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沉默了会,徐浥影忽然又改口:“原谅她也不是不行,等我哪天也从22楼摔下去,最后摔个粉身碎骨,把她的命一并拖到地府,我保证原谅她。”
她拥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价值体系和是非对错的评判标准,旁人自以为是的说教只会加重她的逆反心理,实在没耐心继续体验对面息事宁人的做派,直接掐断了电话。
这边气氛压抑到极点,另一头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起因是影咖收到了一面锦旗。
赠:泛夜影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面如冠玉貌比潘安风度翩翩才高八斗的工作人员 007
以观客为中心
以服务树颜值
寡淡是你的外在
帅气才是你的灵魂
你就是你
不一样的人间烟火
徐小呆赠
二零二三年一月十六日
作者有话说:
1.“往哪走,都是往前走”改编自:“那咱们往哪走啊?”
“往前走。”
“哪是前啊?”
“我对你透露一个大秘密,这是人类最古老的玩笑。往哪走,都是往前走。”
—米兰 ? 昆德拉
2.《寄生兽》和《寄生虫》都挺好看的,前者还有动画版~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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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影咖这几人年纪都二十出头, 有着至死是少年的小孩子脾性,看热闹不嫌事大,扛着锦旗就往医院跑。
给池绥缝合伤口的医生被这阵仗吓到, 误以为这见面礼是送给自己的,谦虚推脱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为首的小伙子先一步打开了锦旗。
上面密密麻麻的几行字,一时半会不太容易挑出重点,不过从受赠方看, 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撂下一句“好好休息”后, 憋着一肚子自作多情的尴尬,面不改色地离开病房。
唯一的外人走了,影咖几个人看着锦旗,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笑声收也收不住。
池绥似笑非笑地睨着床边这群兔崽子, 闲散的姿态看上去不像正处在养病中的人, 逆天的大长腿翘在床尾的栏杆上, 脖子上还挂着银黑色的头戴式耳机。
更像来医院度假的。
“笑够了没有?够了就把东西留下, 人麻溜点给我消失。”
丁文瑞脸皮最厚,装作没听出他的威胁, 挑了个最醒目的位置挂上锦旗, 拉过圆凳坐下,进入正题,“池哥, 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后天。”
“你这伤会留疤不?”
寸头插话, “大男人, 留条疤怎么了?”
丁文瑞嫌弃地看他眼, 开始胡诌,“一看你就没女朋友,男人留条疤看着是没什么,但女朋友摸上去多磕手?”
池绥眼皮子不抬,“我长的是疤,不是刺。”
丁文瑞嗓子卡壳一瞬,岔开话题,“对了池哥,你这到底怎么伤的?可别告诉我是因为大小姐。”
他好奇的时候,嘴上不带把门的。
“大小姐”是丁文瑞专门给徐浥影起的称呼,影咖没几个人知道,听见他这么说,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大小姐是谁?”
丁文瑞递过去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能谁?咱未来的老板娘,送咱池哥锦旗的这位徐小呆女士。”
他指了指红黄相间的锦旗,“看这文字,没点真情实感还真夸不出来,我都替池哥害臊了。”
池绥只看出了满满的嘲讽意味,很符合她爱阴阳怪气的小辣椒人设,唇角没收住,牵出一道散漫的弧度。
这模样有点战损男狐狸的味道,笑容也够蛊惑人心,很像被荷尔蒙糊住脑袋时的反应。
答案已然明确,众人拖着长调齐齐咦了声。
丁文瑞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前语重心长地说:“池哥,你知道你这行为搁在20年,别人得称呼你一声什么吗?”
他叹了声气,用“自家孩子不成器”的眼神看向池绥,欠扁地从嘴巴里蹦出两个字,“备胎。”
“……”
“放在21年就是舔狗,22年叫怨种,不过从23年开始就好听了,你这行为叫纯爱。”
丁文瑞凹出一个奥特曼变身的姿势,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赐予我力量吧,纯爱战神!”
池绥懒懒睨他,“我看你这行为叫找死。”
丁文瑞见好就收,屁颠屁颠地逃走了,他前脚刚走,段灼后脚进了病房,连着啧了三声,身后还跟着一女生。
池绥顶着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看向段灼,段灼闲闲散散地往后一指,“可不是我叫来的,半路遇上的,纯属巧合。”
程诺欲言又止。
池绥先声夺人:“看完了可以走了,我和这人有话要说。”
“什么话题这么神秘,我还不能听了?”
池绥平静地看向她,“你听不得的事情太多,非要让我一一举例?”
程诺深吸一口气,丢下果篮走了。
段灼轻吊眉梢,“人家特意来看你,结果你冷着一张脸把人赶跑,我都替她心酸。”
他掰掰手指头,“她对你也算长情,高中就喜欢上你了吧,还为了你考上同一所大学,要我说,你要不放弃——”
池绥没给他时间让他把话说完,“你两手空空来的?”
段灼没接茬,嬉皮笑脸地岔开话题,“你这肩膀查出是谁伤的了吗?”
“都没报警,怎么查?”池绥补充,“出院后再说。”
监控就在那,人跑不掉。
“徐浥影也出事了,这事你知道吗?”段灼笑了声,“你俩这算什么,难夫难妻?不对,还没在一起呢,最多叫难舔狗难女神。”
“……”池绥眼刀子扎过去,随即找偏重点,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出事了,你怎么会知道?”
段灼拿他“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自己情敌”的恋爱脑没办法,“前女友在朋友圈透露的消息。”
他从不主动删人微信,稀奇的是,米洛也没删他,甚至连朋友圈都没把他屏蔽。
在一起六个月,他对米洛的脾性也算有了一定了解,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遇到不开心的事都会在社交平台发泄一通,前天下午就发了条:【从什么时候开始,年纪和精神病成为了助长未成年犯罪的底气?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隔着屏幕,段灼都能想象出她敲下这段字时气鼓鼓的模样。
之后段灼稍作打听,加上合理推测,大致还原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浥影有个变态跟踪狂,用现在粉圈那套叫狂热私生,这私生呢,从半年前就开始跟踪徐浥影,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都溜进家里去了,就躲在某个角落,跟个人形探头一样,时时监控着徐浥影的动向,知道她搬家了,就跑去跟踪米洛,这不最近又跟到徐浥影新家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她领养的猫前不久摔死了?据说就是这女的半夜从22楼丢下去的。”
气压低了下来,池绥沉默许久才说:“应该是同一个人。”
段灼没听明白。
池绥下巴偏了几度,指向伤口,“潜进她家的,和捅伤我的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段灼也安静了会,“这事对她打击应该不小、你趁这机会好好安慰一波。”
隔着空气指向他的伤口,“顺便卖卖惨。”
池绥不置可否,“这人现在在哪?”
“被家里人以精神病的由头接回去了,估计现在在哪个精神病院关着吧。”
池绥稍顿后将话题拐到别处,“我记得你认识一个在美容医院工作的,回头把他推给我。”
段灼细细看他,“你这张脸还需要整形?”
“简单去个疤。”
“……”
池绥又想起一件事,“你前女友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要问和我的关系,又或者和影咖老板的关系,她应该是不知道。”
“那你收好嘴,别说。”
段灼笑了声,也没应,他走后,池绥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中间数次解锁微信,想给置顶对话栏那位发消息,一时又不知道该借什么样的理由,犹豫了近五分钟,斟酌无果,反倒对面先有了动静。
他给她取的备注叫:泛夜。
和影咖同名。
泛夜:【我昨天去影咖找你,前台说你这几天都不在。】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他去哪了,对方三缄其口,神秘感十足。
池绥低头看了眼被纱布缠着的肩膀,避重就轻道:【生了点小病,还在床上躺着呢。】
徐浥影以为他在开玩笑:【相思病?你直接把你那白月光约出来不就行了?】
007:【小呆小姐,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恋爱脑吗?这次是生理上的问题,和她真没关系。】
徐浥影手指悬在屏幕上好一会,才摁下录音键:【那你多喝热水。】
间隔两秒,屏幕里多出一条新消息,不是语音,徐浥影眼睛怼了上去,从左往右看去,是六个小黑点。
徐浥影觉得他突然好难伺候:【那你想怎么样,我找巫婆施法代替你疼吗?】
池绥当然舍不得,但架不住好奇心,多问了句:【你会吗?】
徐浥影对着屏幕扬起下巴,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会。】
【我最多去烧香拜佛,祝你早日康复。】
后来又东扯西扯几句,徐浥影才知道所谓的身体不适是他有天晚上在路上走,被人捅伤肩膀。
徐浥影难以想象他这种中央空调还会得罪人:【他为什么要捅你?】
池绥没告诉袭击者的性别,她想当然地以为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一般人都会误解,池绥也没想解释,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可能嫉妒我长得太帅了。】
轮到徐浥影回了六个小黑点。
遥遥听见开门的声响,徐浥影收了手机,抬起头,一脸懵懂地问米洛:“北城哪间寺庙祈福最灵验?”
-
北音这学期专门组织了一场考核,针对管弦系大二学生。
徐浥影留了一级,这次也在考核名单中。
考核她的是教授聂李慈,也是学校乐团的负责导师之一。
徐浥影明面上说自己已经不想再拉琴,实际私底下没有一天落下过练习,然而效果不尽人意。
这次考核也只拿了个B-。
结束后,聂李慈腾出半小时时间给她做了简单指导,偶尔插上几句寒暄,话题越说越偏,最后落到边婕那,“你母亲前不久来我们学校了。”
徐浥影对他接下来的话不太感兴趣,敷衍地回了四个字,“我知道的。”
聂李慈合上文件,装作不经意提了嘴,“小影,你是怎么想的?毕业后去她的乐团?”
“她早就看不上我了,我去她那,会直接拉低整个乐团的水平。”
徐浥影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况且,以我现在这种混吃等死的状态,能不能毕业也是未知数。”
“你是我最看好的学生,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等到徐浥影抬起头看过来,聂李慈才继续说,“你这也不叫混吃等死,最多是在分岔路多停留了一会,等到自己想明白了,绿灯也就自动亮起。前面的路虽然算不上畅通无阻,但只有那,才会有你真正想要到达的目的地。”
徐浥影默了几秒,诚恳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米洛昨晚发了高烧,今天早上还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徐浥影就没让她跟来,自己打车到的学校。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这一路上听见不少闲言碎语,话题中心人物还全是自己。
她被变态私生跟踪一事,在他们的添油加醋下,变成了她差点被侵犯。
显然,他们连那变态是男是女都没打听明白。
还真是无聊透顶。
徐浥影从鼻尖溢出一声轻蔑的笑,没走出几步,被恶意丢到她面前的泡沫纸箱绊倒,她深吸一口气,踉跄着起身,手杖另一端却突然被人握住,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往前一拉。
用的力气很大,她被带出去近一米,双膝重重磕在地上,蹭破了皮,瞬间红紫一片,猩红的血混在灰扑扑的尘埃里,脏乱不堪。
很久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伤,徐浥影疼到脸色发白,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星半点能泄露出脆弱的字音。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极少数想出手相助的人,被旁边的人拦下。
人群中响起不怀好意的声音,“我记得你大一时候不是对她有意思?怎么现在就光在这看着,不上去扶一把,由着别人欺负她?”
“那是以前肤浅,被这张脸骗到了,实际上就是个天煞孤星,还清高,鼻孔朝天看人,多假。”
突然插进来一声轻笑,“什么时候清高也成了一个人的性格缺陷?”
不等这人辩驳,低磁的男嗓又响起,“我想怎么着都比你这种媚俗、小肚鸡肠的人看着舒服吧。”
徐浥影一顿,她听出了,这是007的声音。
还没回过神,眼前视线一黑,一道高大挺括的身影挡在自己前面,顺势拦截了所有意味不明的目光。
没几秒,那道身影突然矮了下来,清爽的气息也近了,徐浥影猜测他这会是蹲下来了。
“小呆小姐,怎么被人欺负成这样了?”
她眼泪差点没绷住。
被人这么欺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她身单力薄,没有办法做到当面反击,所以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和这群傻逼计较,他们不配。
安慰的次数一多,也就慢慢习惯了,连咽下委屈似乎都变成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在这过程中,她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该平白忍受这种毫无缘由的欺压。
“本来我是不会输的,但他们借着人多势众,搞小动作。”徐浥影梗着脖子逞强,只是声音听上去快哭了。
池绥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几秒,最后还是落下了,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是他们不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腿上,两只衣袖绕过她纤瘦的腰,在后面打了个结,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腘窝,稳稳当当地将她抱起。
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徐浥影也不知怎么,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不是又换了沐浴露,葡萄柚味道的?”
池绥旁若无人地笑了声,“小呆小姐,我这么钟情的人,哪会三天两头换沐浴露?”
“你又想说是你的体香?”徐浥影眉头紧锁,“你刚才又做春梦了?”
池绥好气又好笑,“是洗衣液的味道,沾在衣服上还没散。”
她这才瓮声瓮气地哦了声。
这两张皮囊实在出众,加上两个人凑得实在近,又是公主抱的姿势,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眼神也没有任何交流,落在其他人眼里,都有点打情骂俏的感觉,自带偶像剧的暧昧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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