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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洧吟点点头，尽管她知道不合适，因为做不到。
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就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但很有趣的话题。
比如闻医生的童年，闻医生的初中，以及闻医生上了大学后变得寡言的事，尹洧吟没发现，这个以人物成长为主线的故事是有一个阶段是空白的。
时间过得有些快，下午五点，尹洧吟的手机响起，她以为是电话，但点亮屏幕，发现是之前订的闹钟。
闹钟备忘录：闻也今天想吃椒盐虾。
杭绮谨看到尹洧吟把屏幕按灭，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有事就去忙。
“不是电话，是闹钟，闹钟提示我今晚给小也做道菜。”尹洧吟笑了笑，没发现不自觉随着杭绮谨把称呼改了。
不是闻医生，也不是闻也，是小也。
‘小也’这两个字算脱口而出。
“……好呀，那我送你回去。”杭绮谨也跟着笑，本来今晚想让她去家里吃饭，还想说‘女孩子的手很矜贵，别亲自下厨’，但联想到自己可怜兮兮的儿子，最终把话都咽了回去。
家里的司机接到电话再次赶来咖啡馆，先把尹洧吟送回公寓，看着她进门，杭绮谨才离开。
换好拖鞋，又去浴室洗了个澡，尹洧吟穿着家居服到客厅时，玄关处也刚好传来门铃声，叫的外送到了，是今晚做菜要用的食材。
尹洧吟和RICE一起进厨房，一大一小边聊天，边做饭。
“今今，你今天好像有点开心。”RICE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通了一些东西。”尹洧吟坦诚。
刚才在咖啡馆，有一个瞬间，或许是她体会到家的温暖和幸福的那个瞬间，她突然就想把握现在。借着还和没闻也离婚的这段偷来的时光，她准备触一下幸福。就短暂的触一下。
她还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七天。
七天后，或许她的视力和听力会像味觉那样变差，那那个时候，她就放手。
RICE说：“我喜欢你开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尹洧吟开心时，它感到自己的身体也有种莫名的力量。
尹洧吟停下手里的动作，弯腰蹲到RICE面前，她用没沾水的手背碰了碰RICE的头，说：“谢谢。”
其实还有很多其它想说的话，但止住了。
告别不应该提前，因为当告别提前，悲伤就提前。
尹洧吟按照昨天的方式重新做了那道椒盐虾。怕不够吃，把冰箱里放着的青菜也炒了一下。
不止是青菜。黄焖鱼，排骨蒸肉，糖醋丸子……即使看不到颜色，味觉也极度不灵敏，但还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把菜放到餐桌上，又用保温罩把所有菜盖起来，她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最近记忆力过于短暂，怕来不及，她就买了支录音笔。
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到下午和杭绮谨的交流，再到今晚做的菜的品类，她都写上去。
所有记录写完是晚上九点。
手机里还有闻也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晚一些回去，不用等我，早点睡。】
尹洧吟想，他把自己今天要吃椒盐虾的事都给忘了，以后能照顾好自己吗。
但以后，也不是她需要管的事。
尹洧吟安静了几秒，重新打开录音笔，开始听昨天的音频。
这条音频已经听了很多遍，但不觉得烦。
“你的性格没有任何问题，不论是安静，沉默，还是无措，都是最好的……”
尹洧吟趴在桌子上，听到这道温柔的男声。即使知道是安慰的话不能全信，也依然喜欢听。
后来录音笔没电，她也睡着了。
闻也十一点钟从医院回来，看到的就是她睡着的样子。
她安静趴在那，脸的周围是被保温着的饭菜，RICE蹲在她脚边，也在假寐。
客厅留着暗灯，不刺眼，很温柔。
闻也平静的心脏不规律的跳了几下，他缓一缓情绪，脱掉外衣，把在外沾染的凉气也一并褪掉。
再之后。
他回到桌前，蹲下。
他一手拖住尹洧吟的腿弯，一手护着她的背，把她的背半倒进自己怀里，然后小心翼翼起身，她很轻，闻也几乎没使劲，就把她成功抱起。
路走到一半，尹洧吟迷迷糊糊睁开眼，闻也正想着要怎么解释，便听她开口。
她语气有些软，喊了声“小也”。
之后，又睡过去。
第32章
◎交织的回忆（一更）◎
032:
尹洧吟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这一叶孤独的泛在海上的扁舟被人打捞了起来。
她梦到打捞她的那个人, 生了双和海水一般湛蓝干净的眼睛。
那个人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不，也不只有自己，还有悲伤。
她读不懂、触不到，所以安慰不了。
后来她忍不住, 抱了抱他。
她用双手圈住他修长的脖颈, 把自己的身体缩到他怀里, 又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背。
那个人似乎是因为她的动作怔住了，平稳的呼吸变得不再平稳，很快, 尹洧吟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锁骨处, 像雨水。
或者是汗。
那个人的汗。
不热呀，她们就临近大海，温度是低的，那那个人为什么要流汗。
她虽然没想通，但用指腹给他擦了汗。
然后。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 她被那个人轻轻地温柔的放到一个柔软的无法形容的地面。
也许不是地面, 是云朵吧, 她被放在了云朵上。
再后来。
声音远了, 一切都远了, 她因为再感受不到任何的动静，有些难过。
她也流汗了。
原来那个人真的是在流汗。
悲伤时，是会流汗的。
可, 那个人为什么悲伤啊。
……
想不通，她就四处问这个问题。
没人回答她。
她又进入了新的梦境。
第二个梦里, 她不再是一叶寻不到港湾的小舟, 她是她自己。
十七岁的自己。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 是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
十月一号, 国庆节。
幼时，父母没分开，她们还是完整的一家人时爸爸妈妈会开心的给她庆生，弟弟总说：“姐，你和祖国母亲一天生日耶，真有排面。”
生日当天她起了个大早，去学校。
弟弟和朋友零点就给她发了消息，祝她生日快乐，还给她买了礼物，说寄到门卫那边。
谭宁不让她和过去的人有联系，她连快递地址都不敢填在自家小区。
从门卫叔叔那领好了礼物，开心的往教室走。当时天色刚亮，六点都没过半，加上本来是国庆假期，学校却强制补课，很多同学都不太愿意来，能踩点到就踩点到。
所以她是第一个进教室的。
也不是第一个，她走到自己座位才发现她的后边已经坐着一个人。
那人没穿校服，穿黑色的连帽卫衣。
卫衣帽子有些宽大，被他严严实实地罩在头上，尹洧吟什么也没看见。
即使没看见，也知道那是个很好看的男生，他身上有股很特别的矜贵的气质。
尹洧吟在前排坐了下来，没再管这个黑衣男，她开始拆自己的礼物，怕吵到后面睡觉的这人，尽量把动作放到最轻，跟做贼一样。
把一层层的胶带撕开花费了她将近十分钟，她累的喘口气，喝口牛奶才继续。
对了……她哪来的牛奶？尹洧吟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来的着急，她压根没买早餐，更别说牛奶，还是热的。不会是有人要害她吧……说实话，她的高中生活并不好，刚转来这个学校读书时，经常被恶作剧，有一次上完体育课回来，她在自己的水杯里看到了一只很大的蟑螂。她不是南方人，没怎么见过蟑螂，因此那次和蟑螂见面，她烧了三天，打了三天点滴。
回忆到这，尹洧吟放下那盒包装很漂亮但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毒的牛奶。
继续拆礼物。
陶姜送的是一个音乐盒，盒子里是有着薰衣草庄园的普罗旺斯。
漫天的紫色，云彩，雾气……尹洧吟甚至在那个盒子庄园感受到了风和阳光。
她从小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普罗旺斯，她想去看薰衣草，只不过爸爸妈妈工作忙，带她去旅行的计划一拖再拖，拖到最后她都快忘了自己以前还有这么个念想。
陶姜还给她写了明信片：今今宝贝，生日快乐，再有一年就成人啦，到时候就能做很多想做的事，有没有想过第一件要做什么？要不，你看班上有没有帅哥，成年了给他表个白？
尹洧吟：……
一脸失语的继续往下读，看到明信片里还写——等明年毕业，来法国吧，我对这里已经很熟悉，能带你去玩。对了，我最想带你去看薰衣草。小时候的遗憾长大了都会补全的……今天记得吃鸡蛋呦，我在这里也会吃，给你嚼灾，最后希望我的今今长命百岁……
尹洧吟看着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明信片，有些想哭。不仅是感动，还有，她想起今天忘了在校门口买鸡蛋，她是延陵人，在延陵过生日的习俗就是早餐吃鸡蛋。除了自己吃，最好.身边的人也吃，身边的人吃就是陶姜在信里提的“嚼灾”——替寿星把灾难嚼碎然后赶走。
可是已经好几年没人给她嚼灾了，谭宁连她的生日都不记得，更不会提醒她吃鸡蛋。今年可倒好，她自己也忘了。
想着想着就有点悲伤，眼眶不自觉泛红。也许是特殊的日子，所以容易变得多愁善感，她怕自己待会真的会掉眼泪，然后就在书包里翻纸巾，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手刚伸进书包，还没有摸到纸巾，忽然就感到身前越过一只手臂。
尹洧吟吓得差点尖叫，以为是不久前看过的僵尸片里的僵尸从电视里走出来。
缓了缓情绪，尹洧吟顺着那只修长的手臂转头，然后，然后对上一张极好看的脸。
那人眼皮很薄，眼窝很深，瞳孔是湛蓝色，鼻梁也很高挺……
尹洧吟愣了愣，脑海里涌出两个念头：僵尸片里的僵尸都是帅哥扮演的，但没这个人帅。
桃子问班上有没有好看的，她想回答有。
那人见她不应，又晃了晃手臂，
尹洧吟回神。
“纸巾。”他开口说话，是清澈的、带着朝气的、少年该有的声音。
尹洧吟呆呆啊了声，看到少年把手臂收回，把手指间攥着的纸巾放到她面前。
原来……是要给我递纸巾。
尹洧吟想，她是不是不只是眼眶泛红，而是已经哭了出来。下意识抬手摸摸眼角，发现还是干涩的。
少年又开始说话了，他已经不再趴在桌子上，而是坐直了看她。他半倚着侧边墙壁，长腿曲起，宽大的帽子也不知在何时被他去掉，领口和下巴处坦露出白净的一小截脖子，还有喉结。他身上散发的明明是散漫清冷的气息，但他开口，话里却含了点友好的笑，他说：“尹洧吟，你嘴角有牛奶。”
尹洧吟：“……”
两个关键信息。
一、为什么喝个牛奶，还能在嘴上留痕迹啊，又不是三岁。尹洧吟迅速说了句‘谢谢’，然后拆开那包纸巾拿了张纸，胡乱拭着嘴角。
二、为什么……他正确喊出了她的名字。这张棱角分明的如同漫画里走出来一般的脸.她没什么印象，刚才对视的那刹那，她一直以为的就是这人在梦游，梦游走错了教室……
“你有没有镜子？”那个她以为是在梦游的人又问。
尹洧吟摇摇头，告诉他她没带。
“嗯”，少年在嗯一声后，莫名其妙接着说了声‘抱歉’。
之后他伸手，半抬起她的胳膊，用他自己的那股力让尹洧吟手上的纸巾和嘴巴左侧的位置重合，他引领着她的手臂在唇边擦拭了几下，收回手。
他用很轻的声音跟她说：“已经没了。”
尹洧吟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看着自己那只因为他收回动作所以半垂下的手臂，耳温高起来，脸色也变得殷红。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少年似是看到她脸红，有些坑巴地解释道 ，“因为我也没镜子，所以——”
“没关系。”尹洧吟怕他误会她生气了，迅速说，“我应该和你说谢谢才是。”
他隔着衣袖，没触碰她的任何一块皮肤，还帮她弄掉了唇角的奶渍，要说谢谢的。
“这有什么好谢的。”少年刚才的忐忑很快消失，然后他打量着她问，“但尹洧吟，我想知道，你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陌生？”
尹洧吟：……
该怎么回答他呢？尹洧吟想，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觉得她在做梦，可是如果是做梦，她怎么又梦的这么真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对上号的，教室的格局和布置，生日收到的明信片，以及刚才取快递时门卫叔叔和善的脸……这都对的上号。
那如果不是做梦……
尹洧吟想如果不是做梦，那就是她很早就生了病，她抬眸，想告诉他可能是因为自己生病了记忆力变差，但话还没说，她就看到那张脸幻化成闻也的。
不是幻化，是确定，是一直。
她确定这个正和自己讲话的坐在她后桌的人一直是闻也。
刚才可能是眼瞎了，所以认不得。
她试探着开口，喊了句：“闻也？”
“嗯？”被喊到的人问怎么了，语气疑惑，“怎么？一个晚上不见，真认不出了？”
尹洧吟摇摇头，用那张擦过嘴巴的纸巾擦眼角，感到眼睛都是一股奶味，她又把手放下来。
闻也盯着她看了会儿，桌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光明正大地接起电话，尹洧吟没听到他和电话那端说什么，只听到他跟自己说：“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十分钟后，他提了一个很大的纸袋进教室。
先把袋子最上层的鸡蛋拿出来，递给尹洧吟，告诉她是刚煮的，还温热。
然后又拿出一小块蛋糕，粉色的蛋糕，上面点缀着抹茶粉，两种不相关的颜色搭配在一起，看起来却丝毫不突兀，“不知道味道，但对你来说，应该好看胜过一切？”
他笑着说这句话，尹洧吟觉得自己的心跳再次不规律了。
袋子里还有东西，他没再往外拿，因为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没接，而是按了挂断。
挂断后，他把尹洧吟同桌的凳子拉出来坐下，坐在她旁边，跟她说：“我今天家里有很重要的事，准备请假，这个假期会有点长，最早下周一才回学校，如果……”他顿了顿，说，“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有事要找我的话就给我发消息，我看到就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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