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调去任职的将领中却有几人原是京中富家贵族子弟,不能忍受那里的艰苦,竟偷偷回京了。
皇帝大发雷霆,威远侯便趁机举荐了宋青玥与李珞二人补上那里的空缺。皇上理亏,只能允了。
两人本打算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前往东北的。
在那之前,李珞总要留在家中,至少盯住家中人,防止他们又去趟浑水。而宋青玥也想帮着沈家办事。
可任令已经下达,让他们不日前往东北任职。
这样也好,他们越早出发,越要牵制皇帝调去的人,以防出事。
先前李珞的母亲前来找赵嵩哭过,总以为李珞去东北是被宋青玥挑唆的,毕竟他留在京中,有什么官职是不能安排的?何苦要去那苦寒之地受罪!她想让赵嵩劝李珞打消这个念头。
两方见了面,赵嵩将李珞母亲来找过他的事情同李珞说了。
李珞看了眼宋青玥,低叹道:“我娘之前在宫里应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还为难她……长公主当时没有发作,私底下却告诫了我祖母,正有我祖母看着,我娘这些日子才没找过青玥麻烦……”
宋青玥微怔,她倒是不知道这些事,顿了顿道:“离京之前,我随你去你家拜访一趟。”
“你若不想,就不要去。”李珞斟酌道。
宋青玥摇头,“不是不想,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再者说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总要有这么一遭。”
李珞便笑了,心中微暖。
赵嵩抿了口茶水,听他二人说完,便道:“这样也好,无论京中最终成败如何,李家与沈家总能留有后人。”
对面二人听他直言不讳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俱是一怔。
宋青玥不禁皱了皱眉,“若你对沈家不仁,我拼了命也会回京杀了你。”
赵嵩道:“事情总要有一个了结,是是非非,早就不能善罢甘休,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他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说的倒是淡然,明明这一切都是他使计挑起来的。宋青玥心头起了怒,对赵嵩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番话?”
赵嵩想起往事,淡声反问:“难不成你有资格?”
是了,认真讲,此事开端便是由赵嵩与“宋青玥”引起的。
后来宋青玥在金銮殿上主动交代了这一切,赵嵩被罚去参军,而她在沈家的袒护下得了一个官职,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直到威远军大胜归来,班师回朝,皇帝为她和李珞赐下婚事。
她应下了。
在赵嵩看来,是宋青玥莫名地翻脸背刺,他至今仍心存疑惑,“当初不是你来找我合作的?”
宋青玥垂了垂眼。
心中那声音催促她:“你快说啊,说那人不是你,是我,你告诉他,我想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却也真心喜欢过他……我就快要消失了,你快告诉他!”
宋青玥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她其实不必跟李珞来赵嵩府中同他告别的,是“宋青玥”要她跟来,因为她想借着她的眼睛看一看许久不见的赵嵩。
宋青玥便来了,回想起那事,到底心中怒意难消,心道:
“我原本想,对你最大的报复,是让赵嵩永远不知道你的存在,且让你看着,不光你成不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就连你喜欢的赵嵩,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原来你快要消失了……”
“你……”
“宋青玥”与宋青玥其实很少交流,她本以为她不在意,甚至早就原谅她了。
……其实她读过她的记忆,早就应该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有亲人,有志向,有爱有恨,有时遗憾不甘,却也幸福圆满。
对啊。
她占了她的身体,伤害了她的亲人,抢了她的人生,剥夺她活着的权利……到底凭什么会觉得她会原谅她?!
却听宋青玥接着道:“我至今仍恨你占了我的身体,最恨你用我的身体害我的亲人。”
她平淡的语气中流露出恨意。
“……对不——”
那人怔了怔,最后话音尚未落下,竟忽然间,彻底消失了。
宋青玥心中一空,忽而满身轻松。
她对赵嵩道:“那人不是我。至于她是谁,从哪里来,我也不得而知。”
赵嵩眯了眯眼,倒也并未刨根问底,只因心中并不在乎。
李珞揽了揽宋青玥,劝道:“因表舅那事,李家落了责难,父亲他们吃了教训,恐怕再难给你助力。三哥,说到底,沈家有功无过,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此对待沈家,也太不公平,还是趁早收手吧……”
李珞的立场极为尴尬。
他的表哥、他的家族最初走的便是那条歧路。他心里清楚,做错事的是赵嵩,是皇帝,不是沈家。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做?”赵嵩抬眼问他。
李珞顿了顿,有些气急,“你还不了解她?你这么做,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赵嵩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既然知道,竟然劝我放弃?”
“……你真是执迷不悟。”李珞皱眉,“沈欢歆已经有了谢准,你若真的为她好,就不要——”
赵嵩忽而打断道:“你懂什么!她原本喜欢的是我,是谢准横插一脚,抢走了她,他才是第三者……”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只要她回到我身边,我会保证让她再次喜欢上我。”
“三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李珞见他油盐不进,不听劝告,说的话也是逻辑不通,不禁越发着急。
宋青玥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才道:“若没有谢准,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嵩若有所思,眸色暗了一度。
因为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沈家覆灭,他如愿以偿将沈欢歆禁锢在自己身边,可是她死了。
赵嵩低着头,声音有些哑,“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总不会再是那种结局了,我会好好看住她……”
“三哥,你在说什么?”李珞疑惑,还想接着问。
宋青玥止了止他,她之前听占她身体的那人嘟囔过几句话——“我是穿越的”“那个叫谢准的说不定也是穿越的,他竟然还有系统……”
穿越,系统……宋青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但她有一种直觉,在占她身体的那妖邪离开后,这直觉尤其强烈,那便是所有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此间世界会变得不一样。
虽与赵嵩的谈话不欢而散,但因体内那妖邪终于彻底消失了,宋青玥并未有什么不开心。
她出了赵嵩府门,微微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李珞,缓缓呼出一口气,只觉得眼前一片海阔天空。
此间小世界的原定女主忽然消失,到底引起了注意。
系统慌张找来时,谢准正在核对去沈府提亲时要带的聘礼,他不习惯使唤人,又觉得这种事需要他亲历亲为更有意义。
“宿主,出事了,系统察觉到’宋青玥‘已经彻底消失,此间世界意识也察觉了,主系统来问责,怎怎怎怎么办!”
谢准眼神不离聘礼单,淡定道:“你去应对世界意识,让主系统来找我。”
“哦,哦……”系统往回飘了一段距离又折返了回来,“宿主,主系统听说是您,已经收回了问责,让您随心发挥,它不会过问。”
谢准嗯了声,“升了级,你应该能应付世界意识?”
系统可骄傲自己是升级后的高级系统,拍胸脯保证,“您放心!系统保证稳住世界意识,只是需要花点时间,暂时不能陪在女主人身边了。”
谢准闻言微皱了下眉。
如今局势越来越紧张,系统离了她身边,没法随时保护她,到底让他有些担忧。
谢准倒不是不信任沈家与长公主的暗卫。
恐怕无论她身边有多少人、多少力量守护,只要不是自己陪在她身边,随时看着她,他都会觉得不安全,仿佛恨不能把沈欢歆揣兜里。
谢准捏了捏眉心,以前的他考虑的东西很少,在无限制的条件下做任务时,丢了命也无所谓,在要保全性命的限制下做任务时,只要不死、受了多重的伤也无所谓。
他活得很随意。
可沈欢歆和他这种人完全不一样。
毕竟是那样娇气又胆小,凶一下就要哭,怎么让人放心的下?
为了保护她,不知不觉间,谢准竟也不得不重视起自己这条命来。
他想了不过片刻,回过神,对系统道:“那便快去快回。”
世界意识一乱,小世界崩塌,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还是要先稳住天道。
系统只是个程序,无法理解宿主那复杂浓烈的情感,只判断出他的表情越发认真,便也认真做出保证,“您放心!”
第82章
私卖火铳之事解决后, 谢准在都督府越发如鱼得水,不再有牵连威远侯府的威胁,他终于能光明正大走进沈家大门了。
这里的婚嫁礼俗讲究三书六礼,谢准今日告假, 与请来的媒人一同携礼前往沈家提亲, 长公主接待, 应允了这门亲。之后走完纳采、问名前二礼, 取得沈欢歆的八字姓名后,还需进行占卜, 以测吉凶。
谢准心中自是不怎么虔诚, 长公主早早请来一位老道合八字,也是图一个吉利话。谢准早忘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再者, 他与沈欢歆来自两个世界,要那老道怎么算?
八字主要看人生运势, 谢准早在提亲之前,便照着沈欢歆的生辰八字, 给自己编了一个与其相配的八字。如今要这老道算,也只能算出一句“天作之合”。
威远侯夫妇一听便笑了, 随后那老道又拿出三枚铜钱摇卦,共六次,老道合了卦象, 脸色猛然一变, 谢准也看了那卦象, 皱了皱眉。
“如何?”长公主问道。
老道擦着冷汗, 拱手答:“卦象名为’泽水困‘,大凶之卦。”
与此同时, 万里无云的天空凭空起了一道惊雷。
沈欢歆得知谢准来提亲,此时正往前院赶,一道惊雷起,吓了她一个哆嗦。
只在威远侯府上方,云雾如墨翻滚,除此之外,京城其余上空却是碧空如洗。因此百姓驻足观看,只道威远侯府生了异象。
长公主得知卦象,皱眉道:“怎会如此?”
谢准沉了沉眼,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天,“事在人为,所有人命数已改,一切水到渠成,逆者便是逆天。”
即便逆者是世界意识。
闻言,世界意识又气得凭空劈了几道雷,系统在虚空中捂耳朵,“好吵啊好吵啊!没用的你生气也没用!”
老道吓得山羊胡子颤颤,转身,噗通一下朝天跪下,“天爷发怒了,这婚事不成啊……”
媒人见竟出了这遭事,也是两股战战,她愿将这门亲事说成,却也怕忤逆老天爷。
就连威远侯夫妇也不禁开始斟酌,天生异象,他们平素并不是迷信之人,但到底事关女儿的婚事。
谢准心生不耐,将那记录六次卦象的纸张撕碎。走到窗边盯着天看了几息,直到沈府上空墨云散去,他回身,瞥了瞥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老道,“再算一遍。”
老道见异象已经平息,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拱手道:“方才见天意,贫、贫道惊魂不定,心怀忐忑,恐怕有心无力,不能再行占卜。”
“天意?”谢准嗤笑了下,“打雷是要下雨,待会儿要下雨,管你什么事儿?再说,如果真有天意,那也是嫌弃你算的不对。”
老道还没听过这般不虔诚又不讲理的话,一时讷讷说不出话。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算了。
长公主便道:“今日算了,看他心神不宁的,待他斋戒三日,沐浴焚香后再行占卜。”
老道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
“您倒真信了这破算卦的。”
长公主并未因他的语气怠慢而产生不满,“总归要小心些。”
谢准扯了扯嘴角,这实在有些尴尬了,本以为水到渠成,未曾想在此时被世界意识坑了一下,他对这些民俗迷信繁缛礼节越发不耐,抄手将那三枚铜钱拿起来,“何必那么麻烦?”
他拿着铜钱,正要有所动作,便听到一阵跑过来的轻巧脚步声,以及吁吁的喘气声,待临近了却猛地停住,还刻意屏住了呼吸声。
谢准偏了偏头,看见那围屏之后,一片碧色裙角露了出来,她挪了挪脚,碧色裙角便掩入了围屏深处,实在是欲盖弥彰。
他挑起嘴角笑,颠了颠手中的铜钱,摇了六次卦,合过卦象,睨了那老道一眼,“分明是大吉大利。”他忽而眼色一厉话锋一转,“你是谁派来的?为何要破坏我的婚事?”
老道脸色一变,眼珠胡乱转,“长公主殿下盛情,贫道却之不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恰好这时屋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谢准转头看了一眼天,笑道:“果真下雨了。”他对威远侯夫妇道,“不过不管如何,这门婚事总会成的。”
他说的理所当然,态度恭谨却不失强势,长公主看老道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又瞥了瞥藏在围屏后的人,最终还是笑着摇头,“原是我看走了眼。”
沈欢歆藏在屏风后面偷看,以为别人没发现。
她方才过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听懂了那老道意在破坏谢准的婚事,见外面下雨了,还庆幸自己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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