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和陈澍时聊了什么她不知道,但陈实给她发微信让她去他办公室。姜念尔一出门,正碰上傅增成拿着份文件塞过来:“带给小陈总。”
她就手翻了一下,是新能源部一个项目的进度汇报,傅增成居然还没退出新能源部?
配楼进主楼的连廊上空无一人,大部分人在午休时间都会休息一会儿,男员工大约会在上班前十分钟出来抽个烟什么的。
姜念尔第一次来新能源部,好家伙,不愧是子公司级别的存在,这架势比一般的民营小公司都大多了。刘依雯在前台戴着耳机追剧,猛一抬头看见姜念尔差点当场叫一声姐姐,可下一眼就看见姜念尔脖子上挂着的同样是常凌的工作牌。
姜念尔伸手“嘘”了一下,见办公区里有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压低声音晃晃手上的文件:“我来给陈总送文件。”
刘依雯心神领会,直接带着姜念尔去了陈实的办公室。这人办公室果然有一张特别大的沙发,而且是靠在办公室一面隔档后面的,想必不是用来接待人而是供陈实休息的。
陈实此刻就躺在沙发上,见刘依雯退出去之后,抬起手勾了勾手指:“过来躺着。”
姜念尔手里还拿着文件,满是无奈:“我送个文件送一个多小时,不太合适吧?”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踏踏脚步声,接着就有人“叩叩”敲了两下门,一个清亮的女声传进来:“陈学长,我能进来吗?”
学长?姜念尔以眼神逼问陈实,后退一步站在他办公桌边,抽出一支白玫瑰细细地摩挲着花茎上的硬刺。
陈实无奈起身整了整衣领,开门闪出身去,语气冷淡而疏离:“Lexi,现在是午休时间,工作问题工作时间讲,私人问题我不负责。”
Lexi显然不那么好打发,居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推开了陈实的办公室门,入眼瞧见姜念尔正在把玩一支玫瑰花,当即就冲进去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学长的办公室里?这个花学长都不让人碰的,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姜念尔慢悠悠地把花插回去,还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花束,接着拿起她带来的那份文件直接问陈实:“陈总,您还有意见吗?”
Lexi盯着她看了半天,继续盛气凌人地质问她:“现在是午休时间,你是哪个部的,什么职务,有上报的权限吗?”
陈实在边上沉声答道:“她是减速机部的销售总监。”
Lexi咄咄逼人:“减速机业务又不归新能源部管,她这是既越级又跨部门”,继而转身冷冷地看着姜念尔,“你是私下里来找陈总的。”
姜念尔挑眉一笑,将左手插进裤兜,好整以暇地望着陈实,又扫一扫Lexi,见她的工作证上居然是实习,可岗位却是总监助理。
所以说,这个Lexi目前是陈实的助理?那陈实之前的助理呢?
陈实眉头直跳,突然拨通了傅增成的电话:“增成,你还是自己过来一趟吧,派小姜过来不符合流程。”
Lexi依旧虎视眈眈,毫不掩饰对姜念尔的敌意,甚至当场去挽陈实的手臂,陈实立刻抬手去拿姜念尔手里的文件,这明显的避让动作让Lexi很是不悦。
“陈学长,我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考虑了吗?”
陈实压着不快低声回答:“我和女朋友感情很稳定,请你不要把私事和工作混为一谈。”
Lexi不以为意地反驳:“那又怎样,爱情是公平竞争,先来后到不重要。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我能拿公司业务来讲条件,这就是我的实力。请问,你那位山猫小姐她能做什么?她能帮你拿到地?拿到项目?拿到批文?”
陈实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姜念尔已经准备好了砍死他的四十米大刀。可这个事儿来由复杂,根本不是她表面看到的那样,他有心解释却不能直接把Lexi给轰出去,当即在心里叫起冤来,小叔你可坑死我了。
Lexi是省里一位大领导的独生孙女,在家极尽宠爱,甚至有些娇纵跋扈。这姑娘在一次商务酒会上见了陈实便一见倾心,一打听居然还是高中校友,放着正经工作不做,硬是到常凌当个实习生来追陈实。
这事儿是陈凌办的,虽然不地道吧,但也是没办法。常凌集团到底是做生意的,商人最怕得罪做官的,尤其是大官儿,这就只能委屈自己侄子苦哈哈地应付应付。
大领导亲自发话把孙女放常凌锻炼锻炼,他们能以什么理由拒绝?人家也没说孩子是来追对象的啊。
Lexi身上有留学生的外放和倨傲,再加上大小姐身份加持,在部门里很不受人欢迎。她才来时也并未表露出什么情绪来,坚持了半个多月就对陈实百般亲近,这两天更是直接表白。
陈实晃晃手上的戒指说自己结婚了,结果这大小姐根本不放在心上,说我跟老员工打听过了,你根本没有结婚,只是有一个神秘的女朋友,叫山猫小姐。
别说没有结婚,就是结婚了也能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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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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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头疼,早知今日,当时办婚礼就公开好了。他仔仔细细回忆起来,当时不公开婚礼的理由,是大伯和小叔一起商量后定下的,也因为他不愿意让同事们知道他和二陈的关系,他更不想被人背后叫少爷。
还有一点,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想到姜念尔可能会到常凌工作,所以,将婚姻关系保密下来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起初只是他没有刻意提过自己结婚了,直到后来同事们一致默认他有个叫山猫小姐的女朋友,他觉得这样也可以,暗戳戳的还挺有情趣,反正姜念尔的身份是保密的,结果就造成了今日的破烂局面。
Lexi还对他戴在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进行了一番讥讽,说他的女朋友眼光可不怎么样,这金戒指又老又土还冒着股傻气。
傅增成过来的时候看到是就是这样的魔幻场景,他赶紧装模作样地跟陈实问起工作问题,姜念尔面无表情地推门直接走了,刘依雯胆颤心惊地看了她几眼,怯怯地递了张纸条过来,上面是她的手机号码和微信,一行小字写得整整齐齐,说她以后会盯着Lexi的。
姜念尔微微一笑,当时就存号码加微信,现场发了个谢谢。
出门拐进连廊这才气上心头,脑子都嗡嗡直响。
呵,女朋友?
不公开夫妻关系就不公开呗,你跟别人说你结婚了人家还会追着问你老婆是谁?你踏马说你未婚是什么路子?这才多久啊,就有大小姐追着赶着要逼宫了?
傅增成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姜念尔在连廊上抽烟,当即在心里暗骂一通,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还借烟给女员工抽!想起陈实的托付,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硬着头皮劝她别跟陈实吵架。
姜念尔低头翻微信,陈实的对话框已经陆陆续续在解释了,她也不回复,熄了屏把手机塞进口袋,摁灭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傅哥,该上班了。”
傅增成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从兰智转过来的一个客户,叫赵新强的,最近进去了。”
姜念尔偏头看傅增成,心绪复杂:“……是陈总出的手?”
下午有个维修的活儿很赶,车间这边不愿意加班。姜念尔心情本身也不太好,干脆又下车间盯活儿,傅增成受陈实所托留心姜念尔的状态,也在临下班前去车间看看情况,去了当场吓一跳,姜念尔居然在吊东西。
他当即打开相机录了一段儿发给陈实:你媳妇儿在开天车呢!
陈实立马打了电话过来:“她怎么又干活儿了?你让她回去。”
傅增成无语:“你看她像能叫走的样子吗?这会儿正忙着呢,你叫她走她就走?”
陈实冷酷无情道:“用规章制度命令她回办公室。”
傅增成呸了一口,极其不屑地反问:“规章制度规定销售人员不许下车间跟进生产进度吗?她安全措施到位,穿戴劳保用品,有问题吗?”
陈实在电话里咆哮起来:“老傅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安全生产那是开玩笑的吗?车间里的活儿是谁都能干的吗?她有操作许可证吗?”
电话放下没多会儿,陈实突然收到了一张照片,里头是一把排成扇面的各种操作许可证,什么焊工证、钳工证、起重设备操作许可……他当时就惊到了,这么来看的话,焊接、装配、吊装、叉车……没她不能干的。
车间这边傅增成也懵了,真踏马不愧是小姜哥啊!
听说姜念尔又来亲自干活儿,有几个销售经理本来是过来看热闹的,这回一看,姜念尔还真懂维修,其他工种也都驾轻就熟,干起活儿来一点不含糊,当场就服气了。
眼看着下班时间要到了,姜念尔又是递烟又是递饭卡的,要请工人们去食堂吃晚饭。饭自然不能白吃,烟接了就得给她干活儿!
她总下车间,说话下得了身份,出手又大方,很快就跟工人们混得很好,这开口求个加班吧,大家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人自己还上场干着呢,再说还有加班费。
傅增成眼看着姜念尔自己打了个下班卡,在食堂吃过饭后又跟工人们回车间干活儿,这回是真得心生恻隐,忍不住在电话里跟陈实吐槽。
“我可算知道弟妹是怎么留住那些客户的,没别的,就是人家小姜哥的名号靠得住。我说陈实啊,你是怎么忍心哄她把客户资料交出来的?一个女人拼到这地步,你忍心把她到手的东西都抢走?她知不知道,你们压根儿就没打算让她留在减速机部?”
陈实看着傅增成发来的视频,愣了一会儿才无奈道:“她知道。”
“我靠,你牛逼。娶到手就砍人家翅膀,你跟那什么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的渣男有一比了啊,杀妻证道。”傅增成在心里吐槽姜念尔是不是斯德哥尔摩,饭碗都被人砸了,就这还对陈实百依百顺!
夫管严这种病有没有地方能治啊?
他要敢这样对他老婆,他老婆敢反过来杀夫证道。
话虽这样说,但好兄弟还是得管,傅增成好心提醒道:“嗯,那个,今天你家小姜收到了一束花,白山茶花,可漂亮了。但是小姜直接打窗口扔了,你自己留心,当心有人挖墙脚。”
*
傅增成真是个乌鸦嘴。
Lexi那个事儿算是说开了,陈实说尽好话,指天发誓跟那大小姐保持距离,但姜念尔这边还真来了个挖墙脚的。
挖墙脚的是姜念尔的高中同学,此人远在思城,但心已经跟着姜念尔到了华都都不一定。
事情缘于姜念尔的高中班主任患了尿毒症需要换肾,同学们在群里筹款。姜念尔没有点筹款链接,特意问班长要了班主任的银行卡号打了五万块钱,并趁着周末回思城看望老班。
说是看望,其实只有姜念尔自己知道,她就是在门口看了几眼便悄悄走了,结果在走廊上迎面遇着当年隔了一个过道的老同学,孟鹏。
孟鹏也不知道长了双什么眼睛,一眼就认出了她,当场就叫住了她。
“姜念儿?你是来看朱老师的?”
姜念尔也不好说自己就在门口瞧了两眼,怕孟鹏进去跟老师乱讲,只好又与他一起进了病房探望。
十几年前大半个班女生都暗恋的帅哥班主任变成了病床上的枯瘦病人,虽然轮廓依然分明,眼里的光却暗了许多。
当年娇小靓丽的师母如今干瘦憔悴,比一般四十来岁的人瞧着要老上许多。
班主任正好醒着,看见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你们是……姜念儿,孟鹏?”
两个人应了声,在师母让过来的小马扎上坐下,班主任虚弱一笑:“你们这是修成正果了?”
姜念尔差点当场跳起来,连忙否认:“只是凑巧在门口碰见,朱老师您这眼神儿可不行。”
师母笑得温和,递了洗好的提子过来:“老朱病了以后,你们这一班来看他的人最多。他啊,也对你们这一班的人印象最为深刻。毕竟是工作后带的第一个班啊。”
班主任也跟着笑:“一气儿带了三年,自然记得深刻,特别是那些不爱说话的内向同学,是吧,姜念儿。”
姜念尔无奈地摊摊手:“您就不能记我些优点?”
孟鹏在边上始终都默默地陪着笑,偶尔插两句话,并趁着和老师加微信好友的时候加上了姜念尔。
探望时间不长,姜念尔出了医院直接打车奔往高铁站,把主动搭话的孟鹏甩在了马路边。
她本以为自己没问题的,可见了孟鹏,见了班主任以后,还是会很难受。整颗心似乎都被攥紧了一样,胸腔满是窒息的感觉,像塞满了浸透水的湿棉花,几乎无法呼吸。
姜念尔靠在车窗边平复心绪,却愈发觉得心痛,那种屈辱到无地自容的感觉又来了,像是有一只从地狱里伸出来的巨手,要将她拉进深渊。
她回一趟思城,离家近在咫尺,却不肯回去看一看。
她不想,不愿意,也不敢。
她怕回到那一年的噩梦里,怕那一年的父母,他们像举着刀的刽子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凌迟。
*
她原本可以考更好的。
班主任在家长会上点评到姜念尔,用一种很是惋惜的语气道:“姜念儿,内向,少言寡语,很用功。这次成绩依然稳定,但她原本可以考更好的,如果她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的话。”
家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把视线转向年轻逼人的班主任。
班主任毫不留情面地批评道:“年纪比一般同学都小,恋爱的心思倒挺深。长得漂亮高考又不加分。”
家长们一阵窃窃私语,姜念尔的爸爸默默地盯着桌面,会后一言不发地回了家,完全没想过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情况完全就是冤枉,隔一条过道的孟鹏喜欢她,她以为他喜欢自己同桌,所以她对孟鹏一点儿点儿心思都没有。
问题在于自习课时,她有一道题不会做,孟鹏主动坐在过道里给她讲解,她同桌以及前后桌都围在那里听。
班主任巡班转到这边走道时,孟鹏那个脑子缺了根弦儿的居然挡着班主任的路不让开,硬生生还在那儿说解题方法。
同桌前后桌都闪了,她能往哪儿闪?
班里同学们都大睁着眼往她这边看,孟鹏巍然不动,班主任转身原路退了回去。
牛逼的赞许声响了一片,然后就有了家长会上那公开处刑的一幕。
那只是一个噩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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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穿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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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发现姜念尔从思城回来后就郁郁寡欢,不宁腿更加严重了,常常半夜无法入眠,一个人像幽灵一样地大半夜在房子里乱走。
艰难入睡后,又总是汗水涔涔地从噩梦里惊叫着醒过来,他几次都听见她在梦里哭着求饶,整个人浑身发抖,牙齿战战。
此刻是夜里两点半,姜念尔又在梦里哭着求人不要再说了。
陈实拍着她的背轻轻地凑过去问她:“不要说什么?”
“……我没有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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