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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学，你休息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作业是什么吧，语文要把一飞冲天题册前五十页写完，还有…
感觉不太好，她删了，再打：
――作业写的怎么样了？卷子我不小心多打印了一份，要不要帮你抄一下，明天好交公。
浅蓝色光标在黑暗中闪烁，对话框里的字删删改改也没有敲定下来最终版本。
宋意丧气地垂下头，指尖一点点收拢抓起被子，因为用力的缘故，纤细的手指显得异常苍白。
七点整，闹铃的铃声把宋意吵醒，她看了眼老师在群里发的“不要迟到”几个字。
纠结了一下，还是敲响了宋母的门，和老师请了假。
新学期，她的同桌还是蒋驰。
一直想见的人就在咫尺，宋意却退缩了。
“没什么，就是头有点疼，不太舒服。”宋意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
宋意把懒人沙发扯过来，又绕到阳台边把另一个挪过来，她背对着蒋驰，随手指了下大概位置，“你先坐。”
沙发底部面料和地板接触磨蹭发出沙沙的声响，蒋驰视线紧紧锁定她书桌上的相框。
迟迟没听到脚步声，宋意扭头，目光正好撞上他的。
视线交汇。
“不好意思了？”宋意打趣他，想要调节下气氛，结果眼角忽地闯入一抹光亮。
一旁相框里彩色糖纸折射出来的光线投在干净的瓷砖上，宋意提沙发的动作瞬间停住。
屋子里没开空调，风顺着窗缝灌进来。
她整个人被铺天盖地的热浪席卷，好像屋内燃起一场大火，把周围本就稀薄的水分完全蒸干殆尽。
喉咙和鼻腔干涩到要命。
相框里放着蒋驰走之前给她的三颗奶糖的包装纸，和十四岁那年为了安慰她没能和蒋驰进一个初中，他随手从文具店门口买的糖。
一毛钱一颗，一共五颗。
说实话糖的味道并不好，宋意吃了一颗就吐了出来，本来想扔了，但念在糖纸好看，就留了下来。
回去后，宋意把剩下四颗糖剥开，留下外层的糖纸。
粉紫色糖纸被她展开铺平，用尺子顶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刮过去。
半个小时后，原本褶皱不堪的糖纸平整、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塑料材质并不好写字上去，宋意试了笔袋里所有的笔，最后用蓝色圆珠笔一笔一划写下蒋驰两个字。
灯光下，浅蓝色字迹并不明显，圆珠笔浓郁的葡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
宋意抽出来一张A4纸对折叠好。
环顾了一圈，她走到书架前将相框里的照片撤出来，换上刚才叠好的A4纸，把有字的那面反扣过来，再细心装好。
六寸的纯白色小相框里，满载着少女心事。
宋意哑然。
慌乱、紧张、难堪，各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一起涌上来，宛若一团浓厚阴郁的云积压在身上。
被察觉心事的一刹，呼吸都不顺畅。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情绪，蒋驰缓缓把相框扣在桌面上，走过去把沙发接过来，唇边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你们小姑娘的爱好真难琢磨。”
“早知道给你买点包装纸好看的糖了。”蒋驰将沙发落在自己的旁边。
“什么？”宋意茫然，“什么糖？”
蒋驰打开书包拉链，黑色书包被塞得鼓鼓囊囊，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糖，还有她最喜欢的悠哈。
几种口味蒋驰都买全了。
没等宋意开口，蒋驰垂首。
臣服一样的态势。
他收起平时那种懒散的姿态，漆黑的瞳孔写满认真，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做错了事，想着过来哄哄我们意意。”
蒋驰嗓音低缓深沉，又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意意”两个字被他说的缱绻又缠绵。
宋意僵了几秒，鼻尖莫名发酸。
指甲掐进掌心，她咬着唇，刚才在客厅做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得知门外站的人是蒋驰那一刻起，宋意的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
她看了半个小时的监控，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心底那抹冲动就是没办法压制下去。
蒋驰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击溃她所有防线。
“意意，对不起，我不该凭空消失，不该不回消息让你担心，”顿了顿，他说，“之前家里出了很大的事情，没来得及和你说，那段时间手机也欠费了，所以才联系不上人。”
“抱歉。”
宋意没说话，眼眶迅速积蓄起泪水，眼尾泛着红。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蒋驰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桌上抽出来张纸仔细替她擦掉眼泪，“祖宗，咱随便说句什么好不好，实在不开心打我骂我踹我都行，别憋着让自己难受。”
说完，他握住宋意的手腕作势要往自己身上打。
宋意收回手，腔调软软的，又有点闷，“我才不是你祖宗，人家都把祖宗好好供起来，你这种消失断联的，祖宗不要。”
“那小的每周定期上贡奶茶和小蛋糕可以把祖宗求回来吗？”蒋驰拆开包白葡萄味的悠哈糖，递给她。
宋意没同意也没拒绝，模糊给了个再说的答案。
书包里露出一角碧绿色的长条。
宋意接过悠哈，小心拨开长条上面的糖。
绿色的叶子跳出来，叶片尖细狭长，细闻有很清新的柠檬香气。
宋意伸手戳了戳它的叶片，问：“这草也是给我的？”
蒋驰：“嗯，给你的。”
“什么品种啊？有名字吗？”宋意把它从书包里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和路边常见的草差不多，只是根茎不同。
“不知名的草。”蒋驰咬了口悠哈，浓郁的果香充斥齿间。
宋意把花盆放在书桌上，拉上遮光帘，不死心的问了句：“蒋驰，这草真的没名字吗？”
光被遮挡住大半，空调慢慢吐出冷气。
蒋驰清俊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
揣在兜里的指尖一点点绷紧，蒋驰唇角勾起一抹艰涩的笑。
他说，“叫柠檬草。”
第7章 第七分钟
宋意特地上网查了柠檬草的生存条件。
喜光、喜欢高温多雨的环境。
青城温度虽高，但是极少下雨。
而且一过十一，温度可谓是断崖式下降，饶是宋意再精心呵护它，也没办法改变它一天天蔫下去的事实。
时间刚迈入十一月，窗边的叶子扑簌簌下落，干枯萧条的树枝抵着玻璃窗，几欲探进去。
宋意写完作业看着空荡荡的花盆发愣，细碎的枝杈被风拍打在玻璃上。
宋父不知道受了什么启发，非要在院子里安两架秋千。
原来的草地被挖开，木料随意摆放在地上，红漆刷了一半。
剩一半不知道被谁慌乱中踢了一脚，铁桶当啷倒在地上，深红色的漆慢慢从桶里蜿蜒出来，逐渐染红棕黄色的泥土。
深灰色的云笼在上空，好好的装修愣是整的像凶杀现场，气氛低沉压抑活像是恐怖片里才有的场景。
宋意对着窗外发呆，手心里忽然震动了下，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水滴提示音。
驰：【公式大全】
驰：【高中数学128必考知识点】
十班是文科班。
临近高考，班主任每天踩着开校门的时间打卡，大早起就坐在讲台前盯他们早自习。
高三的时间恨不得一分钟能掰成两分钟用，即使是这样，班主任还是将早读留出来二十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做一道数学大题。
班里偶尔也有同学抱怨想学别的学科，班主任耳提面命，和他们说：“得数学者得天下。”
班里面数学成绩突出的只有那么几个，蒋驰算在其中，每次成绩都在一百三上下浮动。
所以每当临考前，蒋驰都会总结知识点发在小群里。
知识点发完没两分钟，张烽和郑祖柏一起在群里冒泡。
火猓骸景职郑。∧是我亲爸爸啊！！】
柏树：【卧槽！驰哥！给你跪了！】
火猓骸菊獠恢皇且环菁虻サ闹识点，这是沙漠中的绿洲！这是寒冬里的火把！这是救我命的东西啊！！】
张烽颤抖着手点开蒋驰发来的文档，密密麻麻整十页的知识点看得他两眼发黑。
火猓骸厩а酝蛴锘愠梢痪浠埃“职郑∮忻挥屑蚪嗟愕模
柏树：【爸爸！跪求简洁版！】
像是被他俩这股子劲儿恶心到，蒋驰发了三个句号。
驰：【我这还有三十页的，要吗？】
火猓骸静挥昧耍
火猓骸厩装的老父亲，您歇着吧，明天早饭我包了！】
宋意被他俩这能屈能伸的精神逗乐，颤抖着肩膀点开知识点。
刚看了两行，屏幕顶端飞速滑过两条消息。
驰：【知识点总结】
驰：【你看这个。】
宋意没注意名字，以为他点错又重新发了一遍。
Y：【你在群里发过了呀】
驰：【你这个是简洁版。】
看见这句话，宋意唇边的笑先是凝固了一瞬，紧接着欲盖弥彰般的抬手捂住嘴，唇角偷偷扬起更大的弧度。
她打字调侃：【需要我和张烽他们统一称呼么？】
驰：【你不用】
隔了一会儿，对面发过来一条语音。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混着男人的“上上上，一波了一波了”的喊叫，时不时传来几下用力点鼠标的声音。
嘈杂混乱的背景音中，蒋驰磁性慵懒的嗓音在耳际响起：“别和他们学，你好好补数学，咱们……”
语音中断在这里。
宋意茫然的眨眨眼。
咱们什么呀…
掌心轻震，被打断的语音重新发过来。
“咱们考同一所大学。”
蒋驰似乎是找了个空旷安静的地方，细听还能听见微弱的回音。
敛起刚才的漫不经心，“同一所大学”几个字被他说的格外清晰和缓慢。
除去数学外，两个人成绩相差不大。
考进同一所大学的几率相对较高。
再也收不住嘴角的弧度，宋意把手机扔在床尾，扑腾一下跳上床，整个人埋头扎进枕头里。
额前的头发被她拱的乱糟糟的，耳尖和枕巾上凸起的毛绒粒摩擦慢慢被刮红。
良久，宋意才把手机拿过来，抿唇，装模作样的冷静回复：【好。】
第8章 第八分钟
十一月九校联考考完，正巧赶上社会考试需要占用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做考场，校领导大手一挥，连带着高三也放了三天假。
一直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班里沉闷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
为缓解这段时间高度紧绷的神经，李正巍自掏腰包买了两大兜零食，边把桌椅复位边把零食分给同学吃。
张烽从副班手里脏了两颗糖含进嘴里，含混不清的让他们来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
三天假期正好赶上张烽生日。
几个人堵在门口闲聊，副班半坐在张烽桌子上，商量着当天晚上吃什么。
宋意的桌子被幸运的分到了考场外，不用清空桌面和桌兜。
她桌子两边挂着自己和蒋驰的挂书袋，沉甸甸的字典搁在里头，挪动起来十分艰辛。
偏偏几个人还挡住了进门的路，宋意用力敲敲桌板，“我说几位，咱去里面聊呗。”
“得嘞。”
那两位闪到一边去，李正巍侧身让开路，随后从讲台上拎过来两兜零食，“挑几个喜欢的拿去吃。”
袋子里面的零食只剩浅浅一个底，宋意看了一圈，从里面拿了两包小辣条。
李正巍抖抖袋子，几颗糖从里面翻出来，他手抓了两根棒棒糖，问：“吃糖不？”
乳酸菌口味儿的棒棒糖。
宋意不喜欢这个味道的，但又不愿意拂了他的好意，只能犹豫地伸出手。
自上方伸过来条手臂，校服袖子卷了半截儿，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温热的手臂挨着宋意的脸。
洗衣液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宋意僵硬的像是橱窗里摆放的模特，一动不敢动。
骨节分明的大手夹住糖棍儿，把糖拿走了。
手的主人混不吝地靠着墙，脸上贴着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五角星贴纸。
蒋驰剥开糖塞进嘴里，牙齿咯嘣咬碎一大块，“糖吃多了容易发胖，这种苦差还是交给我吧。”
李正巍给了他肩膀一拳，“去去去，你要是能胖猪都能上树。”
蒋驰被他这力气弄得后退了两步。
他撑着墙稳住身形后偏头，矮身，看向宋意，“需要帮忙吗？”
宋意被他圈在这一小片地方里。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落日给蒋驰墨色的瞳孔镀上一层浅金的光芒，宋意在里面看到了因为慌乱而不断眨着眼的自己。
“怎么不说话？抢了你的糖不开心了？”蒋驰抬头瞥了眼，李正巍在后黑板那里分剩下的零食。
他凑到宋意耳畔小声地说，“不是不喜欢这个口味么，想吃我这还有一颗，给你剥开？”
说话时酸酸甜甜的气息喷涌。
还可以听到碎糖块磕碰到牙齿的声音。
宋意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手里还紧紧攥着两包辣条，她愣愣松开手。
“啪嗒――”
辣条掉在桌上。
蒋驰笑了声，尾音低低的，蛊惑人一般。
“你去里面坐着等，我给你搬桌子。”
“哦……”宋意点头。
她正准备进去，身后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声：“蒋驰，都说了让你走慢点，累死我了…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宋意顿住。
蒋驰半个身子进了班里。
身后女生招手催促：“你快点出来啊！”
宋意用力掰开蒋驰握住桌子的手，挺直了背，低垂的眼睫扫下一片阴影，说话时声线毫无起伏：“你忙去吧。”
张烽搬完自己的桌子后跑过来解围，“来来来，我帮你搬。”
他凑到宋意身边抬起桌子，“嗬”了一声，“你这挺沉啊！”
宋意拎下来一边挂书袋挂在肩上。
张烽边走边说：“宋意，我周六生日，来一起唱歌呗。”
宋意把桌面上摇摇欲坠的字典塞进挂书袋里，纠结了下：“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啊，就城西那个潮音KTV，也不远，驰哥和我们总去，他知道路。”想了想，他又笑嘻嘻地补充，“当然了，驰哥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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