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对她托了底，他的潜台词是他也不聪明过，她不要觉得自己不聪明。
也可能是，她想象到了他高考后没有扔掉这些错题本，之后装进箱子，从南阳一路带回到乐阳，一直放在他宿舍，准备着送给她的那一幕幕他用心的画面。
她于他，确确实实是重要的，特别的，不同的。
另外就是，纪燕北高三时就已经改了名字，扉页上签着隽秀好看的名字：纪燕北。
燕子归北，他不仅归来了，并将“燕”字深深刻在他名字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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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学习节奏完全与高二时不同了，处处都透露着紧张，黑板报上的倒计时像夺命锤追命鬼。
每一天明明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都在学习，明明过得很漫长，但偏偏又过得很快。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一个月又很快过去。
时间不等人。
老师们每天飞过来的卷子，不等时间也不等人。
四个月的时间过去得飞快。
一转眼，飞至二0一五年。
元旦刚过，大雪纷飞。
乐阳十三中，课间操结束。
一半不怕冷的同学留下打雪仗，纷扬的雪在空中飞起一道道弧度；一半同学顶风往教室走或跑，将雪带进教学楼道里踩出一个个雪脚印。
天冷，同学们呼吸间都是白气，地面也溜滑。
到处都是冷空气与雪的气息。
蒋涵涵去小卖店买零食。
许清慕怕冷怕摔，以防滑倒以小碎步往教室跑。
从操场快到教学楼的时候，许清慕和任星远碰了面。
任星远手欠，团了个雪球朝许清慕飞过来，正打中许清慕的胳膊。
许清慕出来忘戴帽子了，冻耳朵，冻得嘶嘶哈哈的，没空和任星远打雪仗对干。
她只抬手冲任星远裤子指了下，冲任星远喊了句“任星远你裤子穿反了”，就继续跑了。
许清慕边跑边回头，看见任星远在听到她喊的话后，小傻子似的低着头站在原地，纳闷地翻校服裤兜。
她露着小白牙呼着白气乐得不行。
许清慕一路跑到教室门口时，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倒，连忙抓住门框才站住。
回头看有没有人瞧见她要摔倒的这尴尬一幕，正瞧见班长谢岫站在她身后保持着要伸手扶她的姿势。
谢岫的手停在空中停了两秒，放下说：“地上滑，走路慢点。”
许清慕点头：“谢谢班长。”
学校暖气供热很好，许清慕很快暖了回来，脱了羽绒服，抓起塑料袋子往里塞。
塞得乱七八糟的扔椅子底下。
再翻自己的书包。
今天周日，上周四的课，下节课是物理课，老师应该会讲元旦放假前发的物理卷子。
她记得她写完卷子后，给夹在一本物理教辅书里了。
许清慕去年三月份立的flag成功了一半，到去年八月份瘦了八斤。
从去年八月份到今年一月份，她一斤没瘦，四舍五入算是一共瘦了十斤。
瘦身勉强达成，但她没有长高三公分，于是她没在元旦假期后各送蒋涵涵和任星远十套卷子。
她体贴地折半，各送了五套。
除了送他们两人各五套卷子外，许清慕给自己也买了好多卷子，书包里塞得满满的。
好不容易找出物理教辅书翻开，许清慕愣住。
书里夹着一封信。
信是粉色封皮包装的，封面上有很多爱心，还有印刷体的法语。
“Aimer， c\'est ce qu\'y a d\'plus beau.
Aimer， c\'est monter si haut.
Et toucher les ailes des oiseaux.
Aimer， c\'est ce qu\'y a d\'plus beau...”
是她最喜欢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法语音乐剧里面的歌曲《Aimer》的歌词。
这位给她写信的人，大概有可能了解过她。
所以这封信大概可能，是封情书。
许清慕收到过一些情书，都是她瘦了的时期收到的。
就是因为男孩子们这样，她才一度以为男生都不太能够喜欢胖胖的女孩，喜欢瘦瘦的女孩，她才会在这种潜意识的影响下，在去年立下要减肥长高的flag。
但事实证明，无论她胖不胖瘦不瘦，她在纪燕北心里都是有分量的。
至于这封情书，许清慕头一回收到印有法语歌的歌词的信封，上面印着的还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法语歌的歌词，她有点激动。
上面还有手写的很好看的瘦瘦的隽秀连笔字：
许清慕（收）。
许清慕看着这好看的连笔字，觉得有点眼熟，蓦然想到了这个好看的连笔字和纪燕北的手写体好像，特别像。
她连忙摇了头，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来纪燕北不会给她写信，二来纪燕北也不可能把信塞进她书包里。
这次元旦放假，她只听爸爸接过纪燕北的电话，电话里纪燕北说要去家里取东西。
当时她和爸妈在外面店里吃饭，她没见到他。
他也绝不可能偷进她房间，再偷偷把信塞进她书包里。
再就是，这个字，也肯定不是谢岫的。
虽然她和谢岫的接触不多，但她认识谢岫的字，因为谢岫总会被老师叫上去写黑板字。
要打开看看吗？
这首法语歌词正对上她的喜好了，有点想看看里面会写什么。
她之前收到一些情书或信，都不打开看的。
主要是听爸妈的话，这些作为她青春里的纪念，作为不能回应别人的喜欢，而又感谢对方曾在青春年少时喜欢过自己的纪念，都拿回家和她那些学过的书本放一起妥善封存起来。
许清慕正想着要不要打开看，这时班主任王志刚来到门口叫她：“许清慕，过来一下。”
许清慕想打开看看的念头被打断，把信放回去，决定还是不打开看了，毕竟就算看了，也不会因为这一封信就喜欢上这个人，小跑出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办公室在同层楼，许清慕敲门进去：“老师，您找我。”
王志刚将开好了的请假条递给她，问她：“你把饭卡落家里了？早上吃什么了？”
许清慕挺迷茫的：“我不知道我把饭卡落家里了啊，早上我吃的蒋涵涵给我的面包牛奶。”
王志刚被许清慕茫然的眼神给逗笑了。
他跟许清慕她爸是认识的，他爱人也和许清慕她妈认识，再加上许清慕成绩好，这三年里在班级很乖巧，不惹大事，大事也不惹她，坦白说，他虽然在言行上对同学们都一视同仁，但心里对许清慕还是比对别的同学多些亲切的。
王志刚说：“你爸刚给我打电话，来给你送饭卡，顺便给你带了些水果，你第三节 课下课去校门口取一下。他大概十点四十五分到，你下节课下课快去快回，别耽误下节课。”
许清慕接过请假条，乖乖说“好的，谢谢老师”，走了出去。
一边回想第四节 课是什么课，好像是语文课。
一节课过去，物理课下课，许清慕赶时间，赶紧穿上羽绒服戴好帽子出去。
走出教学楼，她双手插兜缩着脖子小碎步地往前走，走过扫完雪的分担区，操场地面铺着厚厚的雪，踩在雪上吱呀吱呀的响。
许清慕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掏兜找请假条。
却没找到。
许清慕傻了一下，站在原地反复翻衣服裤子兜，都没翻到请假条。
好像是，她在从袋子里往外掏羽绒服的时候，或者在穿羽绒服的时候，顺手将请假条放桌上，羽绒服又把请假条给扑飞到地上，没注意到，就忘拿了。
许清慕回头看教学楼，若是回去取请假条再走出来，有点远，有点冷。
门卫大爷有时好说话，有时不好说话，有点麻烦。
于是她脚尖一个九十度转向，往校园小路走，那边可以翻墙。
她上次和蒋涵涵任星远逃晚自习去吃米线的时候就是翻的那道墙。
墙根长了颗粗壮的百年老槐树，因为年纪大，学校终究没舍得铲了这棵古槐。
现在这棵古槐的树叶都掉光了，枝干上落了层厚雪。
许清慕已经瘦回到一百斤，穿上羽绒服后还是有些臃肿，这次没有蒋涵涵和任星远在上面帮她拽她胳膊，费了会儿力气才翻过去。
翻出去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若无其事地继续往校门口走。
许清慕家对她的家庭教育放手太多，爸妈又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她知道就算爸爸看到她翻墙出来也不会说什么，等会儿翻回去的时候，还会帮她托她一把。
她身上的一些有恃无恐，也算得上都是被她爸妈给放养出来的。
冬天的校门口，在上课时间是很荒凉的，但今天门口却站着个人。
许清慕慢慢停住，打量这人的背影。
零下十多度的天气，那个人只穿着件风衣，不嫌冷很抗冻的样子。
他正站在挂了雪花的杨树下，清瘦挺拔。
下雪的天气阴呼呼雾蒙蒙的，他背影在这样的天气与空气里，显得有些朦胧。
他肩膀上落了层雪，短发上也落了些雪。
再仔细看，他在抽烟。
他发白的手指间夹着支抽了一半的烟，灰烟随着他呼出的冬天里的白气一起飘出来，白气与灰烟一齐飘飘荡荡，慢慢消散。
他抬起手，大概是又抽了一口。
再淡淡吐出一口缓慢而悠长的白气与灰烟。
有点像评分很高但观众不多的小众电影里的有质感的画面。
让喜欢这电影的小部分观众打从心底里欣赏和喜欢。
是她这四个月来，一次次在不经意的晃神中想到的那个人的背影。
模糊又清晰，朦胧又深刻的身影。
许清慕想了一下，他应该是和她爸爸一起来的，她这样直接朝他走过去跟他说话的话，好像都会被她爸爸看到。
不知道哪来的别扭和心虚的小心思，她小心地绕着这人走过去。
许清慕绕着走的时候，余光看到这人在低头弹烟灰。
烟灰掸落在混着黑灰印子的雪地上，他挥着落雪的鞋心不在焉地扫雪，毁尸灭迹似的掩埋住烟灰。
不讲文明了啊，许清慕想。
虽然雪天里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许清慕漫无边际地想着些有的没的，抬眼看向周围，没看到她爸的身影。
街对面靠边停了很多辆车，不知道她爸的车停在哪里，她正要再走过去些仔细看看。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轻唤的声音，拖着好听的腔调，又有点不正经的声音：“哎，那只球。”
许清慕：“……？”
叫谁呢？
许清慕慢慢回头，然后，身体某一处像被一朵漂亮得令人惊艳的高山雪莲花给击中了，心跳失速得怦怦怦。
纪燕北真的长得好好看。
他站在漫天飞扬的白雪中，一辆车经过，他风衣摆被风轻轻拂起，头发也被风掀起。
他额头发际线那里有一个好看的美人尖。
许清慕无意识地呼吸慢了一拍、两拍，又来气：“你叫谁呢？”
纪燕北扔了手里烟头，猩红烟头落入雪地，瞬间被雪熄灭。
他拨开个口香糖扔嘴里，向许清慕徐徐走来。
在她面前站定，垂眉打量她。
许清慕比他矮了许多，抬着头看他。
他眼尾向上翘着，仿佛眼尾那里衔挂着一小撮迷药。
风吹过来，吹散了迷药，吹进对视他的人的眼里，将人迷了心智。
许清慕心跳得厉害，体内的血液好似也跟着热了。
真的是有些久了，四个月没见了。
飘扬的雪花落在许清慕的鼻尖上，许清慕回过神来。
强压着面红心热的小心思，许清慕抬手挠挠鼻子，直勾勾地盯回去。
“抢劫。”
雪还在下着，飘落在他柔软的发上，他轻声说，声音仿佛带钩子：“小同学，我要带你去一个很漂亮的天堂，跟我走？”
许清慕心想这声音真好听啊，花钱买耳朵舒服也是很可以的。
于是她认真用力点头：“好的！”
纪燕北：“？”
许清慕难掩兴奋与激动说：“学长，你如果不带我去，我就告诉我爸，你不仅没把水果给我，你还很过分的把吃剩的核都扔给我了。”
纪燕北：“……”
轻轻笑起来。
许清慕扭头看周围。
果然看到学校的电动伸缩门的门口地面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大塑料袋子。
袋子上印着购物商场的大红字，能看到里面装的好像都是些热带水果，释迦果芒果蛋黄果之类的。
她刚刚想起小叔许闲月元旦去海南度假来着，所以爸爸才会在给她送饭卡的同时要给她送水果。
但是，这一大袋子水果也太多了吧。
纪燕北从风衣兜里拿出饭卡递给她，上面有她高一时候的照片，青涩稚嫩以及有一个大圆脸蛋。
许清慕不想他看到，立马出手要抢走。
纪燕北给抬高了起来，没让她碰到，笑问她：“谢谢呢？”
许清慕仰脸瞅了他一会儿，忽然心热，对他扬笑，缓慢而清晰地说：“Bon week-end。”
——周末愉快。
纪燕北有那么一刻失神。
面对面地听到她柔软好听的声音对他笑说周末愉快，如若白雪茫茫间恰逢一朵娇艳花儿在他面前盛开。
许清慕看到纪燕北走神，立马踮起脚尖从他手中抽走，揣进自己兜里。
纪燕北回神失笑：“怪敏捷的。”
许清慕：“还行。”
说完，她脑袋里忽然闪过小时候和他一起玩马戏团跳火圈的游戏。
她的敏捷度还是比骑狮子的小人差点儿。
许清慕揣好饭卡，走向校门口那一袋子水果，边问：“所以，学长，我爸呢？”
纪燕北跟在她身后散步：“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临时有事走了，他让我给你送来。”
许清慕明白了，爸爸很有可能去跟妈妈过二人世界了。
纪燕北其实就是教授的小跑腿儿。
许清慕这么想着，不知道哪里觉得好笑了，笑出了声，接着弯腰要拎起那一袋子水果。
但她脑袋上的帽子突然被人揪住。
许清慕不解，回头仰脑袋看他：“你干嘛？”
纪燕北：“没戴手套？”
许清慕摇着脑袋说：“我以为我爸爸会给我拿手套，没事，我捧着就行了。”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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