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澜监国这些年,楚景宏很满足,做一个逍遥王爷,天天游山玩水,一年里大半年都在外面云游,回来后玉澜热烈欢迎和他,和他饮酒聊天。
他知道这也是玉澜对他的一种呵护,当然,玉澜有事的时候,他还是要帮忙的。
但这次的事,楚景宏不仅意外,还皱紧眉头觉得棘手。
也正是因为棘手,他也明白必须得答应玉澜。
“你这样说了,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我想知道,凶手这样做究竟为何?为了陷害你谋杀张太后,还是……”
楚景宏很快否定陷害玉澜谋杀这一说。皇室向来残酷,玉澜要是想杀张太后,当初宫变就杀了,哪用等到现在。这个说法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但是……
“兄长可别忘了,最近有官员上奏要让皇帝早日迎娶中宫。”
楚景宏身体一震。
“张太后一死,皇帝需要为其守孝一年不能婚娶,若是以这个理由来陷害我,虽然有些离谱,但放到民间泼我脏水坏我名声,也是绰绰有余了。”
“皇帝本就与我有些离心,这个说法加上张太后的死,让皇帝直接和我撕破脸也轻而易举。”
楚景宏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这个计谋太毒。
“恶化我和皇帝的关系,还能坏了我在民间的名声,双管齐下,这样的心思,不可谓不狠。”
玉澜低声喃喃,和楚景宏四目相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忧虑。
和一些隐约可见的答案。
玉澜站起来,对楚景宏行了一个隆重的礼,把楚景宏吓了一跳,要拉她起来,玉澜不肯。
“无论如何,这次就拜托兄长了,和贺兰策联手,替我找一些线索。”
张太后的死和死后的葬礼规格,不可避免地成了玉澜和楚景澈之间的导火索。
楚景澈恨玉澜没让他见母后最后一面,没听到母后对他最后的嘱托。更恨玉澜拦着不肯给张太后皇后之礼,是以这次之后,两人算是彻底翻了脸。
这一切都让玉澜觉得很冤枉,至少拦着他不让他见张太后一事,玉澜觉得自己很委屈。当然玉澜也不会和他解释这些,因为没用。
她冷眼看楚景澈换掉了身边很多宦官侍女,知道他是不想让她的人在身边。但换来换去楚景澈也换不走玉澜的眼线。
他们矛盾迅速激化,离着张太后去世不到一个月,成安九年三月,楚景澈做出了一件震惊紫微城的事。
他拿刀砍死了身边的贴身宦官。
他拿着沾了血的刀,在大业殿前大骂那个已经没气的宦官“是楚玉澜的走狗”。巧了,因为他闹腾不休而匆匆赶过来的玉澜,恰好就听到这话。
一个是手握实权的监国长公主,一个是正统登基的皇帝,一时间周围的侍女宦官侍卫跪了一片,生怕这事儿过去后自己被灭口。
楚景澈拿着那把刀大口大口喘息,看到宫门口的面无表情的玉澜,他脸上有些慌乱。
到底是年轻,一时冲动做下这样的恶事,一方面觉得自己是皇帝为所欲为,又害怕玉澜,即便换成凶恶的表情,也透着底气不足的心虚恐惧。
玉澜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有些恍惚,这个楚景澈,让她难以和当年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叫姐姐的小孩重叠起来。
他从小孩长成了少年,身体清瘦修长,皮肤苍白,眼睛大大的,却没有多少明亮的光芒,阴骘和戾气游荡在他的眼眸,他愤愤地看着她,满眼都是敌意。
玉澜一直看着他,神色平静,眉眼都没动半分,只语气淡淡:“惹了皇上发这么大的火,这奴婢是怎么当的?”
一个跪在楚景澈身边的侍女立刻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奴婢该死,还望……还望殿下责罚。”
侍女声音发抖,浑身更是颤抖不止。
玉澜也没看那个侍女,只冲楚景澈笑笑:“这些侍女宦官不听话,该打打该罚罚,皇帝怎么打骂他们都是应该的。可要是说些不该说的话,就让天下人笑话了,您说是不是,皇上?”
最后一句话,玉澜脸色一沉,眼珠冷了下来。
有个侍卫趁机从楚景澈身后控制住他的手,把刀夺下来。
楚景澈也没了刚才那股顶撞的劲百官儿,由着侍卫抢走那把刀,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玉澜眼见他渐渐垮了下去。
玉澜依然神色不动:“带圣上回大业殿好好休息。”
旁边两个花容月貌的小侍女一福身,轻手轻脚走到楚景澈身边,搀着他步入寝殿。
楚景澈被带走时,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玉澜。
玉澜任他看,心里却涌起一股悲凉。
五年的维系,一夕崩塌。
纵使心有准备,依然猝不及防。
过段时间,再闹,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如此循环往复。
玉澜都知道。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是要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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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的话对我来说就是个大长篇了。我觉得对晋江很多读者来说100章往上恐怕都是个大长篇吧。
可是按计划100章内完结略略困难=_=
今天是为新兰心梗的第n天,别看我写前女友这种存在,但我磕的是纯爱cp啊呜呜呜(别说我没写过请看隔壁的《星光与共》)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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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澜靠在软榻上出神,珞明小心地送上熬得浓稠的白粥,玉澜摆摆手,示意放在旁边。
她心事极多,就在软榻上一直靠着,许久有些累了,就靠在软榻上合眼休息,一会察觉到似乎有人靠近自己,腾地睁开眼睛。
正打算给她盖上薄毯的檀喆表示有些尴尬。
玉澜见檀喆动作顿在那,贴心地伸手把薄毯拿过来给自己盖好,还说了声多谢。
就是这声多谢让檀喆轻笑,顺势在软榻旁边坐下来。
张太后已经下葬一月有余了,然而身后留下的糟心事却真不少。
檀喆打量玉澜,想他自幼习武脚步很轻,刚才怎么玉澜还能察觉到呢。
只能是因为玉澜最近太敏感了。
人也瘦了很多,躺在这软榻上仿佛薄薄的一片,前段时间刚丰润的脸又瘦出了尖尖的下巴。其实精神还好,就是思虑太多,没以前那样轻快了。
“粥怎么不喝?”
檀喆拿过碗:“都要凉了。”
玉澜笑了笑:“不想喝。”
“不喝哪行,身体要紧。”
檀喆试了试温度,坚持递给她让她吃点东西,玉澜看了一眼也就依了,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垂着眉却不说话。
檀喆有些不适应她如此沉默的样子,接着宽慰道:“圣上最近也安稳许多,事情总是在向好的。”
这话让玉澜笑了,轻声说:“檀喆,你别诳我。”
“我没……”
檀喆话没说完,玉澜突然盛了一勺白粥塞他嘴里。
她动作出其不意,好在檀喆反应快,没让那白瓷小勺磕到自己的牙齿,他擦了一下嘴角的一点白粥:“味道不错,你这小厨房确实好。”
玉澜神情一滞,她笑了笑,有些意外也有些开心,但笑容背后隐藏的悲伤让她很快收敛了笑容。
你看这人,第一反应竟然是她这小厨房做饭的味道好,而不是那个小勺是她用过的。
真是罕见的反应。
玉澜舀了一勺粥,看她喝了一口,檀喆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别过头背对着她没说话。
玉澜喝了两口,应该是确实没什么食欲,就放到了一边,看檀喆背对着她,她笑了笑,也不勉强,轻声说:“我知道,皇帝如今的样子,我有责任。”
檀喆回身看她,反驳:“和你有什么关系。”
玉澜靠在软榻上对他笑笑,笑得有些包容和寂寥。
檀喆在她的笑容中轻轻叹了口气。
和聪明人就这样,不必多言他就懂了。
玉澜和檀喆都清楚,玉澜如今时局微妙。
现在民间正如玉澜所料,已经有传言说玉澜设计毒死张太后,为的就是阻止皇帝迎娶中宫亲政。玉澜独断专权残害皇室的恶名已经渐渐传开了。
好在这个谣言传播虽广,然而相当部分人并不相信,大部分百姓也并不理会,皇帝换没换,他们关心,但也没那么热衷。
楚景澈和玉澜真的起了矛盾,在民间的话,楚景澈其实未必斗得过玉澜。
玉澜监国七年,尤其最近,恢复民生,□□经济,百姓脱离战争苦海,得以安居乐业。
曾经玉澜说过,仗打赢了对百姓而言或许对当朝有一时的拥护喜欢,但这喜欢转瞬即逝,真正赢得民心的,就是为了百姓好。
巧了,玉澜的心愿也正是如此。
国泰民安,四方太平。
所以这些年,玉澜在民间声望很高,虽然是成安年间,虽然都知道楚景澈是当朝皇帝,但真正的掌权者是玉澜。
掌权者是谁无所谓,给百姓谋福利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深得民心的那个。
玉澜就是得民心的那个人。
就算玉澜尚且年轻,且是女儿身,就算玉澜的声望不及其父皇,但和楚景澈比那是绰绰有余的。
而微妙的是,玉澜在朝堂之中,口碑呈现毁誉参半现象。
很简单,玉澜早早意识到世家大族的壮大于黎民百姓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于皇权而言也是个威胁,仅仅是压制世家这一件事,就足够让以世家大族为主的朝堂官员对她有怨言了。
这就是玉澜如今的处境,一个有民间声望的长公主,一个百官希望她早早下台的监国长公主。
而玉澜,从监国那天起就深知自己未来的处境,于是在对待张太后和皇帝楚景澈上,她采取了怀柔策略。没有杀张太后,也对皇帝楚景澈言听必从。玉澜曾经对怀恩下过一道命令,但凡皇帝楚景澈想玩儿的想用的,只要能有,就给他,就让皇帝玩儿得进行,玩儿得痛快。
这是对楚景澈好吗?
你不能说不是。
这是真的对楚景澈好吗?
还真不是。
玉澜监国后,楚景澈身边围绕的都是对他乖顺听从巧言令色的宦官,他们哄着顺着他由着他,陪他玩陪他闹,夸他是天授之子可以为所欲为,哄他是主宰众人命运的天子,对他卑微顺从,无所不依。
七年时间,那个聪明的,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的小儿郎,在张太后和玉澜如此的护佑纵容下,长成了如今跋扈任性,骄纵偏激的模样。
玉澜并没有在檀喆面前避讳自己的这一面。
不过,也没有那么坦荡。
不避讳,是因为玉澜对待楚景澈的方式不过是沿袭了张太后的做法。张太后对自己儿子宠溺骄纵,玉澜夺权后,对楚景澈的包容只高不低,但再怎么对待,也是学的张太后。
不坦荡,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个皇帝,最好不要太成器。
这样,她就更好拿捏控制,继续掌权。
这点私心,就藏在玉澜沿袭张太后做法且更加包容楚景澈的行为上。
“我记得,他曾经很单纯,其实也很聪明,我相信父皇的眼光,当初他选定楚景澈,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轻轻说道,仿佛在赎罪。
是,不管父皇有什么理由,如今的楚景澈都长成如今的模样。
他确实是聪明的。
楚景澈精通音律舞蹈,他的琵琶和古筝弹得比玉澜好太多了,因为他喜欢歌舞,玉澜还在紫微城设了一个乐女舞姬的梨花台,楚景澈谱的曲子编的歌舞都在这排练。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其实玉澜有想过,如果楚景澈未来沉迷音律应该会很不错,不会和她争权,也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她会给她最好的画笔画纸,他只要安心弹琵琶看舞蹈就好,朝中之事,交给她就好。
可楚景澈依然没有按照玉澜所想的长大,他开始偏激,任性,那些曾经隐藏起来的小孩子的固执和肆意妄为,以及对自己皇帝身份深刻的认知,让他渐渐站在了玉澜的对立面。
手握实权的公主,任性妄为的皇帝。
矛盾摆在了明面上,想装聋作哑已经不行了。
“檀喆,其实你也都知道。”
玉澜轻轻的一句,也揭开了他们之间的隐藏。
楚玉澜不是一心一意仁政爱民的公主,亦或者说,在她的爱民之外,朝堂之上,亦有残忍手段,不顾情谊。
那些所谓的四方太平国泰民安的梦里,唯独没有她的弟弟楚景澈。
因为她要掌权,掌了权,她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楚景澈,挡了她的路。
“这和你没关系。”檀喆淡淡地说道。
他平静的神色安抚了今晚心绪不定的玉澜,是的,就是心绪不定,因为想得太多,玉澜看似安静的外表下不仅不镇静,甚至有些慌乱。
檀喆难得强势。
他给她扯了扯薄毯:“明天去神都苑吧,你好久没骑马射箭了,明天去那散散心可好?”
玉澜不说话,只一昧望着他。
檀喆看她盯着自己看,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官服:“怎么了?”
然而玉澜也说不出怎么了,似乎只是想看着他而已。但见他问,她就说:“我想睡会。”
“好。”
“你就在这里守着我,直到我醒。”
“好。”
玉澜是有点故意让他为难的,却不料他回得这样痛快,本来心头乌云遍布,现在起了点玩心,忍不住坐起来继续细看他。
檀喆看出她转移了心思,也有心让她放松一下,就坐在那没动,任玉澜凑到他眼前,两人四目相对。
“檀大人如今,倒是变了不少。”
她低声轻喃,声音虽低,但因为靠得近,檀喆听得清楚。
“总说我变了,到底哪里让你觉得不一样了?”
檀喆也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他似乎觉得这话有意思,声音里含着笑意,这让他的的悄声有种黏稠的调笑意味。
玉澜听出来了,她的耳朵有些红,但她没打算放弃,反而因此起了更浓厚的戏谑的心思。
檀喆看她眼睛骨碌碌地转上下打量自己,他直觉玉澜藏着什么坏心思,可又好奇她会做些什么,好整以暇地等着。
玉澜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对他勾起唇角笑了笑。
檀喆心里一跳,没等他回神,玉澜已经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扑上去印上他的唇。
她动作有点凶,檀喆也没有准备,两人牙齿磕了一下,好笑的是都觉得疼又都没好意思出声。
她就这么一下扑到自己怀里,檀喆下意识扶住她,本来檀喆的手臂时撑在她腿侧,现在没了支撑的力气,檀喆身不由己地后仰下去。
两人双双倒在这不过方寸的软榻上,薄毯凌乱地被扯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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