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简星疏问。
岑枳咽下小青菜,老实抬头:“我同桌。”
简星疏胳膊肘支着餐桌,看着岑枳,扒拉了下碗里的虾,问她:“他跟你说什么呢?”
岑枳眨眨眼,觉得也不是什么隐私:“问我几点下课。”
简星疏放下筷子,俩手交叠撑在桌面上,倾身,难得一副正经的样子:“小叔叔告诉你,那狗东西出了名的性冷淡,女人在他眼里和电线杆子没什么区别。”
简星疏笃定,“他对你上心,就是想让我不爽。”就和他自己的计划异曲同工!
岑枳一顿。
“所以别以为他关心你两句,就是对你特别了啊。”简星疏严正叮嘱她。
岑枳本能反驳他:“你怎么知道的呀?”
简星疏嫌弃地嗤了声:“你认识他多久,我认识他多久?”
岑枳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头抠了下面料,莫名有点儿闷闷的,脸微鼓,低低“哦”了声。
简星疏看她下筷速度都变慢了,庆幸自己提醒得早。
那狗逼虽然性格一塌糊涂,但架不住脸能打啊。就连他们班那帮书呆子都说过,见过贺知野,对明星的颜值阈值都提高了。
更何况在学生时代,贺知野这种高岭奇葩似的凌厉冷淡型,居然比他还受欢迎!
他小侄女天天对着那张女娲偏心的脸,会产生点儿心动的错觉也非常正常。
但他作为家长,是肯定要把这种苗头扼杀在土壤里的!
可又莫名见不得小姑娘闷着,于是改了话题,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对了,简于佑最近情况不太好,要是你……我便宜大哥叫你回去,找借口推了。或者找我,反正别单独回去。”
岑枳有点儿恍惚。
虽然对简于佑没好感,也不同情。但听说一个认识的人,好像一株植物,就这么枯掉,那感觉还是怪怪的。
简星疏见她发呆,安慰她:“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是老天要收他。小小年纪就嚯嚯人家女孩子,还他妈死不知悔改,不止一个。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岑枳微张了下嘴,没能说出话来,点了点头。
简星疏看了她一眼:“有个女孩子还和你同桌有点儿关系。就那个去年高一上了没俩月就转学的女生。”
岑枳一愣。
简星疏料定她早听过贺知野那些“精彩”传言,嘲笑她:“怎么,这下紧张了?”顿了下,又说,“他没打人家女生,就是帮忙守个秘密。”
岑枳怔怔地反应了一会儿,提取了关键信息,双手抱着玻璃杯喝了口椰奶,才慢吞吞地说:“小叔叔,其实你,也是个好人哦。”
简星疏:“?”
“你明明不喜欢我同桌,但还是会帮他把事实说出来。”岑枳认真道。
简星疏眼皮一跳,好像得了什么被人表扬了反而会烦躁的毛病,硬邦邦地命令她:“闭嘴。”
岑枳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回没有乖乖听话,而是趴着桌子靠近了点,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同桌和平共处,和他做朋友呀?”
简星疏回忆一闪,冷呵一声:“我,简星疏,就算这辈子一个朋友都没有,就算将来娶不到老婆,也不会和贺知野那狗逼做朋友的!”
岑枳:“……”
呵。
让他和贺知野和平共处,让贺知野有更多的理由接近岑枳,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勾得小姑娘魂不守舍,最后腻腻歪歪地真谈起了恋爱?
结果两个都是在家不受宠的主,小日子艰难又困苦,搁一起叠buff?
“??”等等,贺知野你他妈敢打我大侄女注意??
虽然以上都是他自己的脑补,简星疏还是气得不轻。
于是瞥向岑枳,森然一笑:“多吃点儿,晚上还有英语小作文突击和语文阅读理解海量训练,我怕你能量跟不上。”
岑枳小脸一皱:“……?”
她终于知道,什么是鸡娃了!!QAQ
第32章
岑枳填鸭似的海量突击完, 为了不影响孩子学习——躲在楼下咖啡厅开黑的简星疏陪她一块儿回小区。
车子在小区对面停下,岑枳边下车边说:“我自己进去就行啦,小叔叔再见。”
然后绕过车尾。
周六, 老小区门口挺热闹, 窄街两边大半的店都开着。远处烧烤店烟雾里杂着炭香,小超市门口的摇摇车摇头晃脑给小朋友唱着歌。
简星疏摇下车窗:“过马路小心点儿啊。”
岑枳笑眯眯的,刚想点头说“好”, 就听见斜侧里不远处,不凉不热的一声:“回来了?”
岑枳一愣,看着同样懵了下的简星疏, 眨巴了一下眼睛,跟个卡顿了的小机器人一样,慢腾腾偏转过脑袋。
小区对面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便利店门口的那排行道树一看就很有年头。树干强壮有力, 路灯斜照下来的阴影里,大晚上站个穿了一身黑的人,还真是很难在意。
贺知野不紧不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踱到驾驶车头那儿,单手闲闲地抄在黑色牛仔裤兜里。
难得穿了件宽松温软的毛衣,也是黑色的。
男孩子漆黑短发蓬松微乱, 耷拉在锋利眉目上,像黑色毛衣一样,连柔软都带着棱角。
贺知野什么也没再说, 就那么神情寡淡垂眼看着她。
岑枳又眨巴了两下眼睛,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看见了贺知野, 可以一块儿回家有点开心,还是被贺知野听见了她叫简星疏“小叔叔”而不由紧张。
简星疏干脆从驾驶座后下车, 撑着车门框,面无表情盯了贺知野两秒,沉声问他:“你听见什么了?”
贺知野顿了一瞬,慢腾腾地抬起眼皮子,视线落到简星疏身上。
不就是一声,亲密的“小疏疏”么。
和马嘉悦的“我们家垚垚”,杨垚的“小悦悦”,有区别吗?
贺知野面无表情,嗓音沉凉地问他:“听见什么?”
岑枳吁了口气,小肩膀一松。
简星疏眼都不眨,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似乎在仔细判断贺知野这句话的真实性。
贺知野唇角扯平,下颌轮廓瘦削凌厉,本来就比简星疏高一个额头的身高,又因为简星疏撑着车门,压低眉眼看着他的时候,更显得居高临下。
两位少年就那么隔着一辆黑车,在“爸爸妈妈去上班,我上幼儿园”的欢快乐声中无声对峙着。
“……”
岑枳眼皮触电似的抽了下,只觉得两位周边的气氛,像极了漫画里主角发大招之前,把周遭声音和景色全具象化成爆炸状涂鸦的无我状态。
岑枳非常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脑子不受控地开始分析待会儿俩人要是打起来,她怎么以最快的速度退到安全范围。
这状态持续了漫长的三秒钟,还是简星疏没忍住,打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游戏,用眼过度,本能眨巴了两下干涩的眼睛。
岑枳:“……”这就是传说中的,帅不过三秒吗?
岑枳挠挠脸,小声说:“那我,先回去啦。”说完,看了眼贺知野。
摇摇车的音乐又换成了“老鹰老鹰捉小鸡/跑呀跑/小鸡小鸡快快跑”。
简星疏由此断定,在这样猖獗的洗脑乐声干扰下,贺知野果然耳背。
于是毫不示弱冷“呵”一声,关上车门,眼睛看着贺知野,嘴巴对着岑枳说:“我送……”
“一起?”贺知野撩了简星疏一眼,不动声色地打断他,明明问得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偏偏有种高高在上的挑衅感。
“??”
简星疏反击的词汇还没组织好,司机摇下车窗。
“小少爷,”完全不给简星疏装逼的机会,司机叔叔探出脑袋大声说,“夫人说你手机不接,让我转告你,要是半小时内不到家,就等着转学去体校专训体能吧。”
“???”简星疏唰地一下扭过脑袋,“我妈疯了??”
司机弯了个嘴角咧到耳后根的程序化微笑,让他自己判断疯没疯。
妈的!算了,就算今天送了又能怎么样?这狗逼就住岑枳楼上,他还能天天来盯着?
气炸他了!
“走!”简星疏拉开车门斜身坐进后排,嘭地一声巨响,气呼呼道,“给老子合法地快!”
“……”
岑枳懵懵地站在原地,无声抬手,和尾气打了打招呼。
贺知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不远不近地侧站在她身边,看不出情绪地垂眼问她:“走?”
岑枳仰头看他,乖乖点头:“嗯。”
进了小区大门,马路对面的嘈杂好像都隔了一层。热闹像被人扎在了氢气球里,蒙蒙地浮在身后。
尤其是看见小区里的路灯一个都没亮的时候。
岑枳微愣了下,仰着小脑袋,下意识喃喃:“线路检修吗?”
贺知野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岑枳鼓了下脸,自问自答:“应该是的。”
她在老家的时候,一家人的手机号都是在社区登记过的,小区如果有停电停水的信息,都是会给他们推送短信的。
但在这儿,没有。
贺知野微顿。
小姑娘声音小小的,还带着点儿不自知的落寞。说完,脑袋就低下来,不声不响地盯着自己淡薄的影子,慢吞吞地往前走。
抄在兜里的指尖轻轻动了下,贺知野淡声开口:“你俩挺熟?”
岑枳回神,略显茫然地“啊?”了下,接着反应过来,眨巴了一下眼睛反问:“我们俩,不也挺熟的吗?”
贺知野偏头看她。
昏暗的环境,似乎常会让人不自觉提高警惕,又会莫名让人生出些平时没有的胆量来。
岑枳想了想,平心而论:“但我和他的熟,和你的这种,又不太一样。”
说完,又蓦地微怔了下。似乎自己都有些不理解,这里面不一样的地方在哪儿。
要仔细分析,大概是她和简星疏,有血缘关系上自然的联系,也是那个家同龄人里,唯一对她没有敌意,还很关心她的人。
贺知野不是。
他们俩就是从陌生人开始,做了同桌,再到朋友。但贺知野也没比小叔叔少关心自己,甚至连她那些在正常人看来,奇奇怪怪的小坚持都会满足。
岑枳说完,下意识舔了舔唇,等他回应。
贺知野盯了她一秒,锋锐下颌线条牵了下侧颊肌肉,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
岑枳等了一小会儿,眨巴了两下眼睛。
莫名有种粉丝接机给爱豆递信,爱豆扫了眼信封无视略过的感觉。
“……”
岑枳慢吞吞地抬手,歪头挠了挠脑袋。
她怎么会打出这种不在一个次元的错误比喻。
语文最拉分果然是必然的。
岑枳突然有点儿局促,抬头看了眼还没亮的路灯,勒着斜跨小包包带子,斜侧过身看他,没话找话地问:“你刚刚,怎么会在那里呀?”
结果问完,那份局促反倒更浓了点儿。
她这个问题的潜台词仿佛很像在问:你是因为知道了今天小区会检修路灯,担心我怕黑,才问我几点下课,在小区门口等我的吗?
贺知野眼睫毛动了下,薄唇微启。
“爸爸!我明天还要坐摇摇车!”俩人身后,小朋友搂着年轻男人脖子摇晃撒娇,声音由远及近。
“老子就那么二十块私房钱,都被你坐光了。”年轻男人气笑了,“你看我像不像个摇摇车?要不你明天坐我吧?”
年轻男人大步流星,走得又快又稳,父子俩的对话声很快超过他们,又遥淡下去。
视线若有似无地在那对父子身上飘了下。
“买烟。”贺知野淡道。
岑枳动了动鼻尖,的确闻到贺知野毛衣上很淡很淡的烟草味,不由有种自作多情的窘迫,眨巴了两下眼睛,“哦”了声,又乖又机械地侧转过身,和贺知野并排,继续朝前。
小区里一根电线杆和她擦身而过。
“……”耳边响起简星疏的“他看女人跟看电线杆没什么区别”,岑枳挠了挠脸。
所以贺知野应该,也不是把她当女生那么关心,是把她当朋友了。
就好像,他先前会给自己总结习题,也会给马嘉悦——虽然最初是给她准备的。
他会给自己带小蛋糕,体育课,也会给马嘉悦杨垚买饮料——虽然是被马嘉悦缠着叫爸爸才买的。
岑枳头微偏,悄悄看了贺知野一眼。
抿着唇,像自我开导般,小肩膀微耸了下。
岑枳啊岑枳,你怎么了?
朋友。
还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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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已过,贺知野靠着二楼窗台,指节间一点猩红被秋日夜风吹得忽明忽灭。
香烟又自己烧了一小截,贺知野垂眼,食指尖在细长烟身上轻敲,一截烟灰掉在烟缸里。
看见小姑娘从简星疏车上下来,俩人熟稔地打招呼道再见,他是很不爽。
不光是不爽,甚至还有一种很久没有体验过的,不高兴的情绪。
尤其是听到小姑娘说“但我和他的熟,和你的这种,又不太一样”的时候。
哪里不一样,他没问。
是没兴趣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他也说不上来。
甚至因为这点说不上来的情绪有些恼火。
他也想过,这些事儿要换了以前,他会做点什么?
结果答案是这问题没有存在的基础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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