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舒州,玉澜又在这里呆了五天才返程,已经十日有余,长公主还没回来,别说云舒等得焦急,就是檀喆也忍不住想东想西了。
担惊受怕久了,檀喆就在心里埋怨玉澜,好歹你是再寄封信报报平安啊,再不济让你那暗卫传个口信儿也行啊,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你在哪。老大不小的人了咋还这么任性呢。
埋怨归埋怨,檀喆还是该操心操心。
为了把事情做得更真一些,檀喆虽然不像之前那样三日去一次集仙殿,但也五日去了一次,详装汇报情况,如今已经去了两次。
云舒之前得到玉澜吩咐,只要檀喆不在书房乱翻东西,他在集仙殿想去哪都行,在她书房想画画也可以。有了玉澜吩咐,檀喆来了云舒就不怎么理会,任由檀喆在集仙殿自由走动。
但檀喆其实很有分寸,玉澜不在,檀喆一次都没有去她书房,知道玉澜最重视她的书房。
卧室他自然也不会去,于是第一次拿了个水壶给大厅的花浇浇水,第二次给花剪了剪枝子。
去一次集仙殿,檀喆总晃神,一抬头似乎就能看到玉澜走过来,他也就越发烦躁,这情绪回了家也没消解,终于让檀母看出来了。
夜晚,檀喆陪檀母在院里乘凉,檀喆以前忙,鲜少有这样能陪她的时候,檀母也珍惜,就关切地问:“喆儿,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大好?”
檀喆本来还因为天气凉爽心情好转,被檀母这一说勾起了伤心事,抿着嘴也不说话。
“怎么,长公主训你了?骂你了?”
檀喆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他打着马虎眼,也不说到底是没训他还是不敢训他,檀母看着他的神色,觉得这事儿还是出在他和玉澜身上。
于是不猜了,就问:“那到底怎么一回事嘛!”
“没事儿。”
檀喆向来不和她诉苦,檀母也向来做不了他的主,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坚持。
不想这次檀喆没忍住。
静了一会,他忍不住嘟囔:“你说怎么有这样的人呢,又成熟又任性,尤其任性起来真是让人伤脑筋。”
檀母反应了一会:“你说的谁?”
檀喆扭头看她,不说名字,反问:“您刚才提了谁您忘了?”
“长公主?”檀母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长公主哪有任性?”
檀喆似乎更诧异:“她不任性吗?”
“哪有,你怎么能这么说长公主呢?”檀母拿扇子打了他的手背一下,结合之前在檀家小院两人见面的不愉快,檀母问,“你是不是对人家长公主有什么偏见?”
檀喆不回答,只望着天空:“我觉得您倒是挺喜欢她。”
“是啊,人家每次来还记得给我这个老太太带礼物,还能和我聊天,我为什么不喜欢人家?”
檀喆看了一眼理所应当的檀母,叹了口气不想说话。
檀母思索了一下:“其实如果不是嫁给你爹的话,我应该就能成为玉澜的婆婆。”
檀喆被呛到了,睁大眼睛看向檀母,这又是哪来的陈年旧事?
檀母倒是坦然,当笑话一样讲给他听:“当年我家和崔家是世交,和崔家兄弟都有认识,那崔家有意想和我家结一门亲事,可惜我当年年幼,这事儿就当玩笑话先搁置了。后来就遇到了你爹,你外祖父是驻扎边塞的将军嘛,很喜欢你爹的勇猛,正好我也喜欢你爹。”
檀母笑了一声:“那时候崔家也没再提这事儿,我又当时住在边塞,你外祖父就做主我和你爹成亲了。不过听说,那崔家大公子在我成亲那天喝得酩酊大醉痛哭流涕,五年后才成了亲。”
檀喆已经猜到了:“那个崔家大公子就是……”
“现在的京兆府尹,崔岳。”
檀母笑得开怀,并没有为往事感伤追忆。檀喆望着母亲,一时没说什么。
檀母虽不感伤,却有感慨,会想许多,突然说道:“其实上官皇后也很喜欢你,当初我带你去皇宫参加早春宴,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就躲我怀里笑,上官皇后也被你逗笑了,还送了你一个小金锁。哦,我还记得那时候长公主也在,很小的一个小人儿,被皇后拥在怀里,一直盯着你看。”
檀喆对那些往事已经没什么记忆,唯独听到最后一句面露得意:“哦,她那么小就盯着我看了啊。”
他像抓到玉澜什么小把柄似的嘿嘿笑了一下,檀母觉得他笑得有点傻乎乎的,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拆他的台。
“那时候长公主应该是看你答不上皇后的问话,嫌弃你笨才盯着你看吧。”
檀喆笑容一下子没了,他蹭的从摇椅上支起脑袋哀怨地看向母亲。
娘,不带这样打击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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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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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天深夜,玉澜一行终于悄悄回到紫微城。
云舒看到玉澜的身影差点落泪,玉澜却顾不得和安抚她,十几日的奔波劳累让她只想泡个热水澡早点休息,云舒忙上忙下地伺候,玉澜泡了澡喝了点粥,直接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醒来后看云舒眼圈还是红的,歇过来的玉澜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人都回来了,怎么还哭。”
“殿下在外面受了伤?”
玉澜看了下手臂上包扎的伤口,倒是不在乎:“皮肉伤而已。”
她不愿再提,起床穿衣,云舒给她梳洗时她问:“檀大人来过?”
“五日来一次,来了之后无事可做,第一次给房内花草浇水,第二次给花草剪枝。”
云舒细细挑选着簪子,语气公事公办,她并没有觉得有趣,她仅仅是因为觉得玉澜想听才说的。
玉澜果然被逗笑了,她想了想檀喆拿着水壶浇水的模样,只觉得有趣。至于是哪里有趣,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那按照日子,今天晚上他又得过来了?”
“应该是。”
玉澜来了兴趣:“云舒,今天给我挑件红色的裙子。”
檀喆来集仙殿时察觉到有些异常。
怎么说呢,就觉得这宫里平白多了点活泼的气息。
他心里微微一动,想着玉澜是不是回来了,可看了看集仙殿里也没有亮起灯烛,不像是玉澜回来的样子。
檀喆叹息一声,和上次一样踏入集仙殿,女官云舒正在大厅给花草修枝固架,看到檀喆过来,客气的福身行礼。
檀喆礼貌回敬。
“之前殿下特意嘱咐我,若檀大人想去她书房不必拦着。可看大人来了这两次都避开书房,是故意的?”
檀喆意外她突然这样问,本来想辩几句,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就说了声好。云舒做了个请的手势,但没有领他去,又拿着剪刀给花草修剪枝子了。
檀喆也走得自如,两人都有种不太想和对方打交道的痛快。
要说檀喆来集仙殿不仅能见到玉澜,其实还能见到云舒珞明这些侍女,玉澜有次还调笑他,要是自己的侍女看上他了她就给她们脱了奴籍给他做侍妾。这种戏谑檀喆自然不能答应,但话又说回来,玉澜的这几位侍女确实也很安分。
玉澜的这几位侍女性格各异,但又都有种踏实的单纯。珞明自不用说,永远满心满眼都是玉澜。
而女官云舒,檀喆相信云舒对玉澜是忠心的,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云舒每次礼数上自然是周到的,檀喆也没自恋到觉得女子就该对自己殷勤,但他有时候就是觉得云舒对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的敌意。
每次升起这个感觉,檀喆就告诉自己是想多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这个模式。不过一想起玉澜身边的侍女,檀喆回头看了看厅堂偷偷对着镜子摆弄头饰的锦心,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等玉澜回来得和她提,但该怎么提呢?
檀喆这么想着,开门进了书房,然后身形僵在原地。
书房掌灯不稀奇。
案桌后面坐着的才是让他不知所措的原因。
玉澜穿一身红衣,手里握着支笔,整个书房只有案桌前掌了两支烛,她就坐在案桌后对他笑。
檀喆手还按在门把上,一时间他还以为又是自己起了幻觉,他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玉澜好端端坐在那冲他笑,好整以暇的戏谑模样。
“我还在想掌着这两根烛穿着红衣能不能吓到你,现在是真的吓到了吗?”
胭脂红洒金牡丹花纹齐胸襦裙露出玉澜的锁骨,她放下笔提着裙子跑到檀喆面前。檀喆这会还没反应过来,眼珠倒是很灵活地跟随她的身影。玉澜一路跑到他面前,兴致勃勃:“有没有被吓一跳?”
檀喆神情一直凝滞到玉澜跑到自己面前,他微低头,正好看到她晶亮的眼睛。
他绷着脸,但这会儿找回了声音:“让我进你书房,就是为了穿红衣吓我一跳?”
“是啊。”玉澜坦荡地点头。
檀喆:“……”
看,这就是长公主的情趣。数几日不见,她不想出现给他个惊喜,她想的是穿身红衣给他一个惊吓。
唉,你说这找哪说理去啊。
他忍住要叹出的气,望着她,诚恳的点头:“确实吓到了。”
不过不是被你的红衣吓到的。
书房烛光幽暗,玉澜的雪肤此刻也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离得近,他看得清她薄纱下的锁骨和半遮半掩的肌肤,凝脂般的柔白肌肤敷上轻绵的胭脂纱,如朦胧月色下一抹轻柔嫣红。更何况她此刻眼睛含笑唇角轻扬,神情竟然有些烂漫天真,生动得很。
他一直就知道,红色很衬她。
檀喆偏过头,不光找回了声音,也找回了表情,还有这些天的怒气:“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
玉澜还没查觉檀喆情绪的变化,其实她也是期盼见到他才能如此疏于警觉。
“长公主在外游玩那么多天,臣还以为公主已经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这么久只写了那么一封信,是考察的事情太多,公主忙得记不得了?”
玉澜听他在那阴阳怪气,难得她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也知道这些天他应该很操心,不仅不生气,还笑眯眯的说:“哪的话,我这次只是去考察官员赈灾情况,又不是游山玩水。更何况,就算外面再好……”
玉澜伸手勾住檀喆的腰带,她一用力,檀喆的身体一晃,靠近她些许,玉澜凑上去,刻意压低了声音:“也不及檀大人半分艳色,我自然是心在这里,一定要回来的。”
他们近到檀喆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连她放低的声音似乎都有黏稠的甜意。檀喆垂眉望着她的眼睛,他翘了翘嘴角:“少油嘴滑舌。”
玉澜笑眯眯地又拉了一下腰带:“那你吃不吃这一套?”
檀喆没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她。
好像说了他就输了。
玉澜等了半天见檀喆不开口,扁了扁嘴也就没了兴致,松开勾着他腰带的手:“都说檀大人甚得教坊乐女喜欢,前不久还听说教坊司排名第一的琵琶乐手专门给你谱了曲子。现在我倒是好奇了,檀大人到底是做了什么让那些乐女都为你神魂颠倒的?”
“我从不知道有人为我谱曲,”说这话时檀喆有些严肃,但随即他又笑了,望着玉澜,“至于做了什么,长公主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
檀喆眼睛含笑,也压低声音:“要是把对乐女那套放长公主身上,我怕长公主招架不住。”
玉澜一怔,笑容微微收敛,似乎没了玩闹的心思,檀喆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玩笑开大了,想说什么,玉澜一扬下巴:“不聊了,把门关上,这次回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檀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老老实实地转身把门关上。不料一转身,玉澜就扑过来,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檀喆闷哼一声,身体也没稳住,一下子靠在刚关好的门上,心想果然刚才的玩笑不能开。
玉澜这一口咬得稳准狠,就连檀喆一个趔趄贴在墙上她都没松口。倒是檀喆怕她有个闪失先箍住了她的腰。
檀喆知道玉澜是控制了力道的,但她咬的地方很微妙,肩膀连着脖子的那一带,又麻又疼又痒,檀喆也不知道这麻劲儿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玉澜的咬,那麻劲儿流窜全身,总之他没受住,只觉得腿似乎没了力气,抱着玉澜跌倒在地上。
玉澜竟然还没松口,檀喆察觉到她的牙齿在研磨着他颈子处那一小块肉,疼还在其次,麻劲儿让他屈服了,他贴着她耳朵小声告饶:“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错了!”
他这样说了三遍,玉澜才松了口瞪着他。
檀喆看她气到脸红的模样,苦笑着强调:“真的。”
他没告诉玉澜的是,之所以这次和她玩笑两句,不过是因为她回来了他就放松下来,也是因为高兴才接了这个话茬,不曾想玉澜是一点儿听不得这话。
玉澜轻轻哼了一声。
檀喆那藏在玉澜腰侧衣褶里的手也在此刻不安地动了动。
他们现在的姿势惹人遐想,檀喆背靠书房的门坐在地上,双腿平直地往前伸着,玉澜就穿一身红衣坐在他的大腿上,檀喆的双手还箍着她的腰,但玉澜这人就有这个有点,她一投入就注意不到别的事,现在她就光顾着生气了,没察觉檀喆放在她腰间的手。
檀喆很为自己刚才腿软的行为恼怒,但看玉澜发丝凌乱气咻咻的样子有些想笑,等看到玉澜因为察觉他们此刻亲近的姿势而不知所措时他就真的笑了。
玉澜默默站起来,详装无事。檀喆脸皮比她厚得多,对装没事儿更驾轻就熟,且他出其不意地握住她的手臂:“你受伤了?”
隔着衣服,他察觉到她手臂上的纱布。
玉澜依然不在意,也没打算在他面前讨乖卖惨,反而抽回手臂:“没事,皮外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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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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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澜的心思其实有些微妙。
檀喆关心她,她自然是高兴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趁势卖卖可怜,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玉媱。以玉澜对她的了解,这时候玉媱定然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激起男子的心软和怜惜。
玉澜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自知没有那样的袅娜身段和朦胧泪眼,要是扮可怜好像有点子东施效颦的意味,想想索然无趣,也就没在这伤上做文章。
她这样,檀喆反倒不愿意了,皱眉握住她的手腕拉回来:“我看看。”
玉澜有点诧异地望他一眼,檀喆也察觉到了这话有些亲昵,但他神色自若,看了看玉澜手臂上的绷带,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
“怎么回事?”
“遇到了流民,不过被人救了,”说到这玉澜想起了什么,她抬头冲他笑笑,“你猜我遇到谁了?你肯定猜不出来。”
檀喆不为所动,绷着脸附和:“看来你这一路奇遇还不少。”
玉澜点头,也没个眼力见儿看他此番不高兴,只想着卢星晚和鸣崎:“也算是奇遇了,有机会我给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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