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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唐晓的描述中，吴皓目前正代表启锋实业与韩旭洽谈一项合作，具体内容不详。
表面看，这些事情都没什么不对，但江落羲却嗅到了一丝异乎寻常。
暗恋，往往是把锋利的双刃剑。当一个人决定不再隐藏这种情感，最可怕的是，你却不知他剑指何方。
吴皓的表现很明显，他对唐晓的暗恋正在转向光明正大的追求，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必然有一个特殊的转化条件，可江落羲并没在唐晓那里获得触发这种转变的任何依据。
她想着想着，一抬眼，已漫无目的地晃到了江边。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借明月千里，能送我还乡；夜来梦中，是谁渡口挑灯望？”
江落羲一屁股坐在长椅上，点起一支烟，在氤氲的雾气里呆呆望向远处的江对岸。
*****
萧辰羽在韩旭画室挖空心思找线索的时候，丁帆还在没完没了叨逼叨金放的几大嫌疑人特征，摆出一副恨不得立刻抓人的架势。
萧辰羽却一反常态地忍受了这位唐僧转世，兀自沉浸在画室的画作里。
这间画室跟刚刚的居室比起来显得凌乱很多。
房间拉着遮光略好的纱帘，在背窗的位置摆了一排画，以水彩画和素描写生为主；画的对面，侧对窗户的位置支着画架，旁边散落着一摞纸，水彩盘里的颜料已经干涸，明显用过以后并没有清洗。
萧辰羽从那摞纸里抽出几张，看样子画的是人物素描，但只有人物的轮廓，五官部分被涂涂改改，没有画完。
他又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边的那些画，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萧队，有新发现。”左小菲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
“我们排查民用监控，看到韩旭大概在昨晚8点28分左右到达公园附近。以这个时间为基准，我们向前后各推10分钟开展排查，结果在附近另一家商铺的监控里发现了金放，时间大概8点32分。我们比对过，两个监控之间的时间误差不超过1分钟。”
萧辰羽继续打量那些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左小菲继续说：“可是在这家商铺的监控里之后再没找到金放的身影。我们只好逐一排查附近其他监控，终于在公园西北角方向一个隐蔽的监控里发现了他，时间是8点56分。尸检结果显示致命伤确实没刺中腹主动脉，也就是说，按照刀伤的深度和位置，韩旭被刺中后很可能没有立即死亡。因此，如果9点至9点半的死亡时间推定准确的话，金放不排除有行凶可能。您看......”
萧辰羽没有急着给出结论，“还有吗？”
“有。金放提供给我们的监控显示，韩旭当晚确实在画廊停留了很久，金放走后他似乎一直在展厅看画。但有一处疑点，我们发现金放提供的监控显示韩旭离开的时间是晚上8点10分，而事实上根据他在公园附近出现的时间推测，他出门的时间应该更晚一些，这个误差大概在10分钟左右，除非他途中又去了其他地方，可展厅门口没有监控，暂时还不能确认。”
萧辰羽眯起眼睛，“嗯，你们的意思是说当天晚上金放假意离开，等到韩旭出来后跟踪他去了公园，随后可能在公园杀了他？并且他还可能为了掩饰画展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对提供的监控视频做了手脚？”
左小菲坚定地回答：“是。”
萧辰羽收回视线不再看那些画，“金放如果是凶手，按照你推论的情况，他应该属于蓄意谋杀。那么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确认谋杀地点的安全性，隐蔽性，以此来估算成功的可能。因此，你还需要搞清楚一个问题，韩旭为什么去公园。”
左小菲：“……这个确实没考虑到，那……”
萧辰羽慢步走向门口，“成洵呢？先把人带回来。”
左小菲朗声答道：“他不在。”
萧辰羽：“........打电话告诉他，人跑了，他明天开始就给我到隔壁缉毒队上班。”
左小菲：“........是。”
“韩旭的车找到了吗？”
“还在排查。”
萧辰羽再次回身看了一眼对韩旭这个画家而言过于简陋的画室，“联系唐晓问问看知不知道韩旭平时的停车习惯，找到车以后看看行车记录仪有什么发现。”
左小菲恍然大悟，“是，萧队。”
挂了电话，萧辰羽只觉一双火辣辣的眼神正盯着自己，“老大，是不是我说对了，金放那孙子真有问题？”
萧辰羽不急不缓地说：“对，丁警官可以辞职去相面了。”随即朝他后脑一掴，“走！”
丁帆：“得嘞！”
*****
江小姐在江边这一坐，险些把自己坐成一尊雕像，直到天光渐淡、暮色四合，雕像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低头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昨晚收到的警示短信。心下喟叹，这真是个多事之夏，然后往下一扫看到了“萧辰羽”的名字。
她找到电话号码在微信里面试着搜索了一下，“零羽微辰”四个字立即蹦了出来。
江落羲一扶额，心想“刑侦队长”这个头衔真的不适合这位外貌俊朗的文艺青年。
她手一抖，给文艺青年的好友申请飞了出去。
江岸边突然响起报时的钟声，江落羲伸了伸僵硬的腿，摸摸瘪下去的肚子，站起来准备去觅食。她踏上灰白的台阶，沿着步道往回走。
此刻天上只剩淡淡的微光，路灯还没到上岗时间，在这五步以外看不清人的步道两旁，珊瑚朴和香樟树被风一吹，交错着唱起鬼曲儿来。
江落羲瞟了一眼前面两幢黑黢黢的低层小楼，估计是之前的什么商户开不下去了暂时废弃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包里，手刚一伸进去，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蹿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江落羲迅速换做另一只手，把随身带的刀抽了出来，猛地朝抓她的人刺去。
对方手一松，转到她身后，旋即一个东西顶住了她后腰。
“别动。”对方低沉地说道。
江落羲先是一惊，随即转念又想，“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一条贱命而已”，于是懒懒地问道：“劫财还是劫色？”
黑影：“......”
等了半天对方没回话，江落羲继续猜：“哦，那就是阎罗殿来的？”
黑影：“......”
黑影还是不说话，江落羲知道今晚小命应该保住了。
江落羲：”你再不说话我喊了。”
黑影：“别喊。”
黑影话一出口，江落羲露出一个获胜般的笑容，谁知下一秒，笑容硬生生凝固在了脸上。
只听黑影低声说：“先生让我带你回去，他说你应该回到他身边。”
江落羲脑袋“嗡”的一下，顿觉天旋地转，一股寒意当胸而来。
她猛地回头，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旋即又慢慢变做一种沁着冰茬般的阴冷。
她冷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先生果然厉害，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在江落羲眼前一放，“他让我给你看这个。”
江落羲扫过屏幕的瞬间，仿佛被一块巨石当头砸下，她心悸如雷，此刻却只能故作镇定。
但见她神色淡然地嘴角一翘，“拿什么几岁小孩的东西来骗我！熟人见面，可没有这样的道理——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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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画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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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江落羲的刀已猝不及防地朝金放刺去。
金放往旁边一闪身，慢了半拍，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他一手捂着胳膊，迅速后退一步。
江落羲嗤笑一声，对着他手里的方向，一抬下巴，“你这是第几次拿玩具枪吓唬女孩子了？”
金放看了看胳膊的伤口，低沉地笑了起来，“看来我确实没找错人，江小姐不但是个大美人，身手居然也这么好，难怪先生身边的人都说......”
江落羲手指轻轻勾过刀上的血痕，慢条斯理地说：“对错重要吗？你又活不过今晚。”
话音刚落，手里的刀就像一条捕食的小型鳄鳗一样“嗖”地直捣金放胸前。
金放这次有了准备，躲闪得还算及时，刀尖从他肋骨旁堪堪划过，衣服被划出个口子。江落羲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手起刀落。
金放夺路而逃。
江落羲：“……”跑了？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可是逃跑的金放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姑娘招招下狠手，还想要他的命，来的时候没说搞不好会送命呀。
江落羲自认为经过多年的专项训练，对付金放还不成问题。于是稍一犹豫便追了上去。
金放的脚力并不比江落羲快，眼看就要被追上，突然闪身躲进了途经的一幢黑黢黢的三层小楼。
江落羲眼见金放跑进了楼里，她思考片刻，心一横跟了进去；眼下她至少可以确定，无论如何对方不敢要她的命，于是决定赌一赌。
她在包里翻了一下，抽出一支笔，头发随手一挽，把笔插了上去。随即小心翼翼走进小楼，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慢慢四处观察起来。看样子这里原本是个饭店，地面已经被清理过了，角落里隐隐约约还剩些桌椅之类的东西。
但在环境不熟悉的三层楼里想摸黑找到金放，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让她和金放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
萧辰羽和丁帆驱车赶到韩旭画展门口的时候，透过车窗就看到成洵顶着一个没来得及打理的鸟窝脑袋，在那儿嘶吼：“跟人都能跟丢，你们那脑袋里装的都是汽水吗？赶紧通知技术队定位手机！赶紧的！告诉你们，今天人要跑了，一个个的，明天都给老子到隔壁缉毒队上班去！”
丁帆：“......”缉毒队的刘队肯定想不到他们在刑侦队同事的心里地位如此“高不可攀”。
“不是想抓人吗？下去配合成副队，找人到金放家里看看。”萧辰羽目视前方，不想看旁边那位没出息的表情。
丁帆嘿嘿一笑，“是，老大。”
成洵看到萧辰羽来了，赶紧颠颠跑过来扒着车窗，“唉，老萧，不是我，你说他们......”
萧辰羽坐在车里觑了一眼那头凌乱的鸟窝，“对讲机给我一个。”
成洵：“......哎。我这先给你。”
这时对讲机突然传出呼叫：“成副队，手机定位有了，在卢浦区沪平路附近的江边。”
不等成洵反应，萧辰羽留下一句“低调点”，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成洵会意，“嗖”地抓过旁边的对讲机，大喊一声：“不要开警灯和爆闪，都给老子机灵点。出发！”
越野车在马路上蛇形突进，由于距离不远，萧辰羽没有派附近警力提前接近，以免打草惊蛇。
10分钟后越野车到达了江边附近，萧辰羽朝对讲机问：“技术队，距江边多少米？”
“萧队，1分钟前定位到，据江边500米，垂直方向紧临沪平路。”
萧辰羽把车开到位置，抓起对讲机，徒步走向江边。当他到达所述位置时，一幢废弃的小楼出现在眼前。
萧辰羽：“大家注意，嫌疑人可能在一幢废弃的楼里，我先进去，赶到的听成洵安排，分组做好警戒，等我通知。”
成洵：“老萧，你没带枪，你等会儿........”
对讲机那端一片沉默。
*****
在江落羲一筹莫展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楼外侧的广告牌突然亮了起来，楼里的黑暗瞬间被驱散。
随即，江落羲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她迅速追了上去。
2楼是一个空旷的大厅，显然没人，到了3楼她看到了10几间房间，顿时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大声说：“金先生，再不出来我可走了。我这一走，你今晚可就不好过了。”
躲在房间的金放心头一震，听到脚步声由近及远，快要消失了，立刻从门后面跑出来，飞快地奔到2楼，跑向1楼，结果突然在拐角一个急刹车，又回到了2楼。
他目光落在一侧的角落，楼外闪烁的灯光在漆黑的房间里拉出斑驳的暗影。江落羲搬了把椅子抱着胳膊坐在那里，明暗交错的光映在她似笑非笑的脸上，“怎么？怕我跑了？”
她缓缓起身走向金放，嘴角噙着笑，“那就，带我走呀。”
金放望着眼前这个烫手山芋，打不得又跑不得，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
看着江落羲走过来，金放认命似的低声道：“我也是替人办事，江小姐跟我走一趟吧。”
江落羲一笑，“看，早这么说多好，大家省了很多力气。只可惜，晚了。”
金放顿觉一阵疾风从身侧袭来。这会儿真可谓是刀不长眼，江落羲出手迅速，一把短刀使得游刃有余，金放赤手空拳躲闪不及，一会儿已经负了几处刀伤，最后退无可退，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
可是江大小姐毫不手软，找准机会又是一刀。
这一刀下去，金放觉得自己完了，刚才那几刀明显没有攻击他要害，只为了把他逼到墙角，而这一刀朝着咽喉直戳过来，眼看刀尖逼近，金放向旁疾闪，闭上了眼睛。
结果左肩忽觉一阵剧痛，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他才突然意识到，江落羲并不想杀他。
看到金放被钉在墙上，江落羲满意地笑了，“还跑吗？”
金放疼得说话断断续续，眼睛直瞪着江落羲，“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落羲：“想怎么样？这该是我问你们的问题。不过，跟我走，你自然就......”
“不好意思，他不能跟你走。”一道冷声突然打断了她。
刚才激烈搏斗时，二人都没留意到脚步声，这会儿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同时往楼梯口望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江落羲定睛一看，暗光下男人面色阴沉，高大的身躯正一步步逼近眼前。
来人正是萧辰羽。
她蓦然神色一凛，倏地拔出刀，金放一声呻/吟，捂着伤口瘫在了地上。江落羲转过身，单手持刀，挡在金放身前，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
萧辰羽眯眼看江落羲，余光扫过她手里滴血的刀，冷声道：“原来是江小姐。”他慢步靠近墙角，“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把人交给我，今天的事我当没看到。”
江落羲冷哼一声，一把从地上拽起金放，短刀抵住他喉咙，“不好意思警官，你来晚了，今天人是我的。”
萧辰羽面无表情地看着昨天还俏丽生姿的女人。此刻，她的头发松散地挽着，额前散着几缕凌乱的碎发，修长的双腿分立在地上，手里的刀已经在金放脖子上压出了一道血痕，她目光暗沉坚定，像冷血杀手一般，毫无躲避地与自己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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