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干大吃一惊,忙问:“主公有何办法应对?”
洛若兮吩咐道:“子翼莫慌,土山既然是你先发现的,我便把此事交给你去办。你派人围着城墙一圈也深深地挖一道壕沟即可。”
蒋干原本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主公的意思了,这就去办。”
于是,三日后,王角看见痛哭流涕回到帐内的士卒,怒道:“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
“大王,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每夜赶工,终于快挖到城下了,谁想对方城墙下也有一条很深的壕沟。”
“什么?”王角平日里看不出神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惊慌。
“是的,大王。”那士卒一边说一边呜咽,“我兄长刚一露头,就被一矛刺死在沟内。我们几个不敢再出去,便顺着地道又跑回来了。”
王角长叹一声:“哎,竟又被她识破了!”
地道工程的失败让本就不高的士气雪上加霜。更大的问题是,他自己准备的粮草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自从起兵,他一直速战速决,没遇到过太大的阻碍,谁能想到会在荣宁郡马失前蹄。
跪在地上的士卒又焦急地问:“大王,这下我们该怎么办啊?”
王角知道,像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上策,他需要再想个法子。
作者有话说:
[1]“绍为地道,欲袭太i祖营。太i祖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三国志•董二袁刘传》
第23章
◎鼓噪◎
次日三更末,本应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洛若兮却被外面一阵喧哗声吵醒。
她刚推开门打算一探究竟,就看见夏侯杰跑过来,脸色煞白。
“外面何事喧哗?”
夏侯杰捂着耳朵答道:“王角派人在城下鼓角齐鸣,喊杀声震天,大家都被吵醒了。我的蜡丸耳塞忘了戴,胸口被震得好难受,先不跟主公多说了,我得赶紧回房取耳塞。”
难不成是王角又来攻城?
之前他几次被打退后,已经许久没有再打强攻的主意,这次是又想到了新计策?
洛若兮连忙穿戴好铠甲,登上城楼。朦胧月色中,她看见围城的蓝巾军一个个都举着火把,站在箭矢射程之外。
虽然无人靠近城门,但所有人都在一边呐喊一边大声敲鼓鸣锣。
站在城楼上待久了,耳朵被震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头晕目眩。
马谡也被噪音搅得睡不着觉,跑来站在洛若兮身边观察敌情。
“幼常以为,王角这是何意?”洛若兮侧过头询问马谡。
马谡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良久才不好意思地说:“之前主公中箭昏迷,我曾许诺再也不妄论军事。”
洛若兮还真不知道马谡说过这句话,先是讶然地“哦”了一声,随后又安慰他道:“之前那次中计,不完全怪你,半渡而击之的计略本来是没问题的,只是没有考虑周全,我自己也有很大责任。”
马谡仍旧微微低下头说:“主公没有责怪我,我反而更加内疚了。”
洛若兮没有想到,一向恃才高傲的马幼常也有诚心反省的一天。
“你与其内疚,不如思考如何将功补过。现在王角派人在城下大声喧哗,守城的将士们都被吵醒,难以再次入睡,你有何良策?”
马谡答道:“主公,我看王角是想扰乱守城将士休息,让我们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精神紧绷,彻夜不安。时间久了,便会军心涣散。”
洛若兮颔首,王角此招不用耗费兵力,只需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批人来城下喧哗,便能利用噪音杀人于无形。
她的守城士卒日夜受扰,无法安眠,必然精神不济,此时王角再来攻城便会多几分把握。
但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王角那边的粮草快撑不住了,所以他才会放弃最保险的围困之法,耍起各种花招来。
而荣宁郡的将士,最不怕的就是噪音。
说起来还真得谢谢夏侯杰,发明了蜡丸耳塞。郡营里所有士卒人手都有好几副,关键时刻便能派上用场,比如现在。
洛若兮吩咐道:“让所有人把耳塞塞好,安心入睡,城楼上的哨兵依旧按部就班地轮岗。耳朵堵上了,眼睛就机灵点,一旦发现情况有变立即来报。”
“是,太守。”身边的小兵得了令便去各营帐通知。
鼓噪之声一直持续到天亮,王角并没有看到城楼上有任何的骚动不安,更没人理他。
整个郡城依旧像前些时日那样,城门紧闭,听不到一点儿动静。守城的士卒一动不动地安守岗位,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城下喧哗的影响。
“大王,将士们一直敲鼓鸣锣,也累坏了。城里不为所动,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卢苍在一旁提醒王角。
王角虽然心中疑虑,但仍未觉得自己的方法有任何不妥。
军营中的士卒多为青壮年,一宿不睡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要是连续三天以上睡不好觉,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这才哪儿到哪儿,他料定五日后洛若兮必然坐不住。
一想到再过几日就终于可以拿下荣宁郡,王角脸上浮现出许久不见的笑容,对卢苍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回去给将士们吃点儿好的,等到半夜咱们再来。”
卢苍见王角信心满满,也觉得洛若兮此次再难以想出破解之法了。毕竟声音的传播属于天行有常,与地道这种人为挖掘的东西有天壤之别。
他对大王的敬佩之情也随之更深了一分。
**
然而五日后的清晨,王角看了看自己手下喊到声嘶力竭的将士,又抬头望望依旧岿然不动的守城士卒,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妙计又落空了。
卢苍指着城上士卒的耳朵大声对王角说:“大王,你快看他们的耳朵上都戴了什么东西?”
王角闻言一愣,眯起双眼仔细去瞧,才发现每一个站在城墙上的哨兵双耳都塞了两只圆球状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难道此物可以隔音降噪?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连续五日三更半夜又敲鼓又鸣锣,为的什么呢?岂不是完全在对着空气自嗨?
王角并不知道蜡丸耳塞早在他起兵前就被夏侯杰研制出来了,此刻只觉心惊不已。
这位洛太守短短几日便造出应对鼓噪之音的神奇物件,是她过于可怕了,还是他以前就小看了她?
这座城,对他来说彻底成了一块“鸡肋”,攻又攻不下,退又不甘心。
洛若兮走到城楼上,刚好瞧见这一幕,她第一次在王角脸上看到了懊丧的神色。
王角也瞧见了她,压制住内心强烈的打退堂鼓的想法,举起长矛高声喊道:“我早听闻洛太守智谋无双,这一个月也算亲眼见识了。不过我还是不服,有本事你出来与我对阵!”
王角想做最后一次尝试。
本以为洛若兮仍旧会坚壁不出,却听见她站在城楼上气势十足地回应:“我有何不敢?王角,我劝你现在撤兵还来得及,到时候真的打起来怕是连命都不保。”
王角冷笑道:“别以为你识破我几个小计策就可以洋洋得意了。你既然已经口出狂言,我必奉陪到底。明日午时,我们约好就在城下对阵,希望洛太守不要食言。”
洛若兮承诺道:“好!那便明日午时。”
站在一旁的马谡见她居然答应了,连忙劝阻:“主公,这是王角在激你出城,切不可中了他的奸计啊!”
洛若兮却好似故意岔开话题,说道:“幼常,你谨慎了许多,我心甚慰。”
马谡不解,继续劝道:“并非我变得谨慎,而是我军人马还不及对方的一半,硬拼绝非上策,不如继续守城。还请主公慎重决定!”
洛若兮看他神色紧张,笑道:“我何尝不明白你的顾虑?郡城被围了快一个月,我都忍了,胜利在望之时怎么可能被他一句话激到?”
马谡又问:“这么说,主公已经想到破敌之策了?”
洛若兮缓缓点了两下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每天在城楼上观看,蓝巾军的士气已经明显低落了许多,远不如最初那般振奋。就连擂鼓呐喊时,也有很多人在滥竽充数。这样的一支军队,哪怕人数再多,也很难抵挡我们的精锐冲击。”
马谡终于明白洛若兮所指,顺着她的话继续道:“我们已经休整了许久,以逸待劳,明日定能一举击破王角!”
“其实,就算我不答应王角的约战,这样一直耗着,他也等不了多久便会退兵了。”洛若兮望着不远处的王字旌旗,叹道。
“那主公为何还要理他?等他自己离开便是。”
“为了将来。”洛若兮没有做过多解释,只说出这四个字。
若王角自行退兵,他的实力仍旧留存,改日还会再次来犯。
蓝巾势大,各地纷纷倒戈,起兵以来未尝败绩。她若能击败王角,就可以打破蓝巾不败的神话,说不定会成为整次讨贼的重要转折点,得到陛下重赏。
对她本人来说,更是可以借此一举成名,继续增加声望值。
名利双收,这样的好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
但前提是,明日的战术要提前布置得当。
第24章
◎约战◎
“大王,事出反常必有妖。您真的信她会出城?”卢苍掉转马头,凑到王角身边,想问个究竟。
王角笃定地点点头,以他这些时日对洛若兮的了解,她一定会信守承诺。
卢苍犹豫不定,问道:“这...她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谨慎起见,咱们还是继续围城吧。”
王角听罢皱了皱眉,说道:“围城?粮草都快跟不上了,我们拿什么去跟她耗?此战能胜便胜,若胜不了,不过是再损失些兵力罢了。我们回去积蓄力量,与我二弟三弟合兵一处,然后再来攻打,早晚拿下荣宁郡。”
卢苍听出王角的话中隐隐有退兵之意,便直截了当地提议:“大王既然想要保存实力再战,为何还要与她拼上一场?她手里有三千精锐,而我军将士斗志不足,只怕又会白白损失不少人。”
王角却冷哼一声:“怎么,这才几日你就这么怕她了?损失就损失,不过一群蝼蚁而已,等我们声势再壮大些,依然有的是人愿意跟随我。”
王角这话说得冷血,卢苍闻言愣了愣。
生于普通耕农家庭的卢苍一直以来都将王角奉为圭臬,在他心目中大王是个有雄才伟略的人,他跟着他并非仅仅为了吃香喝辣那么简单。
然而他却说,他们都不过是一群蝼蚁。
每一个听他指挥,为他拼命的将士都是,也包括卢苍他自己。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崩塌了。
**
次日上午,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王角便命令所有人拔寨而起,全军出击提前来到城门下方。
郡城的城楼上却依旧像前几日那样平静,守城的士卒站得笔直,不为所动。
虽然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但洛若兮真要与他正面对决的话,也应该早早就在城下严阵以待了,绝非像现在这样淡定。
难不成真如卢苍所说,她又反悔了?
王角不信,策马来到排头,高声呼喊道:“昨日与洛太守相约,未敢忘怀,故而早早来此相候,只是不知洛太守何时出城啊?”
话音未落,城上的守军纷纷扭头,但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行动上却无任何举措。
王角不死心,吩咐手下道:“大声擂鼓!”
一阵密集的鼓点落入洛若兮耳中,她依然安稳地坐在屋内,甚至举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起来。
除了身上穿戴好的铠甲,根本看不出任何剑拔弩张的态势。
“主公,那王角已经提前到了,我们要不要也......?”蒋干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开口问道。
洛若兮细细把玩手中的杯盏,笑道:“子翼别急,我昨天不是已经跟你们商议好了吗,要耐得住性子。”
蒋干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不好意思地坐回去,继续等待。
一通鼓已毕,郡城依旧没有动静。
“谁让你们停了?继续擂鼓!”在王角的催促下,第二通鼓声又起。
王角也就着鼓点声喊道:“难不成洛太守又反悔了?此事传出去恐怕不好听吧。”
城上的士卒目视前方,还是无人搭理他。
王角阵中许多将士开始抱怨,早早赶来却要在这里干等着,对方会不会应约还说不准。
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大王与她约的是午时,现在还差几刻钟,我们一直站着也很累,不如坐下歇歇。”
话一出口,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纷纷盘腿就地而坐。原本排列好的阵型也开始变得混乱。
蓝巾阵中响起一众士卒交头接耳的说话声。
“要我说,这位洛太守是个胆小鬼,上次极限逃生已经吓破了胆,她不会出城的,大王这是白白浪费时间。”
“那可不一定,前段日子咱们可吃了她不少亏,还是小心为上。”
“刀剑不长眼,你能怎么小心?还是原先在山头做土匪更开心,这仗老子是一天也不想打下去了,看形势不对咱们就赶紧跑。”
“嘘!小声点,别让大王听见了。”
时间离午时越来越近了,王角回头看见坐了一地的士卒,咬牙切齿地怒吼:“谁让你们坐下了?这里不是你们占山为王的匪营,一个个真当战场是儿戏吗?”
但人一旦坐下了,再恢复之前的昂扬斗志就难了。
众人缓缓起身,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王角看着立在地上的长矛影子越来越短,约定好的时间将近,手心竟渗出汗来。
此前任何一场战役,他从未紧张过。但今天却不同寻常,他心中警铃大作,生出一种顾不上约定立刻就退兵的冲动。
王角擦去额头上的虚汗,曲了曲手指,最终还是尽力握紧手中的长矛,下令道:“午时已近,再次擂鼓!众将士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
第三通鼓声响起,和前两次一样慷慨激昂,不过蓝巾军像是已经听得麻木了。
虽然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但队列仍旧歪歪扭扭,甚至有人在不断地打哈欠。
洛若兮带领一众门客从议事堂走出来,亲手将一杆崭新的长枪递给阮常林,为他整理铠甲和头盔。
经历了近一个月的修养,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如初。如今又穿上一身银铠,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洛若兮环顾众人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观王角军士气已经耗尽,正是我们出击的最好时机。”[1]
阮常林已经翻身上马,坐在马上抱拳道:“只等主公一声令下。”
洛若兮脸上又露出自信的笑容:“子贞,我命你带五千人即刻出城,突然杀出,打蓝巾军一个措手不及。”
阮常林得了令,也笑道:“就请主公安坐于城上看好戏吧,我去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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