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嫤向来说话中气不足,声音细细弱弱,此次离别,却难得如此语气坚定。
顿了一下,她轻声说:“山高路远,此次一别,不知道再逢为何日,望姐姐珍重。我也定会替姐姐守护陆将军,以我绵薄之力,护我大殷江山。”
玉澜站在她面前,看着这个瘦弱纤薄的妹妹凤冠霞帔跪在自己面前,想到她即将北上,面对荒漠黄沙,心里不免凄凉,弯腰把她扶起来,低声说:“若受了委屈,就回来。本宫若守护你不得,怎么守护这江山呢。”
玉嫤闻言展露一个轻轻的笑容,再度行礼。
“保重。”玉澜低声道。
她缓缓松开了手,任由侍女扶着玉嫤坐上车舆,紫微城外百官相送,洛阳城内百姓夹道祝福。
后来的檀喆的一次去集仙殿,玉澜和他说过,为什么她还是决定赐婚玉嫤和陆寒寻。
“说实话,其实我和玉嫤,终究没有那么亲熟。”
那临别的话倒也不是虚情假意,那往日送的礼物也不是虚与委蛇。只是两人差了六岁,本来就少了亲近玩闹的机会。她们关系的拉近,还是开始于玉澜守陵之后。
诚然,玉澜挺喜欢玉嫤这个妹妹,但没有往日的相处做基础,那些喜欢也多了些客气。
“纵然是以往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玉媱后来都如此生分,更遑论以前没怎么见过的玉嫤。”
说这话时,玉澜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正因为没有那么亲厚,所以玉澜没办法独断地掐断这门婚事。因为她不知道,若她独断专行强行截断玉嫤的这段情,本就钟情陆寒寻的玉嫤也很可能转而记恨她。
她不是玉嫤的母亲,她不过是皇室中和玉嫤同父异母的姐姐而已。所谓“我都是为了你好”这个说辞,并不适用在两人身上。当初一个屋檐下一起长大的玉媱都能在她落魄时对她不闻不问,不是她信不过玉嫤,保留一份余地对她对己都好。
更何况对玉澜来说,顺水推舟百害而无一利,一来她需要一个公主笼络陆寒寻,二来,本来玉嫤就想嫁。
只是这看似顺从玉嫤心意的圣旨,对玉嫤来说究竟是对还是错,就看玉嫤能不能把这边塞生活过好了。
那时听到玉澜解释的檀喆,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知道,玉澜这个决定,有逼不得已的无奈,也有势在必行的狠厉。
毕竟,她是皇室的人,她是监国长公主,无论那个身份,都注定了她少一些人情味,至少对如今四周危机四伏的玉澜来说,作出这个决定,一点都不过分。
这一年的除夕,玉嫤嫁到边塞陆家,偌大的紫微城便又少了一个玉澜能说话的人。
也是这一年除夕前十天,大理寺卿贺兰策上书玉澜,这本奏折中完整记录了工部尚书赵瑾丞利用职务之便受贿贪污以及卖官的罪状。
玉澜看了那篇奏折,笑了笑,并不惊讶,只感慨道:“这些世族啊,几百年的绵延兴旺,手段心计都深得很,类似于外族私联往来这样的叛国大事儿是一点儿都不沾也不屑于做,原则守得这样好,小打小闹的罪证实在拿捏不住他们。”
玉澜合上奏折,随手就把那奏折放到了一边。
她让大家好好过了一个年。
这一年大朝会,前来朝贺的部族比以往都要多,回纥之战中跟随回纥攻打大殷的几个小国元气大伤,这次来大朝会老老实实的送上大礼和朝贡,连回纥被打到西北部的旧部也不远万里前来求和。
玉澜倒也把这些人都招待了,只是礼部和鸿胪寺在她的暗示下,招待时礼节虽然也到了,但远没有之前那样热情,话里话外都警告他们与大殷为敌的后果。
玉澜的态度很明确,诚心诚意和大殷交好,那大殷也以礼相待,怀着坏心思,来可以,那就别怪大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除夕十天后,一旨圣旨,工部尚书赵瑾丞因为卖官贪污,触犯大殷律法,被剥夺同平章事,并贬为下州刺史。
这道圣旨是皇帝下达,代表帝意,没有可以指摘玉澜的地方。虽然突然但也不是全然没有预兆。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递上那道记录赵瑾丞罪状折子的是大理寺卿贺兰策。
此案牵连甚广,同样遭受牵连的还有其本家,中书舍人赵云峥,被玉澜一并贬值到下州担任县令。而作为尚书左仆射的张禄到底没逃过这一劫,直接被玉澜贬到边塞成了一个小小县丞。而与赵瑾丞为联姻亲家的扶然杨氏也不能幸免,给事中杨祈贬为中州刺史。
这是在京的三品大员的任免,除此之外牵涉其中的地方和在京官员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贬谪。也在此时,一大批地方官员和近两年的新科进士调入京城,填补被贬谪官员的空缺。
这次案子涉及官员之多品衔之高超乎百官想想,玉澜一口气重创扶然杨氏和温川赵氏两个世族,此后这两个家族官中再无实权大员。
百官议论纷纷,人心惶惶,生怕玉澜再朝哪个人开刀,一时间人人自危,正因为赵瑾丞是因为卖官受贿而被贬谪,其他官员自然也在这方面不敢放肆,这一案杀一儆百,一时朝政廉正清明。
随后,玉澜下旨,调户部尚书卢瞿若到工部,担任尚书一职,同平章事,这是安抚其他世族。
她曾经说过的,世家大族,可抑不可消。
与此同时,户部侍郎檀喆接替卢瞿若之职,成为正三品户部尚书。
与此同时。
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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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纠结女主成亲居然没圆房的说是给女主上了枷锁,这里其实很简单啊,我就是单纯不希望女主和那个要人才没人才要品行没品行肥头大耳满肚肥肠的崔炳圆房啊。玉澜那么讨厌这个男的(虽然是她夫君)为啥要跟他圆房咧?她这不是为别人守身如玉,她就是单纯看不上她这个丈夫啊(摊手),加上还是张太后指婚的。
那些说上枷锁的能不能先看看文里是个啥情况?
还有我不是没写纯洁男主啊,《星光与共》的宗旸就是个很为女主守坚贞的纯爱战士啊(至少从头写到尾我的心里他都是,看不出来那是我笔力问题……),可你们也不感冒啊(确实那本不咋甜但是我尽力了且他真的是个纯爱战士)。
檀喆说的喝花酒只有他科考那段时期,科考是为了得朝中高官青睐以中榜的不得已对策(这一块参考了一下韩愈大诗人的经历)。为啥一看到喝花酒就=男主搁那破了身了呢?还是说我用“去教坊司听过曲儿”显得更恰当一点?可这俩我觉得意思也差不多啊
以他当时的身份,喝花酒他也应该是一门心思想着怎样曲意迎合欣赏他的礼部侍郎以谋求进士得中,就算有陪侍的女郎那能轮得到他?
还有一个从小在皇宫长大的早慧的人为啥会觉得他那么不挑?还有他那时候穷得叮当响诶,他就算有胆子他也要面子的诶。
其实不管女主成亲还是男主喝花酒我都是想表达一下两人的权宜之计下的短暂妥协,但不是屈服和沉沦。
所以你要说我写的都是不完美渣男,我就觉得很冤。宗旸十七岁对从宜一见钟情以从宜为偶像努力长大,追到偶像后对从宜小心翼翼言听计从,拍戏吻戏都得借个位。纯爱战士我写了啊,你看那文多扑gai(当然剧情啥的是硬伤确实不咋甜但我写出了自己的一点小情怀和想法)
但写文有时候稍微看一下是否合理啊,就像从宜在国外那四年,我觉得她不可能封心锁爱,谈个恋爱也不错我就让她谈了一场回国再遇到宗旸。
同理我觉得玉澜作为手握实权的长公主她不可能没男宠,她没这个心思别人也会给她送,但男宠怎么安排是去是留就看玉澜想法了。同理玉澜成亲不圆房,她既然对这场婚姻不抱指望夫君还那么拉跨为啥非要她圆房呢?同理檀喆喝花酒,我是觉得他那时候一介平民为了求得一个考中的机会得逢场作戏,但对女郎的态度和距离他是选择躲避疏远的。
求生欲让我强调一下,不管是纯爱战士还是所谓口中的不完美男主,我只是看在我想讲的故事里得是什么样,《星光与共》里我就觉得得是个介于小狼狗和小奶狗之间的纯洁的小狗,换别的文里就不一定。
说这么多可能又引来争议然后删除,且看且珍惜吧(哭哭)
说到底就是我觉得这些没那么难理解啊,怎么动不动就那么上纲上线呢?尤其那些说不圆房是给女主上枷锁的你们到底看没看文啊(哭哭)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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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七年上元节,檀喆正式被授予户部尚书,同平章事。
与此同时,玉澜顶着巨大压力给檀喆父亲平冤,恢复檀铖虞国公身份,陪葬元陵。这个决意自然是为了摘除檀喆仕途上最大的争议。
没有了罪臣之子的身份,二十五岁的檀喆真正成了能入政事堂议事的宰相。
不过变动不仅于此。
在给檀喆升迁的同时,选了大批地方官员入京,这些官员选得很巧妙,有的是落魄世族,也有的是世族的偏远旁支,目的就是打乱朝中这几年已经形成的布局。
当然,仅仅是这些人远远不够的。
监国四年,已经二十四岁的长公主玉澜,在这四年监国中,每年都坚持科举,一定程度扩大进士名额,在科考的每个环节都派巡察监管,也坚持殿试。在这四年里,录取了比以往更多的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将这些人分派于朝中,成了玉澜手中新的资源。
当年张太后没做到的事,玉澜做到了。
但显然,目前让朝中格局真正发生变动的,就是檀喆,目前唯一没有背景的宰相,或者说,他的背景就是长公主。自此,文有檀喆武有江照,一文一武,不仅是长公主势力的再一次壮大,也让玉澜在朝中的一盘棋下得更加完整。
也在此之后,玉澜多道政令发布下去,控制粮价,开垦田地,鼓励农桑,一系列举措下,缓解了百姓压力,也逐步消除回纥之战带来的压力。
一方面扶民生,另一方面,在大理寺卿贺兰策的推动下,玉澜也在借助大理寺审理的案件一步步简政减吏,这个过程固然阻挠重重,但也因此百官肃己,朝堂清明。
总起来说,经过四年蛰伏,玉澜从之前被百官处处压制管束到如今逐渐真正掌权推行自己的举措,民生恢复,政局清明,玉澜在民间声望大涨。
檀喆也看得出来,随着一切事情的顺利推行,玉澜监国这些年来也有了成长,很明显看得出来玉澜和之前相比少了很多焦躁。
她也有心情放松下来了,有时檀喆白天来集仙殿,会听到小侍女说玉澜去了陶华园,也有时候看到她在集仙殿玩投壶这样的游戏。
檀喆还记得第一次玉澜被檀喆撞见自己在玩投壶的时候,玉澜一下子收起脸上的笑容,举止也有些不自然,兴许是觉得不好意思。檀喆也就忍着笑装作一脸无事的模样继续汇报。
但被撞见次数多了,玉澜也就释然了,赶上兴致高的时候还让檀喆试试。
玉嫤也在之后给玉澜送了信,玉澜看了玉嫤写了十多页的纸,上面大多写了边塞风光和陆寒寻的行程,玉澜看了许久,悠悠叹了一声。
“只说这边塞什么都好,把陆寒寻这么多的琐碎小事都记得,却只字不提两人婚后如何,兴许还是有苦恼的。”
但玉澜也只是这样轻叹,至于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就看玉嫤自己的本事了。
成安七年炎夏。
檀喆在炎夏的一天里如常在晚上去集仙殿,但兴许是如今政局太平,正经事儿说了没几句竟然有些无话可说了。
檀喆悄悄抬眸看看一直提笔写字的玉澜,一般这时候把正事儿汇报完了,玉澜就会和他聊聊家常说说闲话。
汇报公事,玉澜占主导,檀喆也认真负责乖巧懂事。但到了聊闲话的时候,就成了檀喆主导,别人会觉得聊家常是长公主关心自己受宠若惊,檀喆才不会这么觉得呢。
所以这时候大多看檀喆心情,檀喆要是情绪好就乖乖站着不动任由玉澜调侃打趣,这时候他即便话不多也带着点笑意,能看得出心情不错。心情不好就抿唇不言,被玉澜的话惹急了和她顶嘴也常见。
玉澜这时候也大多让着他,毕竟基本都是她起的话头。且玉澜颇有自知之明,知道都是自己拿话先招惹的檀喆,人家有时候被逗得不开心似乎也不奇怪。
玉澜清楚,但玉澜不改。
毕竟看到檀喆被逗得不开心后抿着唇不乐的委屈样子,她就想笑了。是以平时被檀喆顶撞两句,玉澜也就不计较。而且如果她真的生气了,挨罚的还是檀喆。
两人也都明白对方实则让了一步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心照不宣,让这闲聊家常变成了一个乐趣,至少对玉澜来说是。
但现在,玉澜低着头写字不说话,坐在不远处的檀喆有点不自然了,但这不自然也只持续了一会,他又静坐在那看玉澜。
他知道玉澜的字很好看,且字体不是寻常闺阁女子最喜欢的娟秀,反而颇为大气开阔。她写字的时候也是坐在那身姿笔直,这姿态。
是有些帝王相的。
这个念头在心头冒起来,檀喆悚然一惊,连忙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为此他收回了目光,不再看玉澜。
殊不知玉澜写完最后一笔,正抬头看他。
玉澜对檀喆坐在这没走这件事心里有点诧异,她自然不是盼着檀喆赶紧走,只是往日两人吵闹惯了,可能是见多了檀喆黑脸的样子,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不爱在她这集仙殿多待一刻。
“看来檀大人家中无事,这次竟能在这待这么久。”
玉澜把笔放好,站起来,忍不住揉揉酸痛的肩膀。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这话说完,檀喆就站起来:“那臣……”
玉澜没想太多,伸手按住他要行礼的双手。
她的手碰到他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但诡异的,两人都没动,玉澜没把手撤回来,檀喆没把手躲回去,两人就这么瞪着贴碰的手,像静止一样。
玉澜的手凝白如玉,小巧纤薄,檀喆的手就大了很多,让玉澜的手盖在他的手上时手指仿佛雨后冒出的一点笋尖尖。
玉澜收回手,她努力装作自然的模样,但背过身去的动作还是泄露了她的一点羞赧。
“听说陶华园的荷花开了,要不去看看。”
檀喆缓缓收回手,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好。”
跟之前一样,珞明吩咐了步舆在后面远远跟着,玉澜和檀喆步行去了陶华园,檀喆给玉澜撑着灯,就两个人并肩走。
到了陶华园,果然满月下荷花盛开,虽然没有白日的鲜妍,但素白月光下的景致也别有趣味。
玉澜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高的兴致,但见到荷花上有萤火中跃动,天上繁星闪烁,心里喜欢,要泛舟湖上。
她选了个极小的小船,檀喆一看那船的大小就知道定然容不下第三个人,很聪明的从小宦官手里拿过桨:“我来吧。”
已经坐进船里的玉澜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随即懒懒靠在船舷上。
檀喆看了一眼玉澜这个甩手掌柜,认命的上了船,船桨一划,水波悠悠一荡,那船就离了岸,朝荷花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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