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轻快:“就是因为这些事,我发现我更爱你了。”
徐浥影懒懒抬起眼皮,鞭辟入里地纠正她的说法,“你那不叫爱,叫脑子被屎糊住了。”
话糙理不糙,米洛跟着点了点头。
徐浥影平静地问:“所以——是什么事?”
苏艾朝她一笑,“你走进点我就告诉你,要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
态度半真半假,又有点像在故弄玄虚。
徐浥影听到后差点乐了,觉得她是电视剧看太多了,说出来的话都这么抓马,沉吟片刻,手杖在地上重重捣了下,“行啊。”
然后使唤起米洛,“你先去帮我准备一副防毒面具,省得她嘴巴里的毒液一会喷到我脸上。”
一片沉寂。
苏艾听出她的意思,眼角眉梢泄露出一丝委屈,感觉身上的伤更疼了,断裂的肋骨笔直地戳向心肺,闭上眼用力喘了好一会,妥协般地说道:“有几次半夜,我看见你从药箱里拿出棉签,一下又一下地往手肘膝盖上抹着。”
她艰难起身,光着脚朝徐浥影走去,“你是不是很疼啊?是不是和我一样疼?”
她步子越走越快,一条手臂背在身后,米洛惊恐地瞪大眼,想也没想背过身挡在徐浥影身前,徐浥影愣了下,凭着本能抬起手臂,手杖用力往前一抵,正好戳在苏艾其中一处伤口上,她疼得说不出话来,眼角沁出了泪。
徐浥影最后是冷着一张脸离开的病房,等电梯的时候,冷不丁开口问道:“你刚才挡到我面前做什么?”
“我以为她藏着刀,”米洛越说气越虚,“我皮糙肉厚的,挡一挡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浥影快被她气笑了,故意把话往重了说:“省省吧你,下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两个人齐齐沉默了会,徐浥影深吸一口气又问:“她真藏着刀?”
“不是刀。”
米洛轻声说:“是一打创可贴。”
-
池绥等她俩离开后才进了病房,反手锁上门。
苏艾身上已经连摁求助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床边粗粗喘气,连视线都是模糊不清的,眯起眼睛才勉强认出脚步声的主人。
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面色骤冷,像是来秋后算账。
在对面兴师问罪般的凌厉眼神中,苏艾心跳砰砰作响,他要是真对自己动手,她是躲不开的,扬起嗓子求救估计也来不及。
现在的她,仿佛成了他刀俎上的生冷鱼肉,他随意落刀,她粉身碎骨,毫无反击余地。
苏艾鹅蛋脸型,带点婴儿肥,偏可爱的长相,这会脸上的肌肉因恐惧僵硬的可怕,挤不出一丝一缕强装出的从容,“你是来报复的?”
池绥盯住她的目光松弛几分,身上凛冽的气势跟着消失大半,勾着唇,吊儿郎当地笑了声,“冤冤相报何时了。”
苏艾听出他不打算追究那两刀的意思,气刚松下些,就听见他又说,“更何况我最近忙着追我那姑娘,没空把时间浪费你这里。”
苏艾恶狠狠地看过去,“你那姑娘?谁说是你的?你配吗?”
池绥眼皮子不掀,不紧不慢地回了七个字,“我不配,你就配了?”
“你算什么东西?我可是知道她的秘密,而且,只有我知道才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次看见徐浥影梦游的景象,苏艾被吓了一跳,可一想到这事连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情,心里又不可避免地涌上一阵狂喜,感觉自己成了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只有她们才是一类人,都只能在漆黑混沌的深夜,一个人舔舐着身上或存在或不存在的伤口。
池绥这才抬起眼皮,抓住床尾围栏的左手青筋暴起,过了好几秒才松开,“我是和你不一样。”
一个伤了她的变态而已,有什么好值得自我吹捧的。
他当初要是真想将她囚禁在身边,自然有数十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
但他知道,她并不是他的东西或玩具,他做不到名正言顺地将她私有化,更说服不了自己冒着会伤害到她的风险,将心里的阴暗念头全都付诸于实践。
他小心翼翼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一惊一乍又患得患失,生怕一个不妥当行差踏错,引来她的厌恶。
她可以骂他伤他,就是不能厌恶他。
他想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有多少次想要触碰她的手,最后却只能像陈年失修的机器一般,卡顿地收回。
有多少次想亲口告诉她,其实她就是他那所谓的“白月光”。
“浥浥炉香初泛夜,离离花影欲摇春”,泛夜影咖的名字就是从这句藏有她名字的诗里得来的。
他已经过了躁动难安的青春期,却总会在和独处时,起了别样的瘾,仿佛被涨潮时的浪裹挟,毫无反抗之力。
欲念最深的时候,就想拿手不动声色地环住她的细腰,压低脑袋,覆住她柔软水润的唇,轻碾慢压。
那个时候仿佛能听到碳酸饮料滋滋不断的冒泡声,眼前是她被吻到泛红的唇。
这些带来的兴奋,足够将他的理智尽数吞没,进入唇齿,滑向咽喉,最后直达心肺,又被点上一把火,烧灼带来的痛感和快感勉强持平。
池绥闭了闭眼,重新看向苏艾,声线轻慢:“我这人脾气臭到无可救药,不需要用“不打女人”那套来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真让我觉得恶心了,不管你是男是女,病入膏肓了还是怎么样,照打不误。”
停顿后,笑着说:“对了,你不是很喜欢跟踪吗?行,明天我就给你找上十个八个跟踪狂,时时刻刻监视着你的行踪,吃喝拉撒都不给你放过……所以麻烦你识相点,别再去骚扰她,用你那龌龊的眼睛看她一眼也不行,要是被我知道了,我可不会去管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外公,也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这辈子就算烂死也得给我死在精神病院。”
最后一句是走近了说的:“还有,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见过她梦游的样子?”
离开中心医院后,池绥开车回了影咖,交代了几句,将车开到御景华庭门口,他已经知道她住在那栋楼,打开车顶灯,隔着窗玻璃看去,高楼有灯火亮着。
但不确定是不是她那户。
池绥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从扶手箱里摸出一包烟盒。
他其实没抽过烟,这包烟还是段灼落在他车上的,打火机是池郁白的藏品,被他顺来的。
他生疏地点上,还没吸一口,听见车窗被人敲了两下,一张含笑的脸露了出来。
一片寂静里,烟不知不觉跑到手上,烟灰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在裤子上,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它滚烫的温度。
高敬明显也是一愣,“这不是小池总的弟弟?你也住这小区?”
如果说池郁白是大狐狸,眼前这位无疑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池绥硬着头皮说:“不在这,住对面小区。”
“这样啊,那麻烦小池弟弟把车挪一下,堵在门口,我这车都开不进去了。”
高敬似笑非笑的,“记得下次可别堵在别人小区门口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娱乐板块的狗仔,又或者是跟踪狂那类的阴沟老鼠。”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十点左右更新,日六至五月中旬正文完结~
第19章 19
高敬一回到车里, 边婕就问:“认识的人?”
她脸上架着一副深紫色墨镜,昏暗的光线里,人被衬得冷冰冰的, 清淡的嗓音里也有种生人勿近的高高在上感。
高敬言简意赅:“不熟。”
他脑袋偏了几度,看见窗外那辆保时捷打了个圈,掉头驶进对面小区,收回视线的过程中,余光瞥见边婕还是那副冰冷的姿态, 皱着眉不遮不掩地说,“一会见女儿, 把墨镜摘了,自家人面前就别装腔了。”
边婕语气嘲弄:“不是亲生的,你对她倒是上心。”
“亲妈不上心,我这继父再不上点心,浥浥得多难过?”
“难过什么?她就一冷血动物, 你凑近了, 她反倒还会嫌你烦。”
总是这样, 一言不合火星子四溅, 高敬不再和她搭话,冷着一张脸看向窗外, 司机坐在前排大气不敢出一声, 直到在车库前停下,那两尊大佛下了车,才轻飘飘地吐出一口卡在嗓子眼的气息。
事先在电话里打过招呼, 所以在他们出现在公寓门口时, 徐浥影没有太大的反应。
高敬一坐下就问:“浥浥, 最近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人对你穷追不舍?”
徐浥影狐疑地眯起眼睛,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高敬被迫害妄想症又犯了,瞬间面如死灰,叹气道:“都开始回避问题了,那肯定是有了。好好的大白菜还是没护住,怎么就这么被外头来的猪给拱了。”
“……”
“没有,”徐浥影面无表情打断他的没完没了,“三个都没有。”
高敬面色缓和些,又说:“爸爸刚才在小区门口遇到了小池总那哑巴弟弟。”
一会打探她有没有谈恋爱,一会又聊起这个,徐浥影没明白他究竟要说什么,疑惑的眼神递过去。
高敬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还看见他抽烟了,看上去挺乖一小伙子,没想到瘾还挺大,闺女啊,这种爱抽烟的男人咱可要不得,到时候给你吸进去一肚子二手烟,对身体多损。”
徐浥影没耳朵听下去了,正要开口,却被边婕抢先打断:“小池总弟弟?”
高敬神色一顿,扭头看向边婕,那点心思就差没直白地写在脸上,他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正要不着痕迹地话题盖过去,听见边婕用下命令的口吻说道:“我给你找了个心理医生,约在后天下午三点面对面咨询。”
徐浥影一阵好笑,“你不是怕我真查出什么心理疾病,影响了你的声誉,恨不得让全世界的心理医生都消失,怎么这回这么主动?”
边婕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停留在她身上,“再不找心理医生治治你的狂躁,我怕到时候又给我整出一堆烂摊子。”
成年后的徐浥影言行举止过于脱缰,边婕难以掌控,只能通过安插“眼线”来掌握她的部分行踪,再加以约束。
赵雪如是第一个,当徐浥影不愿意再去学校以后,她也就成了一颗废棋。
于是,边婕又把主意打到米洛身上,米洛口头答应了,实际上心始终牢牢系在徐浥影那,每回都只挑对徐浥影毫无影响的事和行踪“泄密”,她根本掌握不了有效信息,更别提防患于未然。
稍不留神,就无事生非。
比如前两天发生在北音的闹剧,前因边婕一如既往地不感兴趣,只知道徐浥影伙同外校的人,将一男生狠狠打了一顿。
至于她伙同的那位帮凶,边婕没打听出来。
一番兴师问罪下来,边婕语气骤然软化,“你最近不是神经衰弱,一直睡不好觉,正好趁这机会治好。”
徐浥影唇角扯出一点笑,“没必要,我已经找到问题的根源了。”
边婕皱了皱眉。
徐浥影难得耐心充沛了回,“我刚才去医院见了苏艾,听她说了些事,知道了前段时间我精神恍惚的原因,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骚扰,其次是我本身的问题。”
她掀了掀眼皮,“十八岁以前,我都和你生活在一起,那你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女儿有梦游症,喜欢在半夜给自己找创可贴贴在一些并不存在的伤口上?”
边婕脸上的肌肉僵硬住了。
徐浥影追问道:“我想了想,在我十岁以后的记忆里,是没有发生过需要我在半夜到处给自己找创可贴的事,那么妈妈,十岁以前发生过什么?”
她嘴上说的过去发生的事没必要再去追忆,可毕竟是自己缺失的一块记忆,说不好奇是假的。
见情况不对,高敬忙不迭出来插科打诨:“行了,不就是给人踹了一脚?又不是踹到不行了,你现在追究这事有什么意思?那臭小子该庆幸,要是他落在我手里,这么欺负我家闺女,我非得让他们家绝后。”
和边婕不一样,高敬把前因也调查清楚了,觉得自家闺女一点错都没有,完全是那臭小子自己找抽。
话题在高敬的浑水摸鱼下无疾而终,边婕脸色红润了些,看上去没那么狰狞,“还有一件事,小年夜那晚蓝茵在淮海剧院有场演出,我会多加一场小提琴独奏,你上台表演。”
徐浥影微顿,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以什么样的身份?边婕女儿,还是蓝茵乐团编外人员?”
边婕沉默看她。
徐浥影又说:“小年夜离现在还有不到一周时间,我要怎么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让自己的水平突飞猛进,妈妈,你也不怕我砸了你和蓝茵的口碑。”
“妈妈”在不同情况下会产生不同的含义,这会只有讽刺,边婕感觉有根无形的针扎进自己耳膜,很轻很快的一下,算不上疼,就是余音过分扰人。
边婕冷着脸说:“知道会给我丢人,这几天就给我待在家里好好练琴。”
徐浥影最烦她在自己面前也还是一副盛气凌人、指手画脚的姿态,拿起手杖,朝门口一指,“都交代完了没有?完了就走吧,我要休息养伤了。”
边婕还想说什么,高敬已经起身,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催促道:“没听闺女说要休息了吗?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徐浥影唇角扬起,又迅速落下,等边婕看过来时,恢复到一副冷淡薄情的模样。
米洛等边婕走后,才从紧闭的次卧里走出,刚才那些对话,她其实全都听见了,“浥影姐,你真要答应她边婕女士参加演出吗?”
徐浥影窝在沙发上,神色惫懒,“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你没听边女士刚才那语气吗,她是在通知我,又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米洛哑口无言,隔了好半会才说:“你要是不想拉琴,或者讨厌拉琴了,干脆就和边婕女士直说吧,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
这一句话,把徐浥影处于游离状态的魂魄吸拢到本体,“我不讨厌拉琴,也不是不想拉琴了。”
她之所以还不愿意彻底放弃小提琴,除了喜欢,还有一个原因。
——她不知道离开了小提琴的自己,在未来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她总是将啃老、混吃等死类似的字眼挂在嘴边,可她心里是清楚的,她比边婕更接受不了“碌碌无为的徐浥影”。
徐浥影手在茶几上一PanPan通乱摸,没摸到手机,先摸到了007送的小提琴钥匙扣。
他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好像是:“要是真喜欢,就别放弃。”
她放下钥匙扣起身,“我去洗个澡,然后练会琴,晚饭就不吃了,你自己解决吧。”
米洛慢半拍地应下,“好。”
练琴房的墙壁上都贴有降噪功能的海绵,米洛睡得很安稳,对她练习了整整一晚小提琴这事一无所知,直到第二天早上,看见她顶着一对黑眼圈从练琴房走出。
气色难看,但精神似乎还变好了,像凝着一股不服输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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