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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亮着，光从天窗上撒下来，在地面留下一个斜方形的光斑，光束隐隐散射在牢中，而王杰就这么躲着光，蹲坐在角落里。
“肃亲王好本事，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
王杰似乎完全不畏惧，嘲讽般开口，人在阴影里躲着，看不见表情。
姚姝愤怒上前拍了一下木栅栏，朝他质问，“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情，她们如此年轻，不该这样痛苦地死去。为何要帮着裴家，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王杰并未接话，四人站在外头他在里头，就这么默默对峙着。
“那个水芙蓉不过是个妓子还敢口出狂言骂我不过是个走狗也敢碰她，老子不仅享用了她的身子，还把她打了个半死。我最喜欢把她们吊起来，哪个不听话就打哪个，她们就跟丧家犬一样哭着喊着求我放过她们。还有那个罗芝芝，你可不知道，孕妇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王杰嘴里吐出的话叫人遍体生寒，那些女子死前遭受的远远不止身体上的疼痛。
“姚姝，你要不是有肃亲王护着，如今你的东西必定也在我的匣子里躺着。等几位还有其他权贵享用过你这身子，嘻嘻嘻，你也得成为我的狗。”
姚姝闻言正要发怒，王杰突然从角落里冲上前，一把抓住姚姝放在木栅栏上的手往里一扯，姚姝吃痛但是甩不开，闷哼出声。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匕首扎入了王杰手中，他吃痛松手姚姝急忙将手抽了出来，傅修瑾拧着眉手中用劲，匕首寸寸没入王杰的手臂，他竟是生生忍了下来。
“嘿嘿嘿，这小腰这胸这手，你要是落到我手里……啊啊啊啊！！！”
王杰嘴里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就换成了痛苦的哀嚎，傅修瑾面若寒霜将匕首硬生生在他手里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愣是在他手臂上转出一个窟窿来。
“把另外三十余人的名字和埋尸地点交出来，还有背后之人的名字，否则，每天在你身上开一个洞。”
丢下这么一句话，傅修瑾隐隐含着怒气将姚姝带了出来，直到阳光重新印到姚姝身上他的脸色才好转一些。
姚姝知道他是恼怒王杰嘴里那些腌臜话，袖子底下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大掌，傅修瑾身上的寒气也散了一些。
“别恼，这种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别管他。我就不信三十多个死者，没有一个能证明裴家和天石道人与这案子有关，这些活人会撒谎，尸体永远不会。”
姚姝不信，如此多的死者，没有一个能留下指认凶手的证据……
大理寺虽然平日里很少动刑，但不代表没有逼供的手段，傅修瑾交代了下来，王杰每日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终于吐出了二十来个名字和埋尸地点。
然而也就只有这二十几个，因为王杰死了。
在狱中猛撞在墙壁上，脑浆迸裂而死。
宁愿死也不肯供出裴家和天石道人，看来也知道自己哪怕供出他们也无法或者出去，索性一死了之了。
“可惜还有十余人的名字和埋尸地点没供述，恐怕只有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找到了。”
傅修瑾拿着狱中递交上来的人名和地点比对着各州县递交上来的失踪名册，好一会儿才回道，“他不是不供述，怕是不敢供述。这二十几个名字全是在失踪名册上的女子，要么是贫苦百姓要么是孤女寡母，一个官员商贾的女儿都没有，林晓丹的名字也未在当中。”
姚姝咬牙，“他没供述出来的恐怕都是用来巴结上位者的权贵之家女子，如此一来要咬死裴家难上加难了。”
第137章 命运自有安排
这个失踪杀人案件震惊朝野，玉山寺因此关闭了数十日，对外称是替王杰为那些被杀的女子诵经以抚慰亡魂。
眼见短期内无法将裴家击溃，裴盈夏与傅修瑾的婚事却已经被提上日程，肃亲王府已经开始挂红灯笼了。
傅修瑾进宫了数次皆被皇后拦在邑丰帝的寝宫外，最后一次硬闯，竟是惹得邑丰帝大怒，直接让御前侍卫将傅修瑾架了出去，婚事已成板上钉钉之事。
这几日来姚姝从一开始的心情低落到平静全靠着去大理寺验尸，让自己忙碌起来，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傅修瑾心里愧疚得要死，逼着欧嬷嬷去筹备聘礼说要在同一天迎娶姚姝，姚姝却拒绝了。
“我如果现在进门，裴盈夏势必要与你闹，眼下邑丰帝情况不明没人能为你兜底，裴相如果借机发难，只怕你无缘去查你母妃的死。忍忍吧，沉住气。”
姚姝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不敢抬头看傅修瑾，生怕自己忍不住眼泪就要掉下来，毕竟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我怕你不要我了。”
“你如果碰了裴盈夏，那我真的不会再要你了。”
“我不会！”
傅修瑾气头上来了，硬生生拽着姚姝往外走，手劲有些大扯得姚姝微微皱眉。
“去哪儿？”
“去喝甜汤，吃了甜的心情就会变好。”
本是想要让姚姝开心的一句话，没成想彻底把她弄哭了。
姚姝心里是真的憋屈的要死，这连环杀人案破了的当夜她就梦见幼时的傅修瑾和姚姝了，也总算知道原主小时候到底与傅修瑾有什么约定。
当时的六岁的傅修瑾被山洪吓坏了，哭闹不止，拽着邵贵妃的手不吃不喝，怯生生躲在房间里，先帝担心得不得了。
小姚姝端着绿豆甜汤和花生糖推了门就进去，哄着傅修瑾说吃了甜的心情就会变好，坏事会统统飞走。
小朋友之间有独特的相处方式，傅修瑾竟然不排斥姚姝，乖乖端着碗就吃了起来，还真就吃完就笑了起来。
姚姝坐在旁边晃着小脚吃花生糖，笑着道，“你笑起来可好看了，多笑一些。”
头一回被小女孩夸好看，傅修瑾舔了舔勺子偷偷瞥了一眼扎着双丸子发髻的姚姝，明媚可爱，比绿豆甜汤还香甜可人。
“我看见我父……我爹跟你爹说要给我们定亲，你要嫁给我吗？”
小小姚姝哪里知道什么是嫁人，歪着头想了想，“嫁给你你就会开心吗，会笑吗？”
傅修瑾想了想鬼使神差就点了点头，随后姚姝笑眯眯道，“可以啊，那我嫁给你哦。”
所以傅修瑾一直记着自己跟姚姝的约定，若不是后来姚姝的爹娘拒绝了婚事他估计也不会多年来不闻不问姚姝一家的踪迹。
直到姚姝带着玉佩找上门，他才因为重新想起年少时的约定而红了耳根。
姚姝突然哭起来傅修瑾顿时手足无措，他从来没哄过女子，而姚姝向来爽朗从未在他面前调过一滴泪，眼下这情况他恨不得立刻去裴府把裴家掀了。
“别哭，我……给你买甜汤去。”
见他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好了，姚姝低落的情绪反而好了一些，真是个蠢直男。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周老板的糖水铺子去，纷纷扬扬的小雪突然落了下来，是冬季的第一场雪。
姚姝伸手接住一朵小雪花，顷刻间就融化在了手中。
“姚仵作……”
有人自拐角而来，喊了姚姝一声，她应声看去，是郭盛宇。
“郭公子，你是怎么了？”，姚姝微微讶异，见他朝自己走来，眼底下一片乌青，嘴角红肿出血。
“我……我真是傻，丹丹同我说那些话，是因为她被人玷污了吧？”
姚姝一愣，想起当初林晓丹对郭盛宇说的那些话，郭盛宇还当她是试探。
“你是知道了什么吗？”，她突然语气急切了起来，总感觉命运无形中自有安排。
“玉山寺的空无大师埋尸那个案子，我也在场旁听了。那匣子里的东西，我看见了。那个湖绿色的同心结手环……”郭盛宇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手，他的手上系着一个湖绿色同心结手环，“是丹丹特地编的，我们一人一个。”
看来郭盛宇已经知道林晓丹经受了什么，否则也不会这副模样跑来求证了。
“不对！不一样！”，姚姝猛地转身看向傅修瑾，“王杰喜好收集自己折磨玷污的女子之物留作纪念，并不是收集被他杀害的女子之物做纪念。那些权贵的女儿他没能供出名字和埋尸地点，一个是因为不能说，另一个是因为根本不知道埋在哪里。林晓丹对外称是自杀的，当时我看见过尸体掉落出来，尸体脸上干净整洁并没有被虐打的痕迹，不像王杰下的手。但她明明已经准备与郭盛宇私奔不可能自杀，也就是王杰之外的人杀了她，或许是知道内情的人。”
傅修瑾眸中一亮，姚姝狡黠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头问郭盛宇，“我要是偷偷将林小姐挖出来验尸，你会不会报官抓我？”
第138章 尸体上的手掌印
郭盛宇被姚姝问得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这，我是不会报官的，但是林大人他们……”
“要冒这个险吗？”，姚姝开口问傅修谨，这或许是最后的希望了。
其余尸体陆续被挖掘出来，但是这是来日姚姝也查看过了，大部分都是死于殴打导致的出血，其余看不出具体死因的早已成了枯骨。
没有现在仪器的加持，很多精细的线索无法被捕获，现有的证据根本无法将裴家或者天石道人与这起失踪埋尸案关联上。
“这几日快到婚期，裴家的人盯得也没那么紧，可以一试。”
傅修谨一个上司都不怕背锅了，姚姝一个小小打工仵作自然不会慌，她从郭盛宇嘴里要到了林晓丹下葬的地点，当天夜跟陆寻跟穿了一身黑就潜入了墓地。
冬日的夜晚寒风刺骨，加上下了小雪，墓地已经微微盖上了一层白色，光秃秃的树枝借着月光影子印在地面上，配合着墓地黑沉沉的气氛，仿佛张牙舞爪的鬼怪。
姚姝举着灯笼数着数往前走，“四，五，六！在这，找到了。”
林晓丹的坟落在偏僻的角落里，坟头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放着一把枯萎的花，想来多半是出自郭盛宇之手了。
风越刮越大，陆寻让姚姝躲到一旁的树后，自己挥手叫出两个暗卫，三人动作迅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起了棺。
陆寻撬开棺材盖，姚姝二话不说就往里头探身，一股腐肉的味道合并这细菌发酵一般的味道散发出来，冲得姚姝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味道怪怪的，不像一般腐尸，有种真菌发酵一样的味道，不对劲。”
闻言陆寻急忙将放在一旁的灯笼提过来，姚姝伸手从尸体腋下穿过将尸体拉起来，鼻子嗅了嗅，发现了味道的来源。
在林晓丹尸体的后颈上覆着一层淡淡的像棉絮一般的物体。
“陆寻，搭把手，我要把尸体搬出来。”
陆寻将灯笼递给一旁的暗卫，伸手抬起尸体的双腿，和姚姝一前一后将尸体从棺材里搬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棺材盖上。
姚姝让暗卫将灯笼举过来一些，她扯开尸体脖子后方的衣服，发现那层黄褐色的絮状物一直往背后延伸，她便将尸体翻过来，脱掉了上身的衣服。
“这是什么？”
陆寻捏着鼻子往前凑，林晓丹的后背和腹部已经被这黄褐色的絮状物爬满了，只有右边腰侧有一小块缺失了。
“看样子是某种真菌，应该是林晓丹死的时候就已经沾上了，但是没有立刻增长生出来所以没被发现。现在放在棺材里，比较阴暗潮湿，所以这些真菌一下子就全部爆发式增长出来了。”
姚姝摸了一下那真菌，发现扒在林晓丹的皮肤上非常牢靠，所以那一块缺失的菌群应该不是被蹭掉的。
她弯下腰换了个角度去看那块缺失的部分，顿时福至心灵。
“这是个手印！”
陆寻被她的惊呼吸引，学着她的角度去看，发现还真的就是一个手印。
腰部背面的右侧是一根手指头的形状，将尸体翻过来就看见腹部还有另外四根手指的形状。
“是凶手留下的手印，毕竟时间不长，若是很早就留下的痕迹应当已经被洗漱的时候将沾染的菌种洗掉了，没机会长成这么一大片。只能是死前留下来的，所以才会带着这些菌种一并埋进了棺材里。”
陆寻的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正要问姚姝是否将尸体偷偷搬回去大理寺，姚姝直接抢过暗卫手中的灯笼朝着尸体腰间靠近。
“我觉得，这次，裴家不死也得掉层皮。”
还真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林晓丹的尸体还真就留着能钉死裴家的证据！
“快，将尸体放回去埋好，别暴露了。回去路上把我们来过的痕迹清理干净，不能被他们发现，这次可不能再被裴家逃了”
黑漆漆的夜里，四个人又是搬尸体又是埋土，很快就将林晓丹的尸体重新埋了回去。
他们一边离开，暗卫一边在后面清扫有人来过的足迹，将一切静悄悄隐藏起来……
第139章 好戏开场
傅修谨大婚这日难得的艳阳高照，围在肃亲王府门前的老百姓们都在美滋滋等着裴盈夏的花轿过来撒赏钱，到时候捡上一把也发个小财图个吉利。
裴盈夏自然是高兴得很，如今她比姚姝先进门，入了府还怕自己一个王妃不能折腾你一个借住的没名分之人？
光想想她就高兴，连替她梳头的老嬷嬷不小心扯疼了她都没有察觉，光顾着盘算日后了。
然而等她高高兴兴上了花轿才知道，傅修谨压根没有来迎亲，来的人是欧嬷嬷。
“王爷日理万机没时间来接裴小姐的花轿，特让老奴过来迎裴小姐入府。”
欧嬷嬷的嗓音带着一股子高傲的劲儿，就这么站在裴府门口说了出来，实在是狠狠打了裴盈夏和裴家的脸。
裴盈夏的娘杜氏顿时就拉下了脸，“肃亲王这是何意，是觉得我们裴家配不上他吗，怎敢请示至此！”
欧嬷嬷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不就是看不上你们裴家吗，还不是你们自己上赶着要嫁的。
但明面上还是得做做面子，她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王爷素来不爱做面子之事，当初也拒收了你们的嫁妆只说王府也不会给聘礼，裴夫人当初也没有怨言，如今倒来怪我们王爷请示？若是裴夫人不满意，那老奴可以回去，等佩夫人想清楚了再让裴小姐再过来而已不迟。”
裴府外头围观的人一个个耳朵都竖得老高，一字不漏将欧嬷嬷的话听了去。
“早就听说肃亲王不想娶裴小姐，没曾想这是连聘礼都不想下啊？”
“那这裴小姐不就成了倒贴的？”
“倒贴那也得看人家肃亲王要不要，你瞧瞧，这嬷嬷的话意思不就是说人家肃亲王不稀罕裴小姐吗。”
人群里的议论断断续续传到裴盈夏和杜氏的耳朵里，杜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要不是顾虑裴家的面子早就让人将那几个碎嘴的打出去了。
裴盈夏隐在盖头下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袖子被她拧得死紧，但她不能撒泼，毕竟马上就要进门了，不能功亏一篑。
“娘，不打紧。”，说罢她又朝着欧嬷嬷的方向伸出手，“劳烦嬷嬷迎我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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