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那么大,可是在萧自衡的世界里又是这么的安静,安静到让他窒息。
他环顾自周,找了好久,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开始慌了,他又看向了那块白布,明明只是一个人形的凸起,他却不知道为何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熟悉,熟悉到那张脸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也移不开,就是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块白布。
程大海和廖小飞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好像也知道了此刻那个白布下的人是谁。
凌尚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萧自衡,他嘴角抽搐,好不容易才从嗓子里磨出一句:“阿衡。”
萧自衡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没人任何反应,也没有回应。
凌尚的嗓子里像是卡进了一个异物,又干又疼,他吞咽了好多次,才发出了声音:“阿衡,我们发现的时候......”
“这不是她。”萧自衡打断了凌尚。
这么笃定的语气,让凌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不是她,她不会有事的。”萧自衡坚定地说道。
凌尚一只手还握着那块已经看不出形状的金锁,听见这句话后,他默默将手背到了身后,忍住了心中的思绪,强颜欢笑地附和着:“对,这不是她,她不会有事的。”
萧自衡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那块白布,眼神倔强,“我要找到她,她一定在等我。”
可他的眼泪却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炙热的泪水浸地他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耳朵里也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他强撑着不适,语气生硬:“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哭。”
丢下这句话,他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想要离开,他的背影不再挺拔,他弯下腰痛苦地捂住胸口,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兰惜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周边都没有光亮,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脸,可是他就是那里的人是她。
你到底在哪里?
兰惜眼睛还没有睁开,一股熟悉的味道就钻进了她的鼻子里,这引起了她生理上的不适,这个味道真的是闻过一次之后,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就是独属于牢房的死亡的味道。
她缓缓睁开眼睛,脖子上和手腕上都传来冰凉的刺痛感,脖颈上尤为明显的勒感让她很不舒服,她抬起手想摸一摸自己的脖颈,随着她的手抬起来,“哗啦”的声音也刺耳地响了起来,手上的疼痛感也加剧了,她这才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脖子上和手腕上都绑着一个细细的链铐,缀着重重的长长的铁链,铁链的另一边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墙上。
她索性就不动了,动得越多越疼。
这个空间里还算敞亮,但是又潮又冷,看着像是一个石洞。她的脖子被固定住了,能看到的区域有限,不过这么安静下来,她好像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声音,好像有叮呤咣啷的碰撞声,似乎还有口号声和鸣鼓的声音,她听得不是很真切,但能确认那是很多人一起有节奏有力量地一下一下地喊着,她曾经在萧自衡的军营里待过一些时日,这感觉很像当时晨练时士兵喊口号的声音。
她呼叫系统:“系统,帮我扫描一下这周遭都是什么东西啊。”
很快系统就回复道:【扫描完成,宿主您目前在一个占地约七千五百亩的地下空间,扫描到的人大约五万九千八百一十个人。】
“这么大?”兰惜不由惊呼。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是之前跟我说过你扫描是有距离限制的嘛,我记得好像才几百米,怎么现在这么大都能扫出来了?”
【第一,满星楼的积分已经到账,是三百积分,您现在共计拥有400积分,第二,积分增长会获得新的功能和强化现有的功能。】
听到满星楼的积分终于到账了,兰惜很开心,但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又问道:“我长积分了你为啥没跟我说?”
系统慢悠悠地说道:【第三,我以为现在的境遇,您不太想听这些,原本想等到之后合适的时间再说的。】
它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
还未等到她再吐槽它,比较安静的石洞里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和低声轻言的声音。
兰惜主动出击,“谁?”
“钦差大人,您醒了啊。”安祖新熟悉的声音响起。
竟然还真的是他!
两天前,廖小飞出去追人,很快就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函,信上简单明了地写着【七天期限到期,安会放火,实则为带走兰】。
信不知道是谁扔的,也不知道其用意,但兰惜他们还是决定顺水推舟,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
所以兰惜装作惊讶的语气问道:“安老爷这是做什么?”
“这不是想请大人过来说说话嘛。”安祖新语气温和平常,若不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身上还锁着这些东西,倒是真的要相信他的真挚了。
“你请人就是这么请的么!”兰惜不客气地说道。
“大人您一个人有八百个心眼子,对您有些防备不也正常?”安祖新慢悠悠地说道。
“给我松开。”兰惜直接说道。
“脖子上的可以,手不行。”安祖新拒绝道。
一声脆响,兰惜脖子上的铁链松开了,空气终于能畅通无阻地涌进她的身体,她深深地吸了几口,脖子处随着起伏的动作隐隐传来了痛感,她慢悠悠地坐了起来,看着安祖新。
他旁边站着成仁元有人走了过来,这到让她有些意外,这成仁元到底有什么好,这安祖新竟然这么信任他?
她这是才能看清这里的整体结构,这还真的是个石洞,她现在坐着的是一张石床,石床上隐约可见一些的暗红色的血迹,石洞旁边一排排列着很多的刑架,架子上有各种她都不认识的刑具,能看到的上面都带着黑红黑红的血,让人作呕的血。
安祖新坐在一张高木桌的后面,一封信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面前。
从兰惜的角度看,只能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写了什么她是看不清的,但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截获的公主的信件,公主在收到兰惜的信件后果然坐不住了,写了两封密信送来了蜀州,被常小司悄无声息地截获,所以安祖新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兰惜当时给公主的信里写了,在她的封地发现了有人在使用纸币,也在信上直白地问她知不知道此事,现在知道这个事情的人有很多,兜是兜不住的,若是公主不知情,她便直接禀报圣上,让圣上派人来查,以还公主清誉,若公主知情,她便找一个替罪羊直接带到京都,让他担了所有的事情。
这是试探,纸币一事跟张承的事情还不一样,这件事情要是落定了,公主是一定不仅没机会在争这个皇位,还很有可能会被惩罚。其实圣上一直更有心让太子继承皇位,不然也不会立储,只是公主一直不肯死心,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太子较劲筹谋,不管使用了什么手段,她现在确实有了争皇位的机会,所以纸币这间事情对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李铭娴做了回应,写了两封信,但是她这两封信想要给的人却不是兰惜,而是安祖新。
这两封信里一封信是写给安祖新的,她将兰惜的信附在了里面,让安祖新掂量是不是要相信兰惜,若是相信就将另一封信交予兰惜,若是不相信,就想办法除掉所有知情人。而给兰惜的那封信里则陈述了一切,并说明可以按照兰惜的想法选一个替罪羊出来。
给安祖新的那封信兰惜藏了起来,后面她故意在放火前假装看那封写给她的信,为的就是让安祖新看到这封信,这样才能保证,兰惜被他捉了来还能拖延几天。
她跟萧自衡打算顺水推舟,不惜以身犯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查清楚安祖新这样冒着风险集财到底是为了什么,蜀州虽然偏远,但是它却有一个好东西,蜀绣,现在大明最流行的就是这个刺绣,达官贵人都独爱带着蜀绣的物件,衣服、手帕等,都算在里面。按理说他们本就能挣很多钱,而且这些天通过商会其他人送的钱财情况来看,虽然单拎出来看确实很多,但是她曾仔仔细细算过一笔账,他们给的这钱比起算出来的钱财,太少了,少的就好像他们挣的是一块五斤重的黄金,但是却只给了她一个铜板,在这个生死攸关时刻,他们还如此抠抠搜搜,这可能说明他们分到的真的不多,那剩下的那么大的一笔钱都去哪里了呢?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需要这么多的钱?她就想来探探底,没想到他竟有将近六万人要养活,怪不得需要这么多的钱,搞了半天在这里养军队呢。
现在她已经确定,这里就是一个地下的军营,安祖新在这里帮李铭娴私养军队。
见兰惜不说话,安祖新手指轻轻点了两下桌子,“大人打算说说这个信件是什么怎么回事儿吗?”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个字迹你不认识?”兰惜反问道。
他当然认识,甚至百分百确定这确实是她的字迹,可是他却觉得奇怪,按理说她带信一定会给自己带一份,怎么可能只写给这个兰惜呢?而且看这信里的内容,她之前显然没有给兰惜说过这里的情况,那就说明她对她是存疑的。
于是他问:“大人什么时候收到的信呢?”
“你放火烧我的那天。”兰惜说道。
那就是一天前,那她也是一天前才收到她的命令要选一个替罪羊,可是兰惜明明七天前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安祖新盯着桌子上的那封信,出了神,过了大约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信是一天前收到的,怎么大人好多天前就开始行动了呢?”
兰惜直视着他的目光,轻笑了一声,自信地说道:“你也说了,我有八百个心眼子,所以我知道公主一定会让我这么做。”
安祖新没料到兰惜会如此回答,知道问不出什么,便说道:“既然如此,这几天便委屈大人在这里等着了,我对您不是很信任,等我确认后,若是大人被我冤枉了,我任凭处置,若是大人在背后搞小动作,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便拂袖离去。
第84章 危险的计划
萧自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注意到了趴在床边埋头睡着的凌尚,心里很是讶异。
他看着凌尚窝在床边睡得很难受,叫了一声:“凌尚。”
凌尚睁开了眼睛,双手撑起了自己的头,头有些疼,眼睛下边有也一圈淡淡的清影,他昨天也不知道自己几点才睡着的,心里一直烦乱得很,他闷闷地说道:“醒了啊。”
“你怎么守了一夜?”萧自衡很惊讶。
“不然呢,不得陪你把戏好好演完啊。”凌尚的语气不善。
萧自衡是装晕的,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不是兰惜。但隔墙有耳,为了防止有人秘密监视,他就算一直说不相信,也还是需要装出伤心的样子,他吐出来的血是假的,为了让晕倒真实一点,他吃了兰惜给他的一种药,那药是之前凌尚曾经给她的一种白色的小药丸,和迷药的功能相似不过是服用类型的。
凌尚最开始见他晕倒,一下慌了神,可等他跑到萧自衡身边翻过他的手腕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他虽然还不知道为何他会这么做,但还是装作惊慌地喊人将萧自衡抬回了营帐,又仔仔细细把了一下脉确认他是吃了自己的药才晕倒,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后面他还是开了方子,找人去熬了药,自己还留下来守了夜,戏陪着做了全套,就想等着萧自衡醒了给他好好解释解释。他现在也基本确认了那个烧焦的尸体不是兰惜。
两个人都没事,按理说他应该是开心的,可他现在就是很生气,非常生气,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自己商量好再做的呢?他昨天真是要吓疯了,先是睡梦中被吵醒,结果就发现兰惜这边的帐篷燃起了大火,他狂跑过来想要冲进去,可是被士兵死死钳着,火势太大了,他进去不仅旧不出兰惜,还会搭一个他自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过去后,士兵从帐篷里抬出一个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清面容,胸前却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黄金,他还没从这件事情里缓过来,萧自衡就赶回来了,他看着萧自衡嘴硬着不愿接受现实,却红着眼眶的倔强,他在那一刻真的怨恨上天,直到看到萧自衡不堪重负倒在地上时,心中更是难耐,可到头来竟是他们二人玩的把戏,把他骗得团团转。
萧自衡见凌尚一脸愠色,暗觉不妙。
凌尚是个懂事很早的人,他比萧自衡大两岁,从小性情温和,待人接物都是君子作风,对他更是纵容,从来都是连大声说话都没有。他顽皮不懂事的时候,总是仗着自己练过武欺负他,他也从来没生过气。
现下看凌尚黑着的一张脸,他忙认怂,道起了歉:“哥,对不起,我们只是怕让太多人知道了演得不像,露出马脚。”
萧自衡怕凌尚生自己气的时候,都会叫哥保平安。
凌尚一点面子都没给,质问道:“那你告诉我又能如何?你不怕我当时发现血是假的,更会出问题吗?”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出问题的。”萧自衡有些心虚,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不敢直视凌尚的眼睛。
凌尚狠狠拍了一下萧自衡的背,严厉地说道:“说说,你们到底在干嘛?”
他是知道有人通风报信的那件事情的,可是后面他就被仲秋叫走了,后面几天也一直在忙,天气暖和起来后,他需要处理和注意的事情也变多了,他忙得团团转,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问这件事情。
萧自衡就接着那件事情,把他跟兰惜商量着打算打入敌军内部的计划全盘说了出来。
凌尚在听的过程中,眉中心鼓得越来越高,等到萧自衡说完,他疑惑地问道:“这样兰惜不会有危险吗?你知道他们把她带去哪里了吗?”
这话戳中了这个计划最大的痛点,也戳中了萧自衡的心窝子,他神色暗淡了下来,“不知道。”
凌尚一脸迷惑,显然他不能理解这样一件危险的事情为何就实行了,他一个头两个大,好多话都滚到嘴边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压了一下情绪才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萧自衡的心里也在不停地打鼓,这样做确实很危险,但是安祖新在蜀州的势力太强大了,他也派出很多人去查他,可都无功而返,这次的机会对调查安祖新来说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好机会,而且兰惜决定的事情他也很难改变。他本想让大川暗中跟踪,又怕打草惊蛇,只能放弃,所以萧自衡现在就需要在这片地方翻出兰惜。
这是个难题,但是他一定会找到她,他答应过她的。
他坚定地说道:“我会找到她的。”
凌尚现在哪里听得了这话,刚想再细问问,廖小飞在帐篷外说道:“主子,有事禀报。”
“进来。”萧自衡说道。
廖小飞拱手禀报:“季长安来了。”
兰惜之前上书圣上,禀明了蜀州的情况,她在信上禀明了自己的计划,希望圣上配合着再收到信件后的第三天在假装自己得知此事,再派信得过的官员来蜀州查探。
圣上不仅答应了配合,还秘密派季长安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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