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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听说前厅来了贵客，殷慎行带着一大家子赶忙来迎。
“原来是顾峰主光临寒舍，老夫有失远迎啊，失敬失敬。”见来人是顾染音，殷慎行马上换上那副儒雅的皮子。
这幅谦卑有礼的样子，看得身后早就知道他什么嘴脸的姜芙儿浑身起了起皮疙瘩。
有人想装样子，只可惜顾染音不想对着这老匹夫讲什么人情世故，只是神色淡淡居高临下道：“无妨，你有这个心便好。”
话落，殷慎行明显哽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大大方方把人迎了进去：
“来来来，诸位小友里面请啊，哈哈哈哈哈。”
像极了位热情好客的东道主，如果不知道他干的那些人面兽心的腌臜事的话。
进了大堂，二人谈话间又是一阵夹枪带棒绵里藏针，听得身后姜芙儿和周蒋二人一愣一愣的。
眼见着话题由“玄掌门近来可好”到最近的百战门灭门惨案，亏得那老匹夫装作一副震惊不知情的样子。
哪怕谈及幼童失踪案，他的表情也能伪装得那么天衣无缝，一张口就是对那些失踪孩童的沉痛以及自己无能为力的悲哀。
几个人就笑坐着静静看他演戏。
到了午间，殷慎行热情地留他们用膳。
“顾峰主在我这里可别客气，老夫我定当代玄掌门好好招待你们。”
只是过于巧合的是，他这漂亮话刚落地，后厨就出了岔子。
一个长相秀丽的侍女急匆匆赶进来道：“庄主不好了不好了。”
殷慎行朗声道：“何事啊？”
“后厨出了事，您养的仙尾鱼化形后跳出鱼缸，正逮着人就咬呢！”
“行行行，那赶快带我去瞧瞧”，殷慎行面色焦急，对着顾染音愧疚道：
“见笑了顾峰主，那鱼是老夫千辛万苦从南海带回来的，着实珍贵，老夫得先行一步，您可别见怪啊。”
顾染音只是淡笑一声，随后意味深长道：“去吧。”
“诶，那老夫就先离开一阵，诸位在此处不要走动，马上就要用膳了。”
说完他起身随着那婢女离开。
不知是不是姜芙儿的错觉，总觉得这老匹夫临走前的最后一眼别有深意，渗人得很。
“过去跟着。”顾染音低垂着薄白的眼皮，抿了口清茶，对左侧之人淡淡下令。
周衍：“是。”
对于这种情况他们早就设想过，顾染音必需留在原地坐镇，稳住那老匹夫四处安排的眼线。
而他们四人里除了顾染音，也就只有周衍能来无影去无踪地不被巡视的修士发现。
随后周衍便装作肚子不舒服要方便，让侍从带他去茅房，路上把人打晕后，就使了个隐身符，一路顺着殷慎行的踪迹跟了过去。
果然，跟顾峰主想的一样，他根本没去所谓的后厨，而是独自一人潜入了琴剑山庄后山的一片密林里。
林中陷阱重重，等周衍脱身而出时，殷慎行早就不见身影。
而他的足迹停留在密林深处一片石造的壁垒外。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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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背叛
◎让你做个明白鬼◎
多亏周衍提前准备好的定身符, 那些围守在禁地之外的修士很容易就被莫萱给定住了。
之后他们四个人一路通行进入阴暗潮湿的密道。
密道的尽头处是一扇密闭的玄铁大门，通身由极品玄铁和金刚石打造。仰头望怕是有三个壮汉那么高的大门，莫萱人傻了。
歪日，这怎么进呐？
正当莫萱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他们几个要怎么进去时, 忽地被人默着拉开。
偏头发现拉她的人是裴狐狸, 莫萱：？
裴轩意面无表情指了指前方。
莫萱转头看过去, 等看清楚状况后, 逐渐没见识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人高马大的巴图尔不知从哪儿掏出两把人头大的玄铁重锤，轻松地跟敲核桃似的照着大门哐哐砸出俩大洞。
莫萱傻眼：这特么也行？
随后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牛b一样, 彪形大汉转过身来，跟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似的羞赧一笑：“俺太粗鲁了, 没吓着你们吧。”
莫萱心有余悸瞥了眼那俩“人头”，往后退了两步, 假笑道：“没……没有……”
“那就好, 咱们进去吧。”
还没从恍惚中回神的莫萱一穿过大门, 三魂七魄就被迫按了回去。
恍惚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脊骨一路传到头皮的惊悚和麻意。
这里显而易见是一处密室，但它的大小和陈设看上去有点像宫殿, 大殿中央蓄着一道深红色的水池。
不，不是水池。
一阵令人作呕的腥气挥发出来，飘进众人的鼻息。
那赫然是一道血池！
血池边缘, 只见大大小小的幼童尸体被倒挂着, 他们仅剩的一点血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淌，滋养着这一方罪恶的沼泽。
“这帮畜生真不是人！”巴图尔说着就想上前把人放下。
“小心！”
就在巴图尔靠近血池边上时, 一只长相奇丑无比的怪物猛地从池中越出, 那张血盆大口里形似锯齿的铁齿钢牙, 差一点就能直接咬断男人的脖子。
莫萱眼疾手快把人拉了回来, 但她不敢松懈，拔出长剑就要御敌。
只不过她发现那怪物好像出不来，一直向他们这边挣扎，却始终只能在血池边缘活动，莫萱偏过头一看，这怪物背后竟是被一道锁链横贯过脊骨拴住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莫萱越来越看不懂了。
殷雪灼猜测道：“这些倒挂着的孩童应该是炼制不老丹的失败品，殷慎行为了不浪费，便把他们放在此处，豢养此间的魔兽供他驱使。”
莫萱点头：“原来如此。”
“那我们这算是找到这老贼的证据啦？”
少年高兴地弯了眼，肯定道：“对。”
可惜他们还没高兴太久，异变突生。
“怎么回事？！”
脚下的玉石地面轰然坍塌，等莫萱反应过来想要御剑离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随着碎块巨石沉入无边黑暗之中……
等莫萱再次睁开眼时，入目是漆暗灰败的尘地，她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裴轩意，但除此以外，还有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察觉到自己被某种锁链紧紧缚住，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看向那人，勾唇笑道：
“殷老庄主，这是何意啊？”
……
＊
密室外的林地里，周衍顺着壁垒找到大门，一眼就瞧见那些被符纸定住的修士，确认了莫萱他们肯定在此处，而殷慎行的脚步也止步于此。
难道他们已经被人发现了？
周衍带着疑惑走进密道后发现不对劲，密道的最后一道门不知被下了什么禁制，以他的能力根本进不去，于是他急忙祭出一道传音符禀告顾染音。
大堂内，收到消息，顾染音眸色暗了一瞬。
“走吧。”
姜芙儿不解：“去哪儿？”他们不是说好了要在这里安稳住眼线的吗？
顾染音神色淡淡背手道：“有些人不按规矩办事，那我们也就不必给他留后手了。”
等琴剑山庄所有修士都被这个男人捆进刑室时，姜芙儿才明白他说的“不留后手”到底有多离谱。
昏聩潮湿的牢狱内，男人一袭素袍雪衣，与这里的阴森腌臜格格不入。
但他眼神里的阴翳晦暗此刻却与这座吃人的牢笼奇异吻合，看得姜芙儿和蒋涵义莫名心惊。
“继续，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座替你说？”
“我说……呜呜，我说……求你别再来了……”
地上躺着的修士已经没有人样了，身上到处是被烙铁烫出的溃烂伤痕，原本还能硬气地跟他们叫嚣，如今却只知道一阵一阵模糊不清地求饶。
通过审问，姜芙儿他们在庄里的一处林苑内，找到了那些供于权贵享乐的幼童，他们各个衣不蔽体，看得人心寒。
蒋涵义得令护着那批孩子离开，并将他们安顿好。
而顾染音则是拔出了他尘封已久的佩剑，让人看不清情绪地一路奔向禁地。
姜芙儿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来，一路紧随其后。
顾染音到地方后，没管周衍跟他行的礼，随手一挥，那道禁制便荡然无存。
二人见他情绪不对，都不敢出声，只是跟在他身后进了密室。
进去后，他们看到了与莫萱他们方才一般无二的景象，空荡的宫殿，血红的池水以及……叫嚣的魔兽。
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顾染音抬手把那魔兽的脑袋砍了下来，面色不改，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萱儿不在……
那眼神执拗中带着点说不出的疯狂，看得姜芙儿害怕极了。
系统适时地冒出来安慰：【主人别急，既然我联系不上小殿下，那估计就是受到了法阵结界的影响，只要我们能破坏阵眼，就肯定能找到小殿下！】
男人潋滟的眼眸低垂，一边冷硬侧脸掩匿在晦暗之中，嘴里若有所思地呢喃：“阵眼……”
＊
“莫小友，别来无恙啊。”殷慎行戴着张笑脸，假模假样跟她寒暄。
莫萱被牢牢捆在石柱上，远远瞧见裴轩意跟这老匹夫站在一道，且没有被绑，再结合他这一路上的表现，勉强能把真相猜出个七七八八。
但她还是自讨没趣地仰头问了句：“你不解释一下么，裴狐狸？”
“哈哈哈哈……”
空旷的地宫响起男人痛快的嘲弄声，殷慎行看向她的眼神充满同情，但下一秒嘴里说出的话却直白且残忍：
“有何好解释的，他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主上安排在天衍宗的一个奸细罢了。”
感受到他说这话时身侧的佩剑蠢蠢欲动，莫萱低头眼神示意它稍安勿躁。
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莫萱笑着笃定道：“百战门的事是你干的吧。”
殷慎行笑声一顿。
莫萱瞬间明白什么，继续道：“还有把令牌留在原地等我们发现，也是你故意为之。”
这下他彻底笑不出来了，继而听莫萱饶有兴致地感叹一句：“殷庄主好手段哪。”
殷慎行冷笑：“我倒是不知道你这小妮子还挺机敏的。”
“小妮子？”莫萱哂笑调侃：“这会儿不叫莫小友了？”
“不必再装了，毕竟……”男人话语一顿，嗓音陡然变得阴沉：“毕竟你马上就得下地狱了。”
说罢他当着莫萱的面，从储物戒里拿出样漆黑方形的物事，看着像某种法器，可莫萱从未见过阴邪之气如此浓重的法器。
那物事被黑雾层层缭绕，仿佛看得久了就能把人吞进去。
法器朝外的那面刻着一行古老晦涩的符文，莫萱愣是一个字也看不懂。
察觉到落在身上不安分的视线，殷慎行冷声劝告她：“别看了，你就好好准备受死吧。”
见他终于漏出狰狞模样，莫萱有些好奇：“其他事情我都明白，只不过我搞不懂你身为一庄之主，有权有势的，为什么非得跟我这么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殷慎行手里认真鼓捣着暗黑法器，嘴上随口道：“本座也不懂，为何主上会对你那么感兴趣，但既然他老人家吩咐了，我们这些人就得照办！”
主上？莫萱从中提取到关键词。
莫萱继续旁敲侧击：“既然如你所说我快死了，那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也不用你说什么，我问你说是不是就行了，怎么样？”
话落，想着她确实命不久矣，殷慎行哼笑一声道：
“谅你也耍不了什么花招，老夫今天就成全你，让你做个明白鬼，到时候黄泉路上可别回头找老夫的麻烦，你问吧。”
“那我就先谢过老庄主了。”
莫萱假意奉承一句，接着不顾他脸上的哂意，瞥了眼旁边的叛徒，斟酌道：
“天衍宗里的内奸除了他不止一个吧。”
殷慎行觉得小妮子有意思：“还挺聪明，那你猜猜还有谁。”
莫萱一字一顿：“周衍。”
“我猜得可对？”
“哈哈哈哈……”也不知哪个字戳中了他，殷慎行又笑开了，他感叹道：“可惜啊，若不是主上要取你性命，小丫头留在我庄里当个客卿也是绰绰有余的。”
莫萱嘴上说了句“多谢庄主抬举”，心底却恶心地翻了个白眼。
她忍住那股呕吐欲，继续猜测：“怕是还有秦苍那厮吧？”
提到秦苍，殷慎行脸上不屑更甚，仿佛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跟魔族勾搭成奸还生了个私生女，却只敢把女儿当徒弟养的老匹夫罢了，给老夫提鞋都不配！”
私生女？难不成……是赵婉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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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凉薄
◎看来有些人……还是学不乖啊……◎
莫萱细思极恐, 但她来不及想太多，殷慎行又轻哼一声道：
“那老匹夫事后为了掩盖事实，杀了自己的老相好，却又出于他那点可笑的怜悯把那小丫头留了下来, 生生把自己给逼死了。”
他不屑：“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 也不知主上瞧上他什么了。”
听出他话里话外的瞧不上, 以及他这会儿有些卸下心防, 莫萱乘胜追击，道：
“你说的其他我都能明白, 唯一不懂的就是你们明明已经把细作安进了百战门，又为什么会突然反悔动手呢？”
殷慎行冷笑：“谁让拓跋烈这老迂腐没有眼色, 不肯归顺我主，他就是该死！”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他牵着嘴角睨了她一眼, 阴狠笑道：“等你死了, 老夫就把外边那帮人也全都杀了, 让他们跟百战门一起陪葬，啊？哈哈哈……”
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莫萱抬头试探：“一直听你说主上主上，他到底是谁啊？”
话落，殷慎行啐了一口：“放肆！主上的名讳岂是你这种小杂碎能知道的。”
莫萱也不恼, 她本来也没打算打探清楚,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只不过这个法子没有奏效，说着殷慎行便走过来抬手催动灵力, 那根束着她的索链就跟活了一样, 从石柱上游下来, 转头又将她五花大绑起来。
随后, 他高举起那块方形的黑色法器，嘴唇翕动，念叨着什么她听不懂的咒语，最后割开拇指，像是献祭般，一点鲜血坠入其中。
血迹没入黑暗的一瞬，黑色法器陡然爆发出异样的光芒，三人同时被那强光刺得避开双眼，等莫萱转过头来时，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尘地赫然开了道漆黑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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