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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姜念尔放下擦鞋的海绵,洗净手接了起来。
“念尔,是我。”陈澍时居然用公共电话?
“别挂,我们谈谈,好吗?”
姜念尔冷嗤一声:“陌生人之间有什么谈话的必要吗?咱们之间也没有可能产生业务关系,不谈。还有,你再跟着我的话,我会报警。”
“念尔,有句话你说错了。咱们不是陌生人,是同事。另外,陈实的底细我知道,你将来也会进入常凌高层,甚至会参与决策。那么,咱们就一定会打交道。”
陈澍时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也不想让私人感情影响工作。怎么说呢,咱们之间欠一个了断,当年,我们并没有分手,不是吗?”
他妈的,你还敢说这个?
姜念尔语气不善:“你想怎么了断?怎么着,举办个分手仪式?”
“念尔,你不该在常凌蹉跎时光的。”
陈澍时突然甩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姜念尔有一瞬间愣神,没应他的话。
“你和陈实也不合适。”
“呵,你以为你是谁,对我们夫妻指手画脚?”
陈澍时语气淡淡,听不出里头的情绪,继续自顾自地说着:“陈实如果爱你,就不会把你绑在常凌。诚然你在常凌也一定会有所作为,但是你开心吗?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吗?当年有多少教授前辈以及专业人士说过你创作天赋奇佳,你的闺蜜们留了你许多草稿和签名,说将来可以卖给粉丝赚钱,你都忘了吗?见凝走了她想走的路,荣耀加身,你不羡慕她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澍时还是那么狠毒,专门拣她的弱点攻击,当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答应表白,如今她可不会上当了。
姜念尔淡淡地笑了一声:“陈澍时,你这样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着:“啊,我知道了。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一来让我和陈实之间心生间隙;二来,如果我要求离开常凌,势必会让陈实在长辈们面前难做人。也许,长辈们会觉得他能力欠佳,连小家庭就经营不好,更何况经营一个集团。”
“陈澍时,你不但想打击他的家庭,还想攻击他的事业。天增岁月人增寿,十几年过去了,你都增了些什么呢?自私、贪婪、嫉妒,为什么?”
陈澍时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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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整理着图纸,有些微微地跑神儿,他好想念姜念尔。
一晃眼都出来一个多月了,国内快要过年,他在这边忙忙碌碌,每天都在接触不同层次的、形形色色的人,尤其是姜念尔说过的泥腿子老板们。说实在的,他下工地很少,在国外读博大都是泡在实验室里,回国进常凌也一直都在管理层上,下面有大把抓来就能用的人,他的工作重心是怎么用这些人。
至于一层又一层的下面,他不了解,也不关心,如今自己“下来”了才发现姜念尔比他看得更透彻。
人性都是类似的,不过有人包裹了一层鲜亮的外衣,而有人直接表露在外。在姜念尔的眼里,她没有因为有的人金光闪闪而阿谀奉承,也没有因为有的人污泥满身而趾高气昂。
道上都说小姜哥仗义,他起初没放在心上,如今倒是隐隐约约地懂了。
每个夜里他都在思考他们的关系,从认识那天开始捋,一直捋到胃出血那天,终于发现了矛盾所在,一直以来都是他太过独断,替她做好了所有的选择和决定,姜念尔一直以来的顺从让他误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可事实证明,他不对。
姜念尔日夜不宁的懊恼是为什么?也许就是因为顺从他和遵循自己内心的矛盾在来回折磨她,她太害怕失去这个家,所以想事事都顺着他,不动声色地讨他欢心。
她的内心一定有更想去做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会让他为难。所以,她在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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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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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数着,斯里兰卡这边终于安排妥当,陈实回国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他没有打招呼,拉着箱子在大雪纷飞的夜幕下回到了青城路十二号院,经过常走的那道街时,瞥眼瞧见姜念尔的身影在便利店的门口一闪而过。
两个多月,这个狠心的女人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也不跟她视频,也没发个自拍,就发院子里的流浪猫给他看。他想她想得抓心挠肝,恨不能插上翅膀两分钟就飞到家里去。
陈实站在街道对面盯着便利店的玻璃窗看,玻璃窗上蒙了一层水蒸气,雾蒙蒙的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姜念尔在哄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儿,他的心头蓦然酸胀。
姜念尔对此一无所知,面前的小孩儿哭得她头大,她买了一兜的零食挨个儿放在小孩儿面前,小孩儿就是哭。
也不能怪孩子哭,刚刚两岁大的小朋友,还是个宝宝呢。
小孩儿是隔壁理发店两口子的儿子,年关剪头发的人多,老板两口子忙不过来,两岁的小孩儿无人照料,玩累了就坐在满地碎头发里哭闹,老板娘一边给客人洗头,一边噙着眼泪哄孩子,老板一边剪头发一边叹气。
来剪头发的大多是老爷们儿,都说孩子多可怜啊,你们歇会儿哄一哄,可老板还没停两分钟就有人在那儿催命一样地催。姜念尔看着孩子哭得那么惨也没心思剪头发,打了招呼就带着孩子去隔壁便利店玩儿一会儿。
抱着哄了好半天,小孩儿哭累了,要喝酸奶,姜念尔忙不迭地戳开一盒,一大一小坐在窗前的长条桌椅上,她侧脸盯着孩子看,这么乖的宝宝就该抱在大人怀里撒娇耍赖,可大人得生活啊。
她看了半天,不经意一偏头,愣怔一瞬后,抬手抹掉了玻璃窗上的水汽,窗外的人勾唇一笑,抬起一只手隔着玻璃与她指尖相触。
姜念尔跟着窗外人的动作一路看过去,看陈实拉着箱子推门而入,抖落一身风雪,语调清冽:“一杯蜂蜜柠檬热茶。”
店员打好茶饮,陈实将小孩儿抱到腿上坐着,顺手从姜念尔手边的袋子里又摸出一杯酸奶给小孩儿插好吸管:“小小男子汉,干杯,好不好?”
小孩儿开开心心地跟陈实碰了个杯,陈实吸了一大口热茶,把杯子推到姜念尔手边:“口感偏酸,很合你的口味,不来一口吗?”
她盯着姜念尔的脸,见她就着他的吸管喝了一口茶,才偏过头逗小孩儿:“是不是有人欺负阿姨了,阿姨好像不太高兴。”
两个人哄了一会儿小孩儿,理发店那边终于腾出点空来,老板娘千恩万谢地请姜念尔过去剪头发,今天不划她卡。
陈实暗暗地掐了掐她的腰,姜念尔一偏头便捕获到一抹明晃晃的急色,她婉拒了老板娘的邀请,约好过了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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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并肩过马路。
“吃晚饭了吗?”
明知是一句废话,姜念尔偏偏还要问出来,陈实无奈地苦笑一声:“我这苦命的打工人,风尘仆仆赶回家,老婆居然还跟我生分了。”
姜念尔没好气地嗤笑一声:“就你还打工人?货真价实的资本家还敢叫屈。”
陈实穿着呢大衣,拉着行李箱的手在外面冻得发麻,姜念尔默不作声地抢过他的箱子拖着:“出个国都不知道家里什么季节了?羽绒服都不知道穿,手插兜里。”
一凶起来好可爱,陈实低笑一声:“两个月没见,你还挺能说我的。”
恰逢助听器啸叫,姜念尔只听着陈实在那儿嘀咕着她废话挺多。
心里那点热乎劲儿一下凉了一半儿,说话也没好气起来:“这就嫌我废话多?”
陈实真是冤枉死了,这戴着助听器呢还能听岔这么多?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我哪儿嫌你了?”
这人还耍赖,姜念尔眉眼一横:“刚才不是你说的你这废话还挺多?”
陈实简直无语:“我说‘你还挺能说我’,没说‘你废话挺多’!我是在夸你会说话,我爱听!”
尴尬了,姜念尔摸摸冻得冰冷的鼻尖,自我开脱道:“……别介意,我这不是聋么。”
好吧,无可反驳。
两个人慢条斯理地走回去,“我还没吃晚饭”,陈实在小区门口停下步子。
姜念尔摸出手机看时间:“我也没吃,这才六点多,回家就做。”
转眼看见陈实一脸莫测地盯着她看,这人蓦地上前一步几乎面贴面地站在她跟前,偏头凑到她耳边低语:“进了家门可就没空做饭了。”
“怎么没空——”姜念尔顿时转过来弯儿,心口忍不住发麻,佯装嗔怒:“你能正经一点吗?”
“这个时候还能正经的要么是假正经,要么是不行。”
陈实不由分说地连人带箱子一起拖进一间家常菜餐馆,姜念尔被空调烘得头脸发热,因为胃口不济也没吃多少,陈实吃着饭却在桌子底下踢她的脚。
回家打开大门,箱子几乎是被甩进去的,门被带上的瞬间,整个人就被压了个严严实实,细密的吻带着些攫取的凶狠,厚衣服在拉拉扯扯间脱掉扔去一边,鞋柜险些被两个人撞翻。
姜念尔抓住一点呼吸的空隙推住陈实的脖子,唇上还挂着湿润的一点水光,舌尖又疼又麻,她微微气喘着卡住陈实的喉结,手上逐渐用力:“我有话跟你说。”
陈实推着她脚步踉跄,往前压着走一步,就低头亲她一下:“要跟我说什么?你这个态度让我很生气,你看看你像是小别胜新婚的妻子吗?”
姜念尔捂着被磕疼的嘴唇,肩上又挨了陈实一推,一只大手伸过来掰开她的手,又蛮横地钳着她的腰,粗暴的亲吻带了些报复的撕咬劲儿:“说我想听的。”
三推两推的,陈实总算是将人推进屋里摁在床上,扑上去跨在姜念尔腰上解她的扣子。
屋里暖气热烘烘,两个人进门后没换衣服,推推搡搡地出了一身细汗,衣服一褪,脑子也跟着清明几分。
啮咬的疼痛,舔吻的酥栗,轻吮的痛麻,抚触的粗粝感,一股脑全涌上来,姜念尔瞬间软了皮肉筋骨,细细地呜咽出声,又不肯低头。
“陈实,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好,生气、不满或者难受都有,但是……唔,angry sex,sadness sex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她徒劳地推着身上的人,气喘吁吁地反抗:“我们不能这样做一场就当问题不存在。”
陈实抬起头目光深切地咬着她,眼眸里闪耀着笃定的自得:“可以,但我现在想要你,先做再谈。”
他喘了一口气,看姜念尔委屈巴巴的,目光里带了些无奈:“姜姜,从十月份到二月份,先是受伤,然后出差,我这禁欲的日子都够咱们生两回孩子了。毕竟孕期也只要前三后三收敛一些,哪像我这样就差点香烧戒疤了。”
耳语扫在她右边颈侧,热吞吞地黏人:“姜姜乖,听话。”
姜念尔讪讪地闭眼,蓦地浑身潮热,继而被汹涌的浪峰抛起又抛下。
风雪不知疲倦地扩散进浓稠的夜里,房顶地面又铺上绵绵的一层白,姜念尔裹着浴袍将衣服丢进小阳台的脏衣篮里,顺手扯下干发帽擦头发。
冷气一沁,她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陈实掀开被子拍拍床,口气里满是无奈:“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衣服明天放脏衣篮不行吗?非得顶着冷气现在收拾,快上来。”
姜念尔熄了灯钻进被子里,陈实翻身勾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你想离开常凌,那就走吧。”
这话说得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语气清淡不像是硬装出来的,姜念尔讶然,在朦胧的光线里摸到陈实的眉头,很舒展。
她有点不敢相信:“你知道?你赞成?你同意?”
陈实突然翻身把她压在怀里意犹未尽地噙住了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勾着她的舌尖辗转碾磨:“本来没想太清楚,这两个多月冷静了一下,想明白了。”
姜念尔蔫巴巴地抱怨一句,听不出是气恼还是撒娇:“你都没问过我。”
陈实嗤笑一声:“我有眼睛,会自己看。”
脸上有点肉的时候酒窝还是可爱的小窝窝,如今日渐消瘦,酒窝都成了两道坑,他要是再装看不见,那就是真瞎。
姜念尔一动不动地愣了半天,陈实忽地尝到一片湿漉漉的泪水,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多大点事儿,感动成这样?”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小事儿,一来回头要跟长辈们解释,二来又不晓得姜念尔以后要何去何从。
在他的强行干预下,姜念尔已经把自己的舒适区给完全打破了,退路被掐断,转行是一定要转的,只是该转哪一行?能转好吗?一切都重新开始的话,她岂不是又要从零开始奋斗?
万一,她新的发展不顺利,会不会怨恨他毁了她投入十年青春的事业呢?毕竟砸人饭碗的事儿着实是他亲手干的,他也料想不到他这辈子算计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自己的老婆。
可他知道,现在是该他放手的时刻。
“念念,从前是我太独断,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眼看着几个月里,你就像一枝花一样从盛开到凋零,还强撑着照顾我的处境,我明白是我错了。”
陈实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额头,语气温柔缱绻:“我不想让你凋零。”
姜念尔不再执着追问,阖上双眼沉沉睡去,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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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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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放假在即,陈实赶着最后一天班亲自跟二陈提了放姜念尔辞职的想法,二陈果然暴跳如雷,尤其是陈常,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不忿。
“陈实,姜念尔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过是受点委屈罢了,那算什么事儿?以后她要独当一面的话,会遇到更多棘手问题,动不动就撂挑子算什么?”
陈常只觉得这侄媳妇的确是小家子气,这点磨练都受不住,从前那小姜哥的名号八成名不副实,或许真就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侄媳妇当初还是他劝着陈实好好相待的,难不成自己看走眼了?
陈实不甘示弱:“不是她要撂挑子,是我要放她走,她不该在这里。”
陈常被气得想笑:“你现在心疼她,惯着她,宠着她,以后她一事无成的时候,你会后悔的。女人一旦堕落,身边的男人第一个嫌弃她。”
“……她不会一事无成。我也不会嫌弃她。”陈实不卑不亢地笑了一声,“我是来跟你们打个招呼,等过完春节,希望人事部能顺顺利利地给她办离职手续。”
陈凌颇为无奈:“陈实,这事儿也得小姜自己来说吧。”
陈实坦然自若道:“她归我管,她的事儿我说了算。”
二陈被噎得要死,从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侄子还挺叛逆,自打娶了姜念尔以后,这乖孩子是越来越不听话。
临近下班,陈实把手头处理好的文件放在一边,将另一些收进公文包里打算回家看,Lexi又是敲了门不等应声就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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