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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卖身得来的一些微薄之财,叶颐买了一架相机,偷偷拍下许多见不得光的照片。有殴打致死,有强迫卖|淫,有违法赌博,有官商勾结……
写好举报材料,装进照片,寄出匿名信。
可惜他没有等来警察,却先等来了帮派内部大清洗。
他是唯一一个被搜到藏着相机的人。
威哥浏览完里面的照片,冷笑一声,拿起相机砸破他的脑袋,鲜血沿着额头流满一身。
“我真好奇。你既不想卖命,又不想卖身,还受不了酷刑。活得这么痛苦,你怎么不去自杀呢?”
有人提醒威哥:“那学生妹说过会回来找他!”
威哥哈哈大笑,嘲讽地掐一掐叶颐的脸。
“那女的走了多久了?一年,两年?给过你一条信儿吗?你还真信她会回来救你啊?她那种人,我见得多了,好不容易走掉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的!你为了她,一个人在这里苦苦撑着,那不是傻逼吗?”
叶颐不说话。
他从没想过荆果要回来找他。他希望她远走高飞,在这世界的某个舞台发光发热,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他还活着,是因为害怕她如果有一天真的回头,发现自己死了,怕她失去继续奔跑下去的力量。
从前她活着,是因为有奶奶;后来她活着,是因为他给她创造了一个牵挂。他是牵挂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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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整日待在帮派内部,却又整日想着如何报复帮派的人,令隆哥不寒而栗。
他清高,他正义?
当这身体仅剩的一点价值,都被叶颐亲手葬送。隆哥毫不留情,让他替人顶包,进了监狱。
刑期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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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记:
今天是4月9日,星期天。收藏8个,评论47条。
每一天都失望。
第26章 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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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颐入狱那天,刚好是高考第一天,6月7号。
马路真堵啊。他戴着手铐坐在警车里,看见车窗外密密麻麻的送考队伍。一辆公交车驶过,他努力仰望玻璃窗里摩肩接踵的学生们,期待重逢到自己熟悉的面孔。
自行车像一只只燕雀俯冲在街面上。有一个背影很像肖宝路的小胖子男生转弯时差点摔车,他心头一紧。
莫名想起,肖宝路语文最差,不知道今天早上考语文他能不能写完作文。去年春天他监督肖宝路每天晚自习最后一节练三页字帖,他休学以后,不知道肖宝路还坚持练字了没。
还有班主任的高级职称——应该是黄了吧。因着他,因着荆果。
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他坐在警车里与无数赴考的高三学子擦身而过,朝阳直射,风吹大树,年少的记忆便停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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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像一本厚厚的书翻到了尽头。
泛黄的前章已经湮灭,尾声开启另一段传奇,街头巷尾,日新月异。
新城区在城西,滨江路一带从低矮平房到繁华锦绣,老石桥一公里外的关公祠修缮后成为旅游景点,帮派早已弃掉这个据点。
金堂会所如今归威哥管。老城区最后的繁荣地带。
风情万种的红裙女人弯腰从长轿车里走下来,两片墨镜像泛着橘调的黑水晶,和她的高跟鞋是同色系。威哥每次见到她,都会想起一些鲜红饱满的水果,成熟到顶点后即刻要爆汁那种。
他捧着一束鲜花迎上去,女人单手接过,点一点头,便表达了客套的谢意。威哥将她带进酒吧,看着她轻轻摇晃透明高脚杯,右手中指一枚浓玫瑰色鸽子蛋像星子在指缝间闪烁。
他隔着两米坐在吧台另一头,充当她的保镖。男人们有贼心没贼胆,不敢来惹。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知怎么聊到帅哥,女人感叹娱乐圈年轻男明星里有气质的太少。威哥想起一人,说:“咱们帮派以前有个高中生,倒是标致得很,揍他时都不舍得打脸。”
“我没见过?”
“嫂子你才跟隆哥三年,那小子都进去五年了!我想想,年纪估计只比你小一点,今年该二十三了。”
“那也还年轻。什么时候出来?”
威哥一拍脑门,“好像就这个月!他减刑啦。”
女人莞尔一笑,咽入最后一口酒。
“什么时候接他,带我一块儿去。”
威哥应下。
漂亮女人叫陈莺,是隆哥老家的人,知根知底。隆哥回乡探亲,偶遇一个指路的年轻女人,念念不忘;打听后才知还跟自家沾亲带故,更觉天赐良缘。陈莺初中便辍学打工,喜欢艺术,常去几家私人画室当模特。偶尔也画几幅作品,卖给老师和学生。——这是隆哥不知道的。
隆哥全省各地都养着女人。唯独陈莺是“大嫂”。
帮派势力逐年扩大,隆哥很少再回县里,做着很体面的生意,公司十分红火。最近因为占地,得罪了外市另一拨帮派,这才将老婆送回县城老窝避避风头,而自己留在外市周旋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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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颐出狱那天,天气又潮又热,室外温度早已超过40℃。
监狱大门外是一段沙土路,种着几棵大樟树,树叶都被晒得蜷缩起来。路边草丛开着零星的粉紫色小花,花心始终逐着太阳方向。
陈莺坐在车里后悔。太热的时候,空调似乎不起作用,全身毛孔都在冒汗,她讨厌汗液的黏臭。不愿下车,只透过车窗窥视威哥带着几个小弟走向了铁门,给看门的警官塞烟塞红包被拒绝,她不由嗤笑一声。
远远看见,晒得发烫的铁门被两名警官面无表情地推开。
她摇下车窗,热气瞬间扑了满面。此时心烦气躁达到极限,她只想快快看一眼那“高中生”,最好他真的漂亮,不然她这一趟过来就像个笑话。
威哥要踮起脚才能搂到那个男人的肩膀。
他白T灰裤,寸头正直。全身皮肤苍白得可怕,太阳当头一照,他脸颊是近乎透明的质感。身外笼罩一层对世界的疏离和淡漠,举手抬足,每一根骨头都是画不出的艺术。
陈莺深吸一口气,感觉周遭忽然变得清爽。
她将手臂伸出车窗一招,威哥应声而来。因为看“他”,墨镜吊在她鼻头上,大方展示出一双如丝媚眼。
她说:“坐我的车。”
威哥先上,叶颐跟着,躬身坐在了她后座。
“你小子面子够大,大嫂亲自来接你,隆哥知道都得吃醋。”
“谢谢嫂子。”
——叶颐开口,嗓音低哑,符合她想象的动听。
她忍不住舔舔嘴唇,笑出一丝。
“叫什么?”
“叶颐。颐和园的颐。”
“名字不错。”才配得上他。
“听说你是因为不听话被送去蹲牢子的。以后还听话吗?”
“听话。”
威哥拍一拍他的脸,高兴地说:“嘿,懂事了!”
叶颐自嘲地一笑。
目睹他如此变化,威哥打心底暗自佩服隆哥。将他推进深渊,再偶尔施以援手——傲骨没了,逆鳞没了,只剩下乖顺与感恩。
叶颐却想,恨不需言语。他在监狱学会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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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宴在关公祠后院小小操办。
景点6点关门,他们6点半进入,管理人员早已自觉清了场。跨过火盆,祭过关公,被泼一身凉水,叶颐才被允许入席。
入席前去以前的房间里换身干衣服,木门一关但没下锁。刚脱下焦湿的T恤,房门便蓦然打开,他如惊弓之鸟回头。
陈莺抱手倚在门框,将墨镜上推、压住卷发,视线从他白皙紧实的赤|裸脊梁,滑到前后皆凸的下身。心中后悔,进来早了。
叶颐背过身去,自如地从衣架上剥落一件黑背心套进头。接着双手抚住裤腰,动作停了片刻,见陈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满地问:
“还要看吗?”
陈莺大笑两声,支起下颌,示意他继续脱。
叶颐一褪精光。陈莺似是吓到,转身落荒而逃。他暗自嗤笑——耍流氓?脸皮厚?他经历过那么多事,还怕谁?
一顿接风宴,摆了三大桌。威哥坐他旁边,一手拍着他肩膀,一手举着酒杯指天画地,跟后来加入的小弟们大肆普及叶颐当年的事迹。
从他用自己换学生妹离开,到他陪|睡男老板,再到背叛帮派,最后被隆哥整治,替一个兄弟坐了整整五年的牢,这叫戴罪立功。今天出狱,算是改过自新,暗暗借他警醒了其他混混。
陈莺起身,敬叶颐一杯。叶颐要喝之前,杯口被她遮住,猝不及防亲到她手背。
陈莺含笑问:“你后悔换出那个女学生吗?后悔了就喝,不后悔就滚。”
周围几桌人一齐起哄,说“喝!喝!喝!”。叶颐脸色一瞬垮下来,右手从杯身滑落,默不作声坐回凳上。
威哥见气氛僵住,出来打圆场,接过陈莺手里的酒杯,一仰头喝光,说:“嫂子真坏,非要捉弄他。他就算后悔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呀!是不是!”
他用手肘使劲戳叶颐。叶颐无动于衷。
陈莺也沉下了脸,尖酸地说:“我瞧他可没有后悔呢。”
叶颐抬眼将她盯住,眸色阴晦。
陈莺心中一跳,哼了一声,将酒杯从威哥手里夺过,“砰”的一声扔进满桌热菜里,踩着细高跟扭身便走出了院门。
这顿欢声笑语的接风宴,因为陈莺的愤然离去,而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威哥等人都在心头替叶颐下了定论——他得罪了大嫂。恐怕今后日子不会好过。
威哥喜欢看热闹,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大嫂发话。本想见识女人会怎样刻薄,没成想她却只是说,“让小叶去学点功夫,给我当保镖。”
一句话,叶颐便过上了白天练功、晚上看门的无聊生活。
陈莺嫌威哥找的保镖五大三粗太醒目,她不喜欢被指指点点。威哥便又挑了几个矮的,陈莺又嫌不气派。
“最好呀,找个像我弟弟的,这样出去逛街也不会被误会。”
“嫂子,我觉得你就是想看帅哥。”
“你连家里保姆都要找年轻顺眼的,怎么我的保镖就不能找长得帅的呢?”
“大嫂说的是。”
陈莺身边不能没有人守着,威哥只好叫出速成班里的叶颐。一个贴身保镖,两个远程保镖,再招呼各地盘上的兄弟随时照应着。他暗自感叹:国家领导也就这架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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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莺爱逛商场,可惜县城里没有像样商场,她买不到大牌衣服和包包,每天就只有闲逛。挑了一家门庭冷落的内衣店,女老板很不热情,在门口跟旁边美甲店的服务员聊得火热。
叶颐站在内衣店门外,握着威哥发给自己的新手机,还在努力适应。
他坐牢以前,满大街用的都还是诺基亚,小小一块屏幕,九个拼音按键。现在大家用的都是大屏手机——
他最先下载的APP是Q|Q。登录自己从前的账号,经过很复杂困难的验证,才登录成功。
消息栏里,无数头像在争相闪动。
他一条条滑下去,食指不知不觉在颤抖。不记得翻过了多长远,怕自己看漏,他又反复来回滑动。心跳静止在失望那一刻——
没有一条,来自荆果。
她的头像一直灰色,像从整个世界里消失。他有些不敢相信,从“特别关心”里点进与她的聊天框,没有只字片语。
眼眶一瞬湿润。
陈莺叫他名字时,他还陷在恍惚之中,机械地应声,走到试衣间外。问:“怎么了?”
试衣间竖缝里忽然伸出一条手臂,将他用力拽进厚厚门帘里——
陌生的呼吸充满暧昧。他来不及反应,便被陈莺按在墙壁上强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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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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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霸道的香水味冲进他鼻腔,满满占据嗅觉。
叶颐扭开脑袋,她的唇也追逐过去,直到被他决绝地一掌推开,脱离了他的胸膛。
叶颐掀帘欲走,陈莺在背后咯咯地笑。
“听说你是因为阳痿才被送去陪男老板,原来是真的啊。”
一阵静默后,帘子上那只手掌垂了下去。
他回眸瞪她,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陈莺笑得更开心了——她喜欢看他生气。不同于隆哥,那种狠人生气是会令人恐惧的;可他生气,那么可爱,让她只想变本加厉地激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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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别墅里看电视,叶颐远远躲在客厅阳台弄手机。哪里像他在监视她——分明是她在囚禁他。
陈莺跟隆哥打电话,撒娇说想妈妈了,于是陈母便从乡镇家里头搬到了县城别墅里。
有了母亲打掩护,陈莺越发放肆起来。火速盘下了步行街一间鞋包店,将自己的大牌衣服和包包都摆上了架,卖二手奢侈品来玩儿。
二奢店只是幌子。她要把叶颐关在店面里陪她。
店门被塑胶长条帘子遮得密不透风。
陈母独自坐在收银台前,每天熨熨衣服、擦擦包包,也学会了在电脑上追剧打发时间。而本应迎接顾客、做过家家游戏的陈莺,却把自己藏在店面后边的仓库里,重新装修得像一间公主房的仓库。
——叶颐起初不肯,漠然看她使出浑身解数。
直到有一天,陈莺躺在床上跟隆哥视频通话,隆哥叫她摆出一些姿势,自己要截图留念。陈莺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打游戏的叶颐,这道眼神被隆哥捕捉,他警惕地问:“你旁边有人?”
陈莺当然否认。她举起手机,对着整个房间拍摄一圈,隆哥才放下戒心。
——却不知道,整座房间一目了然,叶颐唯一能躲的地方,是陈莺的床上。
视频里,隆哥又在催陈莺脱衣服、摆姿势。
她正娇声滴滴欲拒还迎地应付着,突然感到身下有人贴过来,热烘烘的一具身体。果断地借故挂掉视频通话,她掀开薄被,捧起叶颐的脸便凶狠亲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就像哪根筋突然搭错。
小雏鸟笨拙,竟要靠陈莺引导才找对路径入巢。事后,她又纠缠他练习几遍,才肯放过。
他后知后觉——没有戴套。问陈莺:“你吃避孕药吗?”
陈莺迷蒙地说:“没那么容易怀。跟他三年屁都不响。”
叶颐说:“以后还是用套吧。”
一想起那件东西,心中某处隐隐作痛。他拎起外套走出店面,倚在墙边怅然抽起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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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情的地点,不再限于店里。
有时在别墅里,将阳台帘幔一拉,太阳光底下肆意地做;有时藏在商场试衣间;还有几次在镇上老家的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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