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微微抬手,没让宫女说下去。
久违了,当真是久违了。
瞧吧,时隔多年,她们依然如故。
钟瑶听得那丫鬟如此嚣张,一声轻笑。
“哟,谁呀?说的怪怕人的,莫不是哪个大官的夫人?”
“就她那个贱命,配么?吓谁呀!”
“钟妩,你可还记得舅舅...舅舅想你呢!”
她说完便捂嘴笑,钟霜亦然。
宫女与太监虽不明那最后一句“舅舅”是何意,但听得前面也甚是受之不了,皆大怒。
“你!”
然又被芝芝拦了下。
小姑娘很是淡然,即便在听得那“舅舅”二字后,心里猛地一阵子恶心,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但还是压下了一切情绪,心里头暗道:“明日,一,一同算账!”
这时远方有人唤这二人。
芝芝遥遥地望去,见得一辆不错的马车。
那俩人又瞅了芝芝两眼,轻笑两声,转而也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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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车上,钟瑶与钟霜依然语声未停,一个劲儿地抬手掀开车帘相望,彼此不住在说,大为意外。
钟瑶秀眉蹙起:“不会认错了吧,真的是她?真的没死!”
钟霜亦然:“我也惑着呢,不是说那个什么伯爷的花样可多了,就她那副狐媚的模样,还不得天天被人狎戏,竟然还活着!但怎么可能认错,那张脸,化成灰我也认得!”
钟瑶冷哼一声,“那就是命大吧!不过要是我,早去死了!身边的那个丫鬟还真是大言不惭,顶多她也就是那老伯爷的姨娘?就她这个样,主母留得下她?早晚给人作践死!”
钟霜道:“死了好,我看她那张脸就厌恶!”
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俩人到了家,相继下车。
迎面府宅早已不是四年前的那个。
钟家三户在十几年前,其实也算得上是当地日子还不错的人家。
长子,次子都是生意人,虽只是小本买卖,但也算是丰衣足食了。
三子原本是当地的一个小官,更是风光无限。
长子钟长恭,就是这钟瑶与钟霜的父亲。
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家境也便越来越富贵,俨然快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
钟瑶与钟霜回到府上便去了娘亲房中。
还没进门就听得里边母亲廖氏在和人说话。
另一个听上去,语声正是她们的二婶婶董氏。
董氏先言:“因为运河之事,千真万确...”
廖氏依然不敢相信:“竟然是真的!哎呀,但是你说,我这颗心啊,这两天就,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董氏笑:“天潢贵胄,谁人听着不怕!当真是又想见,又怕见!”
廖氏斜了她一眼,问道:“想见太子作甚?还是不见得好!”
董氏笑的更大声了几分。
“嫂嫂这便想的少了,试问,如此天潢贵胄到咱们这小县城来几辈子能赶上一次!咱们当然见不见都可,可孩子们不同。你的瑶儿霜儿,同我家的敏儿,都生的如花似玉的,如若能露露脸,给太子看上,我们钟家,就是祖上冒青烟了!孩子们,你我,这辈子也就飞上枝头了不是!”
廖氏恍然,但啧了啧嘴。
“想不到,你竟这般野心,还敢打这主意!”
董氏道:“嫂嫂这话说的,什么叫野心,谁没个野心?皇帝选妃,也没有不选民间的姑娘不是,说到底,还不是看脸蛋!咱们敏儿瑶儿霜儿,在县中都是出了名的美人。”
廖氏回口:“你说的到在理,也是好事,咱们女儿也都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保不齐真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就是,我这两日,哎呀,我这两日不知怎地,心慌的很!”
董氏笑道:“哎哟,嫂嫂心慌什么!”
廖氏压低了声音,“你还可还记得那个狐媚子?”
董氏收敛了笑容,“谁?”
廖氏略显不耐,“哎呀,就是那个姓张的!”
董氏恍然,立马变了语气。
“她呀!哼,长成那副模样,弄得四处不安宁,老的少的有眼睛的,就没有一个眼睛不长在她身上的!不过老天有眼,她当年不是被三郎送了人!送的好,那种人和她那个下贱的女儿一样,就该早点死。”
发泄一番,董氏又转了话,“怎地提起了她?”
廖氏道:“还不是因为人家现在厉害了,成了国公夫人!那个什么国公,据说就是长安的!”
董氏恍然,明白了她心之顾虑。
廖氏继续道:“这也不能怪我呀!当年她来找那个小狐狸精,我能告诉她,咱们把她买了?她一查,如若再查出宋大人又把她转手送给了扬州的那位,还没及笄就给人糟-蹋了,诶呦喂!她还不让她那个国公爷丈夫,弄死你我!我不说人已经死了,说什么?”
董氏安慰道:“不是嫂嫂的错,说死了便对了!说到底就是那个小狐狸精命薄,是个没福的!再说....”
她压低声音,“到了扬州,也跟死了没差了。要我估摸,那个小狐狐狸精可不就是死了!命不好,怪得了谁?嫂嫂怎地提起了那对扫把星母女,呸呸呸,真晦气!咱们现下应好生想想咱们的女儿,能不能有机会见到太子!”
廖氏实言:“我这不就是听说太子来了咱们县城,都是长安的,可不就有点子心慌!”
董氏安慰道:“嫂嫂多虑了,都是长安的又如何?如若真有那命,倒时候你不说我不说,那张婉若又怎么会知道!她一个臣妇和太子有什么关系!那个没福的小狐狸精又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嫂嫂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总怕鬼敲门.....”
她说着笑。
廖氏听着当时便炸了,压低声音,气道:
“怎么是我做了亏心事?合着四年前,宋大人给的五百两银子没分给你家二百两是怎么着?你家的生意,不是靠着这二百两银子扭转的?!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董氏一听她气了,也当即便不甚乐意了去。
“哟,嫂嫂拿了大头,我家的生意是靠这二百两发达的,嫂嫂家的便不是靠着那三百两银子了?那小狐狸在我家时,虽然我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瞧,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不像嫂嫂你,纵容你那弟弟...”
“你给我住口!”
廖氏更加大怒,眼神飘忽,旋即狡辩道:“谁看到了?我何时纵容了家弟!我纵容家弟做什么了?”
董氏当即又变了脸色,笑了起来。
“呦,嫂嫂!瞧瞧你我,咱们吵什么,争什么?因为一个死了的丫头片子伤了和气可值得?我的好嫂嫂,你我的当务之急呀,是想个法子,让女儿们见见太子!”
廖氏的火气渐渐消下,没回话。
她心中甚是矛盾。
二房所言当然诱人!女儿一旦被太子看上,飞上枝头,她们全家怕是都要跟着掉进金窝子了!世世代代都翻身了!但那小狐媚子的亲娘就在长安,离得远,永远也见不到面,那个秘密当然永远也不会给人知道!但如若离得近,有了接触,一时哪一下子说漏了嘴,怪怕人的!
董氏推了她一下,再度催促,“嫂嫂,快别想旁的了,让大伯想想办法,他不是跟官府走的很近么?那些当官的呀,也都巴不得给太子献女人,这事越快越好,免得错失良机啊!”
廖氏依然甚是不耐,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心慌的很!
“行了行了,你别催了,烦死了!我知道了。”
董氏终于再度见笑,“好嫂嫂,这就对了嘛!”
两人将将说完,屋外传来声音。
“娘!”
却是钟瑶与钟霜。
二女推门双双进来。
董氏瞧见便笑着张了口:“你看你看,多美的姑娘!”
钟瑶与钟霜听得婶婶夸赞皆笑吟吟的。
她二人适才在门外听得清楚,是以皆脸色绯红,心口“砰砰”乱跳。
但一面被母亲与婶婶筹谋之事弄得心都飞了似的,一面一直在听俩人提及钟妩那个狐媚子,想起适才所见,当然是迫不及待想要说话,何况她二人回家后便匆匆奔来,本就是要与母亲说此事。
钟瑶先张了口。
“娘,二婶婶,我二人过来有事要说!”
不待俩人回问,钟瑶便继续了下去。
“我和妹妹适才去寺庙拜佛,回来后下山碰到了一个人,娘和婶婶猜是谁?”
廖氏心情烦躁,张口道:“你卖什么关子,快些说!”
钟瑶蹙眉道:“哎呀,是钟妩!”
这两个字一出,屋中顿时鸦雀无声。
人人皆惊呆。
静了好一会儿,廖氏方才没好气的张口。
“什么钟妩?她,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董氏附和,“就是,怎么可能活着?是不是看错了?”
钟霜接口:“我和姐姐也惑着呢!但是,人真的是钟妩,我二人怎么可能记错她的样子!”
廖氏心里乱七八糟的,越来越烦。
“那她说了什么,你二人可和她说话了?”
钟霜答道:“自然说了。”
钟瑶打断妹妹:“等等!”
钟霜看向她:“怎么了?”
钟瑶道:“霜儿,你仔细回想,我二人是唤了她,但她其实并没有答应。即便骂了她几句,她也没回口,以前不敢回也便算了,但今日所见,她身边又不是没人,何况她身边的人一口一个‘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可是在说我们叫错了名字,会不会真是认错人了?那个小贱人哪可能命那么大!再说,她回秦同作甚?”
她话声刚落,便骤然被廖氏打断。
“你说她身边的下人说什么?‘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
钟霜钟瑶双双点头。
“是,娘,怎么了?”
廖氏只觉得脑子更加晕眩,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极为强烈。
她也说不上是怎么,就是心慌至极!
“你再说,你们是在北陵竹林附近遇见的人?”
钟霜钟瑶依然双双点头。
廖氏脑子“轰隆,轰隆”地直响,大怒道:
“两个傻子,那还有何错,她不是钟妩是谁?她姨母可不就葬在了那竹林!她身边都跟了什么人,你赶紧给我说!”
钟霜钟瑶有些被母亲的反应吓到,双双嘴唇嗫喏了几下,一言没发得出来。
终是姐姐钟瑶先张了口。
“身边有,四个丫鬟,还有两个小厮,丫鬟没什么,小厮两个皆尖声尖气的,有点奇怪...”
她这话刚落,不止是廖氏心口猛地一沉,便是钟瑶自己也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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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偿还(下)
◎原来...如此。◎
董氏惊唤:“嫂嫂!!”
廖氏的膝盖当时就软了下去。人扶住额头, 险些跌倒,被身旁的董氏及着奔过来的钟瑶,钟霜扶住。
钟瑶连连叫道:“不会的, 不会的,娘莫要自己吓自己, 那不可能, 那绝对不可能!”
钟霜亦然, 不断摇头:“那怎么可能, 那个小贱人明明是被送去了扬州!怎么可能到了长安!太子...那更是不可能!再说她一看就...就福薄...就就...”
如若说那钟妩得了什么比她们还好的境遇,福分,她二人是断断接受不了的。何况眼下的猜测, 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境遇,普通的福分。
然她话还没说完, 心中乱七八糟的亦是还没想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子躁动,大门被敲得“咣咣”直响。
屋中四人皆大骇,瞬时魂都要被吓得没了, 相继“啊”了两声。
不知是谁惊道:“怎么回事?干什么?怎么了?”
紧接着, 四人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更加嘈乱的声音,有人声、脚步声,亦有着仿若刀剑之声。
转而两个丫鬟, 两个小厮面无血色,口中惊唤地跑了过来。
“夫人!”
先到的是小厮之一,另外三人紧跟其后。
廖氏大骇:“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
小厮张口, 手指外头, “外面来了, 来了官兵!”
四人皆睁圆双目,“官兵?!”
几近就在这时,连怀疑的机会都无,下一瞬,四人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有军官及着士兵过来。
廖氏、董氏和钟瑶、钟霜皆心弦紧绷。
廖氏开口:“军爷,这,这是何意?”
那为首军爷面色沉肃,看了下四人,只一句话。
“谁是廖三娘?”
廖氏浑身颤抖,抬头相应:“民,民妇是,是是廖三娘。”
军爷又道:“谁是钟瑶、钟霜?”
钟瑶钟霜抬首,吓得皆未说出话来。
廖氏急道:“军爷,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犯了什么罪?到底......”
她话未说完,那为首军官便打断了去,厉声道:
“她三人,都给我绑起来!”
“啊!!”
正当董氏眼神飘忽,松了口气之际,听得那军官再度开口。
“你是董妘玉?”
“啊!是,民妇是。”
董氏当即低下了头。
军爷厉声:“一并绑起来!”
“啊!”
转瞬四人便相继被绑,口中被塞上堵物,任人如何惊恐,如何哆嗦乱颤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接着都被带了出去。
外头,整条巷子的百姓都出了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亲眼看到那钟家府门被贴了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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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未打算今日。
然下午裴承礼归回之后,暴怒!
说起来或是巧合。
拜祭姨母后返回,途中芝芝一言未发,始终皆有些失神。
她倒是也没想什么。
那块墓碑而已。
同随的宫女太监紧张又担忧。
返回住宅,芝芝亦是如此,饭没怎么吃,不大与人说话。
到了下午,也不知怎地,人就发起来了烧来。
她本就生的柔弱,身子骨单薄,平日里看着一落泪或是一不说话都让人心疼的紧,这般一生病,便是再小妖精一般,也让人心疼,让人怜惜。
伺候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的都很着急。
有人骂道:“就怪那两个女子!看殿下不给她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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