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窈窕阁”,陆之瑶脚下飞快,直奔彩司业府。近来总是不在店里,云娘虽然没说什么,可自己总归是打工人,对工作负责才是硬道理。
到了司业府,她匆匆跟彩彩报个平安就准备离开了。对于昨日的事,说来实在话长,既然已化险为夷,也没必要与人细说。
陆之瑶就只轻描淡写说自己来城里不久,路也不熟,回去时不慎迷了方向,颇费了番周折才回到店里。
彩彩见她急着回店,心知是昨日自己拉她去玩,顾不上店里工作,今日若再缺席太久,总归是不妥。
她放心不下的瑶妹妹眼下也平平安安站在跟前儿,便也没再挽留,挎了陆之瑶的胳膊欲将她送出门。
陆之瑶只想着快些回店里,彩彩这一送一聊又要耽搁片刻,加上司业府也不是那种几进几出的庭院深深,她自己也认得出府的路,就让彩彩留步于她住的“彩蝶院”,一个人往司业府大门去了。
行至一处小花园,陆之瑶正碰上彩彩堂哥在和司业大人说话,便悄悄闪到了一边,想着等他俩走了再过去,免得见了堂哥尴尬。
“还没拿下吗?”是司业大人的声音。
彩彩堂哥压低了嗓音:“侄儿不才。”
“你时间不多了,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我第一次见它就已替你看好,它定能力超凡。金鳞岂是池中物,趁着它还窝在棋盘街那间小店,慧眼识它的人还不多,动作快些。若能拿下它,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便十拿九稳。若是拿不下,万不可让他人占了先机。”
“大人放心,侄儿自有办法。”
“你有何高招?”
“让那店主觉得舍我其谁,只有我能让他手里的宝贝登上大雅之堂。”
司业沉默良久方才开口:“秋天之前必将此事了结。”
“是。”
陆之瑶心中警铃大作。
人生大事……棋盘街小店……了结……
原来幕后黑手是彩彩堂哥?!自己早该想到的!
这么说来,在彩彩家与她堂哥见面之前他就已盯上自己了,准确说是盯上自己的能力了。
怪不得刚见面他就对自己表明了心意。原是另有所图!
先制造灾难,再通过英雄救美博得自己的心吗?人心实在太可怖!
更可怕的是,连司业大人竟还站在他那边?!
陆之瑶的心狂跳不止,全身都在发抖,抵住墙壁强撑着才没发出动静。
脑中却没停了盘算。自己初来乍到京城,也就和彩彩走得近些,可前些日子的死里逃生,彩彩都不在场。
就连昨日在上谦寺,自己明明和彩彩一起前往,坏人偏偏也是挑彩彩不在场时动手。
好在老天眷顾,次次没等到堂哥上演英雄戏码,自己就被别人救了。
且司业大人还规定了截止时间。若堂哥到春天还未得到自己的答案,他们就要置她于死地了!得不到就毁掉,这样别人也得不到了,好邪恶的人!
想来彩彩是不知内情的,但无论如何,日后还是与司业府的人保持距离的好。
近期京城是不能待了,得赶紧回良牧署避避风头。
至于“窈窕阁”那边,只能先请云娘独自撑些日子。
*
霁月楼。
一身夜行衣的陆之凡单膝跪地:“主子,长公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许惊吓,昨夜已随护卫回宫了。”
年轻的公子天生异瞳,左边深蓝色的瞳仁在他眯起眼睛时显得格外深不可测:“可查出是何人要掳走公主?”
“应是张公公手下的人。”
“何以见得?”
“那些蒙面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烧香的味道,那味道与其它寺庙不同,香甜且清凉。纵观整个京城,就只张公公的承恩寺用得起散发着这种味道的奇楠沉香。”
“哦?他还想要长公主的命?”异瞳公子嗤笑。
“长公主非但不会死,还会全须全尾的回到宫中,不过是在剌伯坦国的和亲使团回去之后。”陆之凡凝眉,“到时候,长公主尚在宫中的消息会很快便会传到剌伯坦,剌伯坦王自然觉得大乾朝对和亲毫无诚意,存心戏弄和亲使团,盛怒之下必然出兵攻打我大乾。”
公子声音冷得如千年老冰:“破坏和亲,借机篡位,的确是八王爷能干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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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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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瑶由司业府狂奔回了“窈窕阁”,借口家里人手不够向云娘告了假。
云娘没说什么,相处久了,她深知陆之瑶为人,小丫头没有歪心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不来店里,又赶紧给陆之瑶准备了干粮和水,嘱咐她注意安全。
陆之瑶告别的话也顾不上细说便出了门。她得趁上午人流最多的时候往城外走。
一路小心翼翼。她刻意避开安静的小路,专捡人多的热闹地方走,绕了不少路才到了城门口。
接下来往良牧署的路可就冷清多了。她站在城门口踟蹰良久,倘若自己现在已被人跟上,这一路能下手的机会可太多了。如果能赶上有官兵出城就好了,跟着他们总归是安全些。可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天黑之前不到家岂不更危险……
“瑶丫头!在这儿愣着干啥呢?”
陆之瑶发愁的当儿,忽然听得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正是隔壁的胖大叔。胖大叔今日正巧赶着牛车进城买粮。
天无绝人之路。
陆之瑶长吁了口气,欢天喜地跳上了胖大叔的牛车,这才算是平安回了家。
回村家了门,正是午饭时间,刚好爹娘和大哥都在家里。
“阿瑶怎地今日回来了?店里生意不做了?”兰氏迎上去接过陆之瑶肩上的包袱,三分喜七分惊。
陆之瑶故作轻松道:“云姨出了远门,暂时关了店,我便回来了。放心,没事。”
兰氏闻言踏实下来。陆之远给妹妹盛了满满一碗面,一家人高高兴兴坐下来吃饭。
陆老汉闷了口烧酒,担忧道:“山里那畜生可捉住了?”
陆之远将他爹的酒盅又续满,摇摇头:“还没。”
陆之瑶惊讶:“这么些日子了它还在作恶?”
“是啊,弄得人心惶惶。近来又有人被它咬死。”陆之远叹了口气,“说来也怪,我们上山找了好几次,黑夜白日的找,就差把山翻过来了,可就是寻不着那畜生的踪影。”
兰氏给陆之瑶夹了片肉,严肃道:“阿瑶你万万不可靠近林子。这次你回来的正好,署里最近忙的很,不断有牲畜送来这里寄养,每家每户都在扩充猪圈牛棚,每天喂食就从早忙到晚不得闲。”
陆之瑶一脸疑惑。陆老汉解释:“宫里近来从全国各地收了很多牲畜,猪牛羊鹿什么的,说是要用作长公主和亲时的陪嫁。那么多牲畜皇宫里哪养得下,都送到上林苑来养。”
陆之瑶不免感慨,如今长公主都要成婚了呢,如果没记错,长公主还比自己小两岁,生于帝王家,果然身不由己。一面又庆幸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小户女来得自由自在。
午饭过后,陆之瑶便和家人一道,调制饲料,喂食,清洗猪舍,头不抬眼不睁地忙开了。
翌日天刚亮,陆之瑶就被自家那只大公鸡的啼鸣声叫醒。她本打算起床去院里的水缸舀水洗漱,出了房门却见爹娘和大哥都已起身,正直愣愣地立在猪舍旁,神情凝重。
再看新扩建的猪舍里,简直惨不忍睹。新送来的猪躺倒一片,身上的伤口显然是被什么野兽撕咬造成的,地上血流成河。空气中血腥味扑鼻而来,陆之瑶一阵干呕。
仅剩的几头活猪也因受了巨大的惊吓,目光呆滞地趴在地上,若不是眼睛还时不时动动,与那些死猪也没什么区别。
陆之瑶盯着这骇人的场面,半晌才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之远回过神,赶紧将陆之瑶拉远:“小妹你不要看了,估计又是那畜生所为。”
“直接跑到家里来了?”陆之瑶蹙眉,“为何我没有听到一点声响?”
陆之远恍然:“是啊,我也没听到动静,莫非是我睡得太沉?”
陆之瑶又问了陆老汉和兰氏,他俩也都毫无察觉。兰氏说兴许是白日里干活太累了,夜里才睡得死。
不可能。陆之瑶暗想。咬死如此多的牲畜,又怎会没有一点儿声音?那些死了的猪喉咙带伤、一击毙命的极少。大部分死猪身上遍布撕咬的痕迹。
经历如此痛苦的死亡过程却安静如鸡?陆之瑶一百个不信。
此时,院外突然喧闹了起来,接着陆家的门板被拍得震天响。
陆老汉回身去开了门,几个村民站在门外,见了陆老汉便七嘴八舌急吼吼地喊起来:
“你家的猪怎么样?”
“我们的猪被咬死了大半,这可怎么是好啊?!”
“是那畜生干的!”
陆家人这才知道,原来被野兽袭击的不止他们一家。那野兽夜里大开杀戒,良牧署几乎所有人家的牲畜都难逃厄运。
村民许强狠狠地道:“这畜生是越来越胆大了,这次竟敢直接进了村。”
人群中的妇人有的急得眼泪都掉下来:“这可是朝廷刚送来寄养的,现在死掉这么多怎么和监正交代啊!”
有人叹气有人哭,有人骂街有人愁,一时间村里乱成了一锅粥。
良牧署的事很快传到署衙。当日下午,录事便火急火燎赶过来查看情况。挨家挨户走访时,看到尸山血海的惨状,录事一个字都没有说,只一边叹气一边大摇其头。
到了晚上,鸿胪寺也派人来了,将所有死了的牲畜都抬走了。
入夜,良牧署的村民们谁也无心睡觉,因忧虑朝廷责罚,所有人心里都惴惴不安,聚在草场上议论起来。
有人说也许坏事变好事,朝廷会出手猎杀野兽;也有人说和亲的猪都是各省交上来的,不是什么优良品种;更多人则是担心造成如此巨大的财产损失,皇帝不知道会做何惩罚。
陆之瑶一直没有开腔。她心里盘旋着一个大疑团,认定良牧署此番定是遭人陷害。
她问过村里其他人,所有人都说那夜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良牧署村民向来老实本分,又是在哪里得罪了何人呢?
陆之瑶百思不得其解。
村民们就这么在不安中过了些日子。
惨剧过去半月有余,这日上午,典署带着录事面色凝重地来了村里。录事召集全体村民,典署则亲自宣布了处理结果。
良牧署所有人因照看和亲牲畜不力,全部被贬为贱籍,月钱降低三分之一。
众人一片哗然。人群中不知谁先小声啜泣起来,紧接着,草场上的哭声便此起彼伏,越来越大。
典署见状,忙走进人群里劝。重创之下,人们是啥也听不进去。
妇人哭,男人叹,青天大老爷劝。
待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典署又抛出一个重量型炸弹。
朝廷正在考虑让良牧署搬迁。林子里的凶兽,出事之后朝廷也派人寻了,仍是没找到那东西的一根毫毛。
加上之前就有野兽害人的案件,朝廷认为良牧署现址不适宜再饲养牲畜。
典署又说此番损失不少,按大乾律例,良牧署所有养户,理应被流放关外荒蛮之地。幸而圣上开恩,从轻责罚。
此话一出,刚安静下来的草场又是一片嘈杂。
*
良牧署出了这么大的事,云娘闻讯也忙将铺子关了赶了回来。
陆之瑶是傍晚在洗衣服的那条小河边碰到云娘的。二人多日未见,又是同命相连,自然多聊了些时候。
“京城的郊区怕是再也找不到现在这般水草丰美的地方了。”云娘不舍地望着不远处的草场,“离城又近,交通也方便,最重要的是大家在这里都住习惯了。”
陆之瑶:“是啊,找新址重新建立一个良牧署,牲畜也要适应新环境,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死掉多少。”
二人在良牧署长大,虽说陆之瑶是半路而来,可这些日子下来,多少也有了感情,突然要她们搬走,总归还是不舍。
沉默良久,云娘许是想让气氛轻松些,便聊起了店里的事:“阿瑶,这几日有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小娘子来店里找了你好几回,说只要按照她的要求按摩,多少钱她都给。”
陆之瑶感叹:“唉,如今是生意送上门也顾不上,若良牧署真要搬迁,'窈窕阁'怕是得关些日子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分手各自回家了。
云娘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喊住陆之瑶:“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彩彩也来找过你几回,看她一脸焦急,我便将你在良牧署的地址告诉她了。”
陆之瑶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可是再无处可躲了,这么说的话,良牧署迁走也不是坏事,盼只盼能在彩彩找到自己之前就搬离这里。
“彩彩可是有事?”
云娘揶揄地笑了笑:“还不是她堂哥!想来向你家提亲!哎不是,说提亲不准确,就是想来问问你的意思,顺便拜访你爹娘。我说丫头,依我看,彩彩堂哥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相貌堂堂,家世也不错,自己也是个读书人……”
乖乖隆地咚,韭菜炒大葱!
云娘往后说了什么陆之瑶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自己近来怎么这么倒霉,事情一桩接一件,一个比一个棘手。
躲又躲不掉,陆之瑶把心一横,由他来好了!
待他来那日,她便将村里的人都喊来做见证,索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包括她在司业府听到的他故意制造灾难,妄图英雄救美的谋划。
这样一来,自己日后若真有不测,有这么多人可以指证凶手,自己也算是死个明白。
陆之瑶冷静下来:“他们哪天来?”
“说是月底之前。算起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你回去让你爹娘准备准备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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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大型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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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事还没处理完,家里又出事了,陆之瑶近来一个头两个大。
上午周媒婆来敲门,带来一个坏消息——石养户听说陆家被贬为贱籍,说什么也要退婚。
接着,石家两个杂役二话不说跟着进了院,放下肩上担着的一个大木箱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石养户一大早就来找我了,气势汹汹的。”待石家杂役走了,周媒婆才重重叹了口气,“这不,聘礼都给你们退回来了。”
良牧署此番变故,村里人脸上都愁云惨淡的,周媒婆也因此憔悴了不少,加上退婚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媒婆更是没了往日的精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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