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眼中噙着的一汪水,滚了几滚,终是自她那双含情美目中滴落了下来。
她唇瓣微微颤了两下,点头。
“知道了。”
那是一则让她归回的逐客令。
张婉若三日前便已得知了太子会在今日抵达长安。
是以,她刚刚得知了归来的消息,便匆匆地从府上出来,直奔这庄园。
将近两个月,她等了两个月,熬了两个月....
眼瞧着太子的人马离去,适才的那个被簇拥着的柔弱身影也早已消失不见,张婉若泪如雨下。
她、糊涂啊!
她竟然...
“夫人,回吧,身子要紧...”
不知何时开始,天有些微微的阴了下去,这会子起了阵风,瞧着好似要来雨了一般。
张婉若应声,情绪极其低落,被嬷嬷扶着上了车去。
********
芝芝还未待走回寝居,天便有些阴了下来。
几滴雨点掉落,宫女为她披上了披风,戴了帽子。
小姑娘把小猫藏在披风之内。
不时终于归来。
她简单地吃了些东西,早早地沐了浴,解了解这沿途一路的疲乏。
人在偌大的浴桶之中,周围水上散满花瓣。
她如若削成的双肩微微露出水面,白的晶莹剔透,小脸妩媚,时而笑着同伺候的宫女说话,但这般洗着洗着,突然想起了适才一晃看到的那辆马车,愈发的觉得有些眼熟。
但依然,想想也便罢了。
********
外边的雨不知何时彻底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滴到屋檐之上,明明不过黄昏,瞧着像是晚上了一样。
芝芝裹了衣服从净室中出来后,奔向了床榻,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衾,闭眼之前回忆了一番这三个月来的所经所历。
从她从东宫逃跑时开始,这般想着想着,心中不仅惊叹。
她确是做梦也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变成了这番样子。
她又回来了。
还有,便是她和裴承礼的一切....
芝芝眼睛缓缓轻眨,从床榻顶部的镂空花纹看起,慢慢透过纱幔隐约着看这房中的一切。
好像虚幻一样......
便是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她,进入了梦乡......
********
再度醒来之时,屋中烛火微弱,外边雨声未停,不知是什么时辰。
正当她想唤宫女询问之际,小心口微微一动,听见了那个熟悉又低沉的声音。
“睡了?”
宫女回道:“是,殿下,睡了有两个时辰了。”
男人只“嗯”了一声。
转而,脚步渐近。
芝芝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听见了轻轻的掀帘之声,而后,正当她以为装的不错之际,床边传来一声低笑。
裴承礼扯过了椅子,缓声开口。
“醒了怎么不睁眼?”
芝芝惊觉露馅,也便挣了开,再转眸,见那男人已经落座到椅上,倚靠在那,似笑非笑地眯着她。
没待芝芝答话,他先探过身来,哑声:“不喜欢孤来?”
芝芝瞄着他,慢慢摇头,笑着开口:
“不是...”
裴承礼继续:“那是怎么?”
说着大手探了过来,给她提了提被子,掖了掖。
芝芝娇嗲嗲地道:“就觉得...好玩吧...”
“好玩?”
裴承礼缓声重复,继而更靠近了一些,喉结慢慢滑动了下,睇视着她,没立时开口,笑了笑,方才说了下去。
“那......想不想试试更好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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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认亲②
◎“跑什么?嗯?”◎
小姑娘笑吟吟地, 很是乖巧,明亮又狐媚的眼儿注视他半晌,娇娇滴滴地回话:“什么是更好玩的?”
裴承礼听罢, 退了回去,徐徐见笑, 声音低缓, 再度慢慢地滑动了下喉结, 眼睛只眯着她, 没说下去。
却是过了一会儿,他方才再度探身过来,呼吸渐沉。
“知不知道为了你, 孤忍了多久?”
芝芝一脸狐疑,故作疑惑。
“忍什么?”
裴承礼失笑, “你说呢?”
芝芝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
裴承礼再度见笑。
她在逗他。
男人凑前,哑声:
“看来你是真的好了...”
“越来越会拿捏孤了...”
“那孤稍后告诉你...如何?”
他说完之后, 沉沉的目光又注视了她好一会儿, 起了身去。
芝芝随着他转身抬步也支起了身子,眼睛水灵灵的,小眼神一直瞄着他的背影, 心口“咚咚”乱跳,好半天后,方才又躺了下来。
外头的雨滴声与净室中的水声重叠,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哪是哪。
不时, 那男人便出了来。
他上身未穿, 裸-露的胸膛之上还有些未曾擦干的水滴。
烛光下, 只瞧一眼,小姑娘的脸就一下子更红了起来,浑身焦灼,在他坐将过来的瞬时,往床榻里边移了移。
裴承礼自是瞧见了,敛了眉去,声音甚低,近于哑声。
“跑什么?嗯?”
芝芝未语,但接着提着薄衾,小兔子一般,竟是又跑了,这次却是直接退到了床榻最里,微微歪着小脑袋,眼神狐媚,瞧着他,唇瓣娇艳欲滴,香肩外露,冰肌玉骨,一袭淡粉色亵-衣半遮半掩,雪白的小脸上仿佛有笑,又仿佛没有,但与他疯闹之意甚是明显。
裴承礼笑了两声。
“过来。”
他说着朝她的方向动了动。
然芝芝并未,非但没有,跑得更远了,人又从中间跑到了床尾。
裴承礼不紧不慢地又动了动身子截去,哑声再度:“过来。”
小姑娘这回没再跑,笑吟吟地小手伸了过去,做出让他拉她之势。
裴承礼舔了下唇,探身又动了去。
然岂料大手刚沾上那她尖纤白嫩的玉指,还没待抓住,人便小狐狸一般,机灵又麻利,转而便裹着被衾,娇娇喘喘地一下子又跑了,接着一抹藏在被衾中的轻纱丢将出来,直直地朝他脸面盖去。
裴承礼猝不及防,抓了个空不说,粉嫩的丝帕直直盖在了他的脸上,徐徐滑落,唯余一缕她的清香。
男人一怔,待反应过来,再抬眼,已见她掩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裴承礼也随之展颜,笑出了声。
他自十岁以后,便没再跟人疯闹过,自然也没人敢和他疯闹,乃至如此逗他。
男人再次抬手抓她,一旦认真起来,她如何能跑?
三两下,便抓住了人,把人抱在了怀中,转而压在了身下。
芝芝心口急促起伏。
俩人四目相对。
她笑吟吟的,很自然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嗲声嗲气地道:
“像一只大老虎。”
裴承礼只笑不语。
芝芝红着脸面,小手抬起,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又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最后是他的嘴唇。
她气若幽兰,浑身上下哪哪都极香极软。
裴承礼微微眯着眼睛,盯瞧着她,喉结滑动几番,不时便含住了她的朱唇,继而顺着她的唇角亲去,吮住她晶莹剔透的耳垂,脖颈锁骨,吞尽她细柔又孱弱的嗓音。芝芝从头到脚地灼烧了起来。
夜晚风雨之声缠绵,斜风细雨,打在窗牖上,地面上,花瓣上。
翌日,芝芝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醒来。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小手拽着被衾,四处寻看,见榻上与朦胧的纱幔之外都不见那男人,轻声唤起了宫女。
宫女闻言应声过来。
“良媛....”
芝芝问着:“殿下走了?”
宫女点头:“嗯,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小姑娘缓缓舒了口气,不经意间,也没特意去想,脑中便就又浮现了昨夜的种种画面,双腕到现在还有被绑之感。
她赤着脸面,摇了摇头,强行切断记忆。
膳后,她唤太监为她备了车,去了趟集市。
所到之处是十里坊,芝芝下车步行,沿途一路,眼睛一直在朝着各商铺酒楼的屋檐下望着,寻了良久良久,眼睛突然一亮,看到了她想见之人。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乞丐。
芝芝还记得她的名字:樱桃——
正是四个月前,为她买避子药的那个小孩。
小姑娘喜着奔了过去,庆幸她还在,更庆幸她很好。
身后的宫女太监与侍卫皆是新人,并不认得这小女孩,瞧着良媛欣然地奔了过去,皆一脸茫然,但也赶紧跟了过去。
“姐,姐姐?”
小女孩眼睛瞧着她过来,一眼就认了出来。
芝芝弯身笑道:“你还记得我?”
女孩连连点头,眼中当即便涌了泪出来,笑着,奶声奶气地道:
“樱桃记得姐姐,当然记得,樱桃永远也不会忘了姐姐,姐姐对樱桃极好,给了樱桃好多碎银子,还给樱桃带了糕点...”
芝芝莞尔一笑,柔声道:“那你不要在做小乞丐了。从今以后,就跟着姐姐吧!”
“啊?”
女孩噙在眼中的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显然不信自己的耳朵。
“姐姐、说什么?姐姐要,要樱桃跟着姐姐?要,要收留樱桃么?”
芝芝微微歪着小脑袋,笑颜如花。
“是啊,你不愿意么?”
“愿意,愿意!”
小孩突然嚎啕大哭,顷刻泪流满面,“呜呜”地哭。
“樱桃不是在做梦么?樱桃没有父母了,没有人要樱桃,舅舅把樱桃赶了出来,樱桃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她说着便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姐姐是活菩萨,姐姐,真的是活菩萨!”
芝芝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樱桃不哭哦!”
说着将手中的饴糖递给了她。
烈日融融,阳光妩媚,万丈光芒照射而下,映在她灿若桃花,绝美的脸上.....
********
返回的路上,她与小童同坐一车,气氛欢悦。
不知走了多久,芝芝微微掀起车帘,朝着外头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望去,不经意间瞧见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驶过,突然脑中又浮现了前一日回来时看到的那辆.....
隐约间,她的心微微一颤,蓦地仿若,忆起了曾是在何处见过......
********
翌日。
政务繁忙,一夜未见。
裴承礼下了朝后,只在东宫停留了半个时辰思绪便飘了,突然想起那个小姑娘,而后一发不可收拾,竟是越念,越念...
他倚坐在御座之上,手指在桌案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轻轻点动,不时缓笑。
转而没一会儿,屋外传来太监的通报。
“殿下,卫国公夫妇求见。”
男人意料之中。
他回来不过三日,这是第四次。
前三日,他自是都未见,这次不然,裴承礼平平淡淡地开了口:
“让他们进来。”
太监躬身,当即去了。
********
东宫之外,碧空如洗,清风裹着花香,微微吹动张婉若的头发...
她与丈夫卫国公正候在门口。
俩人遥遥地见得通报的太监归回,目光都朝之望去。
待得听到“太子有请”四个字,皆眼中明显有了变化,尤其张婉若,身子微颤,激动显而易见......
*******
丽正殿
紧随太监之后,卫国公夫妇进了去。
张婉若一袭白色披风,其上无澜,瞧着极为素净,头上亦无过多装饰,人有些疲惫之态,然就是这幅模样,也是人间少有的美。
她强压下一颗不住颤抖的心,眼中的泪被咽下一次,又涌出一次,心一抽一抽的。
待得见到储君,俩人双双俯身下去。
裴承礼倚靠在上位之上,颇慵懒之态,垂眼朝下,一言没发,等着他二人开口......
先说话的是卫国公。
“臣携妻多次叨扰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屡次三番前来,确是想求得一个结果...”
“...且不知,殿下可否相告,那位良媛到底...是不是内子昔年之女...”
裴承礼风轻云淡地抬手掸了下衣袖。
“是不是,国公大人与夫人心里不清楚么?”
他这话一出口,张婉若当即便再也控制不住,两行眼泪簌簌下落,旋即便缓缓跪了下去,连叩了三个头。
张婉若说不出话来。
她与丈夫是如何参透人是那个小姑娘的?
因为太子对她的特别。
换做是旁人,任何一个女子,太子怕是都根本便不会管。
唯独那个被金屋藏娇了的小姑娘。
张婉若哭了好一会儿方才可再度说话。
“殿下惩罚的对...”
“臣妇不配为人母...”
“臣妇恨自己,自己当真是该死......”
她的泪水如何也止不住,拿着帕子怎么擦也擦不完,只消稍微想想,便心如刀割。
她日日念着的女儿,她竟曾对她相见不识。
她曾当着她的面,宠爱别的女儿。
宁江驿站失踪,她归回之时,她的眼中也只有别的女儿。
她那时,心中该多难过啊!
卫国公亦言,缓缓开口:
“臣亦有罪,四年前对那恶妇的谎言深信不疑,这般大事,竟没派人详查,轻而易举地便信了,险些让夫人永失爱女,铸成大错。殿下尽可责罚。”
“若殿下给臣机会,让女儿重回夫人膝下,臣发誓,会对其视如己出,与夫人一样,将用余生弥补过失,疼爱于她,还望殿下成全....”
裴承礼静静地听完俩人的言语,慢慢起身,缓步下了台阶,进而徐徐地来到了他二人身前。
男人抬手,一边扶了一个。
卫国公夫妇缓缓站起。
裴承礼负过手去,站直了身子,这时方才开口,语声明显温和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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