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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肉的香味顺着风飘过来。
如霜闻到了后，身体一震，吐掉草叶子，起身往火堆边走。
她这会儿就不嫌热了，目不转晴地盯着烤架上的兔子肉。
西域北疆香料搭配在一起，简直是烤肉的绝配。
李骁烤肉的手法很娴熟，那兔子肉表面很快焦黄，泛着滋滋滋的油光，极其诱人。
如霜看得直冒口水。
李骁斜睨了她一眼，见她额头渗出薄汗，出声赶她：“坐远一点。”
如霜没动。
这两只兔子一烤就缩水了，这么点肉。他和于白两个男人全吃光了不分给她怎么办。
她就要在这里守着。
于白早就识趣地往旁边走，嘴里啃着一张大饼。
烤肉总是很慢，如霜很耐心，乖巧地坐在稻草编得草凳子上等食。
当李骁起身，取下烤架。她也跟着起身，眼神特别明亮，尤其面前还有火堆，瞳孔里倒映出了灼灼火光。
美得不可方物。
李骁挪开眼，不敢再看，掏出挂在腰间的匕首。
刚削下一块兔子肉，如霜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快让我帮你们尝一尝烤好了没有。”
闻言，李骁垂头，眼睛略微眯起，没有动，不紧不慢地将肉削到盘子里放凉。
那一片片烤得外焦里嫩的肉看得如霜心痒难耐，要不是李骁的眼神太吓人了，她早就动手抢过来吃了。
“肉放冷了就不好吃了。”如霜柔声提醒李骁。
李骁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有我的份吗？”如霜眼神卑微地望着他，企图扮可怜来博取李骁的同情。
可惜李骁没有动容。
忍，我忍！
为了能吃到肉，如霜埋头思索，可怜不行，假哭他也不上当。
荒郊野外扮狐狸精才有意思，如霜抬眸，抛了个媚眼。
“男人应该大度一点，何必与我这个蒲柳之身心胸狭窄的弱女子计较。情淡于水,欲大于火，你若还想要露水欢愉，就应该哄哄我。”
李骁不为所动。
假正经，有本事他上榻之后也做正人君子啊，穿上衣服了就翻脸无情，装模作样！
如霜心里默默地唾骂他，双手无奈地捧着脸颊，指尖碰到耳侧垂下来的发带，灵机一动。
她放下手，端正坐好，脸上扬起天真无邪的笑，眼波流转，张嘴轻喊一声：
“哥哥。”
软糯清甜的声音，甜得像米酒。
李骁居高临下地俯视如霜，眼底一片幽深。
如霜瞅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人好像也变得僵硬了，暗道有戏，笑盈盈地继续喊：“子明哥哥……”
“闭嘴。”李骁偏过头，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沉声道：“以后不准再这么喊。”
明明就很喜欢。
干嘛不能喊……
如霜歪头打量他，眼中充满了崇拜和钦佩，“婉娘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一直将她当母亲尊敬，你是婉娘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哥哥？”
“不能喊就是不能喊！”李骁拿起一块饼递给如霜：“你病体刚愈，吃不得重油之物。”
唉，好吧，只能出杀手锏了。
如霜想着婉娘的样子，模仿起她的仪态，肩颈挺直，笑不露齿，温婉含情地喊道：“夫君。”
果然，这招果真行得通，李骁听到以后，拿起匕首，串了三片肉放在饼上。
如霜接过饼就迅速跑远，回到石头前坐下，背对李骁。
李骁瞅着她轻盈婀娜的背影，紧紧地抿住唇，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心里忍不住哂了一下。
这小没良心的。
另一只兔子递给于白，李骁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嘱咐他：“去树林那边吃，别让她看见。”
于白拿起兔子肉，跑得飞快。
回到大石头上蹲坐下的如霜迫不及待地先吃了一片肉，入口一咬，那焦脆的声音简直如听仙乐。
啊啊啊！
太好吃了！！！
如霜垂头看剩下的两片肉，垂涎欲滴，不敢再一口吃了。
她小心翼翼地咬下一点肉然后啃一口饼，细嚼慢咽。
这硬的跟石头似的大饼混着肉都变得好吃了。
两片肉不经吃，如霜很快吃完了，故态复萌，又回到李骁面前。
“相公。”
李骁垂眸，脸色晦暗。
如霜这次不扮温婉了，她扮娇柔，声音妩媚惑人：“看看我嘛，千年才修得共枕眠，不要对我那么冷淡好不好？”
她只顾着迷惑他。
完全没有注意男人的手已背到身后，握紧成拳。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吃肉，我也要跟着吃肉。”
李骁蓦地抬头，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可是你说的。”
如霜心里一咯噔，但为了吃肉，脸皮算什么，肉可是能吃到嘴里。
话说出去就当个屁放了，一觉睡醒，保证全忘干净。
“对，我说的，你吃肉，我也要跟着吃肉。”
可惜没能哄住他，李骁严肃认真道：“嫁给我，就不许再反悔。”
第64章 谁信谁是傻子
他太过认真了，如霜有点骗不下去了，收敛轻浮之态，不再烟视媚行。
“李骁，你是婉娘的儿子，我也不忍心再骗你了。”如霜顿了顿，还是选择继续骗他：“我不是你们中原汉人，我是异族，我生不了孩子。”
哪知这话一出口，李骁不惊讶，也不曾有过犹豫，沉着道：“刚好，我也不想有子嗣。”
“……”
这算是踢到铁板了吗？
如霜皱起眉，叹气：“别哄我了，你们男人谁不看重子嗣啊！”
“没哄你，我若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李骁看着如霜，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如霜冷哼一声：“为了区区几片烤肉就嫁给你，当我傻子吗？”
说完，她自去漱口，背对李骁坐在石头上眼不见为净。
所谓誓言，也不过是空话。
谁信谁是傻子。
反正她不信。
男人为了繁衍子嗣可是无所其极。
就比如离渊族里的男人们为了子嗣，几百年来想尽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既舍不得神通，又不想绝后。
一代又一代，男人契灵越来越难，女人正好相反。
然后就出了许多变态和疯子。
老阉狗就是其中之一，与她亲生母亲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如霜本应该喊他一声叔叔的。
他也可怜，他父亲据说是天机派的最后一位传人，心机深重，贪得无厌。
妖邪封印后，玄门日渐势微，沦落成坑蒙拐骗之流。
太一剑在驱妖大战中丢失，他父亲为了传闻中的契灵之术，耗尽心机欺骗外祖母。
可惜他机关算尽，也想不到外人不能学。
离渊之秘要追溯到远古时期，天降一块神奇玉石落到离渊谷中，砸出一个深潭，先祖们临水而居。
族人们逐渐能见异象，召出神奇生灵。
但这些灵，唯有契灵者可见，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先祖手札有过记载，起初是将这些人当成疯子烧死，后来族里出了惊才绝艳的鹤，先天伴灵，契灵为鲲。
鹤与契灵天生共感，所以鲲所知，鹤亦有所觉。
但凡人哪能承载上古大灵的记忆，鹤很快就嗝屁了。
要如霜说，鹤才是罪恶之源。
他当初要是不多嘴，留下遗言警告族人，说不定离渊族都不存于世了。
每一代族人，可能只出一两个“疯子”。
他那遗言交待后，契灵者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冒了出来。
这当然只是夸张的说法，但是从一两个变成二三十个，那也很了不得。
各种上天的，入海的异灵现身，一个人看见可能被当成疯子，一群人看见那就是一起发疯，造出了许多奇术。
剩下不能契灵的族人哪能自平庸，日夜研究鹤的遗言。
――世间既有灵，也有噩。噩不可契，一旦出世，必会为祸世间。
族人没见过噩，谁能抵挡得住好奇心，然后出了个大疯子炎。
炎可是个大聪明，为了当族长，愣是自学成才，琢磨出了一套召噩的禁术。
最牛的是这位大兄弟把上古大噩烛龙给召出来了，差点就把天地万物所有生灵一锅端。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线生机。
烛龙只现身一息，天生异象，就引出妖邪无数。
炎哪能承得住上古大噩的凶性，直接爆体而亡，烛龙湮灭人间。
但是横生的妖邪开始兴风作浪，玄门百家就此崛起。
离渊契灵就从那时候被称为异族妖邪，人人得而诛之。
族人死伤无数后闭谷不出。
据说天机派后来捡到陨铁锻造出神剑太一，也是老天爷看不下妖邪为祸世间。
反正太一剑克离渊族，先祖手札是有明确记载的，如霜也是亲自见识过的。
哪怕剑主破戒，太一剑仍有余威。
老阉狗的父亲哪能甘心，他学不会，他儿子总能学会吧。
祸根也许就是这样埋下。
契灵都让人不孕不育了，禁术自是更厉害，后遗症因人而异。
据手札记载，有变成男女同体的怪物，也有骨头烂掉成一团软肉的……
李骁走过来打断了如霜的思绪。
“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你该歇了。”
“不，我要看星星。”如霜翘起腿，手里甩着根野草，吊儿郎当地说：“我一个坐马车的废物，有什么好歇的。”
李骁仰头，忽然说：“北疆的星星更好看。”
如霜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沙子也比别处的好，能当饭吃。”
李骁眼眸低垂，俯看她。
梳着两个花苞头的如霜带了几分稚气，像未出阁十五六岁的少女，性子也变得天真活泼起来。
他曾错以为她的端庄高雅，为活命而不得不以媚人之态示人。
万万没想到她本性就是个懵懂娇俏的小姑娘。
她应是被人宠着长大。
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该让着她，肆意地享受别人主动哄她宠她。
所以性子不扭捏，争强好胜，易哭易闹。
嫉妒之心又开始作祟了，李骁控制不住自己阴暗的心思，软弱无能的顾卿识如何能得她的喜爱……
让她至今都念念不忘。
她和顾卿识在一起时，顾卿识对她是千依百顺吗？
是不是只有在顾卿识面前……她才会害羞。
如霜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很不自在，“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大晚上，怪碜人的。”
换成顾卿识，她恐怕就是欣喜若狂。
李骁冷声一哼。
他眼神太吓人了，就像躲在暗地里窥视的野狼。
如霜无奈道：“我和你认识的天数，掰手指都能数出来，你只是没见过女人，不甘心被我骗了。等我们多睡几日，你就腻了。”
“我明日进城，给你买本贞文皇后所出女德传，你背出一篇，才许吃肉。”李骁铁青着脸道。
“什么鬼哦？”
如霜烦躁地揉着野草，一点点扯烂，等气顺了，才抬头冷淡道：“你既然嫌我没品行，何必要吊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我告诉你，我学不好的，婉娘都没把我教好，你是她儿子就更不可能了。”
李骁怔了怔，许久后，才迟疑问道：“我娘……还好吗？”
如霜本想来说老阉狗待婉娘如珠如宝，话都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
这话说出来太伤了。
与对太监对食……
还是说得模棱两可，让他自行想象。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李骁听了她的话后，眉头微微皱起。
如霜已经呆不下去了，起身要回马车睡觉，万一他又盘问起顾卿识，她还得费心费力哄。
如霜走得很快。
她体态轻盈，有意控制步伐，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神出鬼没。
出乎意料的是她刚抬脚上马车，右手腕突然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掌攫住了。
第65章 哥哥，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如霜当即就想挣脱，他捏得太紧，她只好抬起左手去掰开他的手指。
“松手，松手！捏疼我了……”
李骁脸色晦暗，情绪难辨，如霜莫名心慌，脱口而出：“我不过是督公手底下的一条狗，你对我撒气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去救过你娘。”
话音刚落，李骁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捏得更紧了。
正当如霜预备低头求饶，李骁嗓音沙哑地问她：“你过得不好吗？”
“当然好呀，我可是一条好狗。”
如霜高傲地抬头：“像我这样的相貌千里挑一，说不定将来督公还会安排我去伺候龙子凤孙，当个娘娘呢。”
果然她气人的本事才是最强的。
瞧把他给气的，脸色都变了。
“休想！”
李骁伸手一拉，便将如霜紧紧抱在怀里，咬着她耳朵，发狠道：“你是我的。”
可能是耳朵被咬得疼了，也有可能是男人低哑的声音太蛊惑人了。
如霜全身酥麻，心如鹿撞，脸颊突然间就红透了。
李骁捧起她的脸，垂眸望她。
如霜心慌意乱，眼神躲闪，声音都有点软绵绵的：“你没钱没势，养不活我的……”
话没说完，她喋喋不休的嘴唇就被他吻住了。
如霜惊得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屏气凝息。
李骁心想，亲吻应该与品茶一样，只能慢饮，不能牛嚼牡丹，茶水含在嘴里，细细品味。茶香蔓延唇齿间，甘甜幽香。
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如霜憋气憋得眼角发红，男人才终于放开她，沉眼凝望她。
辨不清她脸红究竟是在害羞还是气得。
如霜推开他，扭头就爬进马车里。
后背抵住车门，防止外面的人闯进来。
就她那一点力气其实根本防不住。
但她现在慌得很，怂得像只兔子，拿过毯子把自己牢牢地裹住，企图掩盖住怦怦直跳的心，不能让人听见。
她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
这冤种学得太快了吧……
要不是被他抱着，她几乎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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