他的心意。
吃完早饭, RICE也从自己的小房间跑了出来, 它冲着尹洧吟的背影喊“今今”。
尹洧吟蹲下身, 摸摸它的脑袋：“早上好。”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机器人没有语调，但是一本正经的语气显得可爱。
“有一点点。”尹洧吟笑了笑，顺势坐在一旁的地毯上，屋里铺着很厚的地毯，也是她曾经对未来家的预想。
“闻医生最近心情却很好。”RICE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确认告状对象不在附近，继续说，“前几天，我还看到他笑。”
尹洧吟：“……”
人类的悲欢果然不相通。
尹洧吟顺着它的话弯弯唇，小声问RICE：“你了解闻医生吗？”
RICE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到了，隔了好几分钟，久到尹洧吟以为小家伙是不是还需要定时补电，它才回答：“我不是很了解他，他是个有心事的人。”
“……”尹洧吟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尹洧吟之前填过一些表，做过人格测试，还看过各大软件的年终总结，大数据测出来的结论在每个人身上都受用。比如：你是个有心事的人，你很敏感，你表面看起来脾气不好但是其实心底很善良，你很需要关爱……
不愧是聪明的AI。
尹洧吟继续和它闲聊，问到闻医生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礼物时，RICE给了她建议：“或许你可以送他一件衣服。他长的很帅，穿衣服却很无聊。”
尹洧吟：“……”
想起闻医生各种各样的素色风衣，尹洧吟不自觉笑起来，“我觉得你这个建议很好，可是送衣服是件有些亲密的事。”
RICE晃了晃脑袋，直接问：“你不是闻医生的老婆吗？”闻医生提前小家伙介绍过，RICE疑惑，“难道老婆不是很亲密的关系？”
尹洧吟拢了拢自己的家居服，用很轻的声音告诉它：“我很快就不是了。”肯定的语气，没有疑问，是陈述。
这场人机对话停在这，说是机器，尹洧吟更愿意把小家伙当人，它很友好，没有丝毫攻击性，还具备很多功能，比如，它还知道在9点钟提醒尹洧吟吃药。
尹洧吟按照医嘱吃了那些白色药丸，准备收拾东西去店里，接到郁桑的电话。
“今今姐，江湖救急！”
尹洧吟急忙问怎么了。
郁桑说她今天要拍新戏的定妆照，但是摄影师临时跑路了，她们团队的人都联系不上她，“你有没有时间来帮我拍几张照片？”
尹洧吟想了想答应下来。
如今她的视力还没有彻底变坏，基础的一些事还能做。
去自己公寓拿完相机，郁桑派来接她的车子也到了楼下，定妆照没在影棚拍，而是在郊区影视城。棚子已经搭建好，所有的灯光也架在那，尹洧吟到剧组时，郁桑正坐着背剧本。
看到她过去，郁桑急忙跑过来，跟团队的几个人做了介绍，说是请找来的外援。
尹洧吟给郁桑整理了下衣服，笑说：“跟我说一下具体要求？”
郁桑跟着笑：“没有要求，反正你随手一拍都好看。”
“……”
马上不好看了，尹洧吟心想。
不是第一次合作，之前郁桑在国外有活动，也会邀请尹洧吟去现场帮忙拍照，因此团队磨合起来和快，化妆师也知道尹洧吟想取的造型。
只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拍好了所有照片，郁桑接下来还要到现场拍摄，尹洧吟便没有多占用她的时间，收拾相机准备离开，忽然有个中年男人到她面前，递了张名片给她。
名片上写：摄影师——卢名
尹洧吟赶忙抬头，听到那个男人对自己说：“这是我们老板的名片，你刚才拍摄的时候他路过，很喜欢你的风格，本来要亲自找你谈但是临时有急事，就托我把这个教给你，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想到他的工作室，可以联系他。”
尹洧吟想问些什么，但那个中年男人也匆匆忙忙走掉，临走又给她留了句话：“不过老板的意思是他工作室暂时还没有开在国内的打算。”
卢名，国际十大顶级摄影师之一，意识流摄影先河的“一代宗师”，也是尹洧吟刚接触胶片机时最喜欢的偶像，常年居住在法国，工作室设立在巴黎。
最初尹洧吟往卢名工作室投过简历，石沉大海，没想到如今又有了个机会。
只是，巴黎好远，至少离延陵好远。
……
郁桑的助理送尹洧吟到影视城外，司机还等在停车场，尹洧吟本来要直接上车，但是想起上次从北疆回来给郁桑带了礼物一直忘记给她，今天既然带来了，不能再带回去，于是尹洧吟把相机放在车上，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回去找郁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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