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客栈比不上临江城的大客栈,简陋不说,床被里还有虱子。
李骁风餐露宿习惯了,自是早有准备。
先洒了驱虫的药,换上自备的被褥枕头,然后再抱如霜躺下。
二人已经两日未曾说过话。
如霜不说,李骁也不言。
热水送来后,李骁吹凉,送到如霜嘴边。
如霜若是不肯喝,他就拿嘴喂。
因被喂过一次,如霜长了记性,加上她现在气虚体弱,不是他的对手,便没有反抗。
喂完水后,李骁熟练地解开如霜的衣裳,替她擦洗。
如霜完全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没有半点羞愧,坦荡从容。
这该死的冤种都已经抱她如过厕,亲手给她换月事带了……
尴尬个屁。
他爱看就看呗,谁让她生得实在太好。
唉,天生丽质难自弃。
随便他怎么样吧,反正她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李骁没有对她动手动脚,面无表情,眼睛也没有乱瞟。
如霜瞪着他,目光充满鄙夷。
啧啧,也不知他在装些什么,偏要做正人君子,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她多瞅他两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若是换成是她……定要报仇泄愤!
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天实在是热得厉害,擦洗后,如霜觉得甚是清爽,不再瞪李骁,心里默默诅咒老阉狗。
难怪出京之前,要给她吃那么多滋补的药,原来是为了让她身体做好生孩子的准备。
老阉狗这叛徒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离渊契灵成功者,不孕不育。
神通嘛,哪有可能会轻易让人得到,是会付出代价的。
女的不会有月事,男的也不会有冲动……
当然也有漏网之鱼,比如她,先天伴灵。
不,现在已经是条咸鱼了。
她的东西全部让冤种李骁强行收缴了,离了香和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她也不肯向李骁妥协,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说。
李骁真的脑子有病,都已经知道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他,竟然还要带她去北疆吃沙子。
也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哼,等她熬到月事过后,非得揍他一顿出气。
如霜咬牙切齿地想着。
李骁又端了饭菜过来喂她。
如霜没胃口,被喂了七八勺饭菜后,便不肯再吃,闭紧嘴巴,倔强地翻过身。
她要坚决做一个嫌贫爱富见钱眼开的女子,粗茶淡饭怎能合她胃口,一定要嫌弃,狠狠嫌弃!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太难过了。
她以往过夏日可是舒服极了,住的屋子里不仅放了许多冰,还有小太监主动谄媚给她扇扇子。
就这样她还嫌烦,得空就要往山上跑,泡在水潭里消暑。
她服了祭司的药后便不会来月事,哪里会有什么腹痛的烦恼。
可能是长久不来月事,一来便折磨得她动弹不得。
做女人真难啊。
如霜一直用后背对着他,李骁端饭拿勺的两只手僵住,半晌,他沉默地起身坐到桌边,开始吃剩下的饭菜。
一粒米都没有放过,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他泡了茶,给如霜漱口后,又重新吩咐于白去叫了盆热水,替她洗头。
她那头发短了一截还是很长,以前她头发散下来其实已经快到臀部,现在只是过肩到腰。
李骁每看一次,心里的难受都会增加一分。
反观如霜跟没事人一样,能吃能睡,无所顾惮。骗了他之后,也没有任何愧疚。
她恐怕长的是一颗捂不热的石头心。
李骁也认命。
如霜洗头用的是来自南越的一种洗头膏,味道是很淡的桃香。
一盒便要十两银子,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唯有达官贵人才敢享受。
果真是娇气得很,他这般小心翼翼地伺候她。
她仍觉得不适,眉头紧蹙。
李骁指尖轻轻用力按摩她头顶的穴道,过了一会儿,他余光瞟到她已经闭上眼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大约赶路颠簸累到了,她头枕在他膝盖上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唯有她睡着,李骁方才敢拿手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抚平她紧蹙的秀眉。
想看她笑。
她已经二十七个时辰没有开口跟他说话了。
还在怄气,试图用冷战来反抗他。
无妨,等她到北疆就知道那里有多美了,甘甜的瓜果,五彩的宝石,她会喜欢的……
李骁仔细地用干布擦拭着她湿漉漉的长发。
傍晚的风还带着丝丝热气,吹进屋后,她的发丝中有几缕比较调皮,迎风飞舞起来。
李骁见到这一幕,嘴角慢慢扬起。
如霜睡到半夜热醒了,口干舌燥,想喝水。
屋里点着油灯,细微的火苗温暖了简陋的房间,
李骁那个冤种打地铺,就睡在她床下。
如霜刚翻身坐起,床下李骁闻声坐立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如霜吓得往后缩了下。
她又不是贼,他盯得这么紧做什么。
如霜一时气愤,抄起他为她特意准备的软枕,毫不犹豫地丢过去。
李骁接过枕头后,没说话,眼神深邃阴沉。
仿佛只要她敢跑,他立刻就会动手打断她的腿。
就在如霜憋不住要开口骂人了,李骁提起放在地铺旁边的水袋递给她。
怒气顿时堵在心口,如霜只好接过,仰头咕噜咕噜喝水,不敢喝太多,怕起夜。
她现在动不了,如厕都要他帮忙。
委实丢脸。
如霜解渴后,水袋往他一扔,迅速翻身躺下。
看他一眼都嫌烦。
睡觉,赶紧睡觉,一睡解千愁。
李骁放下沙袋,慢慢将枕头放到她身侧。
如霜没要,头都没转回来,直接捡起枕头就往下丢。
不要便不要吧,李骁摇了摇头,抱在怀里。
枕头留了她的味道,李骁垂下头,脸埋进枕头里,轻轻地闻着那熟悉的淡淡香气。
就像抱着她一样。
第62章 吃不吃?
月事第四日,如霜惊喜地发现自己力气终于慢慢恢复了,不再像前几日孱弱到像个瘫子需要人照顾。
如霜立刻地拒绝李骁的搀扶,自己动手洗漱。
李骁那双粗糙的手掌给她洗脸,脸都要被他搓下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这两日头发也是他梳的,就只会给她编个大辫子,拿块粗布包头巾裹起来。
她套个麻袋都好看,却被他打扮得又村又土,虽然不丑,但看着甚是辣眼睛。
如霜已有两三日不敢照过镜子。
可惜嫌弃也没有办法,如今力气恢复,她要自己梳头。
反正是躺在马车里,如霜也不梳得太过复杂,就梳个简单的垂挂髻。
她梳得别致,头发分成两股梳在头顶两旁,盘成了花苞形状,缠绕着两条碧蓝色的发带。
照水一望,如霜满意地笑起来。
只是背后的视线太过灼人,如霜回头,李骁正在摆弄早饭。
刚才他肯定在盯着她看。
一定是被她的美貌迷住了。
真是肤浅。
其实也不怪他,太一剑主戒女色,他憋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等他多再上她几回当,以后就不容易被女人骗了。
如霜心里臭美完后,走到桌前坐下。
早饭着实很简单,包子,稀粥,咸菜。
如霜本来胃口就不佳,看到这些清淡的食物,更加不想吃了。
她手指轻点桌面,手撑着下巴嚷嚷道:“这些东西怎么能入我的尊口!我以前光是早点都有七八样。”
嚷完,发现李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脸上出现一丝惊讶。
他心里其实像灌了一瓶蜜,面上却丝毫未显露,板正严肃。
如霜只当他是被她的娇气震慑住,这土狗连欢场俚曲都没见识过,定是不知她在京城过得如何豪奢。
她当即报起菜名,必要让他刮目相看。
“我要吃水晶虾饺!藕粉桂花糕!松仁鹅油卷!韭菜馅饼……”
明知喊了也无用,又吃不到,如霜偏偏要瞎喊一通。
她要他知道她很难养活,不仅娇气,胃口还挑剔,他知难而退还来得及。
谁知李骁听她念完一堆东西后,神情冷漠,惜字如金地问她:“吃不吃?”
如霜一哽。
不吃,便只能咽干粮――大饼。
那是真的难吃,干得跟石头一样,好不容易咬进嘴里,跟嚼干柴没甚区别,特别塞喉咙,就水都咽不下去。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
有的吃就不错了。
长得再漂亮也没啥用,等到她七老八十了,不照样也是皮囊松垮皱纹爬脸。
看开一点啦,吃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如霜握筷,埋头吃起来。
李骁俯视着她,眼底闪过淡淡的笑意。
吃完就继续赶路,如霜坐进马车,翻出了自己的团扇,越扇越热,闷得慌。
跑又跑不掉……
早知道就不该多事强开灵眼了。
快下雨吧,这简直就像是逃难似的。
骑马的于白也累,身累,心累,主子和如霜姑娘又吵架,互不理会对方。
也不知道主子怎么想的,夏日赶路回北疆,这不是找罪受嘛。
他养在旧宅的鱼和花草全带不走了。
那可是都是他的钱啊。
赶车的李骁一点都不累,他今日心情舒畅,一扫前两日的懊丧烦躁。
一主一仆轮换着赶路,到了傍晚,已经是荒郊野岭,别说客栈,连个村子,破庙都没有。
就地歇息。
于白从附近捡完些柴回来,手里还抓了两只兔子。
如霜凑过去瞧,这野兔子可真是肥美啊。
李骁目光晦暗地盯着她。
正想开口说她若是觉得可怜,就将兔子放生了。
“记得要多抹一点香料,腌一刻钟,一定要入味,这样烤才好吃!”如霜砸吧了下嘴,她最近吃得太寡淡了。
李骁:“……”
于白瞟了眼如霜,再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如霜姑娘你有口福了,我家主子烤的肉那叫一绝,特别好吃!”
闻言,如霜抬眸去看李骁。
李骁眼神仍旧深邃复杂,这才几日,他下巴处就生了胡茬。
整个人也变得成熟稳重了,如霜几乎都要怀疑那个故意跳上墙气她的人是不是他了。
他现在的变化简直可以说一句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唉,也难为他了。
她可是他杀父仇人派来欺骗他的走狗,而且差点还和他知交好友有一腿。
正常男人都接受不了这么混乱的关系。
只有不正常的才会觉得刺激。
偷情背德,自古到今,从未停歇。
如霜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坐到一颗大石头上,双手托着下巴仰望夜空。
李骁神色平静地取走于白手里的兔子,“我来处理,你去烧水。”
“哦,好。”于白低下头,以为自己好心又办了坏事,不敢再放肆,听话去烧水。
四下安静,大片的萤火虫漫天飞舞,倏忽明灭,星星点点。
小河离这里只有两丈,水流平缓,如霜坐着都能听见李骁洗兔子的声音,连他手指拨动水面搅起水花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霜脑子想入非非了。
若是他用手指……
她赶紧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晃掉脑子的胡思乱想。
想屁吃,再给他十年光阴,这冤种都学不来那些风月撩人的手段……
“如霜姑娘,喝药了。”
于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
如霜不想喝,故意逗他:“真可怜啊,热得满头大汗,有没有考虑换个主子呀?于白,跟着你主子是没有前途的,不如……”
于白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脸红得要命。
这么怕她?她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如霜逗不下去了,没劲,还是他主子好玩,逗起来才有意思。
不,现在这个稳重的不好玩。
如霜怀念起以前的莽夫,他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开荤后反而变清心寡欲了……
他可真行。
“放到石头吧,等风吹凉,我再喝。”
于白放下后又回去守着火堆。
如霜瞅着石头上那碗药,万分嫌弃。
药苦才知祭司好,至少老家伙给的药,是专治她的。
普通大夫开的药对她效果甚微。
趁于白不注意,如霜端起那碗药,转过身,低头抬袖挡住,手已经慢慢往下挪,准备悄无声息地倒进草里。
忽然,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如霜瞅着他鞋子上祥云暗纹,喉咙轻轻地哽咽了一下。
第63章 哥哥,夫君,相公……
“我真的没想过倒掉,我马上就喝掉。”如霜淡定地解释完,闭起眼睛,张嘴咕噜咕噜地喝掉。
喝完,男人的手掌便伸到她面前。
如霜瞅着他掌心的纹路,磨了磨后槽牙后,还是放弃咬他。
咬过好几次了,根本咬不动,还咯牙。
“碗给我。”男人冷声道。
如霜赶紧将空碗放到他手中,男人没有立刻走,反而用语气阴森森的警告她。
“收起你那些骗人的伎俩,再敢胡乱撩人,我就给你灌一碗哑药,永绝后患。”
如霜抬头本来还想顶嘴,看到男人脸色实在阴沉的吓人,赶紧点头。
等他走后,她肩膀一松,缓缓地吐出一口闷气。
吐完就郁卒,开始嫌弃自己没用。
她居然可耻的怂了!
李骁不会打他,吵架都吵不赢她,只会叫她闭嘴。
如霜揪起一片草叶子,叼在嘴边,右手撑着脸颊,一脸无奈地望着远处漆黑的山野。
她怎么就怂了呢?
什么叫胡乱撩人……她一直就是这样被养大的,就和吃饭喝水睡觉一样。
老阉狗说她天生一副艳骨,如霜很早就知道自己长大后就是他送给权贵作乐的笼中雀。
就像姐姐。
当年老阉狗闯进离渊乱杀泄恨,唯独留下她和姐姐,还有老祭司,自是不可能因为良心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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