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我先托了中间人把图纸卖给了兰智,兰智当时正苦于无法安置姓卢的一帮人,这才有了那个乱糟糟的传动业务部。当然,兰智老总可不屑于干这个,操持这个事情的是梁主任。我们刚开始搭伙的时候,老梁不愿意用我这个被奥新封杀的人,他们都觉得我年轻气盛,闹了很多不愉快。”
陈实暗自腹诽,搁谁也不能愉快,谁知道你会不会跟公司打官司!
说到这里,姜念尔脸上的阴郁也退了几分,整个人也平静下来:“我是真拼了命的,也确实得到了想要的回报。”
好了,问题又转回来了,陈实忍不住问道:“那你如今经济能力也还行,为什么还在做这个?”
姜念尔脱口而出:“我好不容易才端稳的饭碗,难道因为今天吃饱了就扔掉吗?我明天后天往后的很多很多天还要吃饭的。”
陈实无语扶额:“姜念尔,你真的是太现实了,你这个人,你这是在消耗自己的时间价值。这值得吗?等你想追求理想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最年轻的时光,最富有创造力的岁月都被你埋没在了工地上,浪费在酒桌上,虚掷在金钱上。”
姜念尔托着下巴苦笑:“你说得对,我不懂理想,我不懂规划。但是,你不懂人生。”
谈话不欢而散,但姜念尔睡过一觉起来只当什么不愉快也没发生过,照旧电话安排人该出货出货,该修就修,如果需要上工地干活儿,还是找靠得住的师傅往外派。
又歇了几天后,厂里突然传信儿来停工放假,具体原因不明,姜念尔自然明目张胆地把单子都拿到了自己的车间里做。待她歇过这口气已经进了七月,回去上班的时候发现兰智的车间居然被拆了!
所有人都不在,她原本是来看看情况的,结果梁主任就像特意在等她一样,专门把她叫到办公室转达了一个很突然的消息,兰智已经把传动业务部卖掉了。
姜念尔一时无措,愣愣地问道:“卖给谁了?”
梁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常凌。最开始人家不要咱们的人,后来又改变主意,人也全部接收,不愿意过去的走遣散安置。这不也挺好的,还在一个园区。”
梁主任参加过姜念尔的婚礼,自然知道她和常凌的关系,在他看来这是个再好不过的结果了。兰智就此甩掉姓卢的一窝,姜念尔到了新天地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都挺好。
姜念尔头脑一片轰鸣,这是在逼她做出抉择了。
进常凌,以后她身不由己。
不进常凌,她以后还是干不了,常凌想要捏死她如碾碎一只蝼蚁。
陈实老早就在策划着把她逼上绝路,然后再引着她拐到他规划好的路上,可是这人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跟她透露过,更遑论商议。
她算什么呢?
是她单纯了,先前以为兰智整顿传动业务部是想挖去腐肉促生新机,却没想到人家干脆利落地壮士断腕来清扫门庭。她终于绕过弯儿来,总办前阵子要死要活地逼她交出客户资料是为什么,她的客户源正是这个业务部最值钱的东西。
如果当时她交上去了,那么常凌就会坚持最初的方案,一个兰智的人都不要,那些师傅临近退休了倒还落得个失业。
正是因为她坚持不交,常凌才勉强接收了这帮人。
如此说来,她是不是还要感谢陈实,对他们网开一面?
说不愧疚是假的,陈实做好了姜念尔责问她的准备,可那天回家后,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打开邮箱下载常凌的入职通知,她妥协了,以后就在常凌当个正规军吧,这块儿业务能干多久就干多久,常凌总不至于刚把她弄去就撂去一边,最起码会等到把客户源完全接驳过来成为常凌的客户,撕掉她小姜哥的标签后,才会处理她。
“销售总监,这个名头倒是挺响的,还挺看得起我。”姜念尔一边把玩着金条,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常凌人事发来的各项规定条款,“须着正装出勤,女性职员裙长过膝”,她笑着叫陈实:“你们常凌的总监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我这个滥竽充数的,进去会不会给你丢脸啊?”
这话就有点阴阳怪气了,陈实自知理亏也不计较,搂住她的腰低声说道:“常凌只有个别高层参加过咱们的婚礼,你不必担心大家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你是凭本事进来的。”
姜念尔心里上上下下的不是很踏实,可对着陈实也生不起来气,认真琢磨一会儿后才严肃地说:“那我们在常凌就只当是同事吧,我不想因为特殊身份受到额外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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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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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凌新增的减速机业务部不只是经营三环动力头,其他各个种类的减速机都有,姜念尔顶了个销售总监的职位纯属安抚性质。因为上头还派了位部长下来整顿这一新增部门,这位部长全权负责减速机部,姜念尔要受他的辖制。
进了常凌之后,姜念尔才发现这大集团的总监还真不少,但总监跟总监的级别也是不一样的,叫起来听着乱极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陈实所在的新能源部门是一级部门,他的总监职务相当于集团副总级别,而下头分管部门的总监以及各类项目总监也就是听起来好听,权限上跟陈实那是天差地别。
她猜想这可能也是一种激励机制,最起码说出去好听一点。
所以说,老公突然成了上司,虽然没有直接领导关系,但这是什么体验?
这一话题暂且略过不提,只说那拿着尚方宝剑下来的部长傅增成,明显是要大干一番的,此人上任第一把火就是整顿部门制度。
第一任务是重组人员,管理层必须规范化,任何流程都要走规章制度。
第二任务是车间扩大规模,规范生产,兰智过来的人按照常凌的标准进行考核,过不了的走人,留下来的与新进的工人安排班组,打散先前的小团体。
第三任务是从各个成熟部门抽调销售人员组建新的销售团队,各个环节规范化、系统化、流程化服务,不允许一人包揽。
姜念尔心如明镜,从前他们那种山大王似的作风从此就成历史了。常凌这种集团自然不会拖欠她的提成,可是大集团规矩太多了,束手束脚的。再者说,走流程规范化的话,报价收款就不得不透明化,那点提成收入跟以前相比,可就差得太多了。
现状就是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难怪姓卢的那一窝打一开始就拿了遣散费痛痛快快滚了。
整顿伊始,最大的问题就摆在面前了,傅增成掌心一摊,笑里藏刀:“姜总监,销售部目前就你一个资历最深,咱们的客源系统还空着呢,这就靠你填了。”
姜念尔是左右为难,兰智没能要走的客户信息,常凌还是得要,而且要得理直气壮,人家给安排了高薪职位,她不论是走是留都该把客户资料交出来,不然,陈实夹在中间怕是要难办。
就算梗着脖子不交,来了业务她动不了。私活儿就更不用提了,毕竟常凌这边需要定点打卯地上班,她一没时间,二也不能顶着常凌的名号暗渡陈仓,说来说去还是顾忌陈实。
老老实实地交出来么,又不甘心。
这口气憋得她真是不上不下,感觉都要把自己憋咽气了。
连着上了一周的班,客源系统里依旧空无一人,陈实端坐幕后自然知道姜念尔心中不忿,只能循循善诱地安慰她:“常凌是大实业集团,新增减速机部自然不是只想赚那几台动力头的钱,这个业务以后要做成一个长足的供应链,毕竟常凌本身是电机大供应商,而电机和减速机的客户也有一部分是重合的。相较来说,三环动力头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你如今占着销售总监的位置,该放开眼界。”
姜念尔坐在桌子对面,漫不经心地抿着咖啡,看陈实一脸迫切的神色,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从她进常凌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你们踹了我的碗,回头又跟我说给你更好的,这样子让人很不舒服。”
陈实一副你怎么就是不懂的无奈脸色,说话都不如平常那般沉稳,甚至显出几分怨色:“念念,从前的兰智传动业务是个掺了太多杂料的大染缸,你确实混得很好,但你也是在走钢丝。像你那种混社会的手段甚至是触犯法律的,早晚会被淘汰。你本可以有更好的事业,能进入常凌实业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你辛辛苦苦赚过来的客户资源,都会以最完善的方式保护下来,常凌实业的服务难道你信不过吗?”
“这个机遇很难得,既可以保留你的奋斗果实,又可以把你拉回正道。你到底是哪里不自在?”
姜念尔明白,道理是对的,但是情感上她接受不了。
她还是直接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陈实,你跟我讲实话,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安排我?我觉得你并不会让我一直待在减速机销售部。”
陈实有一瞬间的发怔,旋即很快吐露心扉:“我想引着你进高层,成为真正的管理者。减速机部只是你的起点之一,按照二陈的安排,你会在多个部门轮转,全方位锻炼。”
姜念尔的嘴角抽了抽,她何德何能获得常凌二陈的青睐?原来都不过因为是陈实的妻子罢了,他们已经把她定义为攀附陈实的凌霄花了吗?
她如今百般抵抗,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既矫情又不识好歹?
履新第二周,减速机部客源系统终于进了客户资料,不论是个体还是公司,所有信息如成交过的型号、价格,维修记录等一目了然,备注里还标明客户曾经的工作区域以及土层特征,甚至还有客户本人的喜好记录。
傅增成进入后台的时候,几乎是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就跟陈实打电话:“你小子坑老婆还真下得去手,怎么哄的?之前交接的时候,兰智那边就提醒过我,说这个姜念尔十分难搞,我都准备好慢慢磨她了。”
陈实叹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天天受挫学乖,不如直接把她放到正轨上,由不得她撒野。”
“卧槽,无情。”傅增成隔着电话给陈实竖起大拇指。
傅增成看着后台信息,又对比了从前兰智的公开报价,心里琢磨一番后忍不住啧啧叹气:“弟妹确实厉害,我估摸着她黑吃黑还挺凶的,手里攒了不少钱吧,你小子还娶了个小富婆,怎么样,吃软饭幸福吗?”
陈实强撑着笑意打趣:“那是当然,软饭香嘛。”
傅增成滑动着鼠标继续查看,一边下保证:“这可是人家压箱底儿的宝贝啊,你呢,好好安抚安抚。我这边呢,也不会手下留情。你们陈家看上的人自然不会打眼,放心吧。”
客源信息交出去之后,姜念尔也把自己的小车间给处理了,说实在的,她是真的伤心,也灰心。可她知好歹,陈实给她安排的路子确实很好,她既然不愿意让人看扁自己,那就下功夫重新开始,照样干出个三五六来让人无处攻讦。
道理能想通,可两个人之间莫名就结了结,姜念尔除了忙三环动力头业务之外,所有的时间都扎在了技术办公室和车间里,从零开始去了解和掌握各种减速机的工作原理、损坏原因、维修手册,看图纸,下厂房跟生产和装配过程,遇到兰智的老人还会跟着干点小活儿。
陈实一整天都撞不见姜念尔一次,餐厅吃饭的时候也总看不着她,一问傅增成才知道她总是和工人们在一起用餐。
这是在赌气?
傅增成瞧着他愣神,拿勺子敲他的汤碗:“你劝劝弟妹,别太卷了。我不得不说啊,就冲弟妹这股劲儿,她没什么干不成的,又聪明又能吃苦,可她这样让别人很难办啊。她销售部总监赖好是领导,这么用功倒显得别人无能。日子长着呢,她急什么。”
陈实蓦地抬头:“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了?”
傅增成叹气:“还能说什么,说她爱出风头,野心勃勃,功利心强呗。你也知道,历来女人坐在领导位置上的时候总是备受非议。弟妹年轻漂亮,难免受人嫉妒,遭人污蔑。”
陈实默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看着办吧。”
傅增成这个货果真是个铁石心肠,陈实让他看着办他还真看着办了,隔天就要求姜念尔用她自己的名义向客户统一发送新的联络卡片,联络卡片上清一色常凌减速机部的座机电话,客服热线、销售热线、售后热线,并向客户说明他们如今归常凌接收,日后有任何的需求,都由常凌直接负责。
姜念尔当时正在看一份维修报告,听闻此言,竟当场把维修报告揉成一团摔在了桌子上,眼尾一挑,目光冷厉如刀,看得傅增成心头一飘,着实有点怕。
“傅部长,这就欺人太甚了吧?能不能谈来客户看各自本事,逼着我往外让,算什么好汉?我虽然是兰智过来的,但眼下也是常凌的员工,凭什么只让我共享客户?交了客户资料,我就已经尽了本分。”
傅增成暗忖这个姜念尔怎么浑身一股说不来的江湖匪气,明明他是领导,却理不直气不壮的,他冷着脸拿规章制度压她:“公司有规定,一切销售流程都要规范化,不能个人包揽。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客户资源是公司共有的,不是你的私有品。”
姜念尔挑眉一笑:“可以啊,客户资源共享?那我要电机部客户资料的调取权限。我把我个人的三环减速机客户信息共享给了公司,公司为什么不把所有减速机部潜在客源的信息共享给我?我是减速机部的销售总监,要这个资料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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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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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增成眉头一紧,过分是不过分,可那些潜在客户信息都给了从各个部门抽调来的新销售,尤其是原电机部的就靠这个挣绩效提成呢。这些客源信息一旦落到姜念尔手里,依着她那股劲儿,这些客户早晚都得被她拿下,那其他人还不反了天?
他略微松了神色,换上一点和气:“那自然可以,你看近段时间大家都忙,我一时忘了这个权限的问题。回头我就给你,这都是为了部门发展嘛,斤斤计较也不好。”
“别等回头,现在就给我。”
姜念尔晃晃自己的手机:“傅部长现在给我权限,我马上就把信息群发出去,你看,我都编辑好了。”
傅增成:“……”
大意了,兰智的人说得没错,这个姜念尔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傅增成暗骂陈实这个狗东西,到底从哪儿找了这么个媳妇儿,这在家里是不是得成天供着啊?
信息发出去后引起一波电话狂潮,整个销售部都听着姜念尔几乎是不停嘴地接电话,但其措辞可不那么客气。
大意就是说她现在虽然换了东家,但诸位有什么需求她还能一如既往地提供服务,如今有常凌加持,一切都只会比从前更好,她小姜哥还是从前的小姜哥。
电话打得热络,自然有人心生不忿。
傅增成抽调人到新部门的时候,许诺过不会让他们原地开荒,从兰智买过来的三环减速机业务已经有非常广阔、成熟且忠实度很高的客户群体,届时将向他们开放客户源信息。
当初不是说兰智的人不规矩,一个都不要么,可现在这情形是怎么回事,这空降来的姜念尔这么把着客户,让他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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