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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现场人很多，一堆机器把郁桑包围在里面，尹洧吟看了一会儿，想了想把礼物交给化妆师，让化妆师帮忙转交。
尹洧吟原路返回，快走到停车场，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擦肩而过。
她又往前走几步，还是转了头，试探喊了句：“黎泽森？”
男人脚步停住，也回头嗯了声，之后定了几秒，往尹洧吟的方向走。
“你回国了？”
“嗯。”
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由于关系很复杂，更没有多余的话要讲。
面对这个小她两个月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尹洧吟心情很难言，说是路人关系，但在爷爷奶奶的朋友圈里见过彼此，那几年在国外，她们还是校友，偶尔听同系的同学提起他，说他是个很厉害但也很穷的留学生。尹洧吟想：不能把父母的错误归结到他身上。
“我先走了。”尹洧吟指指不远处停车的车子，说了告别的话。
黎泽森点点头，看她背影越来越远。
尹洧吟坐上车子，总觉得当时应该多说两句。只是要说什么呢。
你怎么回国了？
有没有回去看爷爷奶奶？
我听说这几年你过的不怎么好，其实你妈妈做的那些事其实和你没关系……
还有你怎么来这？
对。
尹洧吟想起最后这个问题她应该问的。
为什么会来这。
是来追星吗？
*
闻也接到尹洧吟消息时，刚进手术室。
今天没有门诊，三台手术连排。前两台手术不复杂，他做主要部分，剩余的环节都是一助接手。
第三台是大手术，一周前定下的。
病人生的是黏液瘤，虽然是良性，但心脏肿瘤并不常见。
所有准备工作做好，下午一点过半，闻也刷完手进了手术间。
仪器里，病人的心脏正在有力的在跳动，从外面看是正常的心脏。但他知道里面很脆弱。
确认完病人信息，手术开始计时。
闻也从护士手中接过那把钳子，然后按照预演过很多次的步骤用镊子夹住主动脉。
用心肺机接替血液循环，把心脏排空。
用镊子止住血流，用心脏停搏液让心脏完全静止。
右心房需要打开，再切开“房间隔”，找到肿瘤底部。
……
将底部切除，放进装着福尔马林的管子，准备送病理科。
……
关闭切口，闻也不停留着的汗也终于有了渐收的迹象。①
步骤重复下来很容易，但每个过程都繁杂，需要极高的注意力。
林主任是心外科主任，今天也围观全程，术后他和闻也复盘，期间说道闻也的技术，笑：“小也，你这双手，天生就是为外科而生。当初怎么就想不开，认了那老家伙当老师，还差点留在他那。”
林主任口中的老家伙是闻也的老师，也是一附院神经内科的主任，只是现在不出手术了常年在实验室做研究。
闻也把一直冲手的水龙头关上，答非所问地说了句：“我也有做不到的。”
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医生也是人，不是神。”怕他最近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主任又告诉他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几天，“我听说你最近排了不少手术，要知道手术是做不完的，可别把身体累坏。”
闻也点点头，和主任一起出了手术室。
时隔四个小时，他拿出储物箱里搁置的手机，看到两条消息。
「闻也，餐厅出了几道新菜，我送来给你尝尝。」
两个小时后：「我在你们医院楼下的便利店，你方便的时候来取一下吧。」
闻也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忽然想起有个问题忘了回答主任。
他不是想不开。
他是为了去神内工作才学的医。
作者有话说：
①案例参考韦斯塔比医生的《打开一颗心》
第22章
◎攥她的手◎
022：
尹洧吟在便利店坐了很久, 终于在临近黄昏时等来风尘仆仆的闻医生，闻医生的身影通过便利店的透明玻璃映进来。
他没换自己的衣服，依然穿白大褂，他穿制服的样子很给人安全感, 有时候尹洧吟会想每次见他自己都觉得安全是因为那身制服, 还是因为他。
尹洧吟的目光随着闻也的步伐穿行, 又看到了闻也额前湿润柔软的细碎头发，或许是刚洗过脸，她想。
在闻也推门而入朝她走来的那几秒, 尹洧吟还做了件不太礼貌的事,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相机对着闻也拍了一张照片。
她想送他礼物，如果可以，她想送他一本相册。
闻也察觉到她的拍摄完成，把脚步放快。
他来到她面前，两人通过取景器短暂对视了一瞬。
“需不需要我摆什么造型？”男人忽然说, 神态一本正经, 语气也一本正经。
尹洧吟：“……不用的。”
她把相机放回去, 有点被噎住, 像是背后说人坏话说在兴头上被逮了个正着。
闻也没再说什么, 而是指了指货架，之后他到货架前拿了两盒不同口味的酸奶，去前台结账。
“两个都是给你的。”尹洧吟看到他此刻的衣袖此刻是折上去的, 腕骨凸显，手臂线条清晰流畅, 手指修长, 他给她递酸奶, 语气温淡。
“谢谢。”尹洧吟从闻也手里接过那两盒包装漂亮的酸奶。看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她急忙拿一旁的餐盒，刚感受过温度，饭还是热的。
“你是不是要回办公室吃？”尹洧吟问闻也。
闻也：“这会儿不忙，就在这。”
餐盒打开，里面放了三道菜一蛊汤，菜是两荤一素，尹洧吟在店里忙碌了好几个小时研发的新口味。
看闻也拿起筷子要夹菜，尹洧吟道：“如果你有什么忌口可以告诉我。”
闻也：“我不挑食。”
尹洧吟：“哦。”
陷入沉默，但不尴尬。
尹洧吟坐在闻也左边喝自己的酸奶，没有再看他，她的视线在窗外，其实她在跑神，她想起自己那天没说完的和婚姻有关的幻想，她还想说：我不是个喜欢讲很多话的人，所以我希望对方不介意我的沉默。如果我们待在一起，就算不说很多话，也舒服，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闻也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那餐饭，之后把东西收拾好，对尹洧吟道：“菜很好吃，会不会上餐厅菜单？”
“你真的觉得好吃？”尹洧吟期待看着他，他是第一个吃到的人，她在意他的评价，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味觉有没有再罢工。
“嗯。”闻也连餐盒带她的相机一并拿起，和她一起往便利店外走。
这个黄昏有风，脚步放的有些慢，温凉的夜晚让尹洧吟觉得舒服，尹洧吟呼了口新鲜空气，又听见走在一旁的闻也用认真的语气出声道：“火候和佐料都恰到好处。”
？
尹洧吟：……
反应好几秒，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原来他是在用事实证明自己的结论。
所以，闻医生刚刚这一路一直在斟酌怎么夸她的菜？
想到这，尹洧吟没忍住，弯了下唇角：“那我明天把它放在餐单上。”
闻也还有工作要忙，尹洧吟便先回去，两人去停车场，闻也把车子从停车位开到大路，他开自己车的这个画面，尹洧吟总觉得在哪见过，只是想不起来，有时候想想一件事怎么也想不起来就会焦灼，尹洧吟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被看出端倪。
闻也看尹洧吟系好安全带准备启动车子，敲了两下车窗，窗户落下来，他看着她迷茫的眼睛忽然对她道：“上次看烟花的度假村，还记不记得？”
对。
度假村，看烟花，停车场。
她对着如何停车犯难时，是闻也帮的她。
尹洧吟点点头。
她记得。
他第一次开自己的车，就是在那。
她想起来了，心中堵着的那口气散掉。
“度假村新增了几个娱乐项目，下周末我们去一趟？”
逆着黄昏的光，闻也再开口，用温和的语气说这话，尹洧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向自己微微贴近的身影被迷雾笼罩，尹洧吟心脏忽然刺痛了一下，就像每个失眠的夜晚，凌晨两点一到，她都心脏疼，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没问题，可还是会疼，会不受控。
“闻也。”尹洧吟对他笑了笑，说，“下周末我得出差，没法去了。”
*
尹洧吟没有回餐厅，也没回公寓，她把车子开到一条陌生的小径，小径两边栽着不知名的花草，她临时停下车子看了一会儿，不太认得都是什么品类。
把相机伸出车窗拍几张，查看成品时翻到方才便利店的那张照片，目光顿了顿。刚才她没等闻也的答案直接把车子开了出去。
又发了一会儿呆，尹洧吟收起相机，给谭宁拨电话，她其实很少打电话给她。
谭宁：“有事？”
接的很快，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尹洧吟沉默了几秒，问谭宁现在在哪。
电话那端停了停，说：“在延陵。”
尹洧吟：“我能不能去找您？”
去酒店的路上，尹洧吟脑海里闪过一些过去的事。高三生病后，谭宁发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送她出国，她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也找不到任何一件和高中生活有关的东西。
“过去的就过去了，不用往回看。”这是谭宁这几年拒绝她回国的理由。
和侍者报完名字，去酒店顶楼。
谭宁看尹洧吟换完拖鞋进来，倒了杯热水给她。
尹洧吟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上，抿了口热水，开始打量这个七星酒店的总套。
墙上挂着一看就很贵的名人字画，沙发是某个国际知名品牌，装修风格就是普普通通的简约奢华。
比自己之前的整个公寓面积总和还要大，尹洧吟想谭宁晚上睡觉不怕吗，感觉在这说话都是有回声的。她又偏头看了看落地窗外的风景，延陵最好的地段，能看到延陵最全的景色。
“你吃过饭了？”谭宁冷不丁问，尹洧吟这才想起她只顾着发呆，她摇摇头说，“我刚才在前台让她们帮忙定了菜，一会儿借用一下你的厨房。”
尹洧吟没顾谭宁疑惑的眼神，直接起身继续参观她的屋子，只能看到客厅的奢华，不知道厨房会不会也是。
偌大的厨房整整齐齐摆着二十三桶泡面，确实是二十三桶，尹洧吟这个强迫症认认真真数过了，一旁的垃圾桶还放着一个空盒子，看起来是今天刚扔的，尹洧吟又打开冰箱，瞧见里面列着等量的罐装啤酒。
尹洧吟没想到谭女士这么接地气，她以为谭宁肯定是喝红酒吃西餐，结果人家是吃泡面配啤酒。
谭宁看她已经打开冰箱，轻咳了一声，没说什么，反而是尹洧吟问她这次回国多久了。
谭宁：“一周，出差。”
尹洧吟没信，她不想再信她的话。
酒店的工作人员把菜送来，顺带着还加了一些烹饪餐具，尹洧吟把青菜焯水，把鸡蛋打进碗中，面粉活成面团，之后再揉面擀面切成长条。
两碗鸡蛋面，一盘咖喱牛肉，一碟白灼虾，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
尹洧吟和谭宁相对而坐，各自吃着自己的饭。其实尹洧吟没什么胃口，一是最近胃口变差二是在便利店等闻也的时候吃了关东煮。
尹洧吟小口的吃着面条，时不时拿起一旁的啤酒抿一口，很怪的味道，辛辣，苦涩，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喝酒。
谭宁没抬头，说：“要是喝不惯就别喝。”
尹洧吟：“没怎么喝过，我试试。”循规蹈矩了那么多年，除非必要场合，她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喝酒，话落她又问谭宁，“您觉得好喝吗？”
“没什么感觉。”谭宁把碗里最后一根面条解决掉，才抬眼，她看尹洧吟正秉着呼吸吞那口酒，伸手越过桌子把那个酒瓶拽了下来。
“你结婚后过的不开心？”谭宁给尹洧吟推了杯温水，用淡然的语气说，“要是不开心就及时止损。”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想让我结婚？”尹洧吟答非所问。
谭宁敛眸，说：“因为所有人都要结婚。”
她的声线听不出情绪起伏，平静到如同在播报今天的天气，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像就得用播报天气的语气说。
尹洧吟点点头表示理解，几秒过后，她消化完情绪，眼神平静地忽然问谭宁：“您知道我那三年的日记放在哪吗？”
最近尹洧吟隐隐约约梦到过一些场景，尽管不知道是不是那三年发生的。
在那个模模糊糊的梦里，她在写日记，坐在书桌前，燃着蜡烛。
谭宁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把从尹洧吟那拿过来的啤酒喝掉，说没见过什么日记，“之前的东西都是保姆收拾的，该扔的扔，该捐的捐。”
尹洧吟：“嗯，知道了。”本来就是顺口一提，没指望在她这里知道什么信息。
把碗中的食物吃完，尹洧吟拿包离开，她突然就不想给她刷碗，谁爱刷谁刷。
只是从门口刚走到电梯口，尹洧吟又被谭宁叫住，她想不会是拽自己回去刷碗吧，她们也没那么熟。谭宁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只是在电梯门打开前问她：“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闻言，尹洧吟捏着包带的手指滞了滞。
她想她还不如不问她。
停了几秒，尹洧吟不动神色调整好表情，回谭宁道：“没什么事。”
如果非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就是有点难过。
难过的时候她感到很悲哀的是——她依然像小时候那样想找妈妈。
*
出了酒店才知道外面竟然在下雨，尹洧吟折回酒店大堂，去前台借了把雨伞，工作人员看她一个人问需不需要她们派车给她。
“朋友来接。”尹洧吟婉拒笑笑，说了句谢谢。
事实上不是朋友，是她提前叫了代驾，喝了酒，虽然量不多，但不能再碰方向盘。
尹洧吟推开酒店侧边的玻璃门往外走，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把雨伞抬高一些，透过伞布和头顶的缝隙往那个方向看，约是温度有些冷，闻医生今天没穿单薄的风衣，他穿深灰色大衣配白色微高领，前段时间，尹洧吟追一部叫《某天灭亡走进我家门》的剧，剧里男主也穿类似的衣服，当时她想，闻医生穿这种也好看。
果然，她没想错。
等思绪回转，闻也已经撑着伞立在她面前。
两个人的伞离得近，但好在不是一个高度，所以没相撞，尹洧吟看着他：“闻也……”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一股温热的力量便传到她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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