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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剑这么犹豫，还怎么对付恶鬼？”灵泽侧头对着飞剑射来的方向说道。
玉成抿紧嘴角，身后跟着一干长白仙宗弟子，一群人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观礼更是难以置信地冲着灵泽喊道：“师叔祖！没想到水鬼作乱竟真的是您引起的！为什么？！”
灵泽没有回应观礼的质问，只是瞥了观礼一眼，挥袖拦下了准备拦截水鬼行动的其他仙宗弟子。
会引来长白仙宗的这群弟子灵泽一点儿也不奇怪，这么多水鬼听召前来，冲天鬼气引起的海浪跟黑云就连普通人都能察觉到不对，何况这群修炼还算有成的仙宗弟子。
玉成看着被灵泽挡回来的同门们，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叔……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方才射出的那一剑他的确存了一分犹豫，因为他始终相信，当年长白山上为所有新晋弟子授课的，温和宽厚的灵泽道君，即便成了鬼王，也绝不会是什么凶恶的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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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相见
可长白仙宗的灵泽道君早就死了。
被灵泽那漆黑的双瞳盯着，玉成可以感受到刺骨的凉意、透心的颤栗，唯独没有曾经敲着他脑袋为他纠正术法错误时的温和，彼时耳边虽然是斥责敲打，可心里感受到的却尽是温暖。
灵泽收回视线，从空中落回鱼芷素身边，召来的水鬼也已尽数撤走，旁人就是再想拦也不可能潜到海底把他们全捞出来。
今夜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没有必要再跟这群孩子在这儿争论什么。
“放心好了，它们不会对渔民动手。”这是灵泽唯一的解释，说完便准备拉上鱼芷素离开。
就在握住鱼芷素手腕即将施法之时，灵泽神色骤然一变，猛地将鱼芷素推开！
一道寒光自天边而来，从灵泽与鱼芷素中间位置穿过，若非灵泽反应及时，仅凭这一道剑光，便能将她们其中一人的手腕切下来！
这剑光不同于玉成那般出手还带着一分犹豫，它冰冷、无情、果决，就像发出剑光的那人一样。
灵泽不动声色地将鱼芷素护到身后，看着自空中御剑而来的那抹雪白身影。
墨发高束，玉冠精致，两缕银色流苏自发冠垂在两侧肩头，雪色的衣衫仿佛将长白的寒冷一起带了过来。长剑古朴无华，冷冽的气质堪堪破坏了柔和温润的五官，单看那张脸，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一定是位温柔至极的人，只可惜这副面容的主人比那剑光还冷。
灵泽眸中的鬼气更浓郁了几分。
眨眼间那人便站到了长白仙宗弟子们的身前，一群弟子惊讶过后纷纷对其行礼。
“参见宗主！”
可那人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灵泽身上，时隔四十五年，这还是两人自那日后头一次见面。
灵泽似是嘲弄地笑了一下：“寒止道尊，别来无恙。”
宽大的袖袍无风而起，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双唇泛白，一双杏眼受鬼气影响显得戾气十足，眼尾有微微上挑之感。
一边是芝兰玉树剑气凛然的长白宗主，一边是阴森冷艳鬼气缠身的鬼域之主。
仿佛两人之间注定是仇敌。
“灵泽。”浅淡的两个字自寒止口中吐出，如长白终年不化的积雪，透着冷意。
寒止定定看了灵泽许久，没有像小辈弟子一般直接就给灵泽定罪，亦没有逼问她所作所为的原因，似是早已知晓灵泽所图为何。
两人伫立于风中，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
小辈中观礼本想上前禀明此处发生之事，却被玉成伸手拦下，冲他摇了摇头。
世人皆知灵泽道君在长白仙宗辈份极高，但除了入门较早的一些弟子以及现在宗门中的两位长老，也就是玉成的师父师叔之外，少有人知晓其中缘由，再加上当年出了那等事，仙宗内对灵泽道君跟宗主之间的过往更是三缄其口，观礼观昱等入门不久的弟子均是只闻其名。
灵泽道君本体据说是一朵由道法孕育而出的灵花，生长在凡尘中的一座道观当中，恰巧当年初登宗主之位的寒止道尊游历经过，于灵花生长的老树枝丫下禅坐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灵花化形，寒止道尊为其取名为――灵泽。
灵泽道君是最早跟在寒止道尊身边修行之人，然而二人却又并非是师徒，更像是挚友。
后来长青、长明接连拜入寒止道尊门下，正式成为道尊之徒，因灵泽道君先他们二人入长白仙宗，均对其恭敬有加以师姐之礼待之。
四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得而知，但灵泽道君入长白仙宗统共一十八载，曾相伴宗主寒止十八年总不是假的。
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够插手的。
***
寒止向灵泽身后瞥了一眼，那瞬时的目光令鱼芷素触及生寒，不由自主往灵泽身后躲了躲。
“鲛人喉骨？”寒止一眼就看穿了鱼芷素身上的异常之处。
灵泽懒散地说道：“此处水域鬼众虽多，但并未伤及一人……”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哦，也不是一个都没有，有一个不慎落水又被水鬼拖回岸上的渔夫，还有一个因出言不逊被我这只鬼亲手教训的长白弟子，怎么？道尊是要以此二人来定我的罪吗？”
灵泽表面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寒止盯上鱼芷素的那一刻便绷紧了神经。
寒止最是清楚她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鲛人骨上有她一片本体碎片，这事瞒得了别人却一定瞒不了寒止。
寒止道尊端坐长白山巅四十五年，一下山，就冲着她来了！
果然寒止并没有过问灵泽提到的这两个人，而是将鲛人骨上的秘密一语道破：“碎片不能让你拿走。”
“我倒是不知道，原本就是我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拿走？还请寒止道尊不吝赐教。”说着不吝赐教，掌心中暗暗凝聚出一把暗红色的细窄长刀。
长刀隐隐散发出猩红暗光，上头萦绕的黑色鬼气浓郁得令人心惊，刀柄上的花纹根根缠绕，暗刻的花纹缝隙仿佛随时都能溢出鲜血般，衬得握住它的那只手掌更加苍白。
看着这把刀，寒止的目光沉了沉，嘴角亦抿紧了几分。
方才见过的那柄仿佛被寒冰淬炼过的银色长剑同时出现在他手中，显然是不打算回答灵泽的问题了。
灵泽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不言不语，什么都不肯说的模样，当年对她动手是这样，如今阻拦她寻回本体又是这样！
“既然道尊嘴上不想赐教，那就手上赐教一下吧！”
暗红的刀光与银白剑气顿时碰撞在一起，鬼气与仙力纠缠，令原本已经平息的海面又重新翻涌起巨大海浪。
黑色的袖角狠狠从寒止面前扫过，紧接其后的便是阴寒至极的刀锋。
刀剑相交的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也离得极近，在一触即分的对视中，寒止眼底的冷光似是闪动了一下，而对面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瞳中究竟是何神色却是分毫也看不清。
两人一个是仙道首座，一个是万鬼之主，昔年旧怨与今日误会叠加在一起，一经交手便是半分余地都不留。
四周的气浪宛如道道利刃，逼得周围其他人不得不举起手臂架起灵气防御，可还是不停地后退再后退，最后干脆躲到一块巨大的礁石背后。
观礼趁着喘口气的空档整理着被这气浪吹歪的发冠，口中不停念叨：“所以宗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啊？难道宗主还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领？知道咱们遇到了大麻烦，所以就立马赶来支援了？”
其他几个人看上去也有那么些狼狈，躲在巨石后面整理着被吹乱的衣襟。
玉成对众人说道：“长白山远在千里之外，宗主又怎么可能提前得知这里的情况。”
这些人当中唯有玉成修为尚可，可以借着仙力的防护观看远处正在对阵的二人，越看越是惋惜感慨，曾经这两位明明是那么的亲密无间，如今黑白身影交错间，却如不死不休的仇敌。
“而且就算是宗内来的支援，也不至于宗主亲至，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弟子中突然冒出一道声音：“不用猜了，是我提前向宗内传了信求援，只是我也没想到宗主居然亲自来了。”
玉成猛然回头，“玉昆？！”他的眼中充满了不认同以及失望之色，而被唤作玉昆的人，正是前几日被灵泽教训过后，背后偷偷向宗门传信的那名弟子。
“这么瞪着我作甚么？我可不是公报私仇，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此处众鬼作乱与鬼王脱不开关系，可见我当日向宗内求援乃是十分明智之举！”玉昆面对玉成的眼神不由虚心闪躲了一下，口中振振有词。
“事情前因后果未经查实便擅自猜测向宗门传信，你还敢说不是存了报复的私心！”玉成对其喝道。
“待回到宗门，我会亲自向长老禀明此事，望你好自为之！”
玉昆心头怒起紧握双拳，“你！”
明明是同期弟子，可这个玉成却处处以首徒自居，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亲自向长老禀明？
宗内管事的长老现在只有他师父在！摆明了就是要让他受罚！
此时一阵猛烈的兵刃摩擦声骤然响起，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在一次全力对拼之后，灵泽与寒止不分胜负，分别向后倒退数十步。
灵泽的袖袍已有几处破损，衣摆下方更是被划开一道豁口，寒止的衣冠倒是没有什么破损，只是右手的手背上赫然有一道带血的伤口，只是伤口看起来并不深，在白皙的肌肤上宛若一条红线。
两人明显都没能从对方那讨到什么便宜。
灵泽眼底已经染上几分疯狂之意，眼角更是透着一尾鲜红。
当年满腔信任换来致命一剑，这么多年，眼前这个人对此就连一句简单的解释都没有，任凭她跟天下人随意猜测！她凭借一抹残魂，历经十几年殊死挣扎！杀灭了多少魂灵，心智与灵识又多少次险些彻底堕入深渊，这才登上了鬼王的位置！
她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想有朝一日能重新晒晒那该死的太阳！而不是一点熹微的日光都让她浑身难受！
不过受够了凡入口之物皆无滋味，所闻所感除了鬼气还是鬼气！
灵泽握紧手中长刀，狠狠地咬牙瞪着对面神色晦暗，目光明灭不明的寒止，再次提刀斩了过去。
她真的是受够了这个人藏着掖着！恨极了他的不言不语！
两人再次于空中碰撞在一起，此时一道不起眼的剑光，借着众人注意力皆被交战的两人吸引，突然从后方刺向海边躲在另一处礁石背后的人。
谁都没有想到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之下，还有人贸然出手偷袭！
出剑之人目标明确而快速，显然是凝聚了全身之力，力图一击必杀。
所以当众人发现此等突变时，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连身为目标的鱼芷素也只“啊！”得发出一声轻呼，眼睁睁看着长剑即将刺穿自己的喉咙。
交战中的灵泽恰好看到这一幕，心中的焦躁怒意霎时冷静下来，手中攻势一变，借着与寒止仙力碰撞的力道，瞬间以更快的速度转向鱼芷素那处。
可与人交战哪里容得半点分心，何况交战的对手还是寒止，即便灵泽已极力避免，寒止也已发现别处的骤变，可剑势已起根本无法收力，那裹挟着无限风雪的长剑依旧自灵泽背后划过。
“铛――！”暗红长刀终于及时赶在剑光刺穿鱼芷素之前将其拦下，并将趁机偷袭那人的长剑一同击碎，断剑瞬间化作数段碎片落在海滩上。
与此同时，空中扬起一帘墨色，灵泽那原本长及膝弯的长发，被寒止的剑气划过，断去长长一截，最终只余下刚及大腿的长度。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灵泽死后魂灵历经十五年坐上鬼王之位，又过三十年得到本体碎片的消息。
即，四十五年前肉身被寒止杀死。
相信我！！其中是有隐情的！！！男主不是为了别人或者为了什么东西伤害女主！！！
第10章 往事
断发被风一吹散落在海滩上，像是铺了一层黑纱。
赶不及阻止玉昆的长白弟子们愣住了，就连断人发的寒止不知为何也愣在了原地，看着地上的头发怔怔出神。
反倒是灵泽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只是扫了一眼自己的发尾，随后转身抬脚，“砰！”得一声将方才趁机对鱼芷素下手的玉昆狠狠地踹飞出去。
这一脚力道十足，玉昆直接飞出几十米远，众人清楚地听到数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玉昆的身体直到后背撞上玉成他们躲避的那块礁石才停下，同时又响起几声清脆的断骨声。
玉昆从石头上滑落下来，口中涌出大口的鲜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灵泽趁着众人愣神的工夫，握住鱼芷素的肩膀，瞬间施展术法带着她从原地消失。
几乎在灵泽施展术法的同时，寒止脚下向前微微动了一下，也只是动了一下便停住了，眼帘垂下的同时，眼底的光也变得晦暗。
“宗主……”玉成来到寒止身边，顺着寒止的目光看了看地上的断发，随后拱手禀告：“启禀宗主，玉昆他……被废了修为……”
寒止挥手将佩剑无瑕收入灵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是何人向宗门传讯？”
玉成：“也是玉昆……”
“带回宗门，扔进冰崖思过。”
玉成小心地看了一眼寒止的脸色，又立马收回视线，不敢再多半句嘴：“是！”
趁着宗主与鬼王交手便想贪功拿下鱼芷素，如今修为被废，身受重伤，再被扔去冰崖那个仿佛连天地都被冻结的鬼地方，即便是给玉昆治好伤，他这辈子也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出来了。
***
方才生死一刹之际，鱼芷素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灵泽带走。
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恍惚，双脚再落到实处时，她人已经重新站在了藏身的那处山洞里。
将人带回来后，灵泽便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坐回了她的老地方，背倚着洞口的石壁，看着洞外的树影婆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鱼芷素冲着灵泽福身拜谢：“多谢鬼王救命之恩！”
直到现在她的心口还在怦怦直跳，方才若不是灵泽及时援手，那她就没命等她的阿游了，为此灵泽还搭上了她的头发，那么迤逦的长发……
灵泽双腿交叠，闻言只是偏了偏头就又转回去，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头发少了一大截也没什么大不了。
“消息不会那么快就有，现在天色还早，你可以去休息了。”
从鱼芷素的角度只能看到灵泽一半的侧影，只是一个侧影说不上能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就连语气也是淡淡的，只是莫名让鱼芷素觉得，她现在不想被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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