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了他的难处,她的邪火一下就灭了,忙改口解释道:“萧自衡,我做这个官只是因为地震,我觉得我可以帮上更多的忙,我......”
萧自衡笑着摸摸她的头,“惜惜,没事的,我没有怪你。”
他拉起兰惜的手,将她重新拥进了怀里。
“就算只在你身后,我也愿意。”
兰惜赶紧说道:“你不需要在我身后啊,圣旨不可抗,但是我可以辞官啊。等蜀州的事情下来,我就辞官,那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兰惜的话萧自衡本应高兴,但此刻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有更深的自责。
他狠下了心,道:“大明和百姓都需要你。”
兰惜反问:“你不需要我吗?这个世界上这么多的人,有才者数不尽数,从来都不是非我不可啊!而你不一样啊,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
萧自衡的心被揪得更紧了。
他吻了一下兰惜的头顶,笑道:“别任性,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兰惜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明白,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怎么还说不明白!
兰惜推开了萧自衡,眼眶发热眼神却冰冷,几乎是咆哮道:“你怎知我会后悔!你就硬要把你认为的好套到我身上是吗!”
萧自衡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释怀的笑,“若你可以高悬于空,我便不愿拉你入风尘。”
这个笑在兰惜的眼里是那么的刺眼,她忍住眼里的泪水,一字一顿,倔强地说道:“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说完,转身离开。
兰惜拜别萧煦和李清许后,便一人离开了将军府,程大海在外驾马车,脸凝成了一个紫茄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里郁闷极了,早上明明那么高高兴兴的出门了,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啊?
兰惜回了别院,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反锁了门。
黄昏时分,宫里头来了信儿,皇上同意了兰惜所说,明日辰时便出发,她需要的人也都会尽可能多备,剩余的各州县补齐。
通知的信件已八百里加急发往途径州县。
第63章 赌气启程
卯时三刻刚过,兰惜已骑白羽到城门口。
白羽是昨天萧自衡派人送来的,兰惜也没拒绝。
她的骑马技术虽被恶补了一段时间,可终归缺少实战技术,她又不想坐马车,总觉得马车太慢了,白羽性格温和通人性,且又是她从练马开始就一直接触的,有了白羽她心里也更有谱。她有心跟萧自衡赌气,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今日她穿一苍绿色窄紧直袖的褠衣,束革带,脚蹬长靿靴,头戴平式幞头,未施任何粉黛,骑在白羽身上时,如傲立在雪上的一根淡雅的竹。
她骑马而来,身后还有三人,分别是仲夏、仲秋和程大海。
仲秋和仲夏今日也一改往日的装扮,穿得简单利索,脸上带着一些拘谨,但更多的是兴奋。
昨天她们两个听说这件事,刚开始没有说什么,后来两人一齐来到了兰惜屋里表明了态度,她们想要跟随兰惜一起去蜀州尽力所能及之事,一路上还能照顾兰惜。
她们原以为她会不答应,还准备了许多措辞,可哪知她只是问:“你们可想好了?”
她们连连点头,坚定地说:“想好了。”
兰惜就笑着答应了。
那是一个她们以前从未见过的笑容,和煦又充满力量。
此时城门口的人还不多,但是萧自衡和凌尚已经到了。
萧自衡是此次的副史,负责保障安全和搜救工作,而凌尚则是对疫情有经验之人。
萧自衡的目光落在兰惜的身上便挪不开。
他昨夜一夜未睡,立在云起院的门前,脑子里都是兰惜倔强的眼神,挥之不去。
现下见了她,心里更是难耐。
凌尚昨日外出问诊,等到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这些时日已想开了许多,心下也便坦然了许多,把她当作朋友看待。
他知道她的秘密,在结合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他懂她是不受这条条框框所束缚的,所以昨天得知他们两个吵架后,他其实认为萧自衡做得不妥,以他的了解,这个官职对她来说可能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他又不能说于萧自衡听,也不知道应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去说才能说得清楚。
于是乎他也辗转反侧,彻夜难寐。
兰惜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略微点了一下头,以示礼数,随后没有任何停留,就行过了他们,仲夏跟仲秋跟了上去,程大海却留了下来。
仲夏跟仲秋之前是李清许送来的,连带着身契一起,当天兰惜便撕了她们两个的身契,让她们自行做主留下还是走,她们选择留了下来。
程大海不同,虽然后面一直跟着兰惜,但终归是萧自衡的近卫。
程大海磨磨蹭蹭地过来了,不敢直视萧自衡,没底气地说道:“主子,姑娘说不让我再跟着,怕别人误会。”
萧自衡攥着缰绳的手暴出了青筋,脸阴沉着,又不敢发作,对着兰惜的背影道:“皇上命我保护侍郎的安全,所以特申请一近卫在旁,以防万一。”
离得近的凌尚看得真切,萧自衡的手在轻微地发抖。
兰惜心底哼了一声,瞅瞅你那语气萧自衡!蔫什么啊!支棱起来啊!昨天不是牛气得很嘛!你最好坚持久一点,我可没那么轻易原谅你!
心里想了许多,落在面上,云淡风轻,连个回头都没有,只是扔下一句:“如此便谢过将军了。”
萧自衡接招吧!
程大海得了命令,拱手行了一礼,跟上了兰惜,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皮球,被两个怄气的人扔来扔去。
萧自衡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郁,眼底痛苦蔓延,带着他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想了很多兰惜的反应,或是仇视,或是视而不见,他独独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地依照他的意愿,跟他划清界限。
萧自衡的痛苦,凌尚一览无遗,他也有些惊讶于兰惜的反应,但想想是她,又觉得正常。他现在忽然有一种被夹在中间的感觉,左右为难。
他决定找个时间跟兰惜谈谈,他自己已是不幸,便不愿自己的兄弟再难过。
时不时有人背着行囊前来。
卯时四刻,一辆华丽的马车缓慢驶来,马车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马车缓缓行驶到兰惜的马前停下,一个宫女跳了下来,掀开了门帘。
李铭娴从马车里走出,身穿素服,未戴任何珠翠,她由婢女搀扶着走下马车。
兰惜见状忙下马,行了一礼:“参加公主殿下。”
李铭娴握上了兰惜的手背:“起来。”
“是。”兰惜起身。
“倒是要先恭贺兰侍郎了,洗刷冤屈,还得父皇青睐,予以重任。”公主笑着说道。
“臣惶恐。”兰惜还没完全起来的腰压得更低了。
“这是你应得的。”公主放在兰惜手上的手指轻点了两下。
旁人听这话不觉有异,可兰惜却明这其中意思,这是李铭娴在敲打自己,你现在得到的,有我的功劳,是我赏给你的。
“谢公主。”兰惜谦卑地答道。
这话也有两层意思,一是接住她的话,二则是表明自己听懂了,多谢她的好意。
李铭娴看着兰惜温顺的模样,心里对她更是喜欢,表面温顺实则心有丘壑,她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用一个张承换个她,当真是划算极了!
李铭娴是越看兰惜越欢喜,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眉眼间都是对她的欣赏之情,“我今日来一是为送行,愿你们此行能救我大明百姓于危难,二则是略备薄礼。来人!”
有四个大汉挑着两个木箱走了过来,翻开后,里面尽是金银、珠翠、宝玉珍珠等各种有钱的物件。
“略尽薄力,还望笑纳。”公主立在箱子前,笑看着兰惜。
送到手里的钱不要白不要。
兰惜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拱手道:“那臣就在此替灾民谢过殿下了。”
李铭娴很吃这一套。
她拿起一丹红色,上面用银线绣着祥云纹样的披风,披在了兰惜的身上,还贴心地为她挽花扣,一边挽一边低声说道:“张承已死,你大仇得报。”
兰惜藏在披风里的身体一僵,她尽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想让李铭娴看出任何的情感和破绽。
张承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不是没人可以见到他吗?背后之人供出来了吗?还有丢失的那张纸上面写的到底是谁?
不,一定没供出来,她说此话的意思更像是警告,她是想告诉自己就算抓住了张承也没用,她依然可以全身而退,她还在告诉自己没用棋子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花扣已挽成,兰惜抬起头时,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依然温和谦卑,道了一句:“谢公主。”
兰惜的反应,李铭娴很满意。
她轻轻拂过兰惜的肩膀,亲昵地叮嘱道:“此去蜀州,兰侍郎定会旗开得胜,大胜归来。”
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兰惜望着她的背影,想的是她如何做到手这么长的,竟然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杀了张承。
看着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这次她的身边没有张淑!
难道是借助张淑?
那张淑是不是已经......
她是怎么做到把自己撇干净的?
萧自衡看着兰惜的表情,便知公主一定说了些什么,最开始说的话他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后面的话他确是没听见,公主也有心只让兰惜一人听见,他踌躇不前,想问又不敢问,畏畏缩缩地立在不远处。
凌尚用肩膀拱了他一下,道:“想问便问。”
萧自衡忐忑地走到了兰惜的身边,轻声问道:“可是公主说了什么?”
兰惜微挑眉尾,看也没看他一眼,只道:“张承死了。”
他跟兰惜在一瞬间的想法是一样的,怎么会?
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李观钰来了。
兰惜落下了萧自衡,直步向前,躬身拱手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萧自衡见她如此无情地就走了,心便又向下沉了一寸。
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跟着行了一礼。
兰惜本就有意想让他不痛快,所以桩桩件件都能踩在他的痛点上。
李观钰带了更多的金银珠宝,比李铭娴多了最少一倍。
兰惜照单全收,一点也不见外,赈灾所需款额可不是小数目,钱越多保障越多。
李观钰道:“观棋现下不在京中,我这个做兄长的便替他略表寸心。”
兰惜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和荣亲王殿下了。”
李观钰对兰惜也很是欣赏,眼睛里流露出的爱才之意都要溢出来了,他跃跃道:“昨日我正在宫中与父皇商议赈灾事宜,陈公公便来通禀你说的话,父皇听闻,立马召人将那通报之人抓了起来,严刑逼问,那人才招供,竟果真如你所言,蜀州疫情甚重,他拿了钱财,说了谎。兰侍郎真乃细心至极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瞒报灾情?这是为何?兰惜一时居然没想通。
灾情严重,上面拨的用来救灾的银款就会多,可贪污的钱财便也会多,历来只见过往大了报的或者不报,往小了报的倒是少见,此举何意?
一时之间摸不准,兰惜直言道:“那人可有说为何?”
“他说是蜀州那边怕上面降罪,不敢报。”李观钰答道。
何来降罪之说?古时候对地震大家了解的不多,但也知是自然灾害之一,非人力可左右,这有何因由能与官员扯上关系,分明是胡扯。
“那人现在何处?”兰惜严肃地问道。
李观棋没想到兰惜瞬间变脸,忙答道:“人在诏狱,跑不了。”
兰惜低眸沉思,报灾情不严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需要钱财,又不想让朝廷过于重视,那若是这样的话,蜀州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很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糟了!那她之前出的那个各州县衙募人的主意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
李观钰见兰惜脸变来变去,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一脸悔恨的模样,当真是有趣极了,忍不住打趣道:“兰侍郎,你这脸可真如六月的天,变幻莫测啊。”
兰惜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打趣自己。
他神秘一笑,凑到了兰惜的面前,压低了嗓音说道:“父皇让我来给侍郎带句话,查到蜀州谎报疫情的原由。”
“臣领旨。”兰惜小声地回道。
李观钰便离开了。
他刚走,卯时七刻不到,陈公公就来了,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动员词。
也将人数交待给了兰惜,还有名册,包括军队五千人,由萧自衡主管,医官八人,工匠二百人。
辰时未到,所有人都已到,兰惜不愿再耽搁,众人便提前上了路。
第64章 猛虎添翼
出发了两天,兰惜就把工匠里每个人的基本情况摸了个大概。
这其中有一个名叫晋元道的人,擅木工,懂架构,深得兰惜喜欢。
他三十多岁了,还未成婚,说自己还未曾想过要安定下来,想要多转一转,多看一看各地的风景和风情,纵情恣意于山水之间。这次是正好在京都,看到告示就报名了。
他这般超脱很多人的想法更是在兰惜面前刷够了好感。再加上晋元道也不似他人是受圣旨逼迫,而是自愿前去的,是以一路兴致昂扬,话也多,和兰惜聊得很投机。
晋元道常会跟兰惜提起他的一个好友,名为逢春英,他赞这人是个顶绝的妙人,懂天文,知风水,于建造也颇有造诣,就是不爱问事,最忌束缚。他们兄弟二人自分开已有三年未见,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他还说他有一种预感,觉得此行会重逢。
还告诉兰惜,要是路上碰到他,万万不能让他跑了,绑也得将他绑了去。
这话说得兰惜心里也痒痒的,她也想跟他“重逢”,她已得一个晋元道,若是这逢春英如晋元道所言这般如此优秀,得他相助,不管是这次灾情还是第一楼,都会有更大的把握。
又走了一天,离京都不过一百五十余里,这速度可真的太慢了。
她想了想,来找萧自衡商量。
叩响了萧自衡的门,不到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熏死人的酒气扑了出来,光闻味儿,兰惜都上头。
萧自衡面颊绯红,眼神朦胧,先是微微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嘴角扯出自嘲的笑容,极力隐忍着痛苦,道:“幻觉。”
兰惜见他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这么难过这么痛苦,借酒消愁,还学别人放手,而且我还跟你说了这个官我不想要,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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