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茜神经性头疼很多年了,她和言月关系一直还可以。
秦如茜声音很爽朗,完全听不出不适,“谢谢月月关心了,你留着自己吃吧,我现在在海南休假呢,今年没那么忙,头疼很久没复发了。我等你们婚礼回来啊,到时候见。”
言月语气没变,和秦如茜寒暄完,她把那盒海参收了起来,安静坐了五分钟。
她发现自己头脑很清楚,无比清晰。
言月给贺丹雪打了个电话,“阿雪,你能再对我说说那天你在医院外看到的那个女人长相吗?”
贺丹雪显然还对她的不予追究有些耿耿于怀,她和黄娆两个人拼凑了一下记忆,很详细地复述出了那天的场景。
“米黄色长裙子,平底鞋,长相清纯,画着淡妆,大概一米六出头的样子,很瘦,应该不到一百斤。”
秦如茜平时走的御姐风,身高一米七。
言月声音很冷静,冰凉凉的,“你看到他们去了哪个科室吗?秦闻渡和她很亲密?”
“就,那个女人一直挽着他,你男……秦闻渡,就搂着她的腰,我昨天也觉得,对亲人来说太亲密了点。”贺丹雪上次显然也没说完,她被言月的语气惊到了,有点傻眼,“在门口遇到的,科室我们不知道。”
言月说,“谢谢。”甚至还和她们道了晚安。
那个女人不可能是秦如茜,甚至,秦家亲戚里,她想不出可以和这些特征匹配上的女人。
秦闻渡知道她有秦如茜的联系方式,以他的智商,并不至于撒这么一个容易戳穿的谎言。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对她实在是太过放心。
在秦闻渡心里,她一直只是个任性的没长大的小女孩,没有心计,可以随意拿捏。
言月很信任秦闻渡。在一起两年,她的手机随秦闻渡翻,可是,她从没有检查过他的手机,干涉过他的交友。
秦闻渡为什么要撒谎?那个女人又是谁?
想起前几天晚上,秦闻渡抱着她亲她的场景,言月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适,胃酸倒涌,让她几乎想要呕吐。
她强撑去浴室,放水洗了一个澡。不停地搓着秦闻渡碰过的地方。皮肤细嫩,因为用力地揉搓,皮肤很快泛红,几乎快被她搓破,脖颈上甚至还有好几个留下的吻痕,很刺目,是秦闻渡故意留在能被人看见的地方的,像是在彰显着,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她抿唇洗着,对自己的厌恶感也在这时达到了顶峰。
不知在浴缸泡了多久,放在洗脸池上的手机在震动,是秦闻渡发来的消息,说今天应酬太晚,不回来了。
言月放下手机,镜子映照出的少女脸色苍白,湿漉漉的发丝贴着面颊,嘴唇也几乎毫无血色。
她回了一个字,“好。”
*
秦闻渡从医院出来。
肾/源原本说是下月到,不知为何提前了,祝青雯带着祝母过来配型,结果还没出来,他动用关系,在栎附给她弄到了一个单间病房。
这段时间开销有点大,祝青雯很懂事,对他说过好几次,说自己能节约开销,怕花他太多钱。
秦闻渡这边开销秦家是有记录的,他没有完全独立,秦家家风严格,他现在还不得不按时对秦家人报账,好在言月几乎不花他的钱。目前,他把这笔账䧇璍先算成了给言月的开销,之后再慢慢还。毕竟马上要结婚了,家里也没说什么,还给他多划出了一笔经费。
言月这天下午有专业课期末考试,需要演奏。
昨天和言月晚上打完电话后,贺丹雪和黄娆都有点担心。
不料今天见到她,除去有点没血色外,看起来和平日区别不大。
“马上要到我了。”言月看出她们有话要说,朝她们笑了笑。
她准备的曲目是肖斯塔科维奇大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难度极大,演奏时需要绝对的全神贯注。
贺丹雪和黄娆在教室外等着。言月稳当地结束了演奏。老师总体应该是满意的,夸奖了一番,最后也挑了下刺,说她技巧足够纯熟,不过感情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言月收拾好乐器,从教室出来。
迎面遇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女人,面孔很陌生。
“小同学,刚拉得不错呀。”女人递给她一张名片。女人名叫张虹,头衔是弦虹娱乐公司董事。
言月知道这家公司,作为意见年轻的后起之秀,弦虹很擅长培养有音乐特长的艺人。去年,通过几个音乐节目捧红了好几个小流量。
“您好,谢谢夸奖。”言月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还是礼貌应答。
“我也是礼大艺术学院管弦系毕业的,算是你学姐。”张虹笑着说,“毕业很多年了。今天回校看老师,刚在外听了听你考试。小妹妹基本功还是很不错的,我在你这个年龄,完全达不到这个水平。”
刚刚她还被教授点评为感情不足。
“以前有参加过乐队或者自己谱曲的经验吗?”张虹和她闲聊着。
言月摇头。
“可以试着体验一下,自己谱曲写歌,”张虹说,“早年,我也有段时间沉迷过死磨演奏技巧。但是后来发现,我走歪了路。谱曲能表达自己的情绪,有什么想说的,可以通过旋律表达出来。”
言月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您的指点。”
她收起那张名片。从昨晚开始,跌入谷底的心情,似乎才泛起了一丝波澜。
贺丹雪和黄娆一直在外等着她。和张虹聊完,言月背着琴朝她们走去。
贺丹雪说,“月月,你心理素质可太好了,手这么稳,我们一直担心你。昨天的事……”毕竟是人家家务事,她们作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言月轻声说,“没事的。”
“我和他约了下午见面。”她朝两人笑了笑,“不用担心我。”
约的地点是礼大校内的一间咖啡厅。秦闻渡原本说没时间,言月平静地说,“没时间,那以后你也不用再见我了。”
随后她就挂了电话,手机关机。
她通知秦闻渡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两点三十五的时候,她喝完最后一口美式,看了看时间,站起身——这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秦闻渡气喘吁吁出现了。
“言月,你搞什么?”夏季天热,他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恼羞成怒。
“秦闻渡,原来你还是可以准时到的,是吗?”言月朝他笑了笑,“虽然也迟到了五分钟,但对你而言,应该算是最准时的一次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面是及膝的高腰裙裤,露出两条细白的长腿,和平日保守的乖乖女风学院有微妙的差别。
秦闻渡本能品出不对。
言月乌黑的眼看看他,“那天栎附门口,和你一起的女人到底是谁?”
秦闻渡神情一下僵住,怒容瞬间消失不见。
半晌,他涩着嗓子说,“言月,我找人调查我?”
“调查了又怎么样?你也可以找人调查我。”女孩那双眼生得大而清澈,是没什么攻击性的小鹿眼,秦闻渡第一次在这双眼里看到这样的嶙峋冷意。
“你需要给我一点空间。”
言月笑了,“我给你的空间还不够?你想要什么空间?三妻六妾的空间吗?”
以前,她总觉得秦闻渡可以为自己浪子回头,觉得自己对秦闻渡终究是特殊的。秦闻渡有很多暧昧对象,但是她是他唯一的青梅。小时候,她最孤单的时候,是秦闻渡陪着她,他对她的那些细心照顾和陪伴,让她坚定不移地选择爱他。
“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秦闻渡说,“最近家里遇到了一点困难,我只是帮了她一点忙,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言月听着他解释,她发现,自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悲伤,最浓郁的感情反而是愤怒。
秦闻渡说,“月月,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和理想,大家都有自己的社交网,你误会我了。”
他想拉住言月的手,却被她甩开。
“秦闻渡,和你恋爱这么多年,我没有和任何别的男人有过接触,不说搂搂抱抱,甚至单独联系都没有。”她平静地说,“和你在一起这几年,我有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我不在乎我的男朋友有钱没钱,长什么模样,但我希望他能陪着我,心里只有我,扪心自问,这几年你做到了吗?”
“月月,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不会再和她联系了。”秦闻渡平稳了一下呼吸,“离订婚宴只有七天了,你也冷静一下。”
宾客都已经接到了请柬,两家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言高咏是个□□、强势的父亲,作为个体,言月想和他分手简单,但是他们之间的婚约,要取消,却不可能那么容易。
再者,秦闻渡知道言家内部的事情,也知道那幢老宅对言月的意义,她需要结婚,不和他结婚,她还能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对象?
言月也不是没对他闹过脾气,过几天就好了。反正除去他,言月无依无靠,没有半个可以依赖的人,迟早得回来。现在紧要的是,这事情他不能让她在气头上泄露出去,不然他名声全毁了。
“你和她亲了吗?”言月问。
“睡了吗?”
秦闻渡惊得说不出话来,“月月,谁教你说这些的?”他印象里,言月应该是文静,单纯,稚气的。
女孩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她扬起脸看着他,“你希望我可以和你上/床,但是又需要保持纯洁,什么都不懂,是吗?”
“秦闻渡,你很脏。”她站起身,轻轻说,“你让我觉得恶心。”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秦闻渡没有来追她。
灼灼烈日下,言月脑子发麻。贺丹雪和黄娆一直等着她,满脸担忧,言月不记得自己和她们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表情一直很正常。
她说期末考完了,要回家休息一下,叫大家放心,她没事。
叫车,下车,看到那扇熟悉的门。言月在篱笆前蹲下,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她已经一天没有进过水米,胃里翻江倒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车灯划破黑夜,在对面马路停下,有依稀的对话声。
言月哭得一塌糊涂。
“滚。”天色近黄昏,模糊视线里,看不清人影,那人在她身边停下,她以为是秦闻渡找了过来,声音嘶哑,头脑一蒙,想上前扇他一巴掌。
“还觉得不满意,想继续来骗我上/床吗?”她视线被眼眶满溢的泪水完全模糊了,对着对面惨笑。女孩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和眼眶已经完全变红,看起来极其狼狈。站起身时,因为蹲姿太久,腿脚甚至发麻到站不稳。
男人没有说话。她的手被反握住,那双手不像是秦闻渡的手,触感是陌生的,修长又冰凉。
言月脑子顿时清醒了三分,花园种了许多花,迷迭香、薄荷,百合。晚风拂过,她陡然闻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冷香。
她脑子轰的一下,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谁家的花园门口时,身子已经忽然一轻,随即,整个人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
“没有骗过你。”他低声说,落在她耳边,声线清冷又沉磁。
第七章
◎滋长在骨子里的坏和欲◎
言月十六岁后就没有再进去过许家院子了,庭院显然被打理得很好,枝叶扶疏,和言家院子景观截然不同。
言月麻木的脑子终于迟缓地想明白了,她蹲错了门,刚蹲在了许家门前大哭一通。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遇到许映白,都是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景象里。可是,却眼泪却止不住,她原本尽力在忍着了,想在所有人面前保存下自己已经岌岌可危、所剩不多的那一点尊严,
泪珠不间断往下掉,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止不住哽咽又要想强行维系体面,“对不起,打扰你了。”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
许映白没有松手,也没有说话。许家客厅对于言月而言已经很陌生了,声控灯亮起,客厅静悄悄的。
许映白把她放在了沙发上,言月双腿发软,因为维持蹲姿太久,刚勉强站起,又摔回了沙发。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端着水和毛巾,在她面前站定,“没有打扰。”
许映白是独居,家里没有外人,让她悬在空中的心稍微落了落。至少,不会再多一个人看到她这样的狼狈模样。
言月拿毛巾擦了擦肿痛的眼,水是温的,背后沙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很软。她实在是太疲惫,昨晚一宿没睡,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言月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完全哑了,“……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她不想对许映白求助,可是,实在没办法再挪动一步。
许映白去给她弄水了。沙发旁是一扇落地窗,正对着夜色里的庭院,夏燥热的夜微风拂过潭上睡莲叶子,夹杂着几声蝉鸣,或许是累过了头已经彻底麻木,她闭了闭眼,把毛巾敷在了眼上。
……
等言月再醒来时,她惊慌地看了眼客厅的钟,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她刚居然在许映白家睡着了?!
谈珊琳去世之后,言月睡眠就变得非常不好,睡着后,一点动弹都足以让她立马惊醒,而现在,她居然在许映白家无知无觉地睡了两个多小时?
她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毛毯,言月掀开毛毯,脑子完全是空的。客厅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柔和。
她试着挪了挪腿,腿似乎已经恢复了,方才蹲在外面又哭又吐,衣服已经不能看了,因为羞耻,她耳后烧得通红,言月从小有些洁癖,对自己形象很在意,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许映白还在吗?言月摸索着去找自己的手机,不料,手触到柔软的织物。
言月拿起一看,是一套干净的衣物,散发着淡淡的洗涤剂的香。
书房的门也在这时被推开。
“你女朋友的衣服……我穿没关系吗?”她低垂着眼,哑着嗓子问他。
他打开了大灯,说,“是刚叫人送来的新衣服,已经清洗过了。”
许映白方才似乎也已经沐浴过了,换了身衣服。他站在她身边,恰到好处地给她递来一杯水,泛着淡淡的柠檬香,她从小喜欢喝柠檬味的饮料,至今其实也没有改变。
言月脑子轰轰的,这一杯凑巧的柠檬水,却让她鼻子忍不住又发涩,和秦闻渡在一起这几年,他喜欢喝没有任何味道的水或者酒,家里也只有这样的水,没有人在意她这一点小小的癖好。
她没有喝那杯水,只是又开始默默流眼泪,手放在衣服扣子上,麻木地要解开衣服换下。
——被许映白的手止住了,男人指尖冰凉凉的温度顺着肌肤传来。那双漂亮的手,安静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领口下方,露出的雪白肌肤上,正露了一连串深深浅浅的吻痕,是秦闻渡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言月猛地把衣领往上一拉,因为难堪而红透了耳根。
许映白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不说话时,神情里,那股清澈又冰冷的气质便尤为明显,自上而下的俯瞰。离她那么远,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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