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药方竟是在殿下手中?
姜沐璃怔了怔,脚步像钉住一般,无法动弹。
谢缚辞轻声道:“姑娘,父皇正在与你说话呢。”
作者有话说:
太子:真是好大的惊喜啊呵呵
第22章 事发
“姑娘,父皇正在与你说话呢。”
姜沐璃容颜低垂,披散的墨发遮住她半边昳丽的容色,长睫微微颤动着。
在谢缚辞的视角能清楚地看到她慌张失措的神态。
她越是紧张害怕,他偏越是胸腔翻涌,体内的血液沸腾不已。
姜沐璃。
相识这么久,他竟从不知她有个这样好听的名字。
还有个那样可恨、该死的母亲。
当邹平将调查到的所有信息摆在他面前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恨了十几年的人,那个女人的亲生女儿竟就一直在他身旁。
他竟还想好好待她,呵护她,给她依靠。
今日清早他甚至想过,若是她仍是觉得良娣委屈了,他不介意封她为侧妃。
他从未对谁如此让步过。
可他让的每一步,所有一切都在他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彻底撕裂,活活让他成了笑话。
好,好得很。
不怕死,竟敢主动送上门来。
既然她想玩,那么他就玩死她!
**
距离除夕宫宴开宴的两个时辰前,东宫。
冬日的昏暗来得极快,这时天色已暗沉,阖宫灯火通明。
谢缚辞阔步跨入延元殿,下意识扫了一圈,并未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眉宇紧蹙。
随后心思微怔,想起昨夜那小呆子,还伏在他身侧说今日出宫去取他的生辰贺礼。
他才回宫,邹平便匆忙现身。
谢缚辞坐在紫檀描金山水纹书案后,神色冷漠看着邹平,道:“这次查到了?”
邹平被他冰冷的眼神怵到心里发慌,又为自己查到的事实后怕不已,咽了咽口水,跪地回话:“回殿下,卑职不负所望,总算查到了姜家姐弟的下落……”
男人长眸一眯,登时散发出极具危险的气息,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桌面,沉声道:“继续说。”
默了一息,邹平抬眼看了看吴毓。
吴毓被他求救的信号看的头皮发麻,殿下回宫前,他就从邹平口中多少知道了一点消息。
这段时日,殿下对那阿璃姑娘有多上心,他皆看在眼里。若是殿下知晓了真相,恐怕,恐怕……
在头顶那道阴冷的注目下,邹平哑着声,回:“姜家姐弟,姐姐名唤姜沐璃,年十七,弟弟名唤姜沐臻,年七岁。姐弟二人自四个多月前被昌陵侯世子苏烈带入长安城,便在侯府居住了三个月,直到一个月多前,姐姐姜沐璃被,被世子夫人与一名侍妾调换了身份送入了东宫……”
邹平很明显感觉到头顶那视线更加阴森可怖,可仍然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姜沐璃化名阿璃,留在了东宫。阿璃暗中也一直与苏世子有书信来往,且阿璃第一次出东宫那日,便是将弟弟姜沐臻从侯府接出,寄送到挚友家抚养。姐弟二人感情十分深厚,姜沐璃来长安城的目的,也是为了给弟弟治病。”
“今日阿璃出东宫,也是为了与苏世子会面,下午便已经上了苏世子的马车离开了。”
邹平稳声道:“还请殿下放心,卑职一直有派人暗中盯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没有殿下的吩咐,未敢轻举妄动。”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诡异,森冷,冰寒,无形中仿佛凝聚成一股令人胆寒发竖的气氛。
凉风起,卷起庭院树影婆娑,沙沙声来回轻荡。而殿内,此时静到仿佛凝固成了冰雪。
良久,邹平便听头顶传来一声情绪不明,且极其轻的笑声。
“是吗?”
邹平低着头,紧绷神经,“是。”
书案后的男人背脊往后一靠,手指搭在膝上,掀起眼皮,又淡淡问:“那么,你又在这做什么?”
邹平额冒冷汗,蓦然抬头,入目的就是一张冷漠绝情,杀气骤生的俊美脸庞。
他心里紧张,问:“卑职,不懂殿下是何意……”
“孤说过,倘若找到姜家姐弟,直接杀了。你派人暗中跟着,怎么,是想保护她?”
谢缚辞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邹平匆忙回:“可那是阿璃姑娘,殿下——”
谢缚辞冷声打断:“你在替孤下命令?”
“卑职不敢。”邹平脸色煞白。
吴毓见太子显然在压抑心中的愤怒,气急攻心,才这样口不对心,忙站出来,安抚道:“殿下,阿璃姑娘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缚辞站起身,漆黑的瞳仁折射出冷寒的光,“孤不在意,孤只知道她该死。”
邹平见此,索性豁出去了,道:“还有一件事,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倏感冷厉的视线扫过来,他开口道:“前几日为殿下的随行医官前往江州的邵太医,他是阿璃姑娘在江州就认识的青梅竹马,二人情分应当不浅,姜沐臻便是寄养在邵宅。”
谢缚辞又浅浅笑了一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好,好得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还装作不认识?
好,好得很啊。
谢缚辞十指紧紧按上桌案,不过片刻,骨节指尖用力到泛白。
吴毓就立在他身侧,最能感受到太子浑身散发的暴怒,狠戾,那是一种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恨意。
欺骗,背叛,加上仇人之女。
所有让太子最难以忍受的点,都让阿璃姑娘精准的踩到。
谢缚辞微扭脖颈,发出骨质声响。
须臾,他站直,扯了扯衣摆,薄唇轻启:“传孤令,即刻前往邵宅把姜沐臻那小子抓来,邵宅也派人手控制住,不准任何人离开。”
邹平拱手应道,随后匆匆退出延元殿。
殿内,吴毓暗暗呼出一口气,躬身上前给谢缚辞斟了一杯热茶:“殿下,消消气。”
谢缚辞怒极反笑:“孤气什么,孤反而该开心。现在想起来,没那样杀了她反而是好事。”
吴毓诧异看他,不懂为何这么快太子又转变了态度。
随后又听那阴恻恻的嗓音,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热茶,淡声道:“死,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明明殿下什么残忍的话都没说,吴毓顿觉得背后发麻。
这样的太子,忽然使吴毓忆起,六年前从边境战场将崔小将军的遗体带回长安的太子殿下。
那一年,太子殿下年仅十四,未满十五。
在其他皇子还在享受无忧无虑,荣华富贵的生活时,不到十岁的太子便自请去了西北战场历练。
太子不惧苦难,每日同军中大汉一同不停地摔爬滚打,每日每夜都饱受磋磨。
太子十二岁时初上战场,立下了小小的战绩,起初军中的男人们大多都对他极其不屑,明面上很是恭敬奉承,私下暗讽和做小动作的并不算少。
年幼的太子在战场上面对刀枪剑戟,任何苦难都能硬扛下去。但他出生显赫,生来便是天子骄子,心高气傲惯了,自是忍不了有人背后放暗箭。
将士对他的不服,他皆看在眼里,直接站出来让那些不满他的人跟他打,若是能打赢他,打趴他,那他便什么都不要,独身步行回到长安。
太子狂言一放出,军中诸多早已不满他年纪轻轻就如此狂傲的将士,纷纷站了出来。
十二岁的他,虽然身量较同岁的少年要高大许多,但比成年且还是将士的男人还是差之许多,可他仍是半步也不退让,靠着一股狠劲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即使浑身是血,亦不退缩。
经过此事,那些将士虽说心里对他还是隐隐不服,但也不敢再私下针对。
直到太子十三岁那年,边境突发一场十分焦灼的战乱。
战火连天,流血千里,狼烟四起。
太子单枪匹马冲去敌军阵营,干净利落地砍下敌方主将的脑袋,高举敌军头颅,自此一战成名,便再也没有将士敢小瞧他。
年仅十三岁太子便立下赫赫之功,为人也不骄不躁,仍然留在前线一次次奋勇杀敌,很快军中男人也皆因他的能力,心甘情愿的臣服。
十四岁那年,外境蛮夷来犯,太子此前因受重伤,体力不支。圣上便下旨封了昌陵侯做指挥军官和崔小将军上前线与蛮夷一战。
不想,那昌陵侯刚到营地,便大摆派头,急忙树立威风,多番对作战计划指手画脚,甚至在一场并没有胜算的战事中,逼迫崔小将军应战,从而害得崔小将军战死沙场。
崔小将军战死后,太子听闻噩耗,从病榻中爬了起来,将崔小将军的遗体背回军营。
太子得知缘由,震怒下当场就要斩杀昌陵侯,从而被那昌陵侯高举圣上的免死金牌躲过一劫。
吴毓伺候太子多年,自然知晓太子有多恨昌陵侯府。现任昌陵侯间接害死了崔小将军,老昌陵侯之女又害死了先皇后。
这两条人命,在太子生命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存在与冲击。
吴毓悄悄打量了太子一眼,见他低垂着眼睫,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3章 不安
耳边那道清冷温和的嗓音再次响起。
姜沐璃水眸潋滟,身躯发颤,抬起的步子缓缓落地。
可每当她上前一步,太子面上的笑容便更深了几分。
他灼热的视线,就犹如一条在旁虎视眈眈的毒蛇。
仿佛她若是有任何不合他心意的举动,他便能立即扑上来,咬死她。
不知觉,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这个娇媚多姿的舞女身上。
崔继后也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然而,让她觉得更加不对劲的还有她身旁的皇帝。
崔继后与皇帝挨得极其近,自然发现了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坐在宝座上的身躯仿佛都要抑制不住。
崔继后暗暗皱眉,温热的掌心按住皇帝的手背,对下首温声道:“这位姑娘,你且下去领赏吧。”
闻声,皇帝诧异看向崔继后,她小声道:“陛下,今夜可是除夕宫宴,下面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
若是色.瘾犯了,多少也收敛些。
她不知这个舞女是怎么引起陛下这样激烈的触动,但显然若是她再上前来,恐怕陛下真的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有损颜面的事。
姜沐璃杏眸微怔,转而焦虑涌上心头。
只因她这次主动献舞,本就是打着见陛下一面的打算,若是错过了这回……
这时,殿内又响起太子温润如玉的嗓音:“你,过来给孤斟酒。”
殿内坐在最靠外的昌陵侯府这桌筵席,苏烈从方才开始紧张的神色到现在眸色惊恐,万觉不妙。
在此之前,为保万无一失,他悄悄在姜沐璃饮下的热茶里下了一味药,为的就是让她毫无意识地主动引诱圣上。
可太子这番忽然从中拦截,岂不是……
姜沐璃身形纤细挺直,迟迟不动。
殿内氛围瞬间又诡异了起来,众人都不明白,不过一个蒙面的舞女,为何能同时得到陛下和太子的赏识?
见此,一些暗慕太子已久的贵女,纷纷警惕万分。
安国公之女冯翎与崔萱的席面靠得近,她凑过去,小声低语:“崔姑娘可当心些,这种柔情媚态的风月女子惯会笼络男人的心了。”
太子与崔萱的婚事实际上并未定下,知道崔萱即将是太子妃一事的人并不算多。
而冯翎便是其中知情人之一。
虽同是长安城贵女圈的人物,但崔萱自认为与冯翎不算熟识,冯翎这番好意的提醒,她又怎会听不出其中之意。
崔萱眼皮轻抬,不经意地扫到对面的三皇子席位。
只见三皇子也正饶有兴趣看着那名舞女,她眸色一暗,敷衍地道:“冯姑娘说得极是。
太子谢缚辞靠坐在椅背,曲指一勾,朝舞女又唤了一声,语气尽显温和。
“过来。”
姜沐璃缓缓侧首,秋水眸落在太子身上,思绪万千,苦涩难言。
明明昨夜他还对她温声细语,可今夜那双眼再次看向她时,却再也不见一分柔色。
她并非不清醒。
若是走向了太子,恐怕迎接她的必定是无尽的深渊。
可她,也没得选择。
皇帝毕竟称帝多年,心性自是沉稳,经崔继后的提醒后,很快便恢复如常。转而见太子神色淡淡喊那舞女过去斟酒,倒也没有多做他想。
姜沐璃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太子身侧的,尽管知晓有多重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仍是心跳如鼓。
众人见那舞女落座太子身旁,只垂首恭顺地在旁斟酒,下一场舞乐接着顺利上场,众人被吸去目光,很快也没人去在意方才的小小插曲。
谢缚辞凝瞩不转看着殿内翩翩起舞的一众舞女,旋即右手抬起,用力将身旁的女子拽入怀中。
姜沐璃倏然歪道,娇呼一声,挣扎要起。
推开间,她手心抵在他的腰腹,耳畔响起一声:“给孤坐好。”
声冷且沉。
“殿,殿下听阿璃……”话未说完,忽感腰间一痛。
那只大掌如铁铸地一般,用力按在她的腰侧,而身旁男人却始终也没有看她一眼。
**
宴会进行到一半,皇帝举杯,殿内众人对饮。
琼浆玉液搁在一旁,谢缚辞却只简单抿了一口茶水。
姜沐璃坐在他身侧,感受到他周身的寒意。
她如坐针毡,惴惴不安。
并不仅仅为了自己担心,还有阿臻,阿臻现在在太子手里,按照太子冷血无情的手段,阿臻定会死在他的手中。
阿娘临终前,她曾承诺过,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
弟弟才七岁,就因为她执意要带他来长安治病,才惹出了这样的祸事。
往事流转,她心痛难忍,泪水一滴一滴落至手背。
谢缚辞手指微动,忍了良久,还不见那泪水有停下的打算,左手用力按住她的手背,在她耳畔轻嗤一声:“现在就哭,未免太早了。”
掌心才覆上,忽然发现那纤柔的触感滚烫地不似常人。
他诧异扫去,虽说带着面纱,但朦胧中可见她脸颊酡红,眼睫濡湿,媚态尽显。
谢缚辞眉心蹙起,如刀刃的视线扫到苏烈身上。
苏烈骤然对上这双眼,心里发慌,下意识忙垂下头。
光这匆忙的一眼,他便知道苏烈又做了什么好事。
好,很好,好得很啊!
这个小骗子竟还想要以身引诱那个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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