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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时悦送到楼下,赵柏行却没有随她一起上楼。
赵柏行闲散靠在车边,手指搭在口袋里,单薄的衬衣领口松松散散解开两颗,露出一截锁骨,模样松弛随性,仿佛真像刚下班的风骚牛郎。
而时悦就是刚被他服侍过的金主。
“还有别的客人要陪,就不上去了。”
时悦拎着那两袋红酒走上台阶,随着他不三不四的玩笑翘起了唇角,“好的,那就不耽误你做生意了。”
走了两步,时悦停下了身子,想了又想,还是折了回来,“我确认一下……”
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赵总还是狐狸先生,一个太生疏、一个太拎不清身份,于是就没有叫他。
“你现在,应该不是在追我吧?”她问得突如其来。
他没有回答,只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时悦硬着头皮道:“我想,我们是关系友好的邻居,或者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是可以的。但我想确认一下,应该就是这样吧?毕竟别的可能性,也不太合逻辑。”
风将她的头发吹得胡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赵柏行没有马上应声,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咬着舌头看她,目光暗得能将她吞没。
看起来心情不算很好。时悦心底发虚,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这本来就是天方夜谭,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她想太多。
她咬了咬唇角,此刻只想撤回自己说的话,赶紧让这事儿过去。
赵柏行却突然笑了,“你也说了,我是个疯子。不要试图和疯子强调逻辑,我的逻辑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时悦站在原地等他接着说。
他却话锋一转,催她赶紧上楼,“别胡思乱想了,风大,吹感冒了喝药又要哭,进去吧。”
走进单元门时,夜风更大了。
时悦回头看了一眼,夜风萧萧,将男人西装吹得颤动,他虚虚倚着车门,手中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眼睛却直直穿透夜色,含着幽邃笑意,与她对视。
夜色浓郁,时悦的心口无端一颤,飞快收回了视线。
她的确不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此时此刻,零下七度的雪和薄荷味烟草搅合着,冰凉与快意带来双重体验。赵柏行吐出烟圈,吻了一口风,柔软馥郁。
像她嘴唇的形状。
夜风猎猎,他单薄地站在风口抽烟。
脑海里全是时悦不确定地望着他,微微咬着下唇时嫣红的唇角。
想吻她,想得快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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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17层,时间晚了,上下楼层都很安静,静得没有人息。
路过赵柏行家房门口,时悦的脚步微微停留。
这小区只算中档小区,租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般不是普通打工仔的首选,但也绝对入不了富裕人士的眼。
那赵柏行,这个身价上百亿的京苑老总,为何偏偏选中了这么一个有钱人都看不上的普通小区呢?
时悦不得而知,正要动脚离开,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
难道是为了她?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也跟着赵柏行发疯起来了。
回房洗过澡吹过头发已经是十二点,时悦却没有了睡意,在客厅看了会手机,觉得困了,可脑子却叫嚣着现在还不是睡觉的点。
想起从前,时文海还总因为她爱熬夜这一点和她大吵不下三百回合,最气的一次甚至拔掉了电闸,逼她睡觉。
但不知从某一次,时文海自己似乎也熬了夜。
她在半夜蹑手蹑脚出来倒水时,似乎看到他们的房间还亮着灯,好奇心作祟,她跑到门边偷听,就听着时文海叹气,“她倔,认死理,这点和咱俩年轻时一样。”
母亲郑丽的声音:“其实她做的也没错,咱们从小就说惩凶除恶,有谁做得比她好?”
“道理都对,可做好事也要量力而行,你没看她动的是什么人,威胁电话都打家里来了……”
这段记忆倏的出现在时悦的脑海里。
她走进父母房间。
两人走后,时悦除了偶尔进来打扫卫生,再没碰过其他东西,一切还是从前的模样。他们的房间里有一张靠窗的沙发,那场对话约莫就是在那里发生的。
静谧的夜色笼罩下来,房间里只剩时悦头脑风暴时耳膜鼓动的声响。
她记得,自己那时穿着厚睡衣,显然是冬天,客厅里还摆着庆祝她22岁的生日皇冠,那就是刚过完元旦不久,正是她记忆模糊的那个寒假。
再回想却想不起其他细节了,心烦得很。时悦走出房间带上门,注意到茶几上的那两盒红酒,从橱柜里取出起瓶器和酒杯。
没有理会赵柏行关于生理期别喝酒的提醒,开了其中一瓶,尝了口,味道还算不错。
酒精助眠,喝下一杯红酒后,她很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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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过后,没几日就是元旦。
接近新年,单位里的活儿多了起来。作为一个没有太大专业性作用的新人,时悦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填,最大的作用就是被各个前辈调遣,隔三岔五就被拉去外面帮忙采访拍摄。
下午被拉着去采拍了农业丰收季的莲藕采摘,需要记者参与实践写感悟。前辈腰间盘突出,活便落到了时悦手中,难为她生理期在水里泡了整整两个小时,回来时累得虚脱,直接在面包车上睡着了。
前辈看她实在太辛苦,直接让车送她回小区,叮嘱道:“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个觉,千万别着凉了啊。”
时悦抱着背包,道感谢前辈关心。
今天的17层似乎比往常多了些声音,时悦敏锐地察觉到声音的来源在赵柏行门后。
自从那次晚餐后,赵柏行就没有再回过隔壁,他似乎也被忙碌的行程累得脚不沾地。
又恢复到几个月前静悄悄的17层,时悦还有点不习惯,有几个晚上莫名其妙醒过来,盯着墙壁发上一会呆,然后才会没什么睡意地继续睡去。
终于得空休息了吗?时悦没空细想,只看了那扇房门一眼就往自己家走。
还在包里摸索钥匙时,咔哒一声,隔壁房门开了。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出乎意料的,从门里走出来的不是赵柏行,是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时悦反应了两秒,想起他的名字,唐易,那天采访时见过的,是赵柏行的助理。
他似乎是来帮赵柏行拿什么东西的,手里拿了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时悦也不知对方是否有认出她,只是目光停留了两瞬,朝他点了点头,收回视线,继续掏钥匙。
身后也悉悉索索,是袋子摩擦的声音。
她掏出钥匙插进门锁,同时听到隔壁房门落下。
“时小姐。”
男人突然开口,将时悦吓了一跳,手指哆嗦了下,回过头,“你、你好,有事吗?”
“赵总最近在忙南市开发的事情,行程比较紧,大概再过两天就会回襄城,请您不必担心。”
说完这句话,男人就踏着他一丝不苟的步伐离开了。
留时悦呆呆站在原地,直到电梯“叮”一声,男人离开了17层,才反射弧极长地“哦”了一声。
哦,所以呢?
关她什么事。
他为什么要和她,汇报赵柏行的行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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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烧火棍抽他◎
转眼到了12月31日。
时悦跟着单位里负责财经板块的前辈李钱去采访一位经济学教授,教授姓唐,如今已经76高龄,已经退休在家养花种草,早就已经对外不接受采访邀约。
据李钱说,自己在十多年前采访过唐教授,两人在许多方面有着相同的看法,相谈甚欢,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因此才能约上这次的采访。
时悦作为学徒,对财经板块实在知之甚少,于是花了半天时间恶补相关知识,直到在车上还在询问前辈一些专业词汇的含义。
李钱对她很是赞许:“我刚入单位的时候也是你这样的态度,对什么都不懂,但什么都肯学。你们这一辈啊,了不起,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们一定能胜过我们这些老人,胜过许多人。”
时悦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毕竟今天的采访说实话也没她什么活,自己说到底本来就是来学习的,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好,又意识到自己此刻代表的可是“这一辈”的新闻工作者形象,腰杆顿时直了几分,回答得谨慎,“会继续努力的,向您学习。”
老教授的住宅在市郊的一片别墅区。
这片别墅盖得雅致,林荫茂盛,屋脊隐在高高的树林中,鸟鸣阵阵。他们的汽车在外头就停下了,采访不用录像,两人带的东西都轻便,只时悦手上提了两袋子单位采买的土特产作为上门的一点心意。
李钱按了门铃,稍等片刻便有人来开门,是唐教授的起居保姆,两人进屋坐等一会,便听闻楼梯口有脚步声。
走来的是两道身影。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想必就是唐教授了,还有一位……
时悦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见赵柏行,毕竟两人身份确实没有关联性。他今天没穿西装,穿了件夹克外套,是私下较为休闲的装扮,很显然,来到这里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商业活动。
时悦粗略回想了下那天看流星雨去的人,确认了李钱没有去才偷偷松了口气。
赵柏行搀扶着唐教授下楼,两人的动作看起来熟络,正如唐教授的介绍,“这位是小赵,来看我的。”
唐教授没有提到赵柏行的身份,时悦便也没有点破,只跟着李钱礼貌问候,“赵先生。”
“你好。”赵柏行也没有点破两人认识这件事。
采访开始,赵柏行并没有离开,而是搬了把凳子在唐教授身侧坐下,听唐教授说,他虽然不是财经专业人士,但在相关业界待得久了,也能提供一些不一样的经验。
李钱自然乐意多听到一些不同的见解。
采访开始,李钱首先从前段时间的股市波动谈起,说到投资者的逆势买入行为,聊到投资理念的变化。唐教授虽是退休,但依旧锐眼如炬,对市场中的许多动向了如指掌。
而时悦作为财经板块的半吊子选手,从教授说到指数基金的优势那块开始就已经云里雾里了,心中秉持着“没事我本来就不懂”的信念让自己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跟着前辈一块点头,装着像自己也听懂了。
某一下,大概是演得太像,让唐教授以为找到了有共同见解的晚辈,点她,“你也这么觉得的?”
时悦喉咙一哽,红着脸回答不出,赵柏行接过话去,“风险是绕不开的,投资与赌场同理,都是非输即赢的零和博弈,赌徒想要赢走整个赌场的钱是不可能的,能下功夫钻研的,就是努力降低庄家抽成。”
唐教授的注意力被赵柏行分散,自然也就忘了刚才问到的时悦。
话题再次扯开,时悦红着耳朵朝赵柏行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赵柏行笑了下,起身为教授和李钱倒水,倒到时悦这儿时,指尖叩了叩茶盏,“没水了。”
眼神示意时悦与他出去烧水。
采访需要的内容已经结束,这会李钱是在和唐教授聊些行业内的闲天,时悦便按下了录音笔,抱着茶包随赵柏行出去了。
这别墅不算大,从茶室绕过客厅就是后花园,方才的阿姨正在那儿擦拭桌子,随着赵柏行示意放下活进屋了。
“坐。”赵柏行示意她,随后将手里的茶壶放上火炉,从一旁的石缸里舀了些山泉水倒进茶壶,接过时悦手里的茶包丢进去,再点了火,拉来一把小板凳和她一起坐下。
两人就着烧水的炉子烤火。
“怎么采访唐教授来了,这不是属于其他专业板块的吗?财经?”
赵柏行又换上了最初见到他时戴的半框黑眼镜,搭着身休闲装,将平日里半斯文半随性的吊诡感去了一半。
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帅气理工男,没什么架子地坐在凳子上,吊着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泡妹。
说话时,他随手从旁边花圃撷了颗比指甲盖小的果子来,手指粗略擦了下丢进嘴里,不知是什么果子,熟悉地抵在牙缝间咬碎了,用舌头捻了捻。
动作比时悦认识的同学朋友都乖张得多,至少时悦没见过哪个男生会在路边随便摘颗果子往嘴里丢。
时悦点了点头,回答得坦诚,“是财经的,但我没用,所以要专业的李老师搭配不专业的我。”
“哧。”赵柏行哧了一声,“别这么说,时记者要是没用的话,那其他新闻工作者可都要含泪自戕了。更何况,唐老研究这块几十年了,专业底蕴浓厚,随口说几句外行都听不懂,也就我脸皮厚,什么话都敢接了。”
时悦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她虽然听不懂专业词汇,但也能在论述中听出赵柏行言之有物,许多观点不是空话。但她也不需要赵柏行安慰,毕竟她也确实不擅长财经领域,人还是贵在有自知之明的。
“今晚有安排?”赵柏行突然问。
今晚?时悦愣了下,才想起来今晚是跨年夜,点了点头,“有。”
火苗倒映在男人瞳孔中,他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和同事?上次那个师兄?”
上次?
时悦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回流星雨时,他见到的陈星闻。
“对,是他,还有其他同事。”
赵柏行挑眉,舌尖抵着齿沿,依旧和善随意的语气,“在你家?”
屋子里开着暖气,时悦只穿件针织衫出来,在室外觉得冷了,弯下腰将手往火炉那儿凑,短上衣跟着一扯,露出一截雪白的腰出来。
“嗯,吃个饭。”时悦盯着火炉,没有注意到身侧人的目光。
赵柏行自认为自己算不上什么绅士,很难做到对时悦心无杂念。
譬如此刻,他的目光就在那截纤细的腰肢上幽邃地黏着,又跟着风飘飘荡荡,落在时悦的后颈上。
她今天团了丸子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很细,仿佛他的右手虎口笼罩下去就能严丝合缝地握住。
赵柏行下意识动了下手指,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你前两天碰到唐易了?”
“嗯。”时悦也不知怎么说,想起两人那天的对话,关于唐易和她汇报他的行程这件事,哪儿哪儿都渗着怪水,于是就没提,“他去你家拿东西?”
“拿了点东西。”
风大了点,火苗往两人反方向歪,她看向赵柏行时,他的五官恢复了冷调,棱骨坚毅分明,看起来瘦了许多。
想来这半个月出差,这京苑老总也没闲着,出来烤个火的功夫已经接了两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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