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学习委员组织一下早读。”
这个插曲让班里气氛持续低落了一早晨,第1节 课学生们也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把我也惹生气了。
向来藏不住话的廖婷婷课间跟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提起了早上的事,虽然我已经猜得差不多,但是从她嘴里描述出来,还是让人诧异。
“奇怪的是陈浩居然没怎么还手,听说他在校外还满拽的,曾经跟九中的人一挑三,把人都打进医院了。他要是动真格,今天躺医院的就是乔东东了。”
“那乔东东为什么要打他?”
“乔东东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他说……”廖婷婷突然停了下来,可能意识到背后说人闲话不好,但是又憋不住,一副“不管了”的样子,接着给我说,“他说陈浩的爸爸是杀人犯,看他不爽所以就揍他了,他说得特别大声,大家都听到了,你说他这人贱不贱啊?”
乔东东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除了成绩好家境好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让人能说出口的优点。
做老师的,最怕班里学生惹事,尤其是成绩好的学生,拿他更没办法,每回听到隔壁三班班主任在办公室里说乔东东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时,我都在庆幸他不是我的学生。
而陈浩,在我面前,只需要降低他的存在感就行。
“你啊,先好好学习。”
教室到老师办公室不过一层楼的距离,往日里同我一路时廖婷婷总能说上一路,今天在我身旁半晌没有说话。
“想什么呢?”
“老师,其实我觉得,陈浩也挺可怜的,这又不是他的错。”
那受害人又有什么错呢?受害人的家人就不可怜吗?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许多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怎么会知道其中是什么感觉?旁人又有什么资格评论对错。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廖婷婷的脑袋,我不该让自己阴暗的想法影响她,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我们前脚刚进办公室,立马收到了楚霖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出门忘带钥匙了。”
陆队长常常说我没啥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整理屋子这事,比任何人都有天赋,楚霖便在一旁淡淡的说:“干爸,您是没看到她书包里的课本和试卷皱成什么样,钥匙塞包里得翻半天才能找着。”
这种时候他倒是忘了自己每次出门总会把钥匙落在鞋柜上的光荣事迹。
十年如一日改不掉的臭毛病。
听语音时没注意开了外放,站在桌边做记录的廖婷婷听到,停下了手中的笔,本来就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陆老师,你跟楚霖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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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陆远宁:这还不明显吗?
楚霖(骄傲):同居关系。
第4章
我和楚霖的关系……
曾经他和小胖柳南一样,是我一块长大的发小,偶尔欺负我,有时护着我,长我三岁,永远嫌弃我是小屁孩。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怒哀乐与他有关,贪婪地想要与他多待在一块,看到他与别人在一块会失落,看着他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失控的爱意溢满眼眸。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失去分寸的距离,注定让我们无法如从前一般。
“老师不认识什么楚霖。”
“不可能,这个声音我化成灰都认识!”廖婷婷指着我的手机一脸郁闷,“而且你这都备注楚霖了。”
我要被自己笨死了,这小丫头眼睛这么尖,我才把手机放下一会就被她瞧见了。
“你是楚霖粉丝?”
“我是楚霖唯粉,他的声音我绝对不可能听错的。”廖婷婷一脸肯定地看着我。
“只是唯粉?”我一脸怀疑地看着她,看得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
她心虚地理了理自己的刘海,说:“偶尔也磕磕CP啦!老师,楚霖该不会跟你住一块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也不确定她会不会不小心透露楚霖的行踪。廖婷婷看我不说话,赶忙解释道:“老师,我不是非得知道楚霖在哪的,我最讨厌的就是私生,只是出了这么大事,大家都很担心他。”
“放心吧,他很好,公司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我们是朋友,他今天也只是去我家拿点东西。”
廖婷婷瘪着嘴点点头,然后又问我能不能帮她要个亲笔签名。
“小事!”
廖婷婷一本三尺高,抱着我不撒手,“小陆老师,我真的是太爱你了。”
没想到楚霖亲粉丝竟然在我身边,我赶忙给小朋友的小偶像回消息:“我才上了一节课。”
“我去学校找你,顺便逛逛。”
“学校有你的粉丝,不怕被认出?”
“不会。”
校门口见到楚霖的时候,我总算相信了他说的“不会”。
一身灰色休闲运动服下是我昨晚随手给他拿的粉色拖鞋,顶着个鸡窝头,除了脸上带着的口罩,丝毫没有点成熟艺人出门的自觉。
“拜托你出门好歹梳个头!”
“我就打算下楼买个早餐,门锁上了才想起来没拿钥匙。”
“小陆老师,你男朋友吗?”
门卫肖师傅给我开了门,从门卫室探出头来,眼里满是八卦。
“我哥啦。肖师父,我哥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我带他进去转转。”
“可以的可以的。”
正是学生上课的时间,校园小道上空无一人,偶尔传来教室里老师传道授业的声音。林荫道两侧种满紫荆树,三四月开满紫荆的季节,课间皆是携手散步的学生,春雨打落花瓣,整个校园染上迷人的紫,看客踏着满地浪漫,苦的是做卫生的学生,哀声连天。
这个时候,往往也是各个班主任捕捉早恋苗头最准的时候。
“好久没来了。”
是好久了,上一次一起走在这条路上,还穿着校服,对未来充满想象。
于楚霖而言,大概八年光景,从前做过的梦,实现的未实现的,都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只是昔日一块嬉戏打闹的同窗,还保持联系的没剩几个。
至于我,走在这条读书时最喜欢的林荫小道上,剩下几十年教书育人的使命压在肩上,竟也不比读书时轻松多少。
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会一直在这里待到退休吧。
“陆远宁,你卡给我。”
“什么卡?”
“食堂卡啊,让我享受一回阿姨不手抖的待遇。”
哪个学校的食堂阿姨不手抖,在我们学校,或许只有教职工食堂的阿姨没有这个职业病。学生时代晚饭时间短,我们向来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教职工食堂一般学生都不会去,除了价格贵一些,学生们都怕在食堂遇到老师。
楚霖平时在我们面前横惯了,我都要忘记了他学生时代有严重的教师恐惧症,没事绝对不会在教室和办公室外跟老师多说一句话,当初拿到师大录取通知书时,他给我的祝福底下非加上一句:你终于还是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此时早上第2节 课已过大半,食堂里只有角落还坐着一人,那人听到声音朝我们打招呼。
我出门时没有带眼镜看不太清人,习惯性想眯眼睛看清是谁,被楚霖揪住后颈,常年弹吉他的指尖长了老茧,剌得脖颈发痒。
“别眯眼睛。”
我近视其实不算深,两只眼睛都是两百多度,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涨过,读书时出了教室基本上都不带眼镜,有时远一点的东西看不见了就会借助生理泪水充当镜片,要么就是眯上眼睛,楚霖瞧见了就学着齐医生的语气,对我进行人生教育。
在我身上,他得到了成为队长教育队友的宝贵经验。
“师妹,你也没吃早餐吗?”
还没看清人,对方先开口说话了,是我们学校高二年级组物理老师,也是我大学校友。
我和黄雨老师一个中文系一个物理系,在8210.23平方米的大学校园本没有什么相识的契机,无奈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我的舍友和他的舍友在这偌大的校园相识相恋了,在某次宿舍交流会上,得知黄雨来自新远北边的县城,难得在一千多公里外的陌生城市感受到了来自家乡的亲切感,彼此成为了说得上话的校友,又在相同单位搬砖中打下坚定的革命友谊。
因为他是复读了一年才上的师大,所以平时我们都以师兄师妹互称。
“我哥还没吃,我带他来尝尝咱们食堂伙食。”
“快点,我饿死了。”
话还没说上两句,楚霖跟个饿死鬼一般在身旁催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他。
我掏掏裤兜,想起卡已经被他拿走。
“卡在你手上,自己买去。”
于是一米八三的大高个,穿着粉色小兔棉拖独自一人在学校教职工食堂窗口徘徊,估计是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把我没剩多少钱的饭卡刷爆,画面怎么看都有些滑稽,我忍不住偷偷拍了张照片往我们四人小群里发。
“学校老师能穿成这样上课?”小胖第一个回复,他是一点也没认出来这是他兄弟。
“谁啊,这么潮?”柳南紧跟其后。
……
我没理解错的话,这应该是讽刺吧。
“对了师兄,上回年级主任说的学术交流时间定下来了吗?”
学校每年都有一次和香港学校学术交流活动,学校选了五个带队老师和二十个优秀学生代表一同前往,我们语文组有两位老师下周要去苏州,时间撞上,前一年去过的我只能留下坚守岗位。
接近期末还有老师外派学术交流,对于我们所有老师来说都是一种压力。
“定下来了,期末学习任务重,学校决定下学期一开学就出发。”
“那我还有机会吗?”
“没办法了,带队老师定好了。”
“那李铭心就拜托你啦。”
李铭心是我外甥女,本来是去年挑选出来的交换生。
虽然她是那年他们县里中考状元,可成绩也只够上七中,对于许多学生来说,已经是梦寐以求的校园了,更何况还能去香港交流。她上七中时还不知道我就在这里任职,直到开学典礼上看到站在教室队伍里的我。
我知道有些事她妈妈嘱咐过她,所以她在学校里有事很少会来找我,可去香港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还是怯生生走到我跟前,问我,去香港要准备什么?
我说带上换洗衣服就够了,学校包吃包住,要是想买小礼品再带上一些零用钱。
我跟她不算熟,说不出“我给你买”的言语,与她与我都是一种情感负担。
她真的准备了许多,还给香港的新同学准备了他们家自制的酸肉,我想说大都市的人可能没法接受这个味道,可是她也给我准备了,吃过之后,再也说不出这话。
真的很好吃!
可惜去年临出发她生病住院搁置了,学校决定今年让她跟着新一批交换生一块前去,知道我不能去之后还难过了好久,黄雨师兄正好是她班主任,有个人照应我也放心许多。
“应该的,不过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黄雨师兄对着我说话,眼睛却朝我身后看过去,楚霖端了满满一盘早点朝我们走过来,我怀疑他是不是饿鬼投胎来的。
“你吃得完吗?”
“吃得完。”
他拉开我左侧的椅子坐下来,从一堆早餐中挑出抹了辣酱的鸡蛋饼和豆浆给我。
“你不用控制体重?”
“休假期间,别说这些扫兴的话。”
其实楚霖算是易胖体质,高一的时候吃得多,体重一度超过160,好在他长得高,还算匀称,艺考前有了控制体重的意识,又不小心瘦过了头。
刚出道那年春节飘了,十天涨了十几斤肉,被经纪人压着去健身房运动才减下来。
后来再次出道压力大,再加上经纪人时时盯着他,一直偏瘦,粉丝都以为他是吃不胖。
我懒得操着他经纪人的心,继续同师兄攀谈。
“师兄,你刚刚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啊?”
“我下周得出差一趟,我能把我家咪咪寄养在你那儿吗?”
把家里的猫托付给我?这可跟小米老师把班里学生托付给我不一样,我从小就不敢触碰小动物,软糯糯的小东西捧在手里怕捏坏了,过高的体温也让人惶恐,这种心理障碍多半是天生的。
“可是……”
“她怕猫。”楚霖看了我一眼,知道我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先我一步解释道。
我是怕猫,可是楚霖养猫呀。
“哥,你应该没办法拒绝一只软乎乎的小猫咪吧?”
“我要写歌。”楚霖翻了个白眼,表示唾弃我恩将仇报的行为。
我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它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你平时又不在家,我得一个人带它。”
“我下班就回家了嘛。”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拆穿:“你是指回家就瘫在沙发上?”
“哎呀,哥,你就帮帮我师哥,帮帮小猫咪呗。”
他对我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又朝黄雨说:“东西打包收拾好,我跟陆远宁去拿。”
楚霖就是嘴硬,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对他,没有什么事情是撒个娇服个软解决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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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楚霖:你就偷着乐吧。
陆远宁:难道我说得不对?
楚霖:换个人来我拳头就过去了。
第5章
艺人朋友平日里一定是憋坏了,满盘早点被他吃得精光,扶着肚子坐在一旁发呆。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坐在一块,安心地吃上一顿早餐。
其实也很正常,生活本来就是这样,长大之后的我们,有各自的生活工作要经营,偶尔想起老朋友,约到一起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网上的八卦,天高海阔,无话不谈,这就足够。
与这个世界对话,是我们在不断提醒自己生活不止一种方式,不止一个人。
只是与我们相比,楚霖被更多人关注,更多种声音评判,也总有人不断提醒,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可在我眼中,他更多的是记性不太好,早晨爱睡懒觉,偶尔会暴躁的邻家哥哥。
课间学生补充能量,楼下食堂和小卖部一时间变得喧嚣,偶尔有一两个学生上楼买东西,楚霖就拉高口罩,侧过身面向我。
我还挺想知道他去哪都有人跟着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有些生气的吧,我看到过他怒吼私生的视频,即使气得双拳紧握,青筋凸起,也只是警告那些人不要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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