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此番关节,他兴奋得简直想笑出声来,或许是前世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陌大的玩笑,所以才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前世他总会做一个梦,梦中他被人划破了颈项,血流不止而死,他一直很是恐惧此事,而最恐怖的是,有一天他突然在梦中看见了那个人的脸,竟然是郗薇。
这件事成了他的一件心病,他不想跟郗薇有所纠缠,但一方面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另一方面江太妃跟张太后也有意撮合,他虽刻意跟郗薇保持着距离,但总是情难自禁。
也是天意弄人,除夕宴上郗薇中了药,他真的舍不得她死,也舍不得将她交给别人。
两人说清了误会,鱼水交融,请婚那段时间是最甜蜜的时候,可是就在成亲的那天,郗薇被当众拆穿了身份,若是其他人,或许大长公主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是她是乳娘柳诗情的女儿。
当初柳诗情背着主子爬了郗太傅的床,气得大长公主当场早产,但因为她跟产婆怕被迁怒当场就跑了,并且带走了那个孩子的尸身,大家根本不知道孩子已经死了,都以为她是因爱生恨拐跑了孩子。
柳诗情在流亡途中发现自己怀了孕,当时她被长公主的侍卫追捕东躲西藏早就一穷二白,没有办法只得改了名姓嫁给了一个书生,谁知道书生嗜酒好赌,没多久家里就被卖得精光,她生下郗薇没有办法,寒冬腊月为人洗衣贴补家用,没多久就生了病撒手人寰。
大长公主对柳诗情恨之入骨,郗薇的存在就是对这对模范夫妻最大讽刺,尽管谁都看得出来她的长相酷似郗太傅,尤其是鼻尖那点小痣,但郗太傅还是当场表态跟柳诗情没有任何关系,也并不认这个女儿。
临江王府被架在火上,京中诸人都等着看他的好戏,江太妃的意思是请婚请的是临江王府跟大长公主府,所以要他当场毁了这门亲事,可是他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心疼她,于是顶着压力说服母亲江太妃为了名声还是仍旧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婚后过得并不痛快,为了她的安全,他很少去看她,即使去了也是冷脸相对,她心中怨怼多次要求要和离,但他出于私心一直没有同意。
江太妃知道此事越发的心中不喜,闹着要给他重新娶妻,甚至最后竟然直接让人送了毒酒过去,当他匆匆赶过去的时候,郗薇已经毒发了,他抱着她心神剧痛,却没想到她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划破了他的咽喉。
梦境竟然成了真,但他一点都不怪她,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从前因为梦境总是对她若即若离,因得如此,母亲江太妃跟张太后才会合谋给她下药让两人成事,亏得从前他还以为那是郗薇逼迫他的手段,他一直误会她也就罢了,成了亲之后他又迫于压力疏远她,那么骄傲的她,被他困于一寓。
反反复复是他,是他们临江王府,满腔恨意,杀了他也是自然。
李亘眼角有些红,他定了定神憋了回去,上辈子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懦弱的他辜负了她,这辈子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整理好情绪之后,他推开了窗,窗外红梅开得正好,想着郗薇素来喜欢颜色鲜艳的,这红梅她定会喜欢,于是他剪了几支去了江太妃的院子。
曲江亭上,江太妃正看着李凝宁在写着名帖,见李亘捧着红梅过来,她立马迎上前来,“亘儿,你可算出来走动了,身子没事儿了吧?”
江太妃其实有些后怕,自除夕宴那日出来,李亘就病倒了,这一昏迷,就是好几日过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李亘不动声色将江太妃的手拿开,将手中的红梅递了上去,“嗯,多谢母亲关心,已经好多了。”
看他虽然消瘦了些许,好在精神头不错,她便放下心来,跟他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看他兴致不高,江太妃指了指桌案上的烫金帖子。
“你这两日病着,各府都派人过来问候过一遍了,郗府也来了人,我想着总不能白承人家的情,于是准备过两日在这曲江亭办场宴会,以赏花为名答谢各府一番。”
李亘点头,“是当如此,这些事情母亲做主便好。”
他扫了一眼帖子,自里面抽出了一张拿在手上,“这张给大长公主府的?”
李凝宁闻言抬起头,“对,哥哥你要干嘛?”
江太妃也以为李亘会不高兴,赶紧解释道:“你这一病郗府可费了不少心思帮着找大夫,还送了不少药材过来,这次咱们赏花宴将翁主请过来,你可不许给人脸色看了。”
她现在有多护着郗薇,后面翻脸就有多难看,但这一切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只要郗薇的身世不被拆穿,她们自然能像现在这样和平相处,还能完全拉住大长公主一系的资源。
他重生回来有些事情已经先知,那么只要想办法规避,他想要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亘看着佯怒的母亲,忽然笑了。
“母亲说到哪里去了,我是想让王福亲自把这帖子送过去,顺便将我剪的这几支红梅也带过去。”
江太妃闻言忍不住跟女儿对视一眼,从前李亘对郗薇的态度别扭极了,如今病了一场这是想通了?
她高兴的一拍手,“如此再好不过。”
王福得了命令,即刻领了东西准备办差去了。
眼见着王福的身影消失在了月门口,李亘满怀希望的想。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想来赏花宴定会早早的就过来,除夕宴那晚上没碰上她,到时候他会好好的跟她解释一下那桃花钗的事情,说开了之后,他发誓以后会好好保护她,这辈子他们定会做对恩爱夫妻。
*
郗府,湛露院。
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情,郗薇昨日去了平乐坊,难得晚上睡了个好觉,起来就稍微迟了些。
丝萝跟碧绦正在擦拭着天青汝窑高颈瓷瓶,旁边的青篾簸箕里面斜躺着几大支刚剪的红梅,看郗薇起了,两人喜滋滋地掀帘命人打水进来。
“小姐,今日一早奴婢就听着了喜鹊声,您是有好事要盈门了呢。”碧绦性子活泼,神秘兮兮地拉了还兀自懵懂的自家主子往外间走。
郗薇打了个哈欠,食指一点,戳她额头,“你个丫头,这时节哪儿来的喜鹊。”
碧绦也不解释,只掀开珠帘看着郗薇“咯咯”的笑。
晨风轻动,馨香盈入鼻尖,郗薇一眼就看到了矮几上高颈瓷瓶里插着几支骨里红,而一旁还有好几大束未插瓶的。
丝萝在一旁解释,“小姐,门房一大早就捧着花儿过来,说是临江王府上送过来的,凝宁小姐请您去府上赏梅呢。”
李凝宁是李亘的亲妹子,比郗薇小些,从前因得李亘的缘故,两人关系还成,但郗薇也是后来才知,李凝宁其实一直都很讨厌她,江太妃隔三差五找她过去玩,总要借个合适的名头,而李凝宁就是那个由头。
他们一家人也真是挺有意思的,明明都不喜欢她,为了攀上大长公主跟郗府,却都装作十分喜爱,那两年没少捏着鼻子哄她吧。
郗薇心生厌恶,看都没再看一眼,直接下了令,“给我扔掉,连花带瓶。”
丝萝碧绦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奇怪,从前临江王府那边若是送了帖子过来,小姐定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跟临江王闹别扭了?
碧绦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没开口,就被丝萝拉住了,眼神示意她不要多事,她没办法,只得抱起了花瓶就准备往屋外走。
谁知刚跨出门口,郗薇又叫住了,“等等。”
碧绦开心地转了过来,她心想着果然没错,小姐哪一次说生临江王的气最后是真生气了呀,若是当真扔了,就是她们这些奴婢不懂事了。
“他们赏花宴是定的什么时候来着?”郗薇指甲不自觉地划着酸枣木桌面。
丝萝看了眼帖子,回道:“小姐,就是今日,在王府曲江亭。”
“行,就等会儿,连花带瓶还有帖子,一起扔王府大门口。”
郗薇摆弄着妆奁中的首饰,想了想尤不解气,又补充了句,“沾了这花的瓷瓶都带上,还要等着挑人最多的时候。”
看两个丫环愣在原地,郗薇转到了云母屏风后面,“帮我把那件湖蓝金丝绣花长裙拿出来,我要换装。”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套长裙上身是窄袖,丝萝诧异,“小姐要出门?”
碧绦补充:“难道您还要亲自过去扔?”
郗薇不语,只兀自自妆奁里拿了对海棠耳饰装扮起来。
丝萝碧绦对视一眼,心中忐忑不已,想劝又不敢劝,也不知临江王是怎么惹着自家小姐了,还是两人闹的什么小情趣?
两个丫环也不敢问,只得赶紧下去准备。
作者有话说:
前夫:这辈子皇位跟薇薇我都要!
李赢:呵,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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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是一口气传的几天的存稿,没有看后台,今天一看好开心,谢谢小可爱们的评论和营养液,比心。
第18章
◎奢靡!浪费!◎
临江王府的王福亲自送邀请函跟骨里红到郗府的事儿是大张旗鼓办的,没多久就传得满府皆知。
郗薇是乘带着大长公主府徽记的大马车出门的,一路招摇往临江王府而去,沿路车马行人见了大长公主府的徽记无不退行礼让。
郗素问跟郗素锦坐的马车也不例外。
眼见着郗薇的马车扬长而去,郗素锦“砰”的搁下车窗,没好气道:“当谁不知道她是去王府似的,临江王谦谦君子素不喜铺奢,就她这样子,倒比人主人家还招摇。”
若是往常,郗素问定会说些看似温柔宽慰实则添火的话,但今日她却并没有,她还沉浸在方才马车过道众人回避的情景中。
从前她就知道,尽管大家都是郗氏的女儿,但郗薇是不一样的,她有一半的皇族血脉。
不过因得家中有郗老夫人坐镇,郗太傅也尊敬兄长,大家在府中受到的待遇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差别。
可是一旦出了府,尊卑有别,不说宫里,就连在大街上,只要郗薇坐的是大长公主府的马车,她们的马车就得无条件给她让路。
这就是权势地位带来的好处。
算算日子很快就要到上元节了,离太学开馆也就不远了,想起那抹龙章凤姿的身影,相信很快就又可以见到他了,还有就是郗大夫人说他快选秀了,她的画像已经送去了宫里,郗素问的脸不自觉泛起了微红。
郗素锦那厢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看郗素问没有半点反应,她也自觉没有趣味,只发着脾气叫车夫赶紧些。
总不能比郗薇晚上太多,不然指不定临江王又被她给缠上了。
临江王府在西大街最后,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可惜大街不知何故被堵了上,前面停了不少马车,郗素问姐妹不得已只能步行往前,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不少贵女,其中于灵犀也在。
“到底什么事儿呀这儿堵这么多人?”
“这门口大片大片的碎瓷片跟残花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刚来吗,我跟你说方才衡阳翁主的小厮直接在这门口砸了一排花瓶,这会儿王府的下人正进去找人呢。”
“啊?不会吧,衡阳翁主干嘛在临江王府砸花瓶?她不是一直喜欢临江王吗?”
“哎呀,那谁知道,说不得是爱而不得发泄呢。”
“也有可能是碎瓶明志,要一刀两断呢,嗐,只是这么多精美的瓷器得花多少银子啊。”
“奢靡!浪费!”这倒像是郗薇能干出来的事儿,不少清贵人家的贵女一口银牙咬碎。
“哎,我怎么听说好像是因为临江王送了郗家五娘一支桃花钗......”
“啊,有八卦,快说说快说说。”
......
众人正讨论得起劲,没多久,王府的大门里出来两路家仆,而当先两人不是临江王跟江太妃又是谁,下人们收拾碎片的收拾碎片,指引马车的指引马车,管家王福陪着江太妃赶紧将各路夫人小姐往府里请。
眼见着门口碎片残花满地,李亘下意识去找郗薇的马车,可惜那高大奢华的马车早就扬长而去了。
郗素锦走在最后,看李亘失魂落魄的立在道上,她不顾郗素问的反对径直上前,“亘哥哥,四姐姐她素来就这样子,蛮横又不讲道理,发起脾气来谁都不认,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亘此时还在剧情怎么跟前世不一样的震惊中,闻言回头,见是郗素锦,头上还带着那支桃花钗,他心中一时滋味难明。
不过他向来擅长维持谦谦君子的模样,此事也不宜闹大,于是只微笑着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便跟郗家姐妹一起进了去。
*
郗薇亲眼看着人在王府门前砸了那些个花瓶,心情甚好,也没着急回郗府,而是转头带着丝萝碧绦去逛坊市。
大街上人流如织,碧绦是个靠不住的,手里糖人儿傩面,肩上扛着手里拿着,一点没闲着,丝萝担心有行人会冲撞到自家小姐,总是不自觉走在郗薇边上护着。
街上排挡鳞次栉比,小贩们叫卖声吆喝声不绝,惹得小童不顾爹娘打骂围着不肯走,郗薇笑眯眯地让丝萝买了一大捧糖葫芦分给小童们,孩子父母忙不迭地道谢,然后拉着心满意足的小童们回家。
这样的烟火热腾气是高门大院所没有的。
郗薇忍不住想着,若是她亲娘没有早早的病死,若是继父不沉迷于赌博斗鸡,她也不会把李亘当成救命稻草,义无反顾就跟他来了上京。
她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许是今日出了口恶气,她突然想起除夕那天害郗礼生病之事,听说他这两日好些了,想着过两日太学便要开馆,她决定去书坊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他的礼物表示一下歉意。
燕子街往前拐角就是树仁坊,这一片都是开茶楼书肆的,郗薇带着丝萝碧绦一路往里,忽然在一座书坊面前顿住了脚步。
“啧啧,小姐,这七录斋的生意什么时候又这么好了?”碧绦十分惊奇。
树仁坊有许多书肆,其中最出名的非七录斋跟翰墨阁莫数,这两个书坊笔墨纸砚种类齐全,而且做了各个等次,吸引了不少客人,其中包括不少达官显贵。
不过这是从前了,自打去年七录斋出过一档子事儿,生意就一落千丈了,而这件事还跟郗薇有关。
妙玉擅丹青,去年她生辰的时候,郗薇本是来七录斋想为她挑些礼物,掌柜的正为她介绍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哭着找爹爹,谁知道被一男子推搡着出了门。
郗薇让碧绦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那男子是个屡试不中的举子,整日在书坊看书备考,家里娘子浆洗衣裳供了他多年,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家小女孩隔三差五来书坊请爹爹回去看她娘亲。
开始的时候男子还会收拾好书本回去,结果发现妻子的病没想象中严重,他觉得耽搁了他看书于是就非常生气,后来几次下来动作就慢了,再后来女儿再来叫他压根就不回去了。
甚至这次他直接将女儿推搡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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