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武也看一眼天上,“陛下,已经快早上了。”
裴镇已经慢悠悠离去,只给他留个后脑勺,“那你在这继续待着,直接等天亮。”
公仪武哪里会,能睡一点是一点,前一个多月在草原时,他几乎夜夜都是紧绷着睡觉,如今好不容易能安心睡觉,怎么可能干坐着。
拍拍身后尘土,也回屋里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彻底大亮。
裴镇眼神清明的出屋,与公仪武等人商讨北夷后续事宜。
这么一商讨,就是几日过去,北夷如今稍大些的部落,如呼其延那古多大单于等势力,都已经被他逐个击破,只剩些小部族群聚而居,靠牧牛羊裹腹。
但只这百多人的小部落,其实也有点让裴镇头疼,特地打他们吧,耗时耗力,战线也拉的太长,得不偿失。可听之任之,又怕他们逐渐坐大,最后又演变成犯边的异族蛮夷。
裴镇皱眉,目光再次看向公仪武等人。
公仪武眼神望天,他也无法。
打战他不用多想就知道怎么打,可这些事,他就少有涉猎了。
裴镇嘴角抽了下,也不指望他,一人回屋里沉思去了。沉思片刻,脑中闪过许多想法,只是不知效果如何。
首先,肯定要在这边设州郡,比如现在的忽冶马场,还有刚拿下的沃铎马场,两地占地都极大。
既设州郡,自然还要徙民实边,让中原习俗远传北夷,潜移默化之下影响北夷牧民。但只这些还不够,这只是两处马场的措施。
裴镇拧着眉,想着想着,这日几乎又是不知不觉沉思到深夜。
次日,裴镇走向忽冶马场降服的北夷部众,想着走走看看,或许能有些奇思。
看了一圈下来,裴镇确实有些想法,不过还没等他脑海中形成什么念头呢,公仪武领着一小吏来,打断他的思绪。
“陛下,虎踞关来信。”
裴镇看了眼他手中的信,嗯一声,接过往回走。
公仪武跟上去。
回到堂屋,裴镇拆开信封一眼看过去,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就是来信和他说有一批要送来马场的东西已经装整好,问是否即日就送过来;还有就是一份愿意迁徙到马场居住的百姓名单,一并附给他看。
裴镇提笔,三言两语要吩咐下去。
但,提笔才写下一行字,裴镇忽然收笔,正色看向公仪武。
“虎踞关有要事,我今日快马回去一趟,忽冶马场这边由你看着。”
公仪武不疑有他,立即道好。
裴镇点一下头,不作犹豫的往下吩咐人备马,他即刻起程。
吩咐完,便大步回屋去收拾东西。
公仪武站在原地,见天子如此形色匆匆,面上郑重些许。是虎踞关出了什么大事了?天子行动中怎全是催促。
心中怕是有要事,所以在裴镇拿着东西出来时,公仪武多嘴问了句,“陛下,可是虎踞关生乱了?”
当然不是,裴镇瞥他一眼,要是是虎踞关生乱,他刚刚就不是吩咐护卫了,而是直接吩咐他公仪武去点兵出发了。
简短两个字,“不是。”
公仪武皱眉,那是为何?
裴镇不打算说,毕竟此次回去除了看看那批东西,还是想顺道回去看一眼越姜。
当然,这个就不好与公仪武细说了。
只拍拍他肩,面色稳泰的和他说:“不过是些政务上的杂事,需我亲自去一趟,你且守好忽冶马场。”
话落,不再多说,已经快步上马,策马往虎踞关方向去。
第68章
薄暮之时, 裴镇驾千里马靠近虎踞关。
夜色中的虎踞关巍峨庞大,如其名姓一般,恰似一只横卧咆哮的巨虎, 巨虎从头到尾, 四蹄各有关卡翁城,牢牢做着中原北边最坚实的一道屏障。
裴镇打马疾驰,愈靠愈近, 期间速度从未稍减一分。一直到入城后,未免疾驰伤到行人, 他这才缓下速度。
到行署时,暮色恰好完全退去, 天色黑透。
入行署后,裴镇手持马鞭, 脚步快走, 有些想快些见越姜。
不过,他也只心内有些迫切, 面上却是没有任何急色的。一路回来时都神情平平,期间他也完全没向任何人问过越姜的事,好像他真的只是回来虎踞关处理事情一般。
走到寝居门边了,裴镇颔首示意在屋外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他大跨步进屋。
仆从们听从吩咐,安静退后几步,但才退到屋檐边,忽然, 看见刚刚才进去的天子再次出来, 面色还微微皱起,目光深拧着扫荡他们。
几人心中一提, 不知天子是怎么了,被看的纷纷拜跪下去。
裴镇目光还是扫着他们,眉心略皱。
刚刚进屋一趟,他没有看见越姜,甚至连她身边那个仆妇李媪,他也没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已经入夜了,她却不在寝居。裴镇现在眉心不仅皱,眼中还不由自主露出思索,她去哪了?
越昀那边?亦或是别处?
沉默一会儿,目光看着这些仆从,他问:“皇后去哪了?”
仆从们答来:“禀陛下,皇后午后出门,奴才那时听李侍女说了嘴,好像是往南郊去了。”
南郊……裴镇眉心又皱一下,去南郊做什么?
沉默又盯他们一瞬,他目光中的威压未有收束。
但,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越姜到底去南郊是干什,他看了一会儿便也收回,只发命让他们去找左霆,把左霆叫过来。
片刻后,左霆没来,但左霆身边伺候的人过来了,他低着脑袋道:“陛下,将军午后随皇后一起出南郊,尚未归来。”
裴镇:“去南郊作何?”
“巡视官田。”来人如实道。
这些原本是该天子做的,但近来天子一直在忽冶马场未归,所以今日才由越姜去。
经他一说,裴镇也终于记起了这桩事。
七月份确实得去一趟,最近他被北夷的事情牵住心神,倒是把这桩事给忘了。
点着下巴嗯一声,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裴镇抬脚打算回屋,然而才背过身子,他忽然又折身回来。
他脸色淡淡的吩咐身边的护卫,“备马车,我出去一趟。”不耐烦继续干等,不如直接去南郊。
“喏。”
……
出行署,去南郊的路上。
马车才走到一半,余光中扫到一抹不同寻常的火光,裴镇皱眉,高声把马车叫停。
他哗地把外层窗户推开大半,望向火光那边。从那明明灭灭的光亮来看,那边绝对是起火了。
没有心思再去南郊,他命人直接往火光处去,去看看情况。
护卫受命扬鞭策马,快速往那边赶。
一刻钟后,疾驰到火势周边,裴镇正想下车厢去查看,但这时,已经有护卫跑回来,到马车跟前低声,“主公,已有人在灭火,火势止住。”
裴镇扬眉,已经有人灭火?
颔首道了一句善,心想虎踞关的官吏反应还算不错。
“你带着几人再去看看,若需帮忙,便留下帮衬,一定要把火扑灭了。”
“是。”护卫领命,当即领着四人往火光处去,挤入内围。
一挤进来,便看到许多人抱着水桶在灭火,他们跑来跑去忙的脚不沾地。其中有着吏服的小吏,有着常服的平民,还有着军服的守卫。
护卫看了看他们,灭火灭的有章有法,毫不杂乱,是受人指挥过的。
他环顾四周,想找指挥之人,问问要不要他帮忙。一圈看下来,很快找到在左边中心处的一个高大人影,对方周边站着几人,正侧身背对着他在下令。
护卫立即带着身后四人跑过去。
指挥的人听他说是想帮忙,自然大喜,让人给了他木桶,又告诉了他取水之处,口中称诵有嘉。
一刻钟后,火势完全扑灭,护卫放回木桶,顶着被火烤的有些干的脸回到天子马车周边。
高兴道:“主公,火势已灭。”
裴镇眼神一直盯着这边的亮光,从黑下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火已经灭了。
点头嗯一声,“做得不错。”
“回罢,不去南郊了。”已经没了那种急切的心思,反正她迟早要回来的。
“是。”
护卫调转车头,马车轱辘轱辘的往回驶。
裴镇下马车后不想回寝居,估摸去了她也是没回来,白白让他扑个空,便抬步直接要往前院去。
不过他还没抬步呢,已经有人跑过来,道:“陛下,您乘车舆才走不久娘娘便归了,此时已在屋内。”
裴镇脚步顿住,目光一瞬凝紧,眯眼看他。
但渐渐的,表情又敛住,只不动声色的道:“已经归了?”
“是。”
听到肯定的答案,裴镇立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他既没急切的往寝居的方向去,也没按照原定的主意,往前院理政的地方去。
来报信的人见此不由得有些打鼓,心想天子怎么突然驻足不动了?
弄得他都有点慌。
裴镇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在想索性都已经过了那股急切的心情了,要不还是先去理政,把事情提前处理完,可这个念头一起,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动脚,仍有犹豫。
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又沉默一会儿,他最终压下杂乱,还是选择先去前院。
“你回去和皇后说一声,我去前院,等会儿办完事就回去。”
“喏。”
裴镇大步离开。
到了屋里,他细致看了此番要送去忽冶马场的东西,这些都是军民用度所需,不日就要送去马场的。除了这批东西,另外就是那份名单了,上面统计了共有多少人愿意迁往忽冶马场,又以户为单位一一做了详细记载。
看完这些,下过批命,裴镇又翻了些其他事出来,打算趁着他在虎踞关,一并处理了。
一个时辰后,所有事毕,裴镇终于抬头,不紧不慢往回走。
走到院子里时,最先看到的是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烛光,这抹烛光傍晚那会儿是没有的,因为那时里头空无一人。
裴镇原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他早就已经不迫切了,早见她晚见她都是一样,见得着就行。
但此时看到那抹温黄的光线,嘴角弯了下,脚步无意识中已经快上许多。
几乎步步生风。
李媪见到他,笑着行礼,“奴见过陛下。”
裴镇颔首嗯一声,越过她进屋。
一路往里,目光中现出越姜的身影,她只穿一身轻透的白裳,一头乌发铺在身后,正摇扇吹凉。
见到他她笑了笑,“还道你要更晚呢。”
毕竟他派人回来说他先去理政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
裴镇神情不变,“已经弄完了。”
话落,就已经到她跟前,脸上刚刚还淡淡的他这时一靠近,就压下阴影低头吻她,光吻了还不够,突然还把她抱起一半,抱得她臀后悬空,只能抬手挂住他脖子才能稳定身形。
越姜被他亲得低笑,喉中轻笑连连。
裴镇眼眸更深,含住她的笑意,又吮又吞。
越姜慢慢变得喉咙微痒,她挂着他的脖子莞尔,在他唇齿间低声笑道:“不是扑空了恼我?”
她一回来就听仆从说天子回虎踞关了,且才入行署就往寝居来,后来听她还没回屋,又叫人备马出去。
她那时估摸着他是要去南郊找她,赶紧派人追上去说她已经回到行署,不过才把人派出去不久,又听有人来报说天子已归,但是有事先去前院了,晚些再回来。
越姜那时就想,他或许是不想显得自己太急切了,在她跟前落了面子。
“没。”裴镇声调含糊。
越姜笑,“真没?”
“嗯。”裴镇迫切吞吻,心痒痒的不行,沉沉囔道,“是真有事。”
当然,或许也有那么点扑空的失望,但此时见到她,早已消散到九霄云外,又怎会承认。
他摸摸她的脖子,不让她在这时候再说话,明日他还要回忽冶马场,再回来估计又要过几日。
伸手挽住她膝弯,他推一把中间碍事的矮几,抱着她往后压。
许久之后,越姜脸颊红扑扑,她往裴镇怀里缩了缩,嘴巴里呼出的气息仍是热的。
“太窄了,躺着不舒服。”手臂伸开,她嘀咕。
“嗯。”裴镇满足的摸摸她汗湿的背,这时就不似刚刚油盐不进怎么都说不通了,她才咕哝完,他就把手伸进她膝弯一抱,带她回床里。
越姜低哼,“刚刚怎不听我的?”
她之前就说过回榻上了,他那时就跟聋了似的。
裴镇挑眉,笑笑不答。
越姜笑叱他一声,拍了下他的背。
裴镇还是笑,在她肩上摸了会儿,他撑着身子看她,“去巡视官田怎回得如此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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