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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男人的话还在继续，夹杂着十足的耐心，尹洧吟看着他，这个角度，她清晰的捕捉到他眼里的光。透明的，似乎近在咫尺但也似乎遥不可及的光。她有点想抓住，想去抓，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去。
闻也：“以及假如以后，她和你道歉，真的说这么多年是有隐情的，当你知道确实有隐情，你有悲伤的权利，同样，也有不悲伤的权利，你可以不接受，可以思绪混乱，可以想不通……”沉默两秒，他又给了她一个新的选择，他说，“也可以在挣扎很久之后选择原谅和共情，这是你的主观感受，那些苦都是你吃的，外人没有评判指点以及用上帝视角指责你的资格。”闻也抬手，给她把不知何时掀起的上衣衣角铺平，温声跟她说，“至于你觉得能批判这件事给这件事下定义的，就只有你信任的人。而那些人只有足够理解你，才值得你信任。”
他看着尹洧吟，觉得她消化的差不多，转而说了句像陈词总结的话，他说，“你看，我讲话是不是也颠三倒四没逻辑？”
尹洧吟：……这人怎么把她最初说的话又还给她了。明明她眼泪都快出来，又塞回去。
而且她竟然还有心思跑神，她想起最近为了调整心情，闲暇时间都在追的一个脱口秀综艺。
导演在综艺里做科普时说：脱口秀中有个常用技巧叫call back——先讲一个段子，几分钟后，再把之前讲的部分内容重复一次……①
只不过在脱口秀里，使用这种技巧的都是同一个人。他们在同一时间说的同一段话里会用上这个。而在她们这儿。
她是call的那部分，他是back，这也算吗……
如果不算，那就是他在托着她。
尹洧吟睫毛颤了颤，发觉大多个时刻，他都托着她。
他总安安稳稳的拖着，不让她这个人，连同她这个人说的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31章
◎“小也”（二更）◎
031:
又安静数秒, 闻也看她神态比方才放松许多，再次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有时候尹洧吟会猜测他的口袋是不是百宝箱。
闻也把一张不久前她送的刮刮乐拿出来，继续平视着和她说话：“今天的这张, 你来刮？”闻也没等她回应, 直接把硬币和这张尹洧吟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纸放到她手心。
“会有好运的, ”闻也说，“假如没有，也是我的问题。”
尹洧吟凝望着那张离自己很近的轮廓立体的脸, 心不由又晃了晃, 她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叶正漂泊的不受自我管控的小舟。
不知道航程，没有自我克制的能力，但又心甘情愿漂泊在海上。
拉回思绪。
尹洧吟用硬币一点点把图层刮开，然后，她看到光滑的页纸上没有写对应中奖的数字, 但写了祝福。
“平安健康。”
那条本来会让刮奖者失望而归、觉得敷衍满满、和‘谢谢惠顾’几乎齐平的祝福语, 在她这里, 却显得很珍贵。
“会的。”同样看到这行字的闻也, 牵起她的手说, “会实现的。”
那只手在说完这话就没有松开，后来去露台看朝阳、回程、进入酒店房间……也没有松开。
天光大亮，一夜没睡的两个人很是精神, 而同样恢复精气神的还有尹洧林和闻宛。
当时，尹洧林和闻宛正坐在餐厅, 大眼瞪小眼的喝着粥, 看到闻也和尹洧吟牵着手回去, 视线统一僵了一下：什么情况？总不是……我俩喝的酒, 醉在了她们头上？
尹洧林还在想：是不是姐姐考虑明白了，不再准备和闻医生离婚？
闻宛也在想：是不是二哥想通了，突然和今今姐表了白？
只是，百转千回，想归想，一个比一个怂，谁都不敢问。
和正吃饭的两人打完招呼，尹洧吟去了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回到餐厅时，尹洧吟看到闻也不在，眼神扫了一圈，闻宛迅速兴奋地告诉她：“找我二哥吗？我二哥榨果汁去了，今今姐，你是不是最近爱上了喝樱桃汁？”
尹洧吟：“……嗯。”主要觉得樱桃汁盛在杯子里很漂亮。
“难怪一大早服务生就送了樱桃过来，肯定是我哥交代的。”闻宛眨眨眼睛把尹洧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继续和她嘀咕，“姐姐，我昨晚陪大哥应酬生意，在生意场上遇到了小林哥，我和小林哥为了拿下客户，就一直陪客户喝酒，然后喝醉了，断片，把发生的事都忘了。假如什么都不记得了，应该没关系吧……”
说到最后，闻宛视线对着尹洧林，那神情分明在邀功——看吧，我说话算话，说‘睡一觉不记得’就不记得，我还帮你找了喝酒的借口，我还不再叫你‘林子’……
尹洧林：“……”
本来想用口型回她个“幼稚”。
但奈何对她这番破烂找补实在无语，觉得只回一个词根本不够，便没回。
“……没关系的。”没察觉到两人小动作的尹洧吟，跟着睁眼说瞎话道，“也没发生什么事。只不过就是你俩不仅把客户拿下，而且不吵不闹，一回来就躺着睡了，酒品很不错。”
“…………”
从厨房出来的闻也，见三人神情一个比一个怪，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只是没人理他，他才不得不收回视线。
他把樱桃汁装在三个杯子中，各自分了一杯，酒店的杯子不好看，也不是透明的，看不到果汁本身的颜色。
四个人和谐的吃了早饭，又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忙各自的事。
尹洧吟坐在回程的车上在想：这百转千回的一天还是结束了，在这个有些可爱的早晨。
*
当天下午，尹洧吟在市中心一家商场楼下的咖啡馆见了昨天没见成的律师。
律师是陶姜介绍给她的，说是她们小学的同学，只是当见到面，尹洧吟才发现，她对眼前这人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连模模糊糊都不复存在。
“抱歉。”尹洧吟跟律师道歉。
律师笑了笑说，“没关系，陶姜大概给我说了你的事。”
尹洧吟：“好。”
检查结果出来后，尹洧吟给陶姜发过微信，该告知的人也还是要告知。
律师把包里的材料摊在桌面上，说这是她曾提过大致需要的。
尹洧吟颔首，一页一页的翻看。
律师提醒道：“有些材料不是只当事人自己签署就可以。”
尹洧吟知道她在说什么，停几秒，告诉她下次她会带人一起过来。
会见时间很短，为了不耽误律师的本职工作，尹洧吟很快和她告别，两个人一起往咖啡馆外走。
走到门口，尹洧吟把自己的另外一个联系方式交给律师，她告诉律师如果有一天那个联系方式暂停了，可以联系这个，“因为我也不太确定以后——”
“是经常换联系方式吗？”拿着文件的乔雨打断她，问出了这句话。
尹洧吟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声。
“没什么。”乔雨摇摇头，转了个话题说，“就是有点想不通。我以前有个朋友，给喜欢的女孩子发消息，没收到过回复。他开始以为是欠费停机，那几年往那个号码里充了几万块的话费，但话费充了，也依然没收到回复。你刚才一说，我想起来，或许是那个女孩早就换了联系方式，旧号码没什么留恋的，便不用了，只有他像个傻子，守在原地。”
尹洧吟看着那张正盯着自己打量的女孩的脸，觉得那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可是她脑子转的慢，已经开始听不懂暗示，所以她开门见山问：“乔律师，你说的那个女孩是我吗？”
乔雨：“……”
没想到当事人这么直球。
于是陷入沉默。
事实上不是故意陷入沉默，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从陶姜找她帮忙，而她知道需要帮助的人是尹洧吟，再到她知道为何需要找她而不是她们自己的私人律师开始，她就有些不知怎么表达。
她总不能跟陶姜说：你不应该找我，因为我和她理论上算情敌。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我，”尹洧吟见她不应，继续用温和的声音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换联系方式是被动的……”想再解释些什么，但这个时刻，尹洧吟脑子嗡嗡响，她组织不到合适的语言，皱了皱眉，只来得及低低说，“抱歉”。
这声抱歉不是说给乔雨，是假如那个女孩真的是自己，她想把这声抱歉说给那个发短信给她的人。
尽管知道对方听不到。
可.以后也没机会再说。
“……没什么抱歉的，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乔雨看她脸色不太好，也不再纠这个话题，而是问要不要帮忙。
尹洧吟：“不用，我缓一缓就好。”
……
不远处，和朋友出来逛街的杭绮谨一出商场大门就看到了尹洧吟的身影。
她有些惊喜，眼睛亮了亮。
“我儿媳妇。”杭绮谨兴奋地跟朋友说，“是不是超级漂亮？”
朋友也赶快往那个方向看，不过朋友说的是，“站在你儿媳妇对面的是不是乔家的小女儿，从小就嚷嚷着要嫁给小也那个。”
杭绮谨：“……”
认真打量了下，确实是，刚才她的目光都在尹洧吟身上，哪顾得上她对面站的是谁。
“这是什么情况？”朋友开玩笑说，“电视里说的修罗场？小也不会是做了什么事吧，要不你去周旋一下，别到时候……”
朋友欲言又止，让杭绮谨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不会开玩笑就别开，”杭绮谨不太高兴道，“你没看到乔家那姑娘穿的工装，人家明显就是谈工作的，你这么说算怎么回事？还有，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了解。”
话停到这，杭绮谨都懒得再解释，本来准备的一箩筐夸儿媳妇的话也不想再跟她说。杭绮谨甩掉她挽着自己的胳膊，离这个只是塑料友谊的朋友远了些，“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还有事，改天再约吧。”
“…………”巴结人巴结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提诉求的朋友就这么被送回了家。
杭绮谨在往尹洧吟身边的这几步已经调整好心情，甚至在抵达目的地前，还拿出包里的镜子照照，确认自己脸色友好.不是恶婆婆的形象才上前。
“今今。”
正和乔雨说‘没关系不用去医院’的尹洧吟，忽然就听见有人喊她，她循声抬眼，看到一位很漂亮的阿姨。
阿姨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走，拿着包，气质也很出众，但脸却陌生。
尹洧吟此刻脑海里的轰鸣声小了些，她仔细回忆，确认自己刚才没听错，阿姨叫的是‘今今’，可她印象里却没有和这个阿姨有关的丝毫记忆。
眼看她就要走过来，尹洧吟有些无措，乔雨捕捉到这个神情，忽然过来握了下尹洧吟的手，用很轻的声音告诉她：“这是你婆婆，闻也的妈妈。”
按照正常逻辑，说这话，乔雨应该很酸涩。确实，现在乔雨也酸涩，但不再是为自己求而未得的爱情，只单纯为尹洧吟刚才那个无助的眼神。来之前，她查过尹洧吟的病，以为不会那么夸张，甚至怀疑尹洧吟刚才是不是装作不认识自己。但真正看到她连亲人都不记得，乔雨心里多了些自己都无法表达的凉意。
“谢谢。”尹洧吟先感激的和乔雨说这话，然后看向杭绮谨，喊了声“妈”。
把记忆中的人和这张脸对上号，有一些事会有大概轮廓，比如她们上次见面应该是家宴，杭绮谨准备了很多首饰给她，对，还有，杭绮谨前不久还给她添置了一整个衣帽间的物品。
杭绮谨嘴角的弧度浓了些，开心应她，然后她牵住尹洧吟的手，亲昵说，“瘦了。”
有一段时间没见，瘦了很多。
尹洧吟摇摇头，想告诉她体重没什么大的变化。开口前，忆起站在一旁的乔雨，先给彼此做了介绍，解释，“我有一些餐厅的事想咨询乔律师。”
她是这么解释的，乔雨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嗯了一声，接着说，“阿姨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有空和你妈妈到家里来玩。”杭绮谨转头跟尹洧吟讲，“我和乔小姐认识，小也小时候，咱们俩家离得近，关系不错。”
尹洧吟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为何刚才乔雨准确给了她提示。只是，如果认识，那她咨询她的那些事……
“我等会还要见当事人，阿姨，我就先走一步。”话落，乔雨又说，“尹小姐，餐厅的具体事宜，我们之后再沟通。”
尹洧吟又说了句谢谢。
为她的职业素养，也为她的温柔。
乔雨的身影远了，杭绮谨亲昵问：“今今，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好久没见你了。”
“好。”尹洧吟挽着杭绮谨的手臂，两人就近，再次回到那家咖啡馆。
杭绮谨点了两杯牛奶，又点了一些含糖量低的甜点，她告诉尹洧吟热量都不高，可以多吃。
“嗯。”尹洧吟想起上一个和她坐在咖啡店点牛奶的人还是闻医生。
也许这就是母子的默契。
其实除了品味，长相也很相似，刚才没对上身份，一旦对上，尹洧吟发现闻也更像妈妈，瞳孔的颜色，以及清澈干净的眼神，都有异曲同工的美感。
杭绮谨看尹洧吟沉默，就伸长手臂轻拍了拍她的手，打开话题：“今今，以后要是不忙，随时回家里来，我做饭虽然没有小也好吃，但只要是你爱吃的，我都能学着做。”
尹洧吟稍怔，没想过杭绮谨说这话，她一直觉得她是十指不沾烟火的人，而且印象里从小到大，没什么长辈这么对过她。
杭绮谨继续道：“我悄悄跟你讲，我和你爸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所以小也出生前，我们准备的东西全是女孩用的。”
结果一出生，是个儿子，还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我觉得没什么，生孩子本来就跟赌博一样，有风险，难道因为有风险就不生了吗？我想要二胎，你爸不让，我们吵了几次，拗不过他，后来我也就死心了。”“我死心，不盼女儿了，但我开始盼儿媳妇，尽管盼了好多年才盼到，但这不是来了吗。”
杭绮谨拉着尹洧吟温声道，“所以今今，我是想跟你说，我们一家人都盼着你的到来，上周你爸还在二楼给你们装修了婚房，按照公主房的标准布置的，就想着万一哪天你们回来住，你会喜欢那个房间。”“你和小也领证领的匆忙，有一些礼数我们没做到位，以后都补上，总之一句话，我们是一家人，在家人面前，没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尹洧吟安静听着，心里的涌动不比决定和闻也领证那天少，她渴望的来自家庭的温暖现在就摆在那，近在咫尺，只是握不住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杭绮谨说她生了病，马上就什么都不记得，她没机会吃她做的饭，也没法再回家住。
杭绮谨把服务员刚送来的牛奶递给她，再次握了握她的手，强调说：“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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