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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也又说：“我没那么好。”
乔谦：“……也就你自己这么觉得。”
再次陷入沉默。
乔谦抽了半根烟，把烟灰按在地上，才说起最初想说的话题，事实上没有人给他打电话，只不过是他订的闹钟响了。
他问闻也：“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你出来吗？”
闻也：“嗯。”
乔谦：“……嗯什么嗯，你们帅哥都话少是吧？”
闻也识趣改口：“……知道。”
乔谦努力不跟他一般见识，他只说：“那个做肠粉的厨师，我明天得扣他工资。”
肠粉原本是他们拳馆的特色美食，今晚点了这道菜，也是让尹洧吟和尹洧林尝尝，谁知道厨师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放了很多盐，乔谦吃那道菜的第一口就被齁到了，结果他看见尹洧吟吃的津津有味。最初是想逗她所以问她觉得那道菜怎么样，没想到尹洧吟笑着回答说她觉得口味很好。
不是敷衍，也不是用玩笑回他的玩笑。
她吃光了整盘菜。
乔谦又说：“现在是味觉，再之后呢？”
闻也喉咙微微滚动了下，声音有些沉：“每个人的状况不一样，下一步有可能是记忆，也有可能是智力。”
乔谦听到这，把闻也手中的烟盒要过去，又给自己点了一根：“你真的明白这个病意味着什么吗小也？其它的我不说，但只一点，我只说一点，就是你过去经历的那些东西，你得再经历一遍。”
“嗯，知道。”闻也把答案重复了一遍，他低低说，“我知道。”
第36章
◎吻了她的眼睛◎
036：
从拳馆出来, 乔谦带三人去宁城郊区看夜景。
这个城市的郊区有山，半山腰几乎能俯瞰到整座城市：错落有致的中式建筑，也有现代化的楼盘。高耸入云的地标物，还有穿行的车流……头顶是星星, 脚下是绵延不绝的石阶路。
尹洧吟背了相机, 这个时刻她把相机拿出来, 除了拍景，她更想拍人：很有趣的.会叫闻医生‘小也’的.发型十分特别的.拳馆老板；给她普及什么是‘先婚后爱’.并说“姐我确定闻医生喜欢你.因为我也是男人”的弟弟；以及，以及她不确定有没有喜欢她.可是她很喜欢的.她的闻医生。
偶尔, 尹洧吟会想, 感情是个玄学，她认识闻也不久，但对他的情感很深。她每天都快把他忘了，但靠着笔记仍然能回忆起自己对他的依赖。
她让三个男人站在一排，给他们拍了张合照, 就在半山腰, 三人别别扭扭的搭着肩。
尹洧吟笑了笑, 指挥他们喊“茄子”。
“确定得喊吗姐？”
“……确定。”
“……哦, 那茄子。”
一张傻兮兮的照片就这么出现在屏幕里。
尹洧林：“我也给你和姐夫拍一张。”
姐夫。
尹洧吟终于发现弟弟改口了, 不叫闻医生而是叫姐夫。
尹洧林让尹洧吟给她调好相机参数接过相机，还非常专业的指使二人摆姿势，“你们离的太远了, 中间的位置都能站个鬼影。”
尹洧吟：？
怕鬼的姑娘赶紧往男人那边贴了贴。
闻也顺势把手臂搭在尹洧吟肩膀上，她们现在的缝隙很小, 谁都容不下。
尹洧林：“看镜头, 三、二、一……”
快门声响了, 取景器中的两人都含着笑, 背景是远处的山川和灯火，再往上是天空，长相都丝毫不普通的男女主虚倚着木栏，虽然看镜头，但眼中又似乎只有对方。
乔谦站在尹洧林身后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乔雨。
乔雨应该是在玩手机，回的很快。
【你有病吧哥？】
乔谦：……
没病，要是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那就是刚才有一刹那，他突然也想试试像闻也这样，看十几年都只守着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受。
乔雨又问：【你是不是专门刺激我？】
乔谦：【看出来了？】
乔雨：【…………神经病，脑子有坑。】
乔谦：【从小到大，就只会这几个骂人的词，也不觉得无聊？】
过几秒，又发：【说实话啊妹妹，我要是个女的，我也喜欢闻也。】
乔雨：【……滚。】
乔谦：……差点忘了，他妹骂人还会说‘滚’。
*
时间有些晚，四个人就没再回城区，而是在景区下面的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小说里经常讲的“抱歉，我们只剩一间房”的情节并没有出现，不是旅游旺季，酒店房源很充足。
四个人要了四间房，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尹洧林、乔谦包括酒店前台一致愣了愣。
“……怎么了吗？”尹洧吟感觉大家都盯着自己所以问，“四个人不应该要四间房？”
闻也仍然牵着她的那双手轻动，他跟她说，“应该。”
乔谦/尹洧林：……我们就多余关心你。
房间在同一层，尹洧吟和闻也的在走廊尽头，是对门。
那两人都各自回了房间休息，闻也把尹洧吟先送到她的那间卧室。四星酒店，条件不算差，尹洧吟住的那套是商务房，该有的东西也都有。
闻也把给她带的行李放到沙发上，把RICE也终于从书包里放出来，之后他检查了卧室大大小小的角落和门窗，确定没什么问题，他和尹洧吟告别。
两人站在门口，一里一外，隔着那扇木门。
闻也说：“有事随时和我联系。”
尹洧吟点点头。
闻也：“那我走了？”
尹洧吟：“好。”
闻也看她还没有进屋，笑了笑说，“你先回去，把门锁好，我再走。”
尹洧吟：“……哦。”
她没说很多话，都是单字，闻也垂眼看着她，在思考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尹洧吟进了房间，第一件事是打开相机，看里面的照片。
黑白照，没有颜色。
和大家所理解的复古高级色调不同，她现在的世界就只有这一种色彩，所以面对这种色彩，她大多时候是焦灼的情绪。
而且，从刚才开始，她不仅辨别不了颜色，连人脸都看不太清晰了。只能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终于能看清晰一点。
尹洧吟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RICE陪在她身边，她唇角终于有了些弧度，因为她看到照片里的闻也唇角也有弧度。
发了会儿呆，尹洧吟去浴室。
从浴室出来，再次到了落地窗前。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耳朵连同脑子都难受。
不知道是病情加重还是药物的副作用。
或许，她撑不了一周了。
刚才翻了笔记，她那天晚上写，再给自己一周的时间。
以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的，在国外那几年，尹洧吟经常想，没什么意思，一天天就那么过。现在回国了，马上要和很多人告别，她又觉得时间不够用。古人诚不欺我，人都是只要快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尹洧吟的思绪正飞，感觉到一股小小的力道。她垂眸，看见RICE在抓她的脚。
“怎么了？”
“今今你手机在响。”
尹洧吟这才看到放在手心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的。
她和RICE说了声谢谢。
消息是闻也发来的，他问她睡了没。
尹洧吟：【没。】
两秒后，她看到他回：【没睡的话给我开个门？】
尹洧吟赶快起身，单薄的睡裙外连外套都没披，她走到门口，把反锁的房门打开，撞上闻也清透的眼神。
男人刚洗过澡，头发是半干，穿的也是她们从家里带来的睡衣，材质很软。
“怕不怕我进去？”男人问她，语气温和。
尹洧吟摇头，把房门敞开。
真好。
她觉得真好。
她想看到他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
闻也把带来的电脑放到桌上，走到玄关把室内温度调高了一些，又把带来的外套给尹洧吟披身上。
“夜里凉，别感冒。”
“哦。”
尹洧吟拢了拢外套，看闻也坐在桌前开电脑，还以为是他要来办公，“你要工作吗？”
“不是。”闻也说，“我来找你学一下怎么修照片。”
“啊？”
“自己会的东西太少了，决定从现在开始学点新技能。”
尹洧吟：……
没信他说的话，但是乖巧的把相机里拍的今天的照片导入他电脑。又帮他下载了两个修图软件，教他大致使用方法。
闻也学的很快，虽然看不到真正的成果，但尹洧吟能确定他修图技术不错，弟弟脸上的一颗痣都被他修掉了。
“今天我就先学到这。”闻也关了软件，把电脑合上跟尹洧吟说，“以后每天学一点，等你完全教会我了，你就只用负责拍照，我来修图。”
尹洧吟没听清他说什么，‘嗯？’了声。闻也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喉结滚动，他又看向电脑，转移注意力，他不知道怎么说，刚才给她发消息之前，他敲了好几下门，力道不算清，都已经快睡着的尹洧林和乔谦都探出头来嘲笑他了，尹洧吟也没听到门响。
“我说，今晚我能不能睡这？”他换了话题，问出这句话，尹洧吟听清了。第一直觉就是点头。
尹洧吟：“……可以。”
闻也倒没想到这个回答，因此听到时沉默了几秒，几秒后，他就赶紧去给自己铺地铺。
“我不睡床，我睡在你床边。”在认真铺着地铺的那个人解释说，“刚才弟弟发了个鬼故事给我，我有点害怕。”
尹洧吟表示理解：“……哦，晚上就是不能听鬼故事，我胆子还挺大的，我保护你。”
“……”
窗帘只拉了一层，还有一层是薄薄的白纱，月光能透过白纱照进房间，尹洧吟看到闻也的脸上似乎都有月影。
他真的躺在她床边。
很安静。
翻身都没怎么翻。
尹洧吟没像他这么老实，她翻了个身，侧躺着，把目光对准墙壁，她现在和闻也是背对的，她小声问他：“你冷不冷？”
“不冷。”闻也把被子往上搭了点，也翻身，他看尹洧吟的身体都缩在墙角，“你冷吗？”
尹洧吟：“我也不冷。”
尹洧吟再次翻身，然后。
然后四目相对。
数秒后。
“……闻也。”
“嗯？”
“你先别看我。”
“……嗯。”男人听话地把目光移到天花板。
尹洧吟赶紧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刚才有点紧张。”只有长发散在外面的姑娘声音瓮瓮。
闻也唇角上扬了些，告诉她：“别怕，我什么都不做。”
“……不是因为这个。”
“嗯？”
尹洧吟:“……不知道怎么说。”成年后就没和男性共睡一间房的经历，应该是没有，所以紧张，而且，她有点怕自己睡着了磨牙或者打鼾。
那样……就觉得有点丢人。
闻也又把视线转回她身上了，他克制着呼吸认真道：“我也有点紧张。”
“啊？”尹洧吟在被子下面眨了眨眼，她很想去看一下闻也的神情但是没敢，少女戳戳被角，同样给他吃安定丸，“你也别怕，我什么都不对你做。”
闻也：……
下一秒，终于听不下去的RICE出了声：“我去客厅睡了，你们明早再叫我。”
“……”
房间陷入沉寂，尹洧吟还睡不着，就说了个新的话题，她说，“我明早可能就不记得乔谦长什么样了。”
闻也顿了顿告诉她没关系，“那句话怎么说，好像是说——‘都是过客’？”潜台词：不重要。
尹洧吟轻笑，又喊他一声：“我想和你说件事。”
闻也凝视她片刻，问：“我能不能不听？”
尹洧吟：“……你还是听吧。”
闻也：“好。”男人声音里的哑气又来了。
尹洧吟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想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些话。
两人对视，尹洧吟迎着深沉的夜幕笑笑，用很轻松的语气开口：“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告诉你一声的，闻也，我可能等不了你几天了，所以这几天，我在悄悄和你告别。”
本来不想说这些，想独自感受这种情绪，可是今晚看到一段话，讲告别的，大致意思就是‘告别从来不应该是一个人的事’，尹洧吟觉得那段话很有道理。
她在想：她单方面的告别确实对他很不公平。她在这几天做了她想做的事，努力减少遗憾，那他呢？他这个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以后，他也觉得遗憾呢，那他会难过的，会觉得这件事过不去。
闻也微微僵直了些身子，但是没打断她。
尹洧吟继续道：“爸爸妈妈那边我和你一起去说，是我的问题。我会努力说服他们，还有，之前爸妈给的聘礼——呀……”
尹洧吟的话没说完，眼睛忽然就睁大了。
因为——
电光火石间，本来安静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就一个翻身，上了床。
他胳膊用力一带，身体从下移上，覆在距离尹洧吟身体只有十多厘米的位置。
尹洧吟就这么愣愣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眼睛不停眨。
余光中，他躺到了自己身边，比她的位置高，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睫毛敛起。
他先用那双湛蓝的眼睛凝着她，低哑说抱歉，然后，然后他吻了她。
很轻很轻，如同羽毛划过，他吻在了少女那双明亮的眼睛上。
第37章
◎一夜白头（亲情向）◎
037：
【他说：可以不离婚吗？他还说让我把这句话写到日记本上, 让我永远记得。】
【闻也，我写了。】
【可是你不会知道，我以后连日记本都会找不到。】
*
从宁城回延陵的翌日，尹洧吟从公寓出发去餐厅, 她现在的视力已经无法再独自开车, 弟弟就给她配了个司机跟着。
司机叔叔是爷爷奶奶那边过来的, 年轻时就在为尹家工作，因此叔叔一见她就熟络的喊“小姐。”“小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你记得吗？”
尹洧吟笑笑, 说印象不是很深。
“没印象也正常，那都是很早的事。”
尹洧吟上了车，坐在后排的位置，遇到每个等红绿灯的间隙，都可以听到司机叔叔饶有兴致地讲自己幼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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