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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空落落的，该说的话没说，该告别的人也没见。
她一直在跑神，所以他不知道弟弟把车子开到了郊区，郊区的一个度假村。
度假村是新建的，有山有水。
等尹洧吟思绪回笼，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山脚下有凉亭，尹洧林拉开车门，告诉她：“要不要去和闻老师告个别？”
弟弟指着凉亭的方向，尹洧吟随着那个指引往不远处看。
闻老师。
想见的人在这个时间见到了。
她有点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她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往那个方向跑。
她跑步的同时，闻也也起身迎接她。
男人这次没戴口罩，穿白色衬衣配黑色西裤。
尹洧吟是在走近后才看清那张脸的，很好看的，似曾相识的，仿佛见过很多次的，棱角分明的脸。
尹洧吟敛起睫毛，藏起眼中汹涌的情绪。
“闻老师，”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和你道歉。”
闻也稍怔，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我踢了你。”尹洧吟自动把抱了他这个环节抹掉，她思索着那时的场景，说，“我当时做了噩梦，不是故意要踢你。”顿顿，又说，“即使不是故意的，但也是我的错。”
闻也看她安静站在那，远处的崇崇山峰都给她做背景，她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再是单一的苍白。男人手臂凝滞，压抑住自己想去抱她的冲动，他注视着她说，“没关系，你要不说是踢我，我还以为你在给我做按摩。”
“……”尹洧吟
她知道自己当时力度很大。
闻也看她一直站着，怕她会累，跟她说要不要去亭子下面坐会儿。
“我给你泡咖啡。”
在医院，医生不让喝咖啡，她有几天看到别人喝，很馋，整个人状态都不好。
尹洧吟应好，她说，“我想喝咖啡。”
尹洧吟跟着他到亭子里，在一张木凳上坐下来，闻也把提前准备的糕点给她，把带来的咖啡机也搬到桌子正中央。
冲泡步骤已经完成了九成，最后一步就是等她过来。
他拿着杯子按照比例萃取，萃取完成，还用一旁的奶泡在液体上方拉了一朵小花。
“很漂亮。”尹洧吟接过杯子，都有些舍不得喝。
闻也说：“要是喜欢，下次还给你做。”
下次。
可能没有下次了吧。
尹洧吟想：不出意外就是没有下次。
她抿了口咖啡，又抬眼看他。
天色要黑了，她们在这里坐不了多久。
她尽量回忆她还有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话。
斟酌片刻，她想起一些，她问他，“你以后还是会做护工吗？”虽然职业不分贵贱，可她还是觉得他做护工很亏。
闻也摇头，跟她说，“不会。”因为不会去照顾别人，只照顾她。
尹洧吟：“那你是不是要做回医生？”
“嗯。”闻也动了动指尖，说，“等忙完最重要的事，就还做医生。”
尹洧吟只留意到他的下半句话，她替他开心，“你肯定是最好的医生。”
闻也看女孩眼睛瞬间亮起，跟着她笑，“谢谢。”
“是我谢谢你，闻医生。”她已经提前这么称呼他，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还要谢谢你的耐心。”
闻也：“应该做的。”
这四个字让尹洧吟静了片刻，她在回忆在哪里听过这话，还在回忆为什么是这个回答。
但回忆好久，都记忆空白，她不准备再难为自己，只当这是闻医生的社交语言。
和他又聊了几句，天色暗下来。
尹洧吟不得不终止这次告别，她说：“那我先走了……”
“再等一下？”闻也看了看手机屏幕，轻声说，“今晚度假村有烟花看，看完烟花再走？”
尹洧吟：“……哦。”
不知道这个挽留是不是客套话，总之身子起到一半的女孩闻声后又坐了回去，她把目光投向远处。
她想再时光再慢一点。
她在心里不自觉计数，以秒来计数。
只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的计数停止。
因为她被远处的风景吸引，她真的看到了烟火。
女孩兴奋起身，看到湛蓝的天空被红色包围，而后，红色散开，其它更浓艳的色彩更迭而至。
“好漂亮！”尹洧吟跑到亭子的围栏处，感叹说，“真的很漂亮。”
这里的视角很全面，她能看到所有风景，她很确定她的视力恢复到了生病前，因为她能准确辨认所有色彩。
她看到烟火在空中交织，幻成不同形状。
她还看到了漫天的薰衣草还有繁星花。
“闻医生。”一片绽放里，她喊他。
闻也：“嗯？”
“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她说。
闻也站在她身边，望着那张干净的脸，随着她的笑，他低声说：那就好。
开心就好。
他想。
只要她开心，他做什么都好。
这场浪漫的烟花雨持续了十五分钟，烟火收尾时，尹洧吟还沉浸在方才的光景。
闻也给她递了杯温水让她润唇，而后，他做了今天的最后一件事。
送礼物。
闻也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盒子取出来，把盒子打开，他把那串手珠拿出来，说，“给你送个礼物。”
“可是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尹洧吟顿了顿，告诉他，“而且你已经送了RICE给我。”
“这个礼物不是我送的。”闻也解释说，“是我妈妈送的，她感谢你在这段时间给我提供工作。”
尹洧吟：“……”
不是什么好工作，也不是她提供的，她很受之有愧。
闻也见她犹豫，便直接把手串拿出来，放进她手心，他换了个问法，这次他说，“要不要我帮你戴？”
“…不用。”
尹洧吟成功被他转走注意力，自己掀开自己的衣袖。
因为这次她的手是翻转的，手指上的字母纹身又露了出来。
尹洧吟察觉到闻也对纹身感兴趣，便解释说，“这是名字的缩写。”不等回应，女孩又说，“WY就是洧吟的缩写。”
“……”
最后这句话，把男人所有欲要坦白的语言堵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今今:WY是洧吟，不是闻也。
闻也:…………
第60章
◎看谁在那儿◎
060：
尹洧吟没再观察他的神色, 她心里莫名有些空，或许因为这个字母纹身，也或许还有其它的东西。
她的记忆在颠三倒四的恢复，她回忆不起为什么要去纹身, 那天看到那两个字母, 她问母亲, “我以前是不是有些叛逆？”
母亲说：“不是。”
那她想她就是有些自恋，还要把自己名字纹到虎口。
尹洧吟晃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回神。
回神后, 她把那个白色手串戴到自己手腕上, 很漂亮，也很合适，晶莹的珠子在清柔的夜晚闪光。
“谢谢阿姨，”尹洧吟思索着看向在观察自己手的男人，温声道, “也谢谢你。”
“不用客气。”男人低着眉, 似乎还在看她手上的纹身。
尹洧吟顿了顿, 犹豫解释：“…闻医生,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自恋？”要么就是觉得她很叛逆。
“…没觉得。”闻也察觉到自己目光失礼, 和她说抱歉，“我在想纹身很疼，你很坚强。”
“…应该不是特别疼。”尹洧吟笑说, “就算疼也是过去的我感受到的，现在的我只觉得这个纹身漂亮。”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纹, 但知道不后悔。
“嗯, 很漂亮。”
他再次夸了她, 被夸奖到的女孩耳温不自觉升高。
两人又静坐片刻，尹洧吟起身。
她真的要走了，告别需要有终点。
闻也随之站起。
他一路走在她左侧，说要把她送回弟弟的身边。
弟弟的车子不知在何时开远，本来是五百米，现在得有五个五百米。
走了二十多分钟，到达目的地。
站在车旁边，尹洧吟侧眸看他，女孩轻抿了下唇，匿起情绪：“那我先走，闻医生。”
闻也:“好。”
他把车门替她打开，和车内的谭宁和尹洧林都说了再见，须臾，男人指尖轻动，掩住赘余的神情，他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尹洧吟在内心重复这句话，低“嗯”一声，“你也是。”
*
后来。
车子驶远，尹洧吟收回目光。
她想她或许不会再见到他了。
*
回家后的尹洧吟情绪明显低落，她胃口也变得很差，还不如在医院。
第三天，做完训练就跑到露台上发呆的第三天，她接到母亲的电话：“今今，你下楼。”
“…哦好。”尹洧吟看到自己刚应完就被挂掉的电话，觉得母亲这言简意赅的派头很有霸总风范。
尹洧吟匆忙披了件薄外套，带上RICE，一起坐上电梯。
现在住的这套公寓是弟弟的，面积很大，出院后，她和母亲也搬到了这里，三个人一起生活，这是她渴望很久的家。可偶尔，她会觉得家里还缺个人。
谭宁瞥到女孩单薄的身影，也从车内下来。
“妈妈带你看个东西，”谭宁把尹洧吟牵到车子后备箱的位置，拨弄车钥匙，打开后备箱。
很快，尹洧吟就看到了塞满整个空间的繁星花。
不仅有她最爱的紫色，还有很多她以前没接触过的色彩和形状。那些数不清的盆摘在此刻有规律地摆放着，花朵正盛放，和叶子相融。
谭宁看着她眼里总算有了些光，告诉她：“我听人说，收到花会快乐。”
“妈，”尹洧吟抱住母亲，和她道歉，“我不是故意不开心。”
“没人说你是故意的。”谭宁心疼道，“有时妈妈真的不希望你太懂事。”就连伤心也躲着。
谭宁摸摸她的头发，转了个话题，问她想不想出去散心。
谭宁:“我们去宁都，你对宁都还有印象吗？”
尹洧吟摇头，有些想不起来。
“没关系，”谭宁给她简单做介绍，说那是南方的一个很美的小城，小桥流水，温度润湿，适合避暑。
谭宁：“八月的延陵很热，宁都温度就刚好，你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可以划船，可以在清晨看到日出投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尹洧吟被母亲的描述吸引，她说：“我想去。”
也许出去走走，她的心可以记得该记得的事。
谭宁征询她的意见，问她：“那我们明天就走？”
尹洧吟：“好。”
谭宁又说：“带上你弟弟。”
尹洧吟：“弟弟不用上班吗？”
“不用，”谭宁笑道，“他最近都在找人替他的班。”
尹洧吟好奇：“那那个人怎么愿意的？”
“因为是很好的孩子，所以愿意。”谭宁思考片刻，告诉她，“弟弟找来代班的人叫黎泽森，也就是……”
“我知道黎泽森，”尹洧吟告诉母亲，“小时候我见过他，他也算我弟弟，对吗妈妈？”
“对，算的。”应完这句，谭宁察觉到不对劲，她有些激动但也忐忑地问，“你现在是不是能想起过去的事了？”
“一部分。”尹洧吟怔怔道，“我的大脑像失修已久的机器，每次重启，都如同赌.博。”而她在这场牌局里永远处于被动地位。
“慢慢就会都想起来的。”谭宁安慰道。
密麻的盆摘都还安静待在后备箱，尹洧吟和谭宁商量说想把盆摘带到宁都，“我们要在宁都住上一阵，繁星花跟着，我方便照料。”
“好。”谭宁说，“那我去停车，一会儿我们上楼收拾东西。”
谭宁把车子往地下车库开，尹洧吟和RICE一边在单元门口等她，一边闲聊。
RICE：“今今。”
尹洧吟：“嗯？”
“我们去溜溜弯儿吧？”RICE和她商量说，“你今天的运动量还没达标。”
尹洧吟：“…行。”
一大一小顺着单元楼前的石阶小径往远处走，小区绿化很好，设施也完善，尹洧吟在这一路看到不少绿植和花，攀爬了满墙的花，她拿起手机给花墙拍照，顺便给RICE留了张合影。屏幕一直开着，拍完RICE她还拍了锦鲤池。
很多锦鲤在池塘游，看起来好不快乐。
尹洧吟的手机就这么一路随行，她还拍到了池塘旁边竖着的木牌，木牌上写——对着锦鲤许愿，所愿皆成。
“今今，我们许愿吧，看到底能不能成。”RICE说完这句话，就自动把圆滚滚的眼睛闭上，尹洧吟觉得有趣，也收起手机，随它闭上了眼。
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心愿。
怕愿望太多，显得贪心，她就只许了一个。
后来，RICE喊她，她睁开眼，就是睁眼的那个刹那，她看到不远处的树木后有个虚幻的身影。
之所以是虚幻，是因为她看的不清晰。
那人背着光站，浮沉的轮廓氤氲在光里。他穿黑色上衣，身形颀长，气质出众。
尹洧吟揉了揉眼，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清明，可即使视线清明，也只能捕捉到一个模糊的侧影。
侧影远去，她什么都看不到。
徒留心脏不规律跳动，如同火灼。
*
去宁都那天是阴雨天，尹洧吟和母亲坐在车子后排看雨。
夏日的暑气被雨水吹走，空气变得清新。
车子驶向大路。
尹洧吟拿手指在玻璃写字，写到一半，她猝尔回忆起一些旧事，她问谭宁，“妈，我们是不是在宁都生活过？”
“嗯对。”谭宁昨晚咨询了戴教授，戴教授说不给今今强加记忆，但当今今对某些记忆出现苗头，要提供助力。思及至此，谭宁解释说，“你十五岁那年我带你去的宁都，你舅舅也生活在那，你在宁都读了高中，高三结束离开宁都出国。”
“舅舅？”尹洧吟把手指从含着凉意的玻璃上收回，母亲递了纸巾让她擦手，她睫毛轻颤，又有些画面在脑海里浮现，喃喃问，“舅舅是不是出家了？”
“…………”
在前排开车的尹洧林没忍住笑，“姐，虽然说出家也没错，但听起来怪怪的，舅舅只不过是看破红尘，在寺庙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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