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霖只穿了背心,手臂上全是衣架子的痕迹,干爸下手还真是重。
听说干爸当年是因为早恋高考失利,他爸妈就不给他复读,上了大专,以至于他毕业后失去了很多机会,走了不少弯路。
我问他,你疼吗?
他侧躺在床上,没有说话,也没有拿关东煮的意思,我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就要走了。
“陆远宁,对不起,是哥一时急火攻心,口不择言。”
憋了整天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至,鼻头突然有些泛酸,喉头被扼住。
“对不起,哥,是我没有掌握好分寸。”
不论是在你爸妈的事上,还是悄悄喜欢你这件事上。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扯出笑容,我可没有上过演技课,学不会表情管理,或许应该挺难看的,但至少看起来是个笑容。
我说我会对你好的,比你爸妈对你都好。
“不用多好,这几天别把你哥饿死就行,等等……”他突然起身,看着我的脸端详,“你脸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我拿出手机才发现,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划痕,刚才回家的时候分明没有的。
”没事,不小心划到的,你放心吧,不会饿着你的。”
可事实上,从那天开始,我也没什么机会关心他。
只剩最后两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楚霖每天早上早早就出门,晚上十点半才下晚自习,我们也不在同一栋教学楼,所以我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反倒党一心比我更关心他,每天下课就往高三教学楼跑,楚霖的手机被缴了,他们只能在学校说上话,有时候在家,党一心会让我帮忙传话,可是干妈每天都盯着楚霖学习,我做贼心虚,根本做不到在干妈眼皮子底下当传话筒。
后来次数多了,党一心也不找我了,变成楚霖借口找我问题目,其实是借手机跟她联系。
我渐渐意识到,楚霖不是没有发觉我已经长大,只是喜欢的人不是我罢了。
四月下旬,新远下了一场大雨,学校内涝都漫上了一楼,校长给全校师生提前放学,我和柳南去内宿生宿舍借了两双拖鞋,淌水走回家。
路上轿车经过,开得飞快,溅得我们满身是水,柳南嚷嚷着要走里面,让我给她挡这飞来横祸。
“你以前不都走外面吗?怎么最近都走里边了?”
“有吗?”
楚霖和小胖从后面骑车过来,问要不要载我们回家,我说我们要玩水。
柳南等人走之后看着我,说:“这锅我可不背,脏水我可不玩哦。”
“南南,我觉得我好像不知道怎么跟楚霖相处了。”
“要我说,你们从小定位就不对,楚霖根本就没把你当女的。你想想,要是双方父母小时候给你们定的是娃娃亲,那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
似乎好像很有道理。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难道还想重新出生,让你爸妈定娃娃亲啊?”
是啊,这问题真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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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刻意回避所有关于楚霖和党一心的消息,不主动参与与他们有关的话题,不再看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柳南说你这是掩耳盗铃。
我说只要我不去想,不去看,难过就追不上我。
可总有人上赶着捅刀子。
我帮江双打架的事情还是被楚霖知道了,他把我拉到楼下,指着我脸上即将好透的痂问:“你还跟人学会打架了?”
“事出有因。”
“打架就是打架。”
想到那天楚霖送党一心回家□□爸遇到,戳破他说的跟我一块去图书馆的谎言,被打得浑身是伤,我不愿再多说关于那天的事。
“你求我就不跟干爸干妈说。”
也不愿跟他多计较什么,于是发挥我毕生所学,拉住他的衣袖摇晃道:“求求你了。”
他立马漏出得意地笑容:“那你帮我一个忙,陪我去东街选个礼物。”
我隐约记得党一心说过她是金牛座的,金牛座生日就在五月份。
“不去,作业还没写。”
“你能有毕业生忙吗?走走走。”
东街是新远最繁华的步行街,要说选生日礼物,去那里是最合适的。
“你跟她一个班的,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
我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表面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可是耳尖泛红,说话也不利索。
“你怎么不给她买教材全解。”
“她又不是你。”
她又不是你。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后,满心满眼都是她,有的事情被加上了心动滤镜,那比没戴近视眼镜更可怕,不论谁都难免俗套。
楚霖在女生饰品区徘徊许久,还是选不出想要的,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或许她会喜欢你亲手做的,我刚刚看到有一家DIY饰品店,你要不要去看看?”
那家DIY饰品店店内用篱笆围成几个小区域,客人互不干扰,可以自选材料,制作自己喜欢的项链、手环、戒指等,人很多,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我和楚霖走进去显得格格不入,他抓着头发,问我要不要晚点再过来。
我摇摇头,转身出了店门:“等党一心生日的时候你带她过来吧,她会很开心的。”
我带着楚霖去了精品店,帮楚霖选了一对保温杯。
“喏,情侣单品,没有女生会不喜欢的。”
楚霖端着情侣杯爱不释手,朝我竖起大拇指:“靠谱!”
他永远不会知道,我跟他说的这些,是在我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一个人幻想我们可以一起做的事情。
爱着别人的楚霖,是不一样的他,更加柔软的他,我所无法拥有的。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是快乐的。
……
高考一结束,楚霖和小胖大张旗鼓地准备他们的毕业旅行,我和柳南躺在床上琢磨着去校门口新开的精品店买份毕业礼物给他们,顺便让他们从外地给我们带些纪念品回来。
窗外不时传来蝉鸣,楼下大榕树一年四季都长一个样,从楼顶望去,像个巨大的绿色蘑菇,当然我们在五楼是看不出来的,骄阳穿过玻璃窗打在床上,灼得我的床单直冒热气,罢工的空调刚被陆队长拆下来修理,要不是书桌旁的风扇还在敬业工作,我们怕是要住在浴缸里泡冷水了。
“真热。”
“那可不。”
“咱还出门吗?”
从幼儿园一块玩到高中,我和柳南这点默契我们还是有的,一句“算了”终究是将买毕业礼物这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反倒是他们旅游回来后给我们带了不少好东西。
我看这两个人早就在外面野疯了,要不是马上就要出成绩填志愿,根本不愿回家。
楚霖艺考考得好,考的好几所学校都是全国第一,平时成绩也都能上本科线,只要高考答题卡没涂错,数学没当语文答,音乐学院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八月份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大人们还是抑制不住激动,这么多年付出也算没白费,干爸干妈当下就在汇丰定了桌,叫上亲朋好友一同庆祝。
升学宴那天,我看着他数红包数到手抽筋,好生羡慕。
“恭喜你啊,上了大学,就是脱缰的野马了。”
“没有你哥我管着你,你才是脱缰的野马吧。”
我哪需要缰绳捆绑,即使真脱缰,也不知道该往哪跑,再者就是高二开始上晚自习后,我每天在家的时间也不一定比我爸妈长。
“高二就要上晚自习,我们家可真就成我们一家三口睡觉的地方了。”
“下学期上晚自习下课晚,你还是骑车去吧。”
“我爸说要给我买小电驴,可我还不会骑。”
“哥教你。”
楚霖说做就做的急性子,第二天就把我带到附近空旷的马路上练车。
党一心是后来打车过来的,每次在校外见面,她几乎都是穿裙子。
我低头看看自己宽松的运动裤叹气,几千年后我们成为出土文物,人家是新远美女,而我,只配称为干尸二号。
算了,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没她好看。
“我听楚霖说今天要教你骑车,我也想过来看看。”
我一人练车,四人围观,柳南、小胖早早就在花圃待命,就想看看早前学自行车最慢的人学电动车要用多久。
“你们可别录像,太丢人了。”
党一心抿着唇微笑,朝着我点头,眼神却是瞟向楚霖的,难怪书里总说,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的爱意都要溢满整片空气了。
楚霖从包里给党一心拿了水和手持小风扇,让她跟柳南去树下阴凉处遮阳。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们。”
“这儿太热了,听话。”
卧槽,真有够酸的,我想象了一下楚霖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可能要吐。
那一瞬间我对楚霖的滤镜碎了一地,太好了!太好了!困惑我多时的情绪在这瞬间被瓦解。
我坚信自己对楚霖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喜欢”,仅剩兄妹间坚定的情感,我想原地打转,想抱着柳南尖叫,想大喊“陆远宁,你可真傻!”
楚霖坐在后座,脚撑在地上不敢松懈。
“你别坐在后面,太重了!”
“我都没用力。”
“可是我骑不动。”
“这是电动车!”楚霖只好又站起来,给我扶着后座,让我慢慢往前骑。
我盯着自己的右手,扭动手柄,动作比树懒还要慢:“你可千万别放手,我还没有做好一个人上路的准备。”
“还不至于上路,最多就是摔破相。”
六七月的新远丝毫不给人活路,才短短一个小时,人没摔破相,胳膊就晒伤了,小胖和柳南骑车到三里地外给我们买冰淇淋,回来的时候看着满脸通红的我吓了一跳。
“你没涂防晒吗?”
“涂了,用处不大。”
楚霖把他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带到我头上,里边有他的汗水,我嫌弃地摘下来盖回他头上,“全是你的汗。”
“赶紧戴上,你晒伤了我一会回去怎么跟干爸干妈交代?”
“大夏天的,晒伤不是很正常?”
我看向党一心,寻求她的肯定,却看到她变得阴郁的脸色,起身拉小胖陪我再练一圈。
党一心叫住我,从她书包里拿出一个跟楚霖一样的帽子,戴到我头上,“别晒伤了,我一会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原来是情侣帽,难怪她会不开心,你们情侣的帽子,能不能别争相戴我头上?
楚霖起身,拍拍屁股,牵过党一心的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留下来教远宁吧。”
“小胖和柳南都在这儿呢,谁教不一样?”
即使心里总是想着,楚霖现在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要把握好交往的分寸,可是多年相处的习惯还是难以改变,不知怎么样才是合适的分寸,如何才不显刻意。
看着他们携手远去的背影,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办法随意自如地跟楚霖相处。
回家路上,小胖骑着电动车慢悠悠往前荡,我和柳南走在桥上,天边夕阳挂在远处高楼顶上,烧得远处半边天通红。
柳南说:“唉,突然少了楚霖还有些不习惯。”
小胖说:“我们能在夕阳落下前到家吗?”
“从这到家才多久啊,肯定能。”柳南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小胖,好似这个问题太过愚蠢。
这是新远最短的一座桥,走完全程也不过十来分钟的事,在夕阳没完全被高楼遮住前就能走完吧,我想。
我和柳南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小胖悄悄扭动手柄加速,憋着一口气不敢大喘,结果不知道是谁先呛了自己一大口,三个人笑得前俯后仰,险些岔气。
“我谈恋爱了。”柳南冷不丁的冒出这一句话,我和小胖都被惊住脚步,看着笑得烂漫的人,异口同声惊呼出声:“是谁?”
我是惊讶于这家伙成天跟我在一块,是什么时候跟别人都勾搭上的?兄弟我看不住,这回连形影不离的姐妹也看不住。
而小胖,我甚至听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柳南说是我们年级的一个体育生。
“你们也认识的,之前跟小胖一起打过球。”
我们还是低估了夕阳西下的速度,不过三两句话的时间,方才还高高挂起的红日已不见踪影,随之而来的夜色也晕着微醺的红。
恋爱的气息,果然醉人。
“南南,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靠近他的时候,会呼吸停滞,两个人牵手,就会心跳加速,见不到他的时候会想念他,等待的每一秒都很漫长,见到他了,又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喜欢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柳南牵着我的手,说起他的时候,满是欢喜。
“宁宁,你看到楚霖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吧。”
“现在没有了。”
“真的吗?”
“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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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经过一个星期的加训,我不仅收获了骑车的技能,还晒脱半胳膊细皮嫩肉,为了开学还能做个美少女出现在同学们面前,我坚持不再出门加练。
新学期开学,我们的生活也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他不再被束缚在这座只有23535平方公里的城市里,成了远方的旅人,而随着高二晚自习开始,我们的学习时间越来越紧迫,老师们争相抢夺本来就短暂的晚自习时间讲解试卷,作业做不完,试卷发不断。
楚霖上大学第二月,打电话跟家里说,他签经济公司了,当初考场外那个墨镜大叔成了楚霖的经纪人,后来我才知道,人家也才30岁,只是长得比较显老。
楚霖在签约一个月后就出单曲了,他无疑是幸运的,公司的宣传没有打水飘,他的第一支单曲就受到许多听众的喜欢,在网上小火了一把,第二支单曲也没有辜负他多年的积累。
可是在那之后,打歌节目不见他踪影,采访也寥寥无几,只偶尔发发微博,证明他还在那个圈子。
我们仨在群里旁敲侧击,问他什么时候出新歌,他也只说还在凑备中,直到后来听说他要作为男团预备队去韩国集训。
“公司说新男团缺一个主唱,其实我知道是没有足够的资金给我凑备新专辑,所以我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加入新男团,或者继续等待。”
“黄明正这不是坑你嘛!”
“跟他没什么关系,是公司的决定。以前我觉得只要有梦想,足够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后来才发现,在资本面前,梦想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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