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肩膀水淋淋的,单手拎着那个袋子,他一手拿着钥匙,身上酒气混着雨水味道一起涌入房中。
言月怎么也想不到,秦闻渡居然会带着备用钥匙。这幢别墅的密码锁钥匙就此一枚,因为平日都是用密码和指纹解锁,久而久之,言月自己都忘记了这片钥匙的存在。她没想到,秦闻渡居然会把这片钥匙带在身上。
秦闻渡顺手打开灯,他视力好,一眼看到沙发上的言月,见她穿着单薄,吓得脸蛋惨白,气顿时也消了一半。他把那个袋子往地上一掼,朝言月走去。
言月第一反应就是跑,秦闻渡比她高大了一圈,人高体长,走过来时极其有压迫感,随着窗外的雷声,她身体已经先于大脑行动,不管不顾朝着屋外跑去。
屋外一片漆黑,她陡然撞到了男人坚实的怀里,随即,鼻尖嗅到了一股浅淡的香,那不是任香水的味道,居然和她十六岁的记忆里所差无几。
许映白打开了回廊的灯。秦闻渡已经从室内追了出来。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还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言月已经宛如触电般松开了手,抽身离他很远。她面色苍白,垂着眼,肩依旧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秦闻渡酒醒已经醒了大半,他看向言月,又看向许映白,一时止住了动作。
暴雨夜降温很快,言月穿着一条薄薄的睡裙,赤脚站在门外,她没穿鞋就跑了出来,那双小小的脚藏在睡裙下,边缘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红。
许映白的视线没有多在那里停留,他说,“穿上鞋。”
室内灯火通明,言月喝了一点热水,平复了很多。
半夜被叫醒,冒雨开车过来,许映白身上并没有半分被吵醒的焦躁,他整个人,从头到尾,依旧是妥帖而冷致的。
言月穿好了鞋袜,去卧室换衣服,客厅只剩下两个男人。
“许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秦闻渡缓缓说,“这是我和我的未婚妻的家务事。”
秦闻渡知道自家和许家的差别,秦志鸿在他耳边提点过许多次,秦闻渡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许映白对外人的态度,到底是冷漠还是轻慢,说不清到底哪个成分多一些,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时便如此,许映白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能入他眼的人,从来都少之又少。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来这里做什么,并不需要对秦闻渡通报。
秦闻渡手指不自觉收紧。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言月换完衣服走出。
窗外雷雨已经渐渐平息,许映白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向她。女孩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随着雷雨声渐小,她情绪也开始趋于平静缓和。
秦闻渡走过,揽住了言月肩膀,柔声说,“对不起,宝宝,下次再也不喝了,晚上早点过来陪你。”
“对不起。”言月没有理会秦闻渡,她垂着眼,看向许映白,唇色依旧有些发白,声音微哑,“给你添麻烦了。”只要她那时再清醒一分,她是绝对不会打出给许映白的这个电话。
“一点小事。”许映白语气平静,和平时大差不离。并没有再过多询问她和秦闻渡之间的事情。
不久,许家车灯消失在雨幕里。
那晚后半夜,许家宅邸书房的灯光一直亮着,不少晚归客回家时意外看到这抹灯光,都不自觉慢了脚步。这幢宅邸地理位置极佳,有数百年历史,在栎城老街被划出的文物保护区范围内,很少有人知道,这幢宅邸居然是有主人的。按照惯例,将会是是许家子辈娶新妇时的微不足道的聘礼之一。
那个下着暴雨的夜,言月和秦闻渡吵架言月把他物品都扔出去的事情,不知怎么的,被言高咏知道了,他的电话也随即到来。
“你这大小姐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言高咏说,“迟早有小秦受不了你的时候。你们订婚宴就在下个月,都已经定好的事情,你还想怎么样?”
言月闷声说,“你别管,要结婚的是我,我想结就结,不想结就不结。”
“这次不结,那你以后就也别结了。”言高咏说,“秦闻渡你都看不上,你还想找谁?”
“言高咏,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妈的股份。”言月红着眼,“你放心,我就算要死了,死前也会随便找个男的登记,然后把财产都捐了,你们一分都别想拿到手。”
谈珊琳留下的那份巨额遗产目前还都由言家控管,等言月结婚后,才会彻底转移到她名下。
掐断电话后,言月继续往宿舍走,这几天,濒临期末,她又搬回了宿舍住,也好几天没再联系秦闻渡,倒是他,这几天格外殷勤,给她买礼物,买花,送吃的。
秦:【今天下午没事,来学校接你出去玩,等我。】
退出短信界面,言月又看到了那天晚上,和许映白那通简短的通话记录,忍不住咬住了唇。
她一直认为,许映白高中出国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几年他学业一如既往的优秀,事业也无比顺遂,还有什么再回来,甚至回到栎城的道理?
下午,言月和贺丹雪并肩从食堂出来时,贺丹雪挽着她的手,忽然兴奋地一戳她,“月月,你看谁来了?”
十字路口的樱花树下,高挑的英俊男人抱着一束娇嫩的玫瑰,格外显眼。
言月咬着唇,还是没理他。
秦闻渡这几天给她发了无数短信,逗趣的,赔不是的,给她买的礼物源源不断送到宿舍,舍友各个都说她命好,有这么一个未婚夫。
“好啦,别不理我了。”秦闻渡握着她的手,“小时候,那回夏令营你意外发烧,大晚上我一个人背着你走了几里路找医院。那次,你和我说,你欠我一个愿望,我现在拿出来用,让你和我和好,好不好?”
谈珊琳去世那段时间,她生过好几次大病,身体一直不好,整个人回忆都是时断时续的,秦闻渡和她提起过不止一次这件事,言高咏等几人也拿这事出来打趣过。
可能确实如秦闻渡所说,她并不难哄,每次搬出他们童年的事情来,对她都很有效。言月嘴硬心软,很重感情,她没有兄弟姐妹,母亲早逝,言高咏对她也没有多少陪伴,只有他,陪着她那么多年。
他瞧着言月神情已经有所松动,立马顺杆爬,“下午有空吗?带你出去玩。”
秦家司机开着车,言月心里还有气没消,板着一张小脸,秦闻渡倒是不介意,他凑近,声音里又还带着笑,“你还是挺厉害的。”
言月不明就里。
“就因为你一个电话,能让许映白刚回国,冒雨半夜开几十公里过来找你。”秦闻渡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你知道这几天,有多少饭局等着他?多少人排队想见他吗?”
言月实在不想和他吵,她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秦闻渡有用男士香水的习惯,他一直偏好辛辣木质调,现在,他衣领上,散发出一股甜甜的玫瑰暖香。或许因为学艺术,言月嗅觉听觉都非常灵敏,尤其对于人身上的味道,秦闻渡是她最熟悉的男人,以前言月从没在他身上闻到过这种尾调的香水。
她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可是,也没有细想。
少女细细的脖颈白白的,乖顺地坐在他身边,秦闻渡心里忽然又舒坦了。
秦闻渡把她抱在自己腿上,“下月就是订婚宴了,你的订婚礼服和婚纱都已经做好了,今天去试试,高兴吗?”
言月以为是出去玩,听到是去试礼服,有些扫兴,但是也没表现出来,便嗯了声。
她实在生得漂亮,小脸蛋白生生的,长睫卷卷翘翘,近处看来更娇嫩,冷着脸的时候也很有味道,他忍不住想和她温存一下。
言月却把他推开了。
“没心情。”她淡淡说。
“那抱你亲你的是许映白,是不是就有心情了?”秦闻渡说。
作者有话说:
那当然确实就有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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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别再删我号码了。◎
秦闻渡话音刚落,言月脸噌一下涨红了,她勃然大怒,挣脱他的手,骂道,“秦闻渡,你有病啊?”
言月平时很少发这么大脾气。秦闻渡说的那句话在她脑海里嗡嗡作响。
在言月心里,秦闻渡是个具体,熟悉,有好有坏,有劣根性的男人,可是对许映白,她无法把他和这些龌龊下流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无法把欲/望一词加诸在他身上,像是某种亵渎。
“好月月,我知道你只爱我。”秦闻渡却对她反应很满意,哈哈大笑,“开个玩笑。”
他当然是相信的。言月有多喜欢他,大家都知道。谈珊琳去世不久,差不多从那次夏令营后,言月就开始当他的跟屁虫,后来长大了,对别的男人也都都冷冰冰,收到情书看都不看一眼。
言月是那时候大家默认的校花,都说她眼高于顶,后来他们谈恋爱却也是言月主动给他表白的。秦闻渡现在还记得被言月表白时的感觉。当时,他正在和一堆哥们喝酒,被簇拥起哄说他好艳福,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其实秦闻渡对言月是满意的,和她在一起后,她圈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性好友,和男性都自觉保持距离,这些亲密的举动,她都只和他一个人发生过。
言月脸一阵红一阵白,胸口还在起伏。
很快到了地址,他们是vip用户,早有团队恭候。言月的订婚服是秦闻渡挑的,玫瑰红的礼服裙,一字领,腰收得很窄,领口略低,言月不是很喜欢,叫服装师改一下领口。
造型师开始给她做妆发,言月一直兴致不高,随造型师自己脸上发上弄着。倒是造型师对她一头丰厚微卷的及腰长发赞不绝口,说是她就见过的最漂亮的头发。
言月便从手边架子上随便拿了本杂志看,没翻几页,便听到造型师语气惊喜地叫她抬头看。
男人妆容好弄些,秦闻渡已经从试衣间出来了,正在整着西服领口和服装师说话。他穿着一身全定制的暗纹西服,温莎结,别致的灰色衬衫。秦闻渡对自己长相一直很有自信,他模样也确实不错,从小不乏追求者。
“言小姐,你未婚夫真是太帅了,我们第一次遇这种帅哥。对你也好,真是有福气。”知道他们婚期在即,又是大客户,造型师不吝夸奖,把秦闻渡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言月没做声,也没接话,视线回到了杂志上。
很多人夸过秦闻渡帅,但她好像从来没这么觉得过。不如说,她似乎一直没怎么在意过他的长相。
倒是秦闻渡自己走了过来,主动问言月如何。言月视线只在他衬衫上短暂停多留了几秒钟,随后草草看了几眼,说穿着好看,神情却看不出多少发自内心惊艳和惊喜,让秦闻渡很扫兴。
“多好看。”终于,造型师帮言月弄好了头发,赞叹道,叫她站起身自己看看。
镜子里盛装打扮的少女粉面星眸,神情有些困懒。
这次,她却似乎完全没了校庆时再惊喜地去给秦闻渡看的兴致,见秦闻渡在和服装师讨论细节,她就也没凑过去,只是随手拍了几张照在微信上给唐姜发了过去。
伦敦如今还是清晨,唐姜在吃早餐,回得很快,“这礼服?还挺好看,你结婚日子定了后告诉我,到时候我提前一周回来给。对了,你给我的伴娘服备了吗。”
唐姜话多,一股脑都倒过来,言月在自己喜欢的朋友面前,性格是很温吞柔软的,她慢慢一个个问题回着,和唐姜聊着天,也没去参加秦闻渡和服装师的讨论。
大家倒是也第一次见这样省事的新娘,除去要求加高礼服领口,言月对其他都没有任何意见,也不太在意细节,试服装这件事很快便落妥,秦闻渡便送言月回了礼大。
晚上张凯合约他打台球。
台球馆里,秦闻渡刚打了一杆好球,低头用巧克擦着球杆。这个球馆是会员制,球侍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人,穿着统一的制服,张凯合搂着一个漂亮的女球侍过来,给秦闻渡递了根雪茄。
“秦哥今天心情不太好?”赵成峰也点了根,瞧着秦闻渡脸色。
男人圈子似乎就这么几件事,生意、股价、然后就是女人。张凯合最近交了个模特女友,给她随手弄了个短剧主演,女孩子也就二十岁出头,对他感激涕零,两人浓情蜜意,但也不妨碍他今天在这和漂亮球侍你侬我侬。
“玩玩而已。”他朝秦闻渡竖起大拇指,“娶老婆,还是要小嫂子那样的。”
言月那天虽然只是短暂露了个脸,张凯合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不提长相,那身段,气质,明显是高门大户娇养出来的女儿。
“小嫂子现在是年龄小。”张凯合坏笑,“等结婚体验过就知道好了,反正也快了。”
一群男人都心照不宣笑了起来,秦闻渡喜欢热闹,几番下去,白天在言月这里遇冷后的那点不爽也消失了大半。
从球馆出来,他没往家方向去,叫司机往南亭别苑开。
知道秦闻渡今晚会来后,祝青雯提前洗了澡,精心化了妆,又换了衣服,把屋子从内到外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秦闻渡到时差不多已经十一二点,祝青雯请他进来。她穿着一条轻纱白裙,黑发披散在肩头,随着走动,两条长腿若隐若现。
秦闻渡看着,陡然想起,言月从不在他面前这么穿,就连她在家穿的睡裙大多都到脚踝,裹得严严实实,有一次他实在心痒,忍不住捉住她脚踝往上探,结果被言月踢了一脚。
想到这,他心情又不好起来。
祝青雯给他端茶,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正巧载入秦闻渡怀里,大半个身子都陷入他怀里。
“不好意思呀阿渡,刚在收拾,地太滑了。”她轻声说,好一会儿,才又站直。
秦闻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喝完茶,他对祝青雯说,“这几天在帮你看□□,有个兄弟,他认识一家医院下月会来几个新□□,到时候你带阿姨过去配型。”
祝青雯眼睛都亮了,掩住衣领,又坐在他身边,不住朝他道谢。
秦闻渡从茶几上推过一张卡,轻描淡写道,“卡里有五十万,密码001105,你先用着,少了再和我说。”
……
周五的傍晚,礼大堕落一条街,星空漫游酒吧。
抱着吉他的少女在台上弹完一曲,观众吹口哨的,喝彩的,给她鼓掌的都有。她在这里弹了一下午吉他,有时候是观众点的歌,有时候是她自己随意弹的片段。女孩习惯性鞠了一躬,收拾好自己物品下台。
“今天走这么早?”酒吧老板兼职调酒师,这女孩来这差不多两年,每次都是周五来,他隐约知道她是礼大艺术学院的学生,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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