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听见哈欠声看过来,见灵泽摆着一张臭脸,一点点挪到了她跟前,凑到她耳边说道:“这才哪跟哪,我见过的最精彩的一次,师家主还有万剑门的无为直接当场就打起来了!现在才只是吵嘴,都是小场面。”
灵泽脸上的忧色更甚,“以前虽然也有摩擦,但还不至于这么严重,这群老不死的这些年就一直这样?寒止也不管?”
灵泽眼角余光瞥了寒止一眼,看到这尊大神阖目静坐,好像给自己施了静音咒。
长青苦笑了一下:“怎么管?师父的威望虽然没得说,但终究不是整个修真界的主人,有些事情就算看不过眼也没法出头。”
长青越说越觉得不忿:“还不知道这群老家伙是什么心思吗?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争斗,不就是料准了修真界不会出什么大事,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师父这个高的顶着,所以干脆都一门心思地往自己家身上使劲,管他修真界是不是繁荣昌盛呢。”
说完长青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一个馊主意:“要不,干脆你领着酆城鬼众跟修真界打一架算了!也别真打,就装装样子,吓唬吓唬这群人,说不定他们一有危机感,在内部争抢这方面就消停下来了呢?”
灵泽缓缓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他足足过了七八秒,长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些什么鬼话,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我错了!当我放了个屁!”
下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长青方才所说的师家家主不意外地又跟万剑门无为磕上了,双方都拔出了灵剑,场面一度剑拔弩张,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够了!”一声低喝夹杂着不容抗拒的灵力瞬间震慑了整座大殿。
“这里是长白仙宗,不是市集街头。”
寒止语气森冷,显然是忍无可忍出声制止。
大殿内霎时间变得安静了许多,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愿真的得罪寒止。
“那依道尊所见,西郡、铃兰河、沧澜山等地,划分给谁最为合适?”
说话之人是半个字都不提莫家,非常自然地就将莫家所属的几块最为重要的灵石矿脉拿到明面上分割。
下方一直默然不语的莫一清也稍稍抬起了头,视线对向寒止。
此时灵泽淡淡地插了一句:“想让寒止宗主做主?他做了主,你们也得听啊。”
一群人互相对了对眼色,“寒止道尊的决定,我们自然是听的。”
与其他们这般争论不休,不如干脆寒止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道尊也不是不明局势之人,莫家今日绝对是完了,要想平息这场纠纷,他必须得出面将莫家的资源给他们分开。
寒止像是早就想好,没有半分犹豫:“东望山乃莫家祖地,与沧澜山毗邻同为莫家发源地。”
“莫家所有分支迁回祖地,保留东望山、沧澜山,西郡百年前乃是师家所属,现重归师家,铃兰河地处三脉交界,不作划分,归为自由之地。”
西郡这些年本来就被师家渗透得差不多了,其他人再怎么争,最后还是师家最占上风。
铃兰河位置复杂,周边大小世家不算,有实力分一杯羹的就有三四家,与其完全归属某一家,不如谁也不给,灵脉怎么开采谁多谁少,就让他们自己分配去最好。
最主要的是,寒止亲口发的话,谁也不会再企图将铃兰河完全据为己有,而且为了不让其他世家坐收渔翁之利,小的摩擦或许还会有,但绝对不会大动干戈。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能够接受。
“谨遵道尊所言!”
听完寒止的决定,莫一清释然一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能留下沧澜山跟东望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如此莫家最终的结果虽仍然是败落,但至少还能留下一线生机,若后人争气,依靠沧澜山的灵脉与东望山祖地的传承,依旧有机会振兴莫家。
多谢了,寒止道尊!
莫一清默默冲着寒止叩首。
“诸位!”众人还在谈论占了天大便宜的师家,便听跪在大殿中央的莫一清高声喊道:“在座的也都是老熟人了!我莫一清自知罪无可恕!但我莫家后辈子弟对我所为之事毫不知情,还请诸位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今后不要为难我莫家子弟!我莫一清先在此谢过了!”
莫一清没有起身,跪在原地向后转了个方向,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大殿冰冷的地面上。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无论是往日宿敌还是昔日盟友,此时都有了几丝不忍之心。
可是不忍归不忍,今日众世家分割莫家资源,若日后莫家后辈再起,要报今日之仇又怎么办?
在场无人应声,莫一清一直没有起身。
这些人在想什么他怎会不知道,可是今日若不能趁着这个场面得到众世家允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你们在顾忌什么,今日我定会给你们个保证!”
莫一清声音未散,剑光已起!
雪亮的三尺剑锋稳稳地架在了自己的颈项上,莫一清将全身灵力尽数凝聚在喉咙处,声音震耳欲聋,“莫家败落,全系家主之罪,莫一清无颜面对莫氏全族,今日以死谢罪,莫家后辈不得心怀怨恨!若他日莫家再起,亦不可再行报复之举!!”
莫一清散尽修为,大乘修士毕生修为,将这道声音传遍千里。
所有人都被这自毁的声音震得头昏脑涨,莫一清握剑的手带着虚弱的颤抖,但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有我这一句话,莫家后辈即便有报复之心,也不会轻易行背诺之举,落人口舌。”
剑光闪过,鲜血如泼墨般洒落。
莫一清给莫家后辈留下了一条生路。
他这一死,除非想背上狠毒、不道义的骂名,不然没有人再会对莫家剩下的人出手。
灵泽跟寒止都有机会拦下莫一清,但成全他这一愿望,才是莫一清最想要的。
这一场试剑大会,随着莫一清的自绝、莫家的败落,修真界各世家的实力都将重新洗牌,新的合作与掣肘也将出现。
***
这一场巨变震惊了整个修真界,在收拾完残局后,试剑大会终于在七日后继续开启。
这七天里所有通过初试的弟子都暂时留在了弟子峰,经过七天的相处几乎已经与长白的弟子打成一片。
擂台下有不少跟参试弟子混熟的长白人员在帮忙出谋划策,其中不乏观礼、观昱等人的身影。
擂台周围的嘈杂吵得灵泽头脑嗡嗡作响,她忍不住给自己施了一个静音咒,安静下来的一瞬间她松开了眉头。
世界终于安静了。
这七天她被迫抓去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议事,每一场都被吵得头疼欲裂。
她就不该一时大意答应了长青帮忙处理试剑大会事宜!
她本该跟寒止一样喝着茶躺在剑阁的庭院里悠闲度日的!可莫家之事的善后,以及试剑大会重新开启,两桩大事让长青天天跑到她跟前哭诉。
呵,这个狗东西不敢去烦寒止就对她软磨硬泡。
灵泽被他搞得烦不胜烦,终于一时失言答应了下来,而后就有了这七天的折磨。
长青看着灵泽铁青的脸色,为数不多的良心让他凑过去狗腿似的捏了捏她的肩膀。
“嘿嘿嘿,辛苦了辛苦了,多谢鬼王大人仗义相助!”
长青笑得活像常舌,狗腿又谄媚。
灵泽:“最近没少跟常舌混到一起吧。”
长青:“你怎么知道?你还别说,你酆城的这位大总管还真有两把刷子,帮了我不少忙。”
说起常舌,长青又想起来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你说,常舌的灵脉到底被莫一清给了谁呢?我觉得他自己肯定知道了,问他他也不说。”
为了这个事儿他追着常舌问了好几次,每次都吃对方白眼。
灵泽恨铁不成钢,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跟常舌混混吧,挺好的,就是这个问题以后别问了。”
长长眼力见吧!直接问受害者本人“你灵脉挖给谁了”,这种事也就长青干得出来了。
第79章 亦如是
台上的比试接一场一场地进行着,这次当然性的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赵小公子一场比试下来,精巧奇妙的术法引得坐席上传出阵阵叫好,也令其他参试弟子紧张忐忑。
擂台比试采取的是车轮战,守擂场数最多的人方为最后胜者,次者为第二,依此类推。
赵小公子已经连续守擂十九场,总场数排在第一,在又一次战胜对手之后,他的灵力也几乎耗尽,不得不下场。
“下一位,关情。”
玉成淡淡念出下一名守擂的参试者名字,关情二字一出许多人都变得更加兴致盎然。
关情与赵小公子一样都是夺冠的热门选手,总胜场暂时排在第二,比赵公子刚好少了二十场,只要他这次上场能赢下二十场,便能超越所有人暂居榜首。
上场前关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找个人出出主意。
所以他直接回头,找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长白弟子――观昱。
他不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开口的,便只好直勾勾地一直盯着观昱看。
看了足足得有一刻钟,观昱实在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主动开口:“那个……你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关情干脆地点头:“是啊!”
观昱噎了一下,继续问道:“呃……请问?”
关情:“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拿第一吗?”
观昱:“……”
“呃……”观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关情的一脸期待。
“比试而已……尽全力就好。”
关情低声喃喃道:“尽全力……”
“好!我明白了!多谢!”他用力一点头,头也不回地上了擂台。
观昱:所以,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擂台上,关情将“尽全力”三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无论遇上什么样的对手,他都是一上来就直接给予全力一击。
几乎没有人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三招,如此干脆利落地击败对手,反而比节省灵力逐渐击破所消耗的灵力要少。
十五,十六……二十!
很快关情便连续胜出了二十场,超过了赵小公子,夺得了榜首的位置!
他激动地从擂台上跳下来,抓着观昱的手,“多谢指点!”
观昱瞠目结舌,只能无奈笑道:“是你自己的功劳。”
坐席上长青意外地说道:“居然……这么轻松地就赢了?!我还以为他起码得跟赵小公子拼个你死我活呢。”
灵泽对关情能够获胜毫不意外,他看着关情兴奋地勾着观昱的肩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莫家年轻一辈天赋出众的人并不算多,可见当初莫一清虽然找到了灵脉转移的方法,莫家旁支也没有那么多灵脉给他换。
按年龄,按天资,当年最有可能继承了莫巳灵脉的,便是如今的观昱。
莫家遭此巨变,即便观昱早已脱离家族,近几日仍是比往日沉默寡言了许多。
说不心惊是假的,万一他自己身上的灵脉也是来自他人,他今后又该如何修行,如何能坦然地继续使用这通过残忍手段得来的天赋。
估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常舌才选择对这件事缄口不言。
就让莫巳的灵脉在观昱身上,继续存活下去吧。
“试剑大会榜首――关情!”
所有比试皆已结束,这场过程曲折的试剑大会终于拉下了帷幕。
排名位于前十的参试弟子会正式成为长白仙宗的弟子,而落选的人,只要不是世家子弟,自有坐席上早已摩拳擦掌准备抢人的各世家收入囊中。
站在擂台最中间位置的关情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席上的灵泽,看着还是不死心,打定主意非要拜她为师。
灵泽皱眉“啧”了一声。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难缠。
“我先走了,接下来也没我什么事了。”灵泽向长青交代了一声,瞬间远遁。
长青转头一看,不光是灵泽,就连寒止都已不见了踪影。
长青挑动眉头,撇了撇嘴。
得,这是都跑回剑阁去了。
随后他又暗骂了一声:都是甩手掌柜!
***
灵泽跟寒止几乎是前后脚回来的,寒止要比她稍微早一些,灵泽刚进庭院的大门,便见寒止坐在院中案几跟前,似乎是刚浇灌完那株梅花。
灵泽走过去,当着寒止的面她没有去探究这株怎么看都不寻常的梅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梅花长得还挺快。”
七日前还只是几个小小的花苞,今日竟已争相开了十几朵,朵朵鲜红如血。
寒止背对着她没有回头,语气也很是寻常:“用了点灵力,可以开得更好些。”
“原来如此。”
寒止起身转过来,带着灵泽进屋,像是不想再在院中久留。
“寻我有事?”
经过案几时灵泽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这株梅花,“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试剑大会结束,我差不多也该回酆城了。”
寒止脚步一顿,最终什么都没说,又接着往前走。
直到两人对坐在榻上,寒止沏茶却又心不在焉地差点将茶水溢出来。
看他恍然惊醒的模样,灵泽明知故问道:“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寒止低头将手中未添茶叶的水倒掉,沉默了半晌说道:“久不回长白,这次不如再多留几日。”
灵泽紧接着就回答:“好啊,你想我多留几日?”
寒止手上烹茶添茶的动作不停,“先留……三日?如何?”
灵泽低笑一声,放在案几上的手向前抓住寒止的手腕,“三日就行了?我要是想留得更久,不知道寒止道尊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寒止添茶的动作停在半空,茶壶中的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倾倒下来,一个愣神的功夫,茶水便淌了一桌子。
灵泽挥手将眼前的狼藉收拾干净,拉住寒止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想让我留下来就直说,就像在幻境中那样。”
寒止指节一动,终于缓缓回握了回去,并且力道渐渐收紧,将灵泽纤长细瘦的手整个包裹在手心。
他眼底的神色如同镜湖无波的水面落上细碎的雪花,声音放轻好似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有许多事情瞒着你。”
灵泽浅笑着回应道:“我知道。”
“我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对你完全坦白一切。”
“无妨。”
“我曾经……伤过你。”带着微微颤抖。
灵泽停顿了片刻,释然一笑:“难道你今后还会吗?”
寒止:“不会。”他也笑了。
如三月春晖,吹散冬日寒雪的同时,也化开了蒙住暖玉的三尺寒冰。
“我以为你会很介意。”寒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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