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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太太闭目，摇了摇头：“小天，我了解你，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一个人，一件事，你如果切切实实放在了心里，你是不容易放下的。外祖母希望，你能做一个果断的人，不要让那些本不该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影响了你的生活。”她睁开眼，浑浊的眼球里满是坚定，夹杂着ᴶˢᴳᴮᴮ一丝狠决，“我是在帮你除去心魔。”
“您除去的是自己的心魔吧？”徐江天望着她。
“我的心魔？”苏老太太的双眉猝然紧皱，蜷缩如珠，“我有什么心魔？”
“不是吗？”徐江天站起身来，“您是不是一直都以为我不知道您和爷爷的交易？”
“我和你爷爷的交易？”苏老太太的神色幽深起来。
这孩子，究竟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您别猜了，十岁那年夏天，我陪爷爷到您这里来，您和爷爷的话我都听见了。”他高大的身躯在苏老太太脸上身上投下一道漆黑的影子，“从前，你们为了保住徐家、苏家的权势地位，为了保全两家的名声，可以牺牲掉自己儿女的性命。现在，也可以牺牲掉我的人生。”
他在苏老太太惊诧的目光中逼近她：“外祖母，我那对不驯服的父母，不是您的心魔吗？”
“你……”苏老太太只愣了一瞬间，就拍着桌子，大怒不止，“我和你爷爷从小把你养大，现在你竟然全不顾念我们的养育之恩，这么指责我们！”
“养育之恩，日后我会报答。”徐江天重新对着母亲的灵位跪下去，“我知道我目前的势力远不及您，所以和柳绡绡分手，我已经答应了您。眼下柳绡绡的弟弟病危，等她弟弟的事料理完，我自然会送她走。只是外祖母，这段时间请您不要再动手了。好吗？”
“你！”苏老太太不断用拐杖敲击着地面，“你竟然这么逼我！”
“不是逼您。”徐江天看着香炉里快要燃尽的香，重新又点了三炷香续上，“是您逼我。我没有办法了，所以……大不了我们玉石俱焚。”
徐江天笑着，甚至还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从小被近乎苛刻地训练着仪态，几乎从不曾出现这样随意的动作。
苏老太太打量着这个外孙，心头的恶意几度涌起，又生生被她压下去。
这个孩子九岁时得知了父母惨案的真相，能在徐家，在徐建业的眼皮子底下隐忍十数年，成年后第一件事，就是宁可背上六亲不认的骂名，也要把徐建业给办了。
这性子说得好听是坚忍沉毅，说得难听就是偏执记仇。
她如果真的把这孩子逼到绝境上，恐怕这份祖孙之情也就真断了。
划不来的事，她不会去做。
苏老太太默默喘息数次，终于平息了胸口胀满的怒气：“好吧……可你也要说话算话。她弟弟的事一了，就同她了断清楚。”
徐江天转过头，深深看了外祖母一眼：“自然。”
这一眼，深沉得让苏老太太看了心里一寒。
第157章 四四没了
盛夏里的大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四四昏睡了很久，但这天早上却奇迹般地醒了。
柳绡绡扑过去，轻声叫他：“四四。”
“姐姐？”因为长期的肺部感染，四四呼吸极其困难。
“你醒了？”她摸着四四的小脑袋。
“我是不是、睡了好长一觉？”
柳绡绡眼底有点热意，但竭力忍住了，还是对弟弟绽开了一个笑容：“是啊，怎么样，睡饱了没有？”
四四却不回答，他一双失了神采的眼睛还在四处寻找：“姐夫呢？”
“我去叫，先生马上就来！”王姨赶紧跑出去叫人。徐江天一直站在门外，王姨一推门，他立刻进屋。
“姐夫？”四四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我好想你啊……”
徐江天在他床边坐下：“四四，今天觉得好些吗？”
“我今天觉得好多了呢！”四四的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姐夫，你说我会好吗？”
“我想会的。”
监护仪上的血压缓缓下降，心率也渐渐变慢。
四四的声音更微弱了：“姐夫说会，就一定会的。”
徐江天见他轻轻地闭上了眼，努力地叫他，同时赶紧把柳绡绡叫到四四身边来：“四四，你要听话，等你好起来，姐夫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四四还有些神志，却已经说不出话了，可还是竭力张了张嘴……徐江天知道，柳绡绡也知道，他说了一个“好”字。
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50……40……30……20……10……
直到监护仪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心跳渐渐变成直线。
“四四。”柳绡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了碰弟弟的小手，“四四。”
“四四……”
柳绡绡一直低声叫着弟弟的乳名，没有哭。
四四睡着了，她不要大哭大闹地吵醒他。
她甚至还在心里安慰自己：
挺好的。
也许死亡本身对四四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他再也不会发烧了，再也不会咳嗽了，再也不会全身疼得整夜整夜难以入睡了。
“绡绡。”徐江天看她摇摇晃晃地起了身，伸手要扶住她。
柳绡绡目光呆滞地转过身来，仔细辨认了一阵。
是徐江天啊……
她看着他。
他脸上还带着那种焦急而心痛的神色，恍惚是从前还在意她时的模样。
“徐江天，四四没了。”
未及他反应过来，她又喃喃念一遍：“徐江天，四四没了？”声音已经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绡绡……”
“徐江天？”
“绡绡，你别这样……”徐江天握着她的肩膀，“你哭一哭，绡绡，你哭出来！”
可她没哭，反而跌跌撞撞，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烈日：“四四没了！”
徐江天跟着她，在她的身体倒下来的那一刻，将她抱在了怀里。
多日以来的伪装瞬间瓦解，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想要把她融入自己怀里。
“绡绡。”
晕倒的柳绡绡不会回应他，可唯有她晕倒的这片刻，他才敢亲近她。
这短暂的时光，好像偷来的一般。
屋里众人都退了出去。他俯下身来，用脸颊贴住她的额头，和从前一样，亲昵地轻蹭：“好绡绡，你怪我吧。”
第158章 你什么时候走
柳绡绡大病了一场。
四四一死，好像把她整个人的精神都抽走了一大半，她现在终日不是呆坐着落泪，就是昏昏沉沉地睡着。
学校那边请了长假，公众号也停更了好久。
“绡绡。”王姨给她端来一碗汤，“喝一点汤吧，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不了王姨，我没有胃口。”
已经是盛夏里了，家里不仅没有开空调，柳绡绡甚至还披着披肩。
不是冷，而是用这种方法把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
门铃一声响，王姨只好先放下汤去开门。
“您好，请问柳绡绡在吗？”
“你是谁？来干什么？”王姨板着一张脸，“柳小姐不在，这里不欢迎外人来访！”
正要关门，门外的女孩却伸手把门撑住了：“您是王姨吧？您就说安绘来了，我想柳小姐一定会见我的。”
“让她进来吧，王姨。”
柳绡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她站在门厅，神情淡漠地看着安绘。
阳光房里，一架蔷薇开满了粉色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落英满地。
“是徐总叫你来的吧？”柳绡绡的声音很微弱。
安绘不语。
“我的话说得很明白了，我和徐总没有关系了。”
“那你什么时候搬走？”安绘挑衅的目光扬起，“我要住过来，请你尽快搬家吧。”
原来是来赶她走的。
柳绡绡看了她一眼，低垂眼帘：“我知道了。”
安绘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卡。
黑色磨砂的金属卡片，和从前给她的那张一模一样。
原来自始至终，她以为的喜欢，她以为的爱情，都不过是他量产的敷衍。
柳绡绡勾唇冷笑一下。
“这张卡里的钱，足够你在其他任何地方购置一处不错的房产了，余下的，就当是徐总补偿你这两年的时间了。”
“好。谢谢。”柳绡绡没有直接接过卡片，而是等安绘将卡片放在桌面上，才轻声道谢。
安绘没想到，这件事办得会这么顺利。
两人本来就算是情敌，硬坐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她很快就起了身。
“安小姐。”柳绡绡在她身后叫住她。
安绘回头。
柳绡绡还坐在花墙前，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低垂的眉眼，单薄柔弱的身形，处处都透着一种破碎感，让人想要把她捧在手心好好呵护。
“安小姐，徐总对你很好吧？”柳绡绡似乎是在问她，却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往下说，“从前他对我也很好。但是我已经是第三个了。”
柳绡绡一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或者说，多久会变成第四个。”
安绘不以为然地推开阳光房的门，温软曼妙的声音傲然飘来：“谢谢柳小姐，不过您不用担心，我和您不一样！”
目送着她得意的背影，柳绡绡捧起面前的杯子。
不一样？
在那些有钱人眼里，她们不过都是玩物罢了，谁和谁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从阳光房巨大的玻璃门望出去，屋子里空荡荡的。
四四没了，自己也已经和徐江天分手了。
她其实对这所房子没什么留恋的了。
因为这里ᴶˢᴳᴮᴮ发生的一切，现在对她来说，都不过是一场假象。
既然是假象，又何必贪恋呢？应该尽早退步抽身，摆脱这一切才是。
第159章 恨他吗
下了班，徐江天独自回了一趟半山的别墅。
已经人去楼空，客厅里不再亮着灯光，整栋房子像一个水泥壳子，沉默地罩住了他。
他独自开门，上楼去。
卧室里什么都没动，她只带走了一个旅行箱。
徐江天走进衣帽间看了看，他给她买的那些衣服，还都一件件地在衣柜里悬挂得整整齐齐，首饰也都在展柜里静静躺着，连那支美乐珠的簪子都依旧摆在那儿。
他又到浴室。
这里倒是干干净净。
她用过的洗漱用品全都扔在了垃圾袋里。
他蹲下身子，把那个垃圾袋一点点解开。
袋口的扣子系得紧紧的，他专注地解了好几次都解不开，他不肯承认是自己手抖，渐渐失了耐性，索性一把撕开。
那些东西哗啦啦都洒了出来。
大块的毛巾，大瓶的洗发水、沐浴露，梳子、香皂、杯子、牙刷，一把小小的蝴蝶夹……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物品。
一件一件，都是柳绡绡留给他，留给他们这段感情的纪念。
他抬手，把这些东西按照记忆里的位置一一放回原处。
七月，柳绡绡的毕业证拿到了。
她已经和计妙商量好了，两人要去计妙的家乡岛城发展。
走之前，她还见了徐盛蕤。
“嫂子，你真要走啊？”徐盛蕤对她还有点依依不舍。
“盛蕤，我跟徐总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要还当我是朋友，可以叫我绡绡。”
“好吧，绡绡，那你去哪呢？”
“我打算先去旅行，四四的事……我还有些放不下。”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告诉徐盛蕤她的去处。
“好吧。”徐盛蕤飞快地打量了一眼柳绡绡的神色，看她心情还好的样子，装作顺嘴提了一句，“那天我大哥……”
柳绡绡马上打断：“盛蕤，我和徐总真的已经没关系了，请你不要随便试探了，好吗？”
“那……那我就问一句！你恨我大哥吗？”
“恨？”柳绡绡轻飘飘地笑一下，“我为什么恨他？”
“他……他在那么一个特殊时期，跟安绘闹出那么一档子事，还跟你分手……”
“不恨。当初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喜欢他，是我的选择，为了自己的选择，我会努力，如果努力过了还是没有好结果，我愿意跟他断得干干净净。”柳绡绡释然地道，“我们只是……没有获得那个好的结果吧。但当初的选择，都是自愿的，谈不上恨不恨。”
其实徐盛蕤心里也很清楚是自家大哥做得过分了。
柳绡绡什么都没做错，是苏老太太一直为难她，结果却都让她一个人承受了。
同为女孩，她是心疼柳绡绡的。
临别，她轻轻拉住柳绡绡的手：“绡绡，就算你和我大哥没关系了，我也还当你是朋友。我知道，也许你不愿意和我们多联系，但是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们能偶尔有机会见见面。”
见柳绡绡面色中带出犹豫，她马上连声保证，“你放心，我不告诉我大哥！”
柳绡绡也被徐盛蕤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她抿着嘴低头一笑，最是温柔醉人，连徐盛蕤都看愣了。
“好，那我答应你，我走了，保持联系！”
徐盛蕤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从旋转门中缓缓步出，消失在马路对面，心里替大哥有些惋惜。
大哥从小鲜少对什么事物表现出这么浓烈的喜爱，可这份爱意终究还是流逝于掌心了。
第160章 一切如常
岛城是一座海滨城市，风景十分优美。
柳绡绡和计妙两个人租了一套紧邻海滨的房子，三室一厅，两人各住一间，剩余一间作为工作室。
“可是绡绡，就这么离开徐总了，你真的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柳绡绡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边回答着计妙，“先放弃的是他，先背叛的也是他，我完全对得起这段感情，问心无愧。”
“以前你们那么好，那些事你都不会再留恋了吗？”
柳绡绡盯着腿上叠好的衣服，片刻，说道：“其实毕竟刚刚分手，我偶尔还是会想起来以前他对我好的那些瞬间。可是每当我想到，那些好，他也用相似的方式给予了别人，我就……不那么在意了。”
计妙还想再问什么，被柳绡绡抢先一步截住：“快！带我去你们本地的海鲜市场！我要大吃一顿海鲜！”
阿承原以为，柳绡绡走了，徐总会因此消沉一段时间。可出乎意料地，这件事似乎并没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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